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公立即闭嘴,心想,你要这样想,你就自己想好了,反正你不敢去找,那位可敢来找你,到时候结果还不是一样。

元谨恂见他不回话,脸色更加阴沉:“没话说了!”

不说也不行!白公公听到外面的半更胜眼睛一亮:“皇上,时间不早了,到起晨的时候了,奴才觉得皇上还是该去看看,看完还赶着上朝呢?”谈不妥就跑啊,娘娘如果闹,总还能耽误了皇上早朝?谈妥了当然正好。

白公公盯着皇上从上而下的压力,陪着笑:“皇上,您日理万机,总有顾虑不到的时候,疏忽也是难免,四殿下不是也掉到过水里,皇上不用太过自责,娘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

“凡是都有意外,皇上不派人盯着林夫人,是对林夫人的尊重,娘娘知道了一定会理解皇上的。”

“…”

还不行吗,真是,哎:“皇上去的时候紧张一点,皇上毕竟很担心娘娘不是。”

元谨恂沉重的起身:“更衣。”

九位太监、宫女依次托着衣物过来,白公公换了的给皇上穿上,快去吧。

元谨恂路过铜镜时,看了一眼,然后站定,眉头微皱,声音威严:“换!”

白公公一愣,但,皇上发话了,换就换吧。

匆匆忙碌一阵。

元谨恂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刚要抬步,突然道:“这件穿了两次了吧?”

白公公额头的青筋一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奴才这就给皇上换一件。”

又是一阵忙碌。

元谨恂莫名的不好了:“这样浮夸的风格…”

元谨恂话落,满房的宫女太监顿时胆战心惊,惊慌不已,求救的目光顿时放在了白公公身上:怎么办?

白公公无奈的叹口气,挥挥手:“上龙袍。”

元谨恂疑惑,

白公公顶着压力,卑谦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早朝了。”

元谨恂顿时丧气,穿好朝服,看着镜子里那个气色、脸色均不好的人,元谨恂越发严肃。

威严的大殿,汉白玉高台上庄严肃穆的龙椅,宽广威严的大厅,光可鉴人的地面,十八根雕龙飞凤三个成年人环抱不过的柱子,耸立在九米高的大殿上,恢弘气派!

早朝的步骤永远没有新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嘹亮的高呼声在大殿上回荡。

元谨恂抬抬手,让众人起身,下意识的看向夜衡政的位置。

夜衡政像往常一样,怡然不动的站在那里,无悲无喜,即便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却让元谨恂莫名的觉得自己是偷了别人园里西瓜的贼,更加心情烦躁。

白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有本准奏——

“臣有本启奏。”

白公公双手交叠,气质威仪——奏——

元谨恂下意识的看着夜衡政,他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他言而无信,小人行径?

他却站在那里,仿佛很认真听着什么。

元谨恂突然有点心情不好,他怎么可能没有反应?没有后手?他这个人卑鄙无耻天下第一!他一定觉得朕就像个小丑,竟然需要偷属于他的东西!是不是觉得自己言而无信是个伪君子,是个以后可供他随意嘲弄的昏君!

昏君又怎么样,如果可以不还给他…

元谨恂有些不服气,为什么要是‘还’,人是夜衡政先从他这里偷走的!现在是物归原主罢了,为什么要‘还’。

元谨恂有些看不惯夜衡政的态度,他这样老神在在的为哪般?觉得有恃无恐,她一定会选择他?

这个认知让元谨恂更加不耐烦。

现在就算不安,那个最该不安的人也不该是自己!?

“…所以,微臣认为《通税法则》应该重修,不应再一概而乱,请皇上恩准。”

“…”

“请皇上恩准。”

白公公咳嗽一声借着浮尘换位的机会,悄悄地欲碰一下皇上,结果还没碰到。

元谨恂的声音重新在大殿上响起:“准奏。”

竟然准了?看来王大人说的对,今天是诸神眷顾第一天,什么也可以试着提提。

有人急了,不商议一下就准奏,他们的利益怎么办,如果因势而异,他们以后要承担的税务会翻倍!

以违安派马首是瞻的马大人上前一步:“皇上,微臣认为因势而异多有不妥,当初通则说的很清楚,经商又是末等,所给的机会又很均等,付出努力的如今刚得些回报,如今就要从中征收重税,在一定程度上会打消大家的积极性,影响…

所以微臣认为,《通税法则》修订,现在不可取。”

马大人感慨激昂的说完,觉得头顶头顶空荡荡的没有回音。

夜衡政能感觉到从早朝开始便投注在他头顶的目光,但,某个人指望他站出来说什么?我夫人就劳烦你照顾吗?

白公公再次咳嗽一声。

元谨恂突然道:“区区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们争论不休,每个法律条纹的修订都需要时机,需要好的契机,你们难道没有调差清楚就开始胡乱建议不成,竟然能生出两个意见!难道脑子都成摆设了!

支持修订的也好,原地不动的也罢,只要你们能拿出各自的提议的依据,并且承担你提议之后所造成的后果,朕便直接准了!

谁先奏!”

皇上话落,下面顿时噤声,承担后果?他们现在奏请的都是各自的利益,王大人代表的劣势派希望通过修改律法,稳固现在越来越偏离的利益。

马大人派,希望律法不懂,以维护现在他们的利益,两方对修改律法后,可能造成的国之损失或者可能带来的兴盛都没有概念,毕竟商业刚刚起步,现在还是需要国稳的阶段,谁也不敢说现在就能变通。

元谨恂看着下面一个个缩回去的贤臣良将,一瞬间失望不已:“就这样了?没人说话了?刚才侃侃而谈的力度去哪了,身为一方决策,竟然没有担当的勇气,甚至没有因事而言,在朝上来让朕看耍杂耍,你们觉得很本事是不是!”

瞬间两个带头的噗通跪下,诚惶诚恐。

众位大人也急忙跪下:“皇上息怒!臣等罪该万——”

元谨恂没听完拂袖而去!

下面顿时乱成一团,怎么办!怎么办!皇上发怒了!

“马大人!你凑什么热闹!小王大人既然都已经让皇上准奏了!你说你非得——”

“现在好了,皇上一气之下走了!我们是继续跪着,还是散朝!”

讽刺的言论也不少:“刚才明明是小王大人钻了空子,那件事我们商议后一直搁置着,本来就没有拿出方案,小王大人非现在拿出来说!不是找不自在是什么!”

“马大人就有脸吗!被忘了刚才让皇上直接动怒的罪魁祸首是谁!”

距离夜相最近的南宫大人,看眼女婿,有些不放心的开口:“相爷可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发如此大的脾气。”虽然这件事却是是两位大人不对,但以前皇上也只是处罚一二,绝对不会发这样大的脾气。

夜衡政安抚的侧头道:“可能最近天气热了,皇上心情暴躁。”

南宫大人一愣,将信将疑,真的?

王文书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担心,可是那件事办砸了?若是办砸了,他可…

☆、171

“皇上看起来气色很糟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咱们还跪着。”

夜衡政听着周围的声音吗,想到刚才一瞥之下元谨恂糟糕的面色,想着是不是她昨天跟元谨恂闹了,依衣衣的性格的确有可能。

南宫大人觉得夜衡政有心事,但毕竟女儿不在了,跟夜相隔了一层,有些话他不好问,便也不开口。

林重阳有些着急,按捺不住的频频的看向王文书:皇上怎么生气了?跟昨天的事没有关系吧?那可是你让我干的,如果真出了事你可要顶着!

王文书感觉到后面的目光,不动声色,稳如泰山的跪着,这个猪,怪不得有那样的女儿,还难成大器!

林逸衣吃了东西,在敏心的服侍下梳洗妥当,让来到这个世界至今都没有穿过姑娘的服饰梳姑娘头的她,很不自在。

一袭米粉色的宽袖长裙,袖笼遮住半个手背,宽大的袖子与长裙相齐,长发披在腰侧,几率发丝配合着明艳的发誓梳成姑娘的发型,林逸衣怎么感觉怎么别扭。

有时候会不小心勾到桌椅上,要不然就是被不注意坐到椅子下面。

明眼的敏心觉得虽然奇怪,但被敬献入宫的,应该只是她多心吧。

林逸衣坐在房间里,才有功夫打量储秀宫的布局,她现在居住的这座应该是储秀宫分给有分量的主子们歇脚的地方,布置十分雅致,两进两出无不透着尊贵,她能住在这里想来是元谨恂早已知道她被送来了,否则,这样好的院子,就算是内定的王妃初选时,也没有资格。

林逸衣叹口气,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叹自己母亲着了有心人的道。

凭良心说,林逸衣并不觉得这件事是元谨恂授意,元谨恂虽然对她…但林逸衣还不至于自恋到,认为元谨恂愿意为了抛弃自己的原则。

依这几个月元谨恂对她的表现,也许,过不了多久,元谨恂就会直接把她扔出去,甚至连见也不会见她一面。

林逸衣想到这里,松口气,元谨恂有骄傲把不是他受益的任何意外扔出他的视线范围。

林逸衣转头看向敏心,这位丫头不错,虽然也许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和可能的未来,但对自己很是照顾:“可有纸笔?”闲着也是闲着,些几份不同场合不同宴请的菜谱打发时间也是一样的。

“奴婢去给小姐拿。”

白公公把储秀宫的事,事无巨细的说给主子,末了,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可要去打声招呼?”

元谨恂站在窗前,负手而立:“都还一直跪着。”

白公公立即道:“回皇上,一直跪着呢,一个时辰了…”主子们不比丫头、仆从,跪个两三个时辰不算什么,养尊处优的主子们,现在恐怕是受不得了。

元谨恂威严的点点头:“让他们散了吧。”

“是。”白公公转身而出。

元谨恂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迎着炽热的太阳不断卷曲的花、叶,这样热的天气,不卷起来只能被烤干,哪怕滴几滴水上去,对它来说也不是解救。

元谨恂把手放在窗框上,无奈又怅然的叹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白公公回来的时候,亲和殿已经没人了:“皇上呢?”

杜公公摇摇头:“不知道啊?公公刚走,皇上就走了,没让我们跟着。”

白公公一激灵:“坏了。”急忙往外跑。

“白公公!?白公公…”

元谨恂屏退了所有上前的宫人,站在房门外,看着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的林逸衣的。

印象里,有她总是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拿上几本书,几张纸,能写写画画很多天。

元谨恂看着她这样安静,一时间心中诸多感慨。

敏心回头,乍然看见皇上站在门外,一瞬间慌了神,就地跪下,身子瞬间被桌子遮挡,但依然无法掩盖声音里的惊恐和恭敬:“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林逸衣抬头,见他站在明睿的日光下,头发披在肩上,深紫色的长袍清爽冷冽,额头上亦没有意思汗迹。

林逸衣放下笔。

元谨恂走了进来,冰桶散发的冷气让人瞬间觉得舒爽:“有哪里不舒服吗?让他们给你请太医。”

林逸衣急忙站起来,因为他的客气,甚至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觉得抱歉三分:“没事,敏心伺候的不错,已经好多了。”

元谨恂勉强一笑,走过来看了桌子上的未写完的宣纸一眼,随后,拿起一张:“平时也在家里忙这个?”

林逸衣有些尴尬,很长时间不见,突然见到他,她跟身后的敏心一样,下意识的要给这个气场很足的男人下跪,但总觉得跪了,对方不会给她好脸色,硬撑着心里对他的敬畏站着:“瞎忙。”

到是越活越回去了,除了明白身份差距本身,便是对这个男人发自内心的崇敬,越是从侧面看他,越能看到一本古书上累累功绩的帝王,他们睿智、勤奋,永远明白付出才有回报,勤奋才能治国,御下才是王道。

元谨恂看着她,心里微微刺痛,又是这个目光,只是更甚从前,她眼里的疏离、敬意,依旧如一根针在扎他的心:“抱歉,我不能说我的人全不知情。”

突然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无非就是更恨他,现在多恨一点少恨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或许被恨极了,这段孽缘也就彻底了了。

敏心听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实在是两人的对话太诡异!皇上刚才…刚才甚至没有用‘朕’,伺候这样的主子,真的没问题吗…

敏心咬着下唇,心里紧张不已,却不敢挪动一毫,盯着地上的青砖,一动不动。

白公公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皇上果然在这里顿时松口气,但又觉得气氛不对,瞬间倒回去,在门外喘气:热死了!

林逸衣不在意的赔笑:“没什么。”林逸衣硬着头皮客气道:“你的人也是为你好…”这话让她说,怎么说怎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呢:“让…你费心了,呵呵…”

元谨恂心情更糟,但更更糟的时他并不像拂袖而去,跟每次离开相比,当人真站在他面前,他还想再多站一会,也许…明天或者立刻,这个人就如幻境一样消失在他眼前:“哪里。”

“呵呵…”她能说什么,把她弄到这里,怎么看吃亏的都不是自己,着急难受的也不是自己。她难道不该为这点不好意思道歉?

元谨恂不再愿意理她,句句戳心,还不如不听。

于是,两个人默契的沉默着。

林逸衣是不知道说什么。她再怎么说也不站理,脸皮厚了几年,最近正常了。

元谨恂宁愿沉默。

白公公久久听不到里面对话,不自觉的在外面叹口气。就知道是这样,皇上是动了真火,介意娘娘的反应呢?但哄女人或者对女人低三下四,来夜相那一套,白公公觉得他主子是怎么也做不来的。

道不是主子不屑,而是想不到那么做。

敏心越加胆战心惊:怎么没声音了?怎么没声音?敏心双臂轻微的颤抖,这样凉爽的冰气下额头慢慢沁出了冷汗,心里越发害怕、紧张。

林逸衣手足无措的站着,她想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但还是那句话,不好开口。总觉得问了也不好。

元谨恂似乎看懂了她的不自在,如果没有夜衡政,如果不是夜衡政横插一脚,他现在倒会很满意自家女人时过境迁后的态度。

在经历了那么多不讲理的叛逆后,在他一次次的包容后,这个女人最后就该拿这样的态度对他——敬畏又不失依赖。

然后他们会像这样一起生活下去,他会对她多些偏爱,把她的‘叛逆’当做一次‘包容’,她会敬重他,虽然也会耍小性子,但心里有他。

结果!

元谨恂甚至不愿意回忆夜衡政在中间起的作用!夜衡政真是眼睛瞎了!什么女人不好看上,偏偏动他的人!还用一副再符合不过世间女人喜欢的皮囊和性子!直接用他的优势往他心上戳!

让他事后想压他一头,也觉得在某些事上力不从心。

林逸衣感觉他又生气了,就好像温顺的火突然入了油,噌的一下拔高。

元谨恂深吸一口气,觉得周围突然间闷得慌:“你该知道,我现在不方便放你回去。”怎么也是这样了,放回去,这件事也是他对不住夜衡政,不放回去,也是对不住,干脆人就多住两天!

林逸衣点头,谁会对着一个明显喷着火的压着脾气的狮子谈食物归属。

元谨恂莫名的松口气,听话就好。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夜衡政的突然介入…“住的习惯吗?”

林逸衣顿时笑了:“习惯。敏心安排的很好,被子很暖和,纸…也很好用…”呵呵,哪里说的不对了吗?好像更生气了。

元谨恂懒得瞪她,真以为是来做客的,就不担心他一怒之下不放她回去!

林逸衣觉得她现在应该倒尽元谨恂的胃口了,难为元谨恂还受着。

☆、172

“想吃什么就跟敏心说,也不具时间。”元谨恂靠在书案边缘,微微依着站立,锦缎暗纹的下摆富贵荣华又内敛风流。

林逸衣撇开眼,垂下头:“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了。”

元谨恂直接当没听见:“这里是储秀宫,旁边走不远是沈贵人的院子,待着闷了可以去后面走走,这里的环境还可以。”

林逸衣依旧垂着头:“恩。”

“敏心是上殿伺候过的,有什么时,直接让她去前面找我。”

敏心怎么不知道她在上殿伺候过,她以前只是本分,从没有伺候过皇上啊!

林逸衣在心里舒口气,这句是要告辞的意思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