吴相怡立即调皮的道:“没赏那妾身可不夸娘娘,就让娘娘的美这样放着,心疼王爷去吧。”

众美人闻言掩嘴一笑,见坐在高位上的王爷没有怒色更是含沙射影的边夸边往王爷身上影射,希望王爷听了哪一句也多看她们一眼。

林逸衣静静的坐着态度从容,别人说的开心她也就听着,回来了就坐好了应对这样场景的准备,只是没料到身边这位很闲,一直坐到现在。

林逸衣顺势与所有人聊着,聊生活,聊布料也聊新开张的胭脂水粉铺子。

气氛和乐,相谈甚欢。

林逸衣本身就擅长聊天,尤其把职位当工作的时候最为尽心,照顾着每个人的情绪,争取让聊天的人都有话可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比对着元谨恂强。

姜氏掩嘴一笑:“娘娘刚回来,我们也没什么好给娘娘准备的,略备薄酒,娘娘不要嫌弃。”

“怎么会,刚才王爷还问吃什么呢,想必是惦记你们的心意,嘴馋你们的手意了,直夸罗姨娘一手汤羹调的最入味。”

罗红夕立即红了脸颊,赶紧上前:“妾身谢王爷赞誉谢王妃娘娘提点。”

“是你手艺好,王爷离不开,瞧我说这些小吴又不开心了,你放心,你那一手难看的荷包手艺,王爷什么时候扔过,还不知足。”

吴相怡立即嘟嘟嘴娇嗔的瞥了林逸衣一眼:“王妃最坏了,当着孩子们的面揭妾身的短,妾身以后怎么教她们女红l嘛?”

这下众人都笑了,韩侧妃尤其笑的开心:“我的吴妹妹,你省了吧,自染可受不起你的手艺。”

冷氏赶紧跟上:“我们盈盈也不行。”

吴相怡闻言脸色通红就差跳脚了:“王爷,你看她们都欺负我。”

林逸衣温柔的一笑,知道元谨恂不会开口,反而会冷场这就违背了她的初衷:“你就别找靠山了,王爷被你荼毒了这么久,就可怜可怜他吧。”

“就是,就是,吴妹妹你可别再绣荷包了。”

“人家愿意。”

又是一阵哄笑。

王云雪坐在位置上没人理她,到是林逸衣看她无聊,几次夸了她漂亮,调侃了几句她和王爷相亲相爱什么的,但下面的人似乎不喜欢她,不接话。

林逸衣没办法为了气氛,只好少说王云雪,免得她撑不住场,心想王姑娘这是被排挤了,还是要自己想开啊。

王云雪就那么坐着,周围和乐融融的气氛仿佛与她无关,喧闹中她的安静显得那么突兀又那么特别。

王云雪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不是由她引导,这是她本来给自己的定位,代替那个总给王爷找麻烦的女人,做王爷身边最贴心的妻子,想不到传闻中小性没见识的王妃,竟然也能做到这一点。

王云雪心里落差很大,悲伤和委屈一半都是真的,本以为的救赎位置被人占去,她怎么会高兴?

王云雪可怜兮兮的看眼高位上一直沉默的男人,如果能得到他一丝怜惜,今天的一切都值了,他会看她吗?他看到他的女人们欺负她了吗?她的委屈他收到了吗?

永平王自始至终没抬头。

直到厨房里派人传话,晚膳好了。

林逸衣笑了,不是公式化的笑不是任务,是真的如释重负,因为吃饭时不用说话。

元谨恂敏锐的捕捉道林逸衣眼里的疲惫,本来还舒心的氛围,瞬间变的刺目,面对这么多人她累了吗?但她却没有说话,是因为答应了他的原因?

元谨恂觉得前一刻的舒心瞬间成了笑话,她不过把这一切的相处当成工作而不是家!

元谨恂神色里,骤然闪过一丝冷意,如此想摆脱王府吗?怎么会那么容易,你自己看不到这里多适合你,他就费点心让她看到。

重楼院展开了只有年节才会用的长桌,菜品是众位女子精心挑选后让厨房做的。

林逸衣没有让任何人伺候用膳,全部入席,丫鬟在侧。

一顿晚膳下来无话,她是吃饱了,别人不清楚。

吃饱喝足,总该散场了吧。

接过元谨恂不动,所有人都不说走,大有再喝次茶再聊会天的意思。

林逸衣嘴角僵了僵,抽了两下,无奈的苦笑,这是…赖上了?

王云雪见状心思一动,如果她这时候委屈的离开,是不是就能彰显出她的委屈,王爷就会正视这些人对她的不敬。

王云雪刚想开口。

突然元谨恂道:“跪安吧。”

王云雪一愣。

一众打算赖着看王爷的女人,只好起身,恭敬的告辞而去,反而王云雪倒成了最后一个‘恋恋不舍’的看着王爷离开的。

王云雪出来后,气的脸色煞白,怎么会这样,明明主动权在她手里,明明她第一个有离开的想法,明明该是她贴心的提出来,然后所有人也看出来后,离开,为什么她却是最后一个走的。

为什么…

林逸衣眉宇无限舒展,深吸一口气,活动活动臂膀,僵了一个多时辰累死了。

元谨恂见她如此,突然宠溺的笑了:“装不下去了?我还以为你要大度到留一下呢…”

“别闹了,累死我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女人是要经常滋润的,你看你刚才的样子,整个一瓶杀虫剂,要把她们都毒死。”

元谨恂手指一弹,一片叶子搭在林逸衣没形象的乱伸展的手上:“淑女点,也不怕污染本王的眼。”

“切。”林逸衣抬步向里面走去:“不污染你了,我进去了,累了,你要走就走,对了…”林逸衣退回一步:“谢谢,这里很漂亮…”

不等元谨恂讽刺她一句‘有眼光’,林逸衣已经进了里屋,准备洗漱就寝。

元谨恂看着瞬间空荡荡的屋子,眼里一片清明,此刻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不会放弃。

林逸衣进去了就没有出来。

元谨恂在客厅看完了整整一本林逸衣批注后的书,下半夜才离开。

翌日,天色放晴,早晨忙碌的永远不会是她们这些主子,不管昨晚下了多大的雪,出来时,地面整洁如初,只是房屋上和树梢上的白色,可窥见昨晚的雪量。

林逸衣穿着正统的暗红色金边盛装,头上是元谨恂特意打的七头凤,看着威风凛凛其实里面真空,非常轻。

春思、春香恭敬的托着王妃外袍上的长曳,等着不远处走来的沈氏和王氏。

“妾身参见王妃娘娘,让娘娘久等了。”

“没事,王爷也还没来呢。”

王云雪一身粉色盛装,当真是漂亮惊艳,看着就让人想犯罪,至少林逸衣很想犯罪。

不等王云雪行礼,林逸衣先一步拖起了她:“无妨,没那么多规矩。”然后看向一旁身怀六甲的沈氏:“你身体不适,去车上等着吧。

“谢王妃娘娘关怀,妾身在这里等着就好。”

林逸衣没说话,万一元谨恂那个暴君挑沈氏的礼数的确不好。

元谨恂身穿玄色官袍,披着黑色大氅,长发披肩,威严肃穆的走来。

林逸衣瞬间移开目光,觉得这间大氅她绝对不会认错。

“参见王爷。”

元谨恂直接从三人身边经过:“上车。”

“是。”

林逸衣先把沈氏扶上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人家是孕妇,本能的相让。

元谨恂见了,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走。”

冬至大节,举国欢庆,皇城外车马云集,等待进宫朝拜的车马越来越多。

永平王府的马车直接驶过人群,从侧门长驱直入。

不一会永寿王的马车、永乐王的马车也长驱直入。

陆陆续续的所有成年皇子、公主的马车均从侧门进入。

外面等候的臣子不禁对连续而过的几辆马车议论开来,不管有谱没谱,都觉得永乐王和永寿王危险了,永平王可是嫡子。

但皇上不真正松口,谁也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

宫内张灯结彩、红绸飘香,新衣新帽,一派喜气洋洋。

现在时间还早,内宫大门还未正式打开,所有皇家马车停在第二道宫门外,准备下马步行入内。

驸马们扶了公主的手下车。

王爷们携了王妃们下马。

元谨恂也没有免俗,等在马车外托住林逸衣伸来的手,搭在手腕上的手十分纤细,即便隔着衣服也感觉不到她的力道。

林逸衣下马,顿时吸引了一众妯娌大小姑子的目光。

林逸衣早有先见之明,脸上铺了厚重的粉底,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疲惫,妆容并不怎么精致,眉眼化的细腻,几乎与原来的样子脱相,她是为了确保远远看她的人和不敢看她的人,在再次见面时不能认出她的样子。

王云雪、沈氏随后下车。

两人的出现瞬间分担了林逸衣身上的压力,但也加重了周围肆无忌惮的议论。

“她就是永平王妃,不是说要病死了吗?”

“年初说就要病死了谁知道现在还活着呢。”

“大概是气不过皇兄娶了位更贴心的美娇娘。”

元谨恂的目光陡然看过去。

周围的声音瞬间一静,但不愤的冷哼依然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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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夜太

林逸衣当没听见,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站在元谨恂身后,不是侧了一步,而是直接站在他的阴影里。

元谨恂见状,骤然回身握住她的手,寒气辐射周围三尺,面容很严肃:“别怕,有我。”然后放开,不给她增加任何麻烦,向来堪称温和的脸上,此刻早已土崩瓦解,三分严厉、四分冷傲的站在林逸衣身前,不准任何人窥视。

小小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真以为自己是嫡长子了,气派做的到足,也不怕风大闪了腰。”

“就是父皇老了,糊涂的认不清宠的是谁,他就真以为自己能摆大皇子的谱,也不看看众臣答不答应,二皇兄答不答应。”

一旁低眉顺目的驸马赶紧拽拽永真公主的衣袖。

永真公主立即不高兴的挣开:“拽什么拽!有话就说,谁还能吃了你吗?”不争气的东西。

周围的视线顿时在永真驸马身上扫过,但都心有余悸的绕开,永真公主脾气暴躁,伶牙俐齿,却深受皇上宠爱。

皇上当年怕她嫁的太高,驸马太厉害,对永真公主不好,驸马冷待永真,皇上也有鞭长莫及,所以皇上千挑万选了一个门第高却性子软的驸马。

永真驸马果然呵呵一笑,继续站在永真公主身侧,随便永真公主骂,还怕公主骂累了主动送水,可惜,只能招来永真公主更大的怨念。

林逸衣静静的看着她们目光沉静,她不知皇上做的对不对,其实大多数的时候,女人都不喜欢站在主导地位,形成争强好胜的性子;

有时候她们宁愿臣服本领强大男人,也不忍受窝囊的男人一味迁就,尤其姐妹淘再嫁的好一点,天天逛街美容,当事人却又要为升迁的家庭奋斗时,更为明显。

这个研究很有意思,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不逼到一定程度,女人都拒绝成长,可若逼到一定程度,成长的又太过恐怖。

人性真是复杂。

林逸衣低着头看着脚下不染纤尘的石路,心里对三百六十行的敬意直线上升,尤其是古人诚恳的钻研精神佩服,他们或许因为接触的知识不多有些憨傻好哄。

但论踏实肯干、认真负责也是他们,至少她就扫不出这样的地面。

“怕什么,抬起头来!”元谨恂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从前面传来。

林逸衣抬起头目光下意识的在众人身上扫过,见在场的人已经转移了议论目标,她就如过眼云烟被人忘在身后。

林逸衣不禁看眼前面傲立坚定的男人,真心觉得他人不错,如果从小接受三妻四妾和男人为天的概念的话,能嫁给他的确很幸福,一定妻妾和睦,儿女成堂。

元谨恂把她休了绝对是明智之举,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慎掉入他这锅鲜美汤汁里的老鼠屎,会破坏他整体美感。

上天对元谨恂还真不是不公平,明明不争气、不合拍的发妻要死了,元谨恂从此解脱,再娶了王姑娘当继室,然后开启帝王之旅,享受自己的巅峰和权利,偏偏碰上她这么一个人在他老婆身体里活下来。

如果生命可以投诉,元谨恂完全可以怒吼了,儿时丧母,成长时被父亲抛弃,少年时应付一群虎视眈眈的便宜阿姨和她们的字母,好不容易成家了又有个拎不清的老婆,好不容易把老婆熬死了,又碰到自己。

林逸衣是越想越觉得元谨恂倒霉,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林逸衣再次看向沈氏和王氏的目光越来越温柔,唯恐她们两个因为自己对元谨恂的爱少一分,听说今天太后的宴席上有个姑娘还没有着落,如果长的好看,性子又好,她就为他争取一下,不枉他帮她一场。

大门轰然而开,二十多位小太监,分成两列快速推开内宫的大门。

一位手拿拂尘的小太监跑出来,在圆墩上站定,高声道——入内——

一众皇子皇孙皇媳,一拥而入,中途无人给元谨恂让路,嫡子怎么了,有皇上过问怎么了,在永平王不爆出自己的能力时,每个人都不会对他真的尊敬。

王云雪望着被故意拥挤而出的王爷,心里不禁为永平王委屈,他们算什么,连她爷爷都要对永平王敬重三分,他们竟然敢这样对他!不过是一群寄生虫。

王云雪想上前给予元谨恂鼓励,可站在他身边的不是她,距离他最近也不是她。

王云雪怨恨的瞪眼林逸衣,觉得她一无是处,除了能在后宅溜达溜达,什么事也做不了,一出现就需要王爷保护,现在更是无动于衷的在王爷身后站着!

她怎么能这样,只享受王爷给她的好,却不为王爷着想。

沈氏也面含悲凉,看向王爷的目光饱含深情。

林逸衣无动于衷,因为没什么可争的,不过是入门的先后,如果元谨恂在意这些,他便不会隐忍至今,他要的是整座圣国皇城。

元谨恂表情都没变一下,确定身边的都‘不挤’了,回头对林逸衣道:“走吧。”

“恩。”

四人随着最后的人潮入内,气派宏伟的帝王殿金碧辉煌、龙飞凤舞,即便是参观过北京紫禁城、见过罗马大教堂、游历过雅典神庙,也不得不惊叹它的宏伟大气。

从敞开的大门到正殿龙门,七十二根龙翔石柱高耸如天,直通皇寝的大道可供二十四辆皇家马车并行,比北京交通要道还宽敞。

人站在皇寝之外,不禁觉得渺小若蝼蚁,不自觉的臣服于皇家的威严大气,若是第一次入宫的平民,只是这一幕足以让他们匍匐前进。

林逸衣也觉得有点喜欢这里了,建筑巧夺天工,整体布局狂妄霸气,但凡热衷权势的人,对这里都有冲动,就算没想法的人,站在这里也能生出一争天下的野心。

——皇上有旨!宣永平王、永平王妃觐见——

争什么,这一刻谁先进去才是最该关心的。

元谨恂牵起林逸衣的手,看都不看周围的目光一眼,带着她入内。

林逸衣却不忘回头让王云雪照顾沈千梦。

元谨恂猛然拽了她一下,竟然有些不乐见她的贤惠,元谨恂为自己无聊的想法觉得可笑。

周围一片静谧,不管因为永平王进去他们心里多不痛快也不敢在此处大声喧哗。

不远处的永寿王、永寿王妃尤其沉静,这时候他们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

但以往都是他们,这次皇上就不能一起让他们进去吗!

“见了皇上不用害怕,该做什么,做什么,大礼还记得吧?”

“恩。”

“好,待会跟着我。”

两人穿过三道高耸的房门,一扇朴实无华的门扉推开,明黄色的一切散发着沉默的骄傲,如世间最着重的色彩笑傲一切。

现代的任何黄色都无法比美此刻皇家正真的色调,骄傲的、沉默的、无声的、却有是最光明的。

两人同时下跪:

“儿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是三拜九叩大礼。

元晰目光微微浑浊的看着下面的儿子儿媳,明皇色的龙袍穿在身上也无法阻挡岁月在他身上的痕迹,但常年身居高位、青年时又戎马天下的天,晚年的糊涂中也带着不容忽视的傲慢:“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