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谨恂看着她,下意识的上前把她揽进怀里,靠在自己肩上,语气温柔:“好些了吗?”

林逸衣虚弱的靠在他肩上,刚打算说话又十分想吐,趴着桌子重新蹲下难受的干呕。

元谨恂立即跟着蹲下,不停的拍她的背,脸上焦虑之色越来越浓:“怎么会这样?在府里的时候好好的,觉得哪里不舒服?”

林逸衣无法说话,只是觉得很难受,想吐却没有东西可吐的难受感,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

元谨恂看着她脸色蜡黄说不出话来的痛苦表情,顿时站起来:“一帮庸才,请巫医!”

太医院分两院,医院和巫院,谈不上什么迷信不迷信,这是历朝历代太医院必要的配置,太医没用了,上巫医,巫医没用了有太医,都是去病、安康的手段。

这本没什么,何况,这本来就没什么?

但帝王家里无小事,即便是太子小小的一个举动,也会成为把心思用在他身上的人的大事,引起一个话题。

抱着纯碎无所谓的心态的臣子,回到家,不过是把这当成一段睡前的小事说给作风严禁的原配听:“太子还是很在意娘娘这一胎,虽然对大皇孙不错,但到底不是没有期待吧。”

夫人也会很婉转的回一句:“毕竟是嫡子,怎么可能因为母亲怎样就真的不在意,睡吧。”

善意的揣测多出现在的老臣子、老诰命之间。

夜老夫人边剥着盘子里的松果,边和善的与孙子说着听来的小事,慈爱的笑言:“太子也是,三个月内的胎儿哪有不折腾母亲的,他呀就是太心急。”

陈老姑姑迎合着一笑,手里的绣线一点点的缠绕成一个圈:“谁说不是,有事太医又是巫医的,折腾的两院都好不了。”

“太子妃是个有福气的,估计这一胎肯定是位小皇孙。”

“借老祖吉言。”陈姑姑说着发现手里的丝线不能动了,抬起头看向帮她捣线的孙少爷,见孙少爷拿着线团表情苍白,不禁担心的握住孩子的手:“孙少爷?您怎么了?脸色很差?”

夜老夫人闻言也立即看了过去,关心的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夜衡政刚下手里的线团,勉强一笑:“没什么,奶奶,孙儿有点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夜老夫人看了眼他手里一动不动的丝线:“去吧,平日要多注意休息,以为自己还是年轻那会、”

夜衡政回笑:“奶奶也早点休息。”说着起身,却不小心被滚落在地的绣线团绊了一下。

夜老夫人立即担心道“你这孩子,走路也不看看脚下。”

夜衡政勉强一笑:“没事,奶奶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恩。”

夜老夫人看着孙子出去,房门重新关上,然后看向陈姑姑:“刚才他一直这样?”

陈姑姑想了想,摇摇头:“回小姐,没有,奴婢刚才还见孙少爷笑来着,就刚才突然卡住了,奴婢才发现孙少爷脸色不好。”

“刚才咱们在说什么?”

陈姑姑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这样问:“说太子因为太子妃正常的反应小题大做?”这跟孙少爷有什么关系。

夜老夫人却嗅到了最大的问题,猛然道:“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有了孩子!?”

陈姑姑闻言手里的绣线瞬间落在地上:“怎么可能?孙少爷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何况…何况如果那位林小姐真的怀了孙少爷的孩子,孙少爷不可能不对老夫人讲,老夫人也不会不让林小姐进门啊?”

夜老夫人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光:“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不让那个女人进门!为什么不让那个女人进门?”

夜老夫人突然发现,夜衡政从来没有说过这个问题!“去!把孙少爷叫来!”

“是。”

夜衡政没有走远,长发随着晚风轻微的晃动,雪蓝色银白长袍伫立在夜幕下,望着月色茫然心痛。不管她愿不愿意,陪在她身边是他。

夜衡政想着便觉得有什么在离他远去,因为他明白留在身边触手可得的守护能改变太多东西,即便是心里的不喜欢,也会慢慢磨成接受,继而变得理所当然;

而曾经属于他的,放在心底的不可或缺,会被慢慢取代…

夜衡政望着天觉得心凉如冰,不甘着,却又让自己退缩,把痛苦放大了,却不曾迈出禁锢一步,衣衣说的对,他就是个骗子,不断寻找借口的骗子…

“孙少爷!孙少爷!”陈姑姑追上来,几步路以有点力不从心:“还好没走远。”陈姑姑笑着,神秘和蔼:“孙少爷是好消息。”

夜衡政神色淡淡的回神,握住冰凉的手掌又徒劳的松开:“什么好消息。”对他来说还有什么算好消息。

陈姑姑慈爱的看着孙少爷,带着所有老人对孩子的宠溺还有主仆间的敬重:“当然是好消息,老夫人让你娶那位身份不算好的姑娘算不算好消息?”

夜衡政望着微笑的陈姑姑,神色无波的淡淡转身:“让奶奶别操心了,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早点休息。”夜衡政说着在暮色下渐渐消失。

“怎么了…不高兴…”

王云雪身着里衣,目光讽刺的坐在梳妆台前,手里玩着新送来的簪子:“不过是害喜而已,就闹的宫里乌烟瘴气。”

水鸳为娘娘通着发丝,看眼一旁捧着毛巾的江嬷嬷,开口:“可不是,不过是什么是闻不得炖鸡的味道,御膳房就停了所有的炖补肉品,也不想想御膳房距离太子正殿八百里远,炖只鸡能香到太子殿后院?!”

------题外话------

今天魔妈一直提醒我,二月没有二十九日。哎,让魔妈操心了(掩面中)

上次连续更新了几个五千加,偷偷看了一眼评论区,发现看到的两个评论还都是纵容我的,当时心里虽然美极,但也能想象背后不断诅咒我生病的亲,因为你们成功了。

啊啊啊,我过年一直在生病,孩子三十夜发烧到三十九,我也由小感冒急成了病毒性感染,这个年我都不知道怎么过的,等清醒了,觉得已经结束了,又要开始码字了!太神奇了。我休息了吗!休息了吗!

魔妈:看看你的更新,还好意思问!

说一千道一万,也改变不了新的一个月开始了,不能有理由不更新了,明天六千字更新,后天一样,三月份,我们一起努力!

☆、050

王云雪闻言嘴角慢慢的上挑,柔和的笑容中却带着无法控制的不甘、嫉妒,出口的话依然平静的温和:“谁让姐姐得圣心呢…”

水鸳不高兴的提醒:“娘娘…”

“让御膳房该成点心。”这个时候,她何必去插一脚。

江鹿在一旁安静的站着,仿佛没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捧着雪白的毛巾,神色也没变一下。

元谨恂坐在床边顺手为林逸衣换下额头的毛巾,看着她睡觉了也不安的样子,元谨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春思、春香担心的站旁边,听着房间外众多巫医摆阵、做法发出的动静,心反而越来越急。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开始出冷汗了?那些巫医到底行不行啊——

元谨恂看着换的越来越勤的毛巾,终于忍不住吼道:“让外面的人滚回去!一帮庸才,让关太医进来!”

“是。”

紫色的床幔垂下,关药小心的跪在床边,布满药香的手搭在主子从床帏中露出的一截耦臂上,恨不得没有鬼迷心窍的进宫。

元谨恂看着关药不断把脉,却不说话终于急了:“说话!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关药立即松开手,小心的跪在地上,道:“回…回太子,娘娘好似受了风寒,但并不严重,下官这就去开药…”

“什么!怎么过了半天就受了风寒,中午的时候不是还没事,娘娘又没有出宫,怎么就受了风寒!”

关药无语:“这…娘娘是现在才发出来,可能是搬宫的时候受了累,或者…”

“受了累先前怎么没有检查出来!是谁一直强调说没事!庸才!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娘娘开药!”

关药急忙站起来欲走,忽然又停下来,战战兢兢的道:“请殿下着急当值的所有太医,下官好给娘娘商议药方——”

元谨恂闻言非常想把他拉出去砍了:“商议!”

关药慌忙解释:“殿下,娘娘现在身体不便,不可轻易开方,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下官…下官…”

元谨恂下意识的看向林逸衣隆起的腹部,一瞬间脑海里有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说着,这不怪你,如果生病没了这个孩子,是这个孩子自己不争气!说不定孩子没了,母体根本不会出事,这些人都在危言耸听罢了!

关药弯下腰,再次诚恳的开口:“请太子示下——”

元谨恂的手掌握了一下,最终觉得怕一个没出生的孩子,不是他的作为:“文山!”

“奴才在。”

“请太医。”

“是。”

喧闹到半夜的正妃殿终于安静下来,睡到身体发热的林逸衣翻了下身,撤落了身上的锦被。

元谨恂和衣坐在旁边,见状放下手里的奏章,揉揉疲倦的额头,抬起手重新为她盖上,看着她舒展的眉头,红润的脸庞,冷漠的道:“什么也没做也能生病…娇贵。”

元谨恂话落,林逸衣翻身,脸颊停在元谨恂大腿附近,随后无疑是的贴住他的腿,嘴里发出满意的呢喃。

元谨恂看着她,嘴角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抬起手把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对着熟睡的林逸衣道:“一直这样多好…谁能总是如意,即便我们一直挣扎为了随心所欲,也是我比你更努力,掌握了事情的决定权,所以为什么要反抗…”

元谨恂看着她宁静的睡眼,缕着手里柔软的长发,嘴角的笑意一点点的散去,重新恢复平日的冰冷,执起一旁的奏章,继续翻阅。

林逸衣朦胧的醒来,手掌处传来温暖的温度,不自觉的揉了两下,翻过身不想醒的看眼大亮的周围,声音沙哑的问:“什么时辰了…”

元谨恂的心突然如被抚过的腿部,酥麻奇痒:“快午时了。”

中午了啊,林逸衣闭着眼抱着被子,推推身边的男人:“渴了…”

春思端着水杯早已候在帐外。

元谨恂看了她一眼,掀开床帏接过带有吸管的水杯,目光在吸管上停了一下,嗤笑一声,捏着吸管放在她的嘴边:“恩!”

林逸衣闭着眼张开。

元谨恂瞪她一眼,神色不善的塞进去,温湿的唇瓣含住他的手指时元谨恂的心跳漏了一拍,直到抗议的唇温,一点点的把异物排除,含住吸管开始喝水,元谨恂的目光看还停在她的春色上,若有所思。

“好了——”林逸衣懒洋洋地松开吸管。

元谨恂的手指瞬间敲在她头上:“身体好了就起来!你不吃饭,有人也需要吃饭。”元谨恂率先下床。

文公公带着三五个小宫女立即上前伺候。

林逸衣捂着额头,放下,钻到被子里不想动了。

突然床帏被掀开,元谨恂拉开她身上的被子:“起来吃饭,不吃饭怎么有力气使坏。”说完把被子仍在一旁,进了屏风后的洗涑室。

春思小心的挂起床帏,含笑的看着主子。

春香捧着衣服站在一旁,神色似笑非笑:“娘娘,您再不起床,太子可要亲自叫您了,娘娘要知道,太子今天休沐,有的是时间监督娘娘是不是赖床了。”

春思急忙点头:“娘娘是不是想劳烦太子殿下呢?”

林逸衣坐起来,眼前黑了一秒立即恢复正常:“他今天休沐?”果然是饿了。

春思笑着执起衣服,解释:“娘娘身体不适,殿下无心早朝,所以就休沐了。”

林逸衣刚要下床,手掌碰到床头上散落的奏章,顺着奏章望去,属于元谨恂的玉枕处罗列着高高一摞批阅过的折子。

春香见娘娘如此,笑着道:“殿下照顾了娘娘一个晚上,没有让奴婢们插手呢。”

林逸衣看她一眼,起身。

春思立即上前为娘娘套上外衣。

林逸衣心里在感动之外却忍不住恶毒的想,他是自作自受,自己捡回来的东西,是好是坏不都要自己受着。

元谨恂神清气爽的出来,脸色千篇一律的冷,目光平静的在她深紫色的太子妃常服上落了一瞬,又移开:“跟上,出来吃饭。”

林逸衣点头,然后看向身旁的春香:“觉不觉得他那张脸越来越淡了?”

春香笑了一下:“殿下的脸你什么样子奴婢怎可能知道,不过殿下的声音越来越好听了。”

“呵——”听觉挺敏锐。

庄少监取完资料,看眼紧闭的中书省主院,想到今天早上太子取消早朝的原因,问一旁的引领:“相爷在吗?”

“回少卿,相爷从宫里出来后一直在忙,中午也没有出来用餐,少卿要不要进去看看?”

庄少监停了一会,转身:“不用了。”这种事,他去有什么用,太子心怜太子妃身体不适没有早朝?

庄少监不禁觉得很假,太子妃你做出这种事太子会不做出反应?甚至太子妃的位置都没动一下,谁敢说太子现在的举动不是在刺激夜相大人,不早朝的理由,太子如果不让传出来,有什么消息能飞出太子殿一步。

庄少监走出中书省大门,看眼外面明媚却已经转凉的天气,想到林东家曾经的样子,他也无法相信,看起来那样和善的人竟会是当朝太子妃。

夜衡政一身玄色官服,伏案而书,金色的无爪金龙盘坐在袖口领边,威严不失庄重,处理好手里所有加急文书,夜衡政略带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看着桌边空置的笔筒,没有公务占据的大脑又忍不住想,她身体好些了吗?有没有闹情绪,有没有一点点小病又想骄纵自己,会不会因为太任性,让身边的人忙的不可开交。

还有那个人有没有一点不耐烦…

“衡政,衡政,夜衡政我头疼…”

夜衡政摸摸她的额头,重新换上温毛巾:“可…刚吃了药啊,喝点水?”

“不…还是喝点吧”

夜衡政笑了:“等着。”

“夜衡政你快点!会不会倒水这么慢!夜衡政!你属龟的吗!夜衡——”

“来了,来了,我扶你起来。”

林逸衣不耐烦的推开,眼睛通红,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不渴了!头疼!头好痛…”

夜衡政面色焦急:“怎么会头疼,大夫明明说是…我给你揉揉?”

“不要。”

“听话。”

林逸衣立即睁着明亮的眼睛严肃的道:“我想听笑话,听着笑话就不疼了!”

夜衡政搜索着脑海里所有能用的资源,想了半天道:“挺好了,话说有个秀才考中了举人,便请昔日的同僚吃饭…”

“一点都不好笑!”

“有一只蛤蟆蹦着蹦着掉进坑里了。”

“你在讽刺我今天被花刺扎了吗?”

“这——我们换一个,一个小孩子追问自己家爹爹,什么是刺猬,爹爹说,你娘亲就是刺猬。”

林逸衣茫然的看着夜衡政,完全感觉不出笑点在哪里。

夜衡政看着她的眼睛,再怎么搜脑子也没有几个笑话:“真难伺候。”

“你说谁呢?”

夜衡政赶紧指指自己,殷勤的让她躺好,谄媚道:“说一个我以前闹的笑话,给你开心一下。”

“只会伤心而已,我在你哪里那么没心没肺。”

“怎么可能!”

“还不赶紧说。”

“哦,我八岁的时候,在学堂里,夫子问谁背了《弥淌》,我最后站了起来,除了我还有另一个同窗,夫子惊讶了很久,然后说,‘背一下’,结果那小子忍受着屈辱拿起来喝了——”“你也喝了吧。”

“啊?”夜衡政有些不好意思:“刚打开而已。”

林逸衣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那个时候全学堂亲自带食物进去的,就他和另一个同样倒霉的孩子吧:“我想吃锦鲤。”

“我让厨房——”

“要吃你做的。”

“好,你休息,我去做鱼。”

待热腾腾的清蒸锦鲤上桌,林逸衣已经睡着了。

夜衡政望着她睡着的样子,觉得鲤鱼的香味经久不散,甚至觉得她此刻的安静平和有自己一份功劳,很莫名的感觉,却觉得心里异常的温暖平静。

此刻,夜衡政仰靠在椅背上,看着交错纵横的画梁,心像被死死的攥住,怎么挣脱也无尽于是,生病了?依元谨恂的性格,会容忍她到什么时候!

“哼——”他有什么立场担心,他选择的那么明白又有什么资格担心不属于他的问题。

“大人,有位性花的姑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