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衣开口:“我最近没出门,不过是在跟他吵架,跟你没有关系,被多想。”

元谨恂手里的笔陡然一歪,但又很快恢复如常:“身体好了。”

“恩,好多了。”林逸衣的手不自觉的放在腹部,目光不自觉的变的温柔。

元谨恂瞥了她一眼,又快速离开,奏折上,一个‘阅’字完美收笔。

林逸衣说完要说的话,想起还有件事:“刚才沈院那边有动静,好像孩子病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元谨恂的目光突然落在她的肚子上:“你到是对别人越来越好了。”

林逸衣莞尔:“你对我的孩子也不错,将心比心而已。”

元谨恂的脸色陡然难看,但彻骨的严厉没有一毫落在林逸衣身上:“既然如此,以后我会让后院的女人孩子离你远一点。”

林逸衣骤然抬起头,看了元谨恂一眼又移开:这是说他很烦她肚子里的这个,所以将心必将她以后也不用看见他家的那几个?

元谨恂合上折子起身,对着空气道:“留着门,我一会回来。”

这些话不是对着林逸衣说的,以王府的气派轮不到女主人亲自为男主人留门。

元谨恂的脚步在抵达门外时停住:“我已经吩咐了管事收拾你的东西,十日后,搬家。”说完元谨恂走了。

春思、春香从纱帘后钻出来,小心的看眼娘娘,谨慎的问:“娘娘…您没有生气吧。”

“生什么气,你们不是一直想进去住住。”

一大清早,林府的管事带来了第一份喜报:“老爷!夫人!老爷!夫人!大喜啊,大喜啊——”

“太子妃有喜了!太子妃有喜了——”林管家提着下摆,快速奔跑着,眼里闪烁着隐隐可见的泪光:“老爷!夫人!大喜啊!大喜啊——”

林管家在后院的岔道口停了一下,只斟酌一瞬就抛开了老爷昨晚留宿的南小院快速向主屋跑去,没别的原因,因为夫人一定给的赏钱最多,而南小院那边的那位女主人可不见得乐意听到这则消息。

林夫人早已在丫头的搀扶下慌张的奔出来,脸上全是掩不住的笑意:“老林,你是说——你是说——”

林总管立即跪下,激动的道:“回夫人!老天开眼啊,太子妃大喜啊!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林夫人闻言顿时双手合实跪在地上,感激的道:“谢谢祖宗保佑!谢谢苍天保佑!我儿终于熬出头了——”

林重阳衣服都没穿好在众丫鬟仆人的拥簇下跑了过来:“什么!什么!太子妃有喜了!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林夫人心里高兴,连看着厌恶的林重阳这时候也顺眼了几分,不禁笑着擦擦眼泪激动的点头:“回老爷,是真的!是真的!林总管说从姑王府传出的消息,报信的人刚走不远。”

林重阳顿时双手握拳,脸上浮现出不符合他年龄的兴奋,但被他极力压制住,只能不断的重复一个字表达心里的高兴:“好!好——”

林夫人高兴,看什么都高兴,就是明知别人居心叵测也高兴:“谁说不是,我儿终于要为皇家添丁了…”

林重阳闻言越发的意气风发,走路都能飘起来,甚至觉得往日年老色衰的原配夫人也顺眼了:“夫人生的好女儿,为我林家争气!”太子妃、皇后、那女儿如果生位儿子岂不是是未来的太子,哈哈哈!他林家终于出头了!要出头了!

林夫人闻言似少女般娇嗔的瞪他一眼:“说的什么话。”

林重阳一瞬间觉得骨头都酥了,想起年少时面前的女子是多么的千娇百媚、贤惠温柔:“夫人用膳了吗?一起。”

林夫人急欲与人分享同样的心悦,偏偏他是唯一可以的人,就如当时无助时一样,不用两人之间存在感情才愿意在一起,有时候同样的大悲大喜也容易暂时拉近感情:“恩。”

南小院内,美艳的钱夫人散着一头及腰的长发,本柔和温顺的脸上此刻充满戾气,太子妃竟然有身孕了!她还怎么被扶正,就是太子妃丢得起那人,将来的皇嗣也丢不起外婆下台的人!

钱夫人想到这里,脸色越发难看:“来人!去吧七小姐找来!”

“是!”

不一会钱夫人屏退了下人,伸着粉颜剔透的手指这着自家老神在在的女儿,心情糟糕不已:“都怪你,说什么不急不急!现在好了!你到想急!林逸衣有了身孕!而你连太子的衣角都没见到,谈什么飞上枝头!”

“娘——”

“别叫我!我真是瞎操心!我就是做不到主母少说也是林家的妾!吃喝不愁,说一不二!我急什么!反正那些歪瓜裂枣、心术不正的人又不是我要嫁的人!

我告你!你要再不动手,就等着林夫人把你嫁给穷酸书生或者老男人当妾室吧!到时候连填房都没你的份!”

林初赐波澜不惊的坐在椅子上,只是眉头轻皱无限风情道:“太子妃真的有孕了?”

钱夫人动怒道:“那还有假!你看前院都闹腾成什么样了,好似八百年没有生过孩子一样。”连林重阳都顾不得跟她亲热,听到消息后提上裤子就走了!

林初赐目光沉静,想了想道:“姨娘稍安勿躁,女儿知道了。”

“你单知道有什么用!你到是行动啊!”

林初赐看眼焦虑的晃来晃去的母亲笑了:“姨娘,您就放心吧,女儿已经拿到了太古寺的邀请,女儿自有分寸。”

钱夫人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太子喜欢听禅,尤其最近更盛,而在大师眼里禅音弹得最好的是女儿,一场高妙的禅经解法自然离开不了一段悠扬安身的禅音,女儿好打算。这样既不突兀又能让太子欣赏到女儿的才华,妙哉。

“现在高兴了,女儿还有课,先行告辞。”

钱夫人面容出其的柔和:“去吧,去吧,可别太累了。”

后宫也得到了消息,清早未诵完经的太后立即高兴的点了香为孩子祈福。

帝宫殿内。

应公公扶起颤颤巍巍的皇上,在喂皇上吃早膳的时候说了太子妃的好消息。

元晰漏粥的嘴角滑过一丝冷笑,老天真是待那逆子不薄,竟然让那七八年不开花结果的女人怀了身孕…哈哈!哈哈!难道他才是报应不爽的那个!

“皇上!皇上!太医!快传太医!”

夜相府收到消息时已经有些晚了,夜相府没有女主人,夜老夫人年事已高很少出门。

所以夜老人是从来看她的晚辈哪里听说的消息,当晚便当表率去了孙子的前院,当励志故事说给儿子听。

边说边不断的感慨:“这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啊,也盼了这么多年了,你瞅瞅你,跟太子差不多的年纪,现在还不成婚,将来想跟太子做亲家都不可能…衡政…衡政你怎么了…衡政!”

夜衡政猛然回神,脸色苍白:“奶奶您…您说什么?”

夜老夫人表情不自觉的紧张:“太子妃有身孕了啊?”但夜老夫人想到什么,快速道:“孙儿,你别紧张,奶奶就是说说,就是说说,你别乱想,咱们时间还长,不急不急。”

夜衡政觉得身体发软、四肢僵硬,脑海轰鸣,逸衣有身孕了?她有身孕了,一个半月!是元谨恂的?不对!夜衡政猛然想起,那天在茶楼…他们明明也…

夜衡政突然站起来,快速向外奔去:“奶奶我有急事出去一下!”

“你去哪啊!夜衡政!——”但哪里还有孙子的影子,夜老夫人不禁不悦的叹口气:“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

永平王府内:

烛光同名的书房内,文公公低声道:“太子殿下,夜相大人求见。”

元谨恂顿时皱起眉:“他?”来做什么?林逸衣有孕一个半月,这时候他不是该躲在家里哭,或者更坚定的所在龟壳里,一辈子不出来?“让他进来!”

“是,殿下。”

“等等,先让人守好后院到前院的入口,不准任何女眷踏足前院,听好了是任何!太子妃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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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说点什么呢?

☆、033

文公公觉得这个命令很莫名其妙,太子妃平日连重楼院都懒得出,怎么会辛苦跑到前殿来,太子你多虑了。

“是。”

元谨恂面色冷下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怒火在胸腔发酵。

不一会,夜衡政推开文公公毅然站在上书房内,天青色的缎纹衣衫随着主人静默也悄悄落定。

文公公急忙退出去,关上门。

元谨恂放下笔靠在椅子上,犀利的目光在夜衡政身上转了一圈,宁静的渗人:“这么晚了,夜相还有公务?”

夜衡政看眼元谨恂,长襟掀起跪在地上:“太子!微臣有罪!微臣与太子妃情投意合、互生爱慕以至珠胎暗结,请太子成全。”

元谨恂瞪着夜衡政,浑身的血液不其然的往大脑汇聚!声音却平静的出其:“你魔怔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是!”夜衡政抬起头,决然无畏,那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放任林逸衣在元谨恂身边,就算成为夜家的罪人他也不能弃孩子和她与不顾,私心里他感激孩子的存在给了他一拼的理由,让他有不顾一切的借口。

夜衡政叩首,目光清澈决绝:“她回圣都的那一天跟我在一起,我们…请太子成全!”

元谨恂抄起桌上的砚台瞬间砸在他的脸上,胸口剧烈起伏!眼色通红:“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好你个林逸衣!亏他一再遮掩!要的不过是骗过夜衡政让他也尝尝被人夺妻的痛苦!他也一定会善待他们的孩子长大!

可他现在听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元谨恂只觉得一口血堵在胸口,心乱成紊:“你给我滚!滚!”

夜衡政一动不动,抬起头,注视着元谨恂前所未有的违逆:“太子!我与她真心相爱!请太子成全!”

元谨恂一把掀翻龙案,哐当——血气涌上口腔被他生生咽了下去:“夜衡政!你什么东西!”

听到声响的文公公悄悄地把门掀开一条缝,猛然看到太子指着夜相的鼻子骂,吓的立即关上房门!

夜衡政一本正经,没打算回头的道:“微臣不是东西!求太子成全!”

元谨恂突然笑了,笑的那样嘲讽和瞧不起夜衡政,口气更是讽刺:“你也真该说,孩子是你的!就凭那么一次你就觉得孩子是你的?我该说你变傻了,还是你越来越不了解我!

孩子如果不是我的,我会把她有孕的事公布出去!你当我皇室的血脉是什么!你当我是什么!我就是再容忍她,也不会容忍一个不是我的孩子!

忘了告诉你,之所以对外公布她有孕一个半月,不过是给她面子,总不能说她在祈福期间勾引本太子!”

夜衡政鄙视的看他一眼:“不可能,殿下未免太高看自己,让她勾引你,微臣宁愿相信是殿下出现了幻觉!”

元谨恂闻言并不恼,甚至连一丝波动也没有:“换成我强迫了她也无所谓,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一个半月前进京的。”

元谨恂冷硬的一笑,夜衡政敢跑到永平王府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就别怪他反击时不讲情面:“你也太小看我对她的‘渴望’了,她给我这么大的难堪我怎么能放过她!你知道她怀孕多久了吗!两个月,早半个月我就把她逮回来!还别说性子一样烈!

但总算识时务!反抗不过了就会顺从!不过到底是狗改不了吃屎,转头就耐不住寂寞跟你——”

夜衡政瞬间跃起,一拳打在元谨恂脸上!“你不配那样说她——”

元谨恂心里火气更重,瞬间上涌,反身一拳!不要脸!一次次的勾引林逸衣,如果不是夜衡政自认痴情种,他和林逸衣能走到这一步,说来说去,都是自命不凡的夜衡政勾引不懂事的林逸衣!

两个火气旺盛的人,瞬间撕扯在一起,没有任何章法,只是都下了杀招。

书房里一阵霹雳啪啦的响动。

门外的年轻小公公紧紧的咬着粉嫩的下唇,着急地不得了,怎么办?小文子抬头,突然看的到了一旁的纪道和纪道身后火红如妖的飘渺声音。

小文子瞬间冲过去:“哥,哥…里面…里面…”

纪道翩翩回身,恭敬的对身后的人道:“请木先生出手。”

木归兮阴沉这目光向传出声响的门内扫了一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冷哼一声:“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小文子不懂:“纪哥…”

纪道拽上文公公:“奴才们在外面等着。”

木归兮推开书房的大门,悠闲冷淡的靠在门口,看眼地上如泼妇般撕扯的两个人,不动不出声。

自作孽!怨得了谁!打吧,打赢了打输了都没有奖品!一个个一把年纪了,学会年少轻狂了!多长脸!

元谨恂把压在身上的夜衡政一脚踢出去,拎起拳头打算反击,骤然看到门口站着的木归兮愣了一下。

夜衡政趁着这个空隙,几欲在元谨恂正中再补上一拳,也看到了敞开的大门和门口的木归兮。

木归兮骤然喊道:“都来看啊!都来看啊!恶狗争骨大戏,千万不要错过!错过毁终身啊!”

元谨恂陡然站起来,抖抖身上的衣衫,没有理会门口的疯子,目光冷硬的盯着夜衡政:“我不管你们之间有过多少次!孩子是不是我的,我还不至于不知道!你别整天把你做过的龌龊事拿出来说!

还有,若不是看在她给我怀了孩子的面子上!就凭你现在的话!我就能把你们碎尸万段!”

夜衡政一瞬间脸色僵硬,孩子…不是他的?

木归兮优哉游哉的指指夜衡政:“元谨恂,这位不是没怀你的孩子,赶紧的!拉出去碎尸万段!工具不够我借给你!”

“滚!”

木归兮毫无畏惧,唯恐天下不乱,慢悠悠的走进来:“滚什么!这么精彩的一处戏,我不过来看看怎么对得住两位的卖力演出!一个偷嫂子,一个睡兄弟的心头肉。

而当事人都不觉得丢人,反而一个个觉得忍辱负重,既然如此,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好介意的,全当看龌龊的演出了。”

夜衡政瞬间逼视过去:“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木归兮指指自己的鼻子,火红色的长裙铺在身后如一朵盛大的牡丹,牡丹花瓣陡然起落,杀气腾腾间关闭了敞开的木门,隔绝了外面本也空荡荡的气流。

“我出去!凭什么我出去?我又没有偷别人的娘子,我有什么理由出去!”

夜衡政看着木归兮,杀气凌凌。

元谨恂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出去!”

“都说了我不出去!你们撸什么!”木归兮停在师兄身边,想不通他为何如此之余,有些不知道该恨谁了。

‘狐媚’的女人可以不狐媚的走人,他们两个却偏偏嫌不够‘刺激’,把人弄回来继续恶心彼此!

木归兮陡然刺激的一笑,自言自语道:“不过也难说,也许你们觉得这样睡起来更刺激也不一定,必定争抢一个女人,可是雄性彰显力量和实力的最好游戏。”

“闭嘴!”

木归兮投降,落得被二打一的下场就不好了:“说正事,你师兄——觉得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夜衡政没有说话。

木归兮看眼元谨恂:“可孩子的确是太子的。”

夜衡政闻言仿佛一瞬间被人抽走了所有拼搏的勇气,毁了全部希望的未来。

元谨恂看着夜衡政突然绝望的样子,一瞬间觉得自己最近被那个孩子气出来的火气得到了回报。

元谨恂甚至能体会到夜衡政现在心里的绝望,就如他知道林逸衣有身孕时一样,堵在心里,一口气咽不下去!却偏偏生不起力气做些什么!

元谨恂就是让夜衡政知道,林逸衣现在是他的,他的!所以夜衡政必须放弃!

木归兮拍拍摇摇欲坠的大师兄,说不心疼是假的,可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最好的结果就是有一个人放手,而现在无疑是夜衡政输了:“行了,事情说清了,结果证明是师兄想多了,我代师兄向你道歉,走了。”

木归兮反手把师兄拖走,重新踹开紧闭的书房门,在两人走后,门又因为惯性关上。

元谨恂瞬间扶住一旁的翻到的书架,支撑住自己不自信的身体,但眼里的沉静阴狠一刻也有算过,他元谨恂等着就是这个结果,等的就是让夜衡政尝到痛苦,怎么能心虚!

夜衡政漫无目的走出来,目光空洞无神,孩子不是他的,她有了元谨恂的孩子!皇嗣!

夜衡政突然笑了,一位皇嗣,他们以后再也无可能了!再也没有了。

夜衡政突然一头装在门外的马车上,然后不停的撞着!心里的压抑和对自己的厌恶无法纾解。

木归兮在一旁看着,没事了摆弄下自己摇曳的长发,神色淡漠,目光深思,儿女情长都是毒,对看重的人来说,输的更是一败涂地。

其实木归兮私心里希望输的是太子,他那样身经百战的人,输了也不会伤经动骨。

重楼院女主人的卧房内,漆黑的夜色下,一抹身影靠在床背上,落寞寡欢。

春香弯着身站在一旁,小声道:“娘娘,前院太平了…”

过了好一会,床上才响起一道沉寂的声音,很浅很低,透着说不出的疲惫:“知道了,下去休息吧。”走了吗?

☆、034

心里会不会有一点不痛快?那点不痛快又是不是因为她?林逸衣心里莫名的痛快!这算不算给被丢下的自己报仇了?

林逸衣想着慢慢的躺下,被子抬起,盖到下巴的位置,望着空荡荡的前方,突然觉得夜里有点冷了。

林逸衣穿着一袭天绿色的锦缎,额头上有丝薄薄的细汗,长发半挽,风情正韵。

元谨恂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下又快速移开:“结束了。”声音有点故作正经后的迷惘,昨晚的事她知道了吗?夜衡政知道真想后会不会不顾一切带她离开!

元谨恂骤然放下勺子,目光盯着玉碗里清淡的汤汁,心里阴冷。

林逸衣接过春思手里的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晨练结束后觉得身体上下都很舒适。

“恩。”林逸衣路过大厅,见餐厅和客厅中间的屏风没有打开,不意外的看到了元谨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