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睨着他,哼,敢吓我,我楚霖湘可不是被吓大的。他听我说出“丧家犬”三字,果然面上一会白一回青的,十分好看。

我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慢慢被人追杀把,本殿…额…本小姐不奉陪了,可惜玉凌姐姐不在,我还是离你远远的比较好些,以策安全。”

说完我故意哈哈一笑,从他身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他眼中喷出火来,几乎将我的背上盯出两个洞来,我却不管。

可才走不到两丈远,忽然一声尖锐的呼啸,似乎还能听见金刃破空之风,我听得他一声闷哼,接着便是铁器的响声。我大惊,回过头来,发现真的有四个穿了青衣短打的蒙面之人围攻他。

我的心猛的“扑通”一声,才落回胸腔之中。他…他他竟然说的是真的…天啊!

我本能地要尖叫,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赶去。

“你回来做什么,滚!”他冲我怒喝道。四个蒙面人见突然出现不相干之人也是一愣,回过神来,那闪着寒光的宝剑齐齐向我招呼。

我惊叫一声,闭紧了眼,心想我命休也。

忽然腰间一紧,却是被人狠狠地拉了过来护在自己身后。

我睁眼一看,原来竟是他拼着性命护我周全。心在此刻升起一股暖意。

“你你…你不要紧吧。”我的牙齿上下打架,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你个白痴,你不赶紧跑干嘛?”他又咒骂一声,吃力地挥剑架开砍来的长剑,若我没记错,他的左胳膊已经受了伤。以一敌四还要护我周全。

连一向得意的我也不得不骂自己是蠢货,好好的干嘛跑来添乱。

“那那…那我去搬救兵。”我又颤抖着开口,一记剑光挥来,直取我的面门,他吃力地挡开,肩膀上却中了浅浅一剑。

几滴血喷到我的面门,我不由惊叫起来。他怒喝一声,挺剑上前,与那四个蒙面之人缠斗在一块。

他身形挺拔魁梧,虽然剑术没有他手下那人好,但是他胜在大开大阖,一招简单的剑招舞得气象万千,那四人一时间也拿他无法。

他渐渐拖着我向巷外退去,那四个蒙面之人似明白了他的意图,连忙将出口封死,逼得他不得不向巷子深处退去。

我大惊,这巷子是死巷,再进去就再无退路?怎么办?

我的脑门密密渗出汗来。

他亦是汗流浃背,喘息不已,手中的剑挥得越来越慢。

我悲哀地想,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第195章 霖湘帝姬番外—春归何处(九)

果然再过了几十招,一个蒙面人将他的长剑打落,反手一刺,那长长的剑就这样刺穿了他的肩膀。

我惊叫一声,看着他被那蒙面人钉在了墙上。

血,鲜红鲜红的血喷薄而出。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我连连惊叫,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突然从他身后蹿出护在他身前。

巨大的惊恐像毒蛇一样缠在我的脖颈之上,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你们…”我颤抖得连一句整话也说不清楚。

“滚!你赶紧滚…”他冲我怒喝道,我索性闭上眼睛断断续续又坚决地道:“我不…我不…”那四个蒙面人忽然怪笑几声,对他道:“你把那事物交出来我们便饶了你不死,连你这面前的美人也一起放了。可好?皇上?”

皇上?!我一时间脑袋有些空白,理解不了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容我多想,他们怪笑几声,一把剑架到了我脖子之上,逼我让开。

冰冷的铁器冒着寒光,我似乎能感觉到那丝丝刺骨的杀气。我的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泪眼模糊中,我似看到他歉然的目光。

“没有在我身上,你们要杀便杀,若我秦鸣凰今日不死,你们就等着抄家灭族,大卸八块,死无葬身之地!”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我听得他说到抄家灭族,熟悉的词勾起我做为帝姬的自尊与威严,颤抖的身躯忽然就镇定了下来,我怒斥道:“你们这几个卑鄙小人,在楚国天子脚下杀人,难道不怕皇上将你们一个个缴灭,五马分尸!?”

四个蒙面人闻言冷冷一笑,为首一人冷笑道:“我等还不知道快要死的人有这般嘴硬的。好!你们两个都说到大卸八块,今日我就拿你这美人开刀,看你大卸八块以后还美不美,嘴巴还硬不硬。”

说着当中有个人便将手中的剑在我的胳膊上上下比划。我忍着即将冲口而出的惊叫,挺直了背,怒道:“有本事你砍下去啊!我父皇是大楚国皇帝,你砍我一根毫毛,我父皇定千倍万倍地加到你身上。”

我的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那四个蒙面之人忽然愣了下,仔细瞧了瞧我的面容。我巍然不惧,只冷冷地瞧着他们。

身处高位日久,我身上多少也有股气势,虽然不够,但吓唬几个蟊贼应该足够了。他们似信了几分。

其中有一人犹豫道:“这个莫真是帝姬?”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被我眼光一刺,眸中的杀意少了几分。

他们四人都有些犹豫,我心念电转,知道他们心神松动,又大声道:“若你们不信尽管可以砍我十刀二十刀,等到京畿护卫军的将军王简将军赶过来,将你们一起拿下,到时候定将你们千刀万剐,尸首挂在城门上示众。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信与不信了。”

我不停地说出京中的权位高官,也不知道到底他们信还是不信,只盼得能拖得一刻是一刻。他们要杀秦鸣,可是却没料到我的身份,一时间乱了阵脚。而若我料得不错,秦鸣在发现他们之时候已经去命他的属下叫了救兵,若能拖得救兵前来,我们俩就得救了。

原来只不过是一群武功高强却思想简单的杀手。我心下稍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有了威慑力,他们犹豫了一会,忽然怒道:“闭嘴,今日不杀你,你滚吧。”说完拖起秦鸣转身要走。

我顿时大惊,他落到他们手中哪里还有活路。

“不走!”我怒道,扑上去紧紧抱住秦鸣,虽然他人刚才是讨厌了一点点,可是他也罪不至死,绝对不能让坏人给杀了。

“傻瓜,你放手!”秦鸣又冲我怒吼。我抬头一看,他的眼中已经充血通红,想是已经怒极。

“我不放手,我楚霖湘说要救你就一定能救你。”不知道哪里来的倔强让我死也不松手。

“真是晦气!将她砍晕了,我们将这小子带走!”四个人不耐烦,冲着我挥剑砍下。我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便昏了过去。

耳边似能听到秦鸣悲怒的吼声。

等我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我在晨光初绽,耳边一片清脆的鸟鸣中醒来。身上是绵软的被衾,我看着一室的清华,忽然有些怔忪。

我在哪里?难道这几日都是梦中?我摸了摸脑袋,却哎呦一声呼出声来。

原来都不是梦。

门外突然有人撞门而入,映入我眼中的竟是秦鸣。

我面上惊喜,掀开被子赤脚下床奔到他面前:“你没死?”

他上上下下看了我一会,胡子拉渣的面上忽然扯出一丝苦笑:“你打招呼的方式真奇怪。”

我不顾脑后疼痛,笑道:“你的救兵来得很及时嘛。”说完咯咯地笑着。

他看着我的笑,一时竟呆了。我笑了一阵,见他目光古怪,不由醒悟过来,我才只着一件单衣。哎呀一声连忙又缩回了床上,只露了一个脑袋,眼睛骨碌地直看着他。

他轻叹一声,坐到我床前,沉思半晌才开口:“你是楚国的二帝姬楚霖湘?”我点点头。没错,我自己情急之下泄露了我的身份。

他又叹了一口气,忽然平日狠绝阴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点点头:“你是秦鸣嘛,啊,不对,你说你是秦鸣凰。”

“是,我是秦鸣凰,秦国的皇帝。此次下了求亲婚书想娶你为妻的秦鸣凰。”他一字一句道。

我脑袋顿时有些空白,他七绕八拐一长串话绕得我头晕。半晌我才醒悟过来。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他脸上渐渐露出笑意,他有些粗糙的手指摸上我光滑的脸,似叹似笑地说了一句:“如今看来,我没选错人啊。”

第196章 霖湘帝姬番外—春归何处(十)

我的心狂跳起来,脸红了又白。我打掉他在我脸上卡油的猪手,愤愤跳下床,叉了腰,想恶狠狠地骂他又在脑海中搜不到词,若是我能像玉凌姐姐一样将骂人的话轰轰烈烈地张口就来那就好了,可惜我不会。

“你你你…你无耻!”我最后只能想到一个文雅的词,狠狠的扯下绑头上的绷带,扔到他身上。

若不是他,我父皇母妃就不会恶言相向,我母妃就不会伤心,若她不伤心就不会说出那番话来,若她不说出那番话来,我便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长长的发铺在我脑后,单薄的中衣挂在身上。我想我的神情一定像只发怒的小兽,虽自不量力却又很想冲上前咬他一口。

我瞪了他半天,瞪到眼睛都酸了,这才悻悻收回眼光,因为面前的他一副淡定的模样,那张英气与霸气的脸上满是看小孩子的神色。而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他这般看我。

“你不会是因为这逃婚出来的吧?…”他意态闲暇地开了口,坐到桌前径直倒了一杯茶,轻轻的抿着。

“不是。”我想起母妃的那句话,心里依然痛着。我竟然不是如母妃这般美好女子的女儿。我有些怏怏地坐到床边,身份暴露,这回该被他送回楚宫里了。

“哦?——”他拉长声调,充满了不信与讽刺,还看了看我。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由怒道:“看什么看,本殿还怕嫁给你?哼!”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妥,难道自己真的要嫁给他?真是讨厌死了。我厚着脸皮哼哼几声。他的眼中又充满了戏谑。

“那你为何跑出来?听说你父皇母妃疼得你若珍宝一般,你难道是在宫里待得腻味了?”他又慢慢的说道。

哼,想套我的话。我偏偏不上当。

“你管不着。”我一字一顿地道。他看了看我,好笑地摇了摇头:“真是个小孩子。”

又说我是小孩子!我怒!

“是啊,我还是小孩子,花容月貌,天生丽质难自弃,想想配你倒亏了,是不是啊,秦大叔。”我故意叹道,一双眼睛眨吧几下。然后看着他的脸渐渐变黑。

哈哈,我心里狂笑,看他样子定是大我十岁以上,哼,对本帝姬来说真的是太老了。我很邪恶地想。

“你!…”他果然气得不轻。一拂袖出了房门。

眼见得他出去了,我才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躺回床上,其实我也不愿意气他,看他肩膀渗出的点点血迹,便知道他伤得不轻。

他可是我努力想要救的人呢,没想到竟是我未来可能的夫君。这世事竟然如此奇妙。

过了两三日,我的伤也好了。可是我的逍遥日子也到了。

这个小院被父皇的侍卫查到了。

那日,门外被士兵围得跟铁桶一般,我坐过的描金四凤撵就静静停在了外边。看来父皇此次定要捉拿我回宫了。

我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阵仗,大皇姐静静站在门边,只道:“二皇妹可玩够了,父皇与你的母妃都盼着你回去呢。”

我沉默了一会才道:“大皇姐且容我去与友人告别。”

说罢我转身走到正厅,秦鸣凰正端坐在案几边,盯着手中的茶盏细看。

我搬了个椅子坐到他面前,干巴巴地道:“我要回宫了。”

“恩。”他抬起头,不咸不淡地应了我一句。我心中恼火,这是什么鸟态度!

我又干巴巴继续:“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他的脸有些缓和,眼神也落到我的面上。

“其实…我出宫并不是因为逃婚,因为…因为…我不是真正的二帝姬,我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都不知道,也许我只是母妃捡来的野孩子。”我看着他有些结巴地道,上天保佑,我终于说了出来了。

“哦。”他又不咸不淡地应了我一句。我又怒了,愣了半晌才继续咬牙道:“其实,你也不算老。那个…至少你看起来不算老。”

说完,我飞一般跑掉了。我坐上凤撵,只盼赶紧离开这该死的院落。

大皇姐见我乖乖就范,便沉默地随我回了宫。

一路上凤撵滚滚,依然是御林军开道,两边是被官兵挡开的平民百姓。我忽然怀念那几日与玉凌姐姐一起逛街的日子。

当真想什么有什么,在拥挤人潮的左边,我忽然看见玉凌姐姐水蓝色的衣衫,我再也不顾仪态,连忙跳下车,几步就挤到她面前,抓住她道:“玉凌姐姐,我找到你了。”

说着,我不管她是否被吓得呆了,只拖着她与我一起乘凤撵。

我只知道我要好好地与她叙旧,好好的带她看看楚宫。

凤撵四周帘幕四垂,我牢牢握了她的手,我不能再放开她了,她是我出宫后的第一位朋友。我的快乐要她来见证。

她愣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是楚国的帝姬?”

我眯了眼睛笑得无辜:“是,玉凌姐姐,我要带你去见我的母妃,让她看看你是不是我亲生的姐姐,不然为何我们长得这般像?”

她欲言又止,忽然问道:“楚宫中是不是有个殿叫‘齐云殿’?”

她问得古怪,我却懂得那殿,笑道:“是,不过是废宫,关了一些人。”

她顿时沉默,只是握住我的手越发紧了。我一脸灿烂,依然笑得无心无肺,几日的经历让我懂得了许多,也知道了我只是一只双翅被修剪得十分漂亮的金丝雀儿,楚宫是我的笼子,而我自然有我的人生轨迹,不管是不是要作为两国和亲的人选,还是只是一个名号漂亮的帝姬,我只能回到楚宫之中。

第197章 霖湘帝姬番外—春归何处(完)

刚回到宫中,才过了第一道宫门,便看见父皇母妃站在门前迎我,我顿时泣然,飞快跑下凤撵站在他们俩面前。

才短短十几日不见,父皇与母妃似乎老了几岁,特别是母妃,眼睛红肿,身上瘦了不少,见到我话还未说,便落了泪。

我叫了一声“母妃”便跪了下来伏地大哭。

母妃亦是哭了,指着我道:“你这个丫头,若不想认我做母妃便走得远远罢,又回来伤母妃的心做甚么?”

宛蕙姑姑亦是在一边抹泪道:“小帝姬,你太不知利害轻重了,娘娘为了你几日吃睡不下,最后得了病,从小到大娘娘是怎么教养于你的,你竟这般伤娘娘的心?奴婢…”年已过五旬的宛蕙姑姑亦是哽咽不语。

只有父皇长叹一声,扶起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淡淡道:“是瘦了。”我顿时再也忍不住投到父皇的怀里大哭。

我哭了一会,稍定,柔声劝慰了母妃,眼角瞥了一眼在凤撵边略有些局促的凌玉姐姐,笑道:“母妃,我在宫外长了不少见识,还交了个朋友,我带给你看看啊,她还长得与我有五分相似呢。”

我拉过玉凌姐姐,高兴地推她到父皇与母妃面前,父皇倒还好些,见了她诧异之色一闪,面上便慈和了。

母妃抬起泪眼上下看了看她,忽然如见鬼怪一般,揪了宛蕙拔高了声音道:“姑姑…姑姑…你看看…”

我被吓了一跳,玉凌姐姐亦是被生生吓退了几步。

母妃也不顾众人在场,见她退后,连忙扑上前去,揪了她的手,眼中的泪越发惶急地落了下来:“你…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玉凌姐姐结结巴巴地道:“我叫玉凌…玉凌…”

母妃一听,绝美的面上闪过一丝狐疑,忽然摇了摇头:“不对不对…玉凌…玉凌…你是凌玉,你是凌玉对不对…对不对?!”宛蕙姑姑见母妃状似疯魔,连忙上前扶了她劝道:“娘娘,她不是凌玉啊…只不过跟小帝姬长得像些罢了。”

母妃十指紧扣住宛蕙姑姑的手臂,尤自不信,我却发现玉凌姐姐在听到母妃说到“你是凌玉”之时面上忽然发白。

母妃渴望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自然没放过她的异样,越发肯定她便是凌玉,推开宛蕙的手,抓住她的手仔细打量,她忽然又掀开玉凌姐姐的袖子,又看了看她的耳后,眼中的泪似雨一般簌酥落下:“你就是我的凌玉,你手臂上有颗红痣,耳后也有一颗…母妃找了你十几年了,当年城破,我怕你与母妃一同沦为阶下囚,便叫翠纹与小付子送你出宫,你身上还有那方长命富贵玉牌,是御赐的,…我的凌玉啊…”母妃边说边哭得泣不成声。

旁边的一干众人都傻了眼了,父皇亦是动容不已。

我也顿时傻了,母妃这么说,定是没错了。再看看她与母妃其实也有五分相似的,越看越像。而我,真的没有像母妃的一星半点的。我的脸有些圆,凤眉柳目,美则美矣,但是却过于艳丽了,而她的面容却是有母妃的三分清雅一分脱俗。

我心下悲伤不已,母妃依然拉着她不停的说着,说着她小时候的一些事,玉凌姐姐面上的戒备之色渐渐褪去,也眼中带泪看着母妃小心问道:“你真的是我的母妃?翠姑姑说你约莫是死了,或者便是随华帝关在楚宫中受苦…”她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

母妃已然一把抱住她,又哭又笑对父皇,对宛蕙姑姑道:“皇上,姑姑,你们看看,她真的是我的凌玉,我的凌玉…”说着,忽然以手扶胸,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父皇大惊,在她倒地之时已然一把将她抄在手中,抱起来对宫人喝道:“赶紧去传御医。”说罢亲自抱了她往宫中赶去。

宛蕙姑姑亦是惊慌,但是却拉着凌玉姐姐也往宫里赶,一干人等都随着进了宫,我落到了最后边,只慢慢地走。

真好,玉凌姐姐原来是母妃流落在外的女儿,而我竟误打误撞地将她带进宫来。

我想着,面上却怔怔落下泪来,也不知道是为母妃与凌玉姐姐高兴还是为自己的身世伤怀。

身边香风扑鼻,大皇姐姐由宫女扶了到我的身边,见我落泪,仔细地看了我一眼,才缓缓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二皇妹楚霖湘,我的妹妹,这点从未改变。”我听了心中一暖,抱了她,叫了一声:“大皇姐。”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皇姐叹了一口气,正视着我的眼睛道:“在这宫中也就你待我是你的姐姐,真心地待我。生分的话便不说了,该你的东西,我不会让别人将它从你手上抢走。”

我闻言愕然,她的意思竟然是…,也难怪她会这般作想,本来我便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而现在又不是我母妃的孩子,我的一切就像是天下掉下的福份,有人若想收回去便是收了。我慌忙摆手:“不不不…大皇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忽然笑道:“你就是这般善良,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只是担心而已所以存了这么个念头。”她的笑容里有着正统帝王血统的高贵与不可侵犯,我知道她说的没错,但是我心里却不是这样想,如果凌玉姐姐将属于我的一切都拿走了也是应该的,我并没有一丝怨恨。

回到宫中一打听,母妃只是高兴过度,气血上涌才暂时昏了过去,秦御医为她扎了几针便醒转过来。

她一醒来便急着要见凌玉姐姐,宛蕙姑姑便拉着她到母妃的塌前,我进去探望之时,见到的便是母妃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话,见到我亦是不放手,只对我道:“霖湘,快些过来见过你的凌玉姐姐。”

我含笑施了一礼,凌玉姐姐起身颔首。

母妃看了我一眼,又拉着她说个不停,我坐在一边尴尬不已,母妃的每一句每一道眼神都是看向凌玉姐姐,都没有我可以插话的余地。

我坐立不安,便想离开。忽然凌玉姐姐很小声,很犹豫地问了一句:“母妃,听说父亲被关在‘齐云殿’里,我…我能否去看望他?”

我一愣,母妃亦是呆住了,半晌才闭上眼睛,疲惫地道:“你去看他做什么?他不过是整个华国的罪人。”

“可是!他就算是整个天下的罪人,亦是我的父亲!”凌玉姐姐忽然站起来,大声道,玲珑的胸脯因为激动而起伏不定:“我原以为…我原以为母妃亦是跟着父皇受苦,多少年来我们一直多方打探,最后知道父皇一行皇宫内眷皆在楚宫之中。没想到…没想到…”

母妃忽然睁开眼睛,平日温和清澈的双眸射出森冷的寒意,立起身来直盯着她通红的面上,就着她没完的话一字一句道:“没想到我却是做了楚帝的的宫妃,享尽荣华富贵,而你所谓的父皇却被关在废宫之中,凄楚难过,你要说的不过就是这些话而已罢了。”

她说完,一滴一滴的泪顺着面颊滚落下来,浑身颤抖,整个人散出绝望的苦楚,连我亦是感受到了。

候在外边的宛蕙姑姑听得这些话,慌忙跑进来,跪在母妃面前,晃着她的手哀求道:“娘娘,你为何不说实话,说这些浑话来气自己也伤了你们母女的和气?娘娘…你也知道当年我们是多么难,娘娘…你说个话啊,告诉凌玉帝姬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她哭得肝肠寸断,伏地不起。

我亦是不知所措,想要上前去扶,却惧于母妃的眼神。

母妃忽然冷然道:“姑姑,起身吧。她心里认定了我是这样的人,再怎么说都没用了。”她说完闭上眼睛,又慢慢躺在榻上,不再言语一句。

宛蕙姑姑花白的头发在我眼前晃动,我终于忍不住扶起她道:“姑姑莫哭了,有话慢慢说。凌玉姐姐会听得明白的。”

凌玉姐姐满面通红,一跺脚便出去了。

宛蕙见母妃紧闭双目,眼角不断有泪渗出,拉了我哀求道:“如今娘娘恐怕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你赶紧将凌玉帝姬找回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她似做了个重大决定,连连催促。

我无法只得找遍楚宫,才找到躲在僻静花园中的凌玉姐姐,拖着她到到了宛蕙姑姑处。

宛蕙姑姑见我们一到,便郑重跪下道:“奴婢是当年华宫中尚服局的姑姑宛蕙,在此拜见两位华国帝姬,凌玉帝姬与凌湘帝姬。”

她行了郑重一个大礼,我慌忙要上前扶她。宛蕙姑姑冷静地拨开我的手,坚持行了跪拜之礼。

“凌湘帝姬,你不是也想知道你的身份么?其实你应该也猜到了,你也是华国的一位帝姬,你与凌玉帝姬为同父异母两姐妹。…”她缓缓地说着,从当日母妃如何送走凌玉帝姬,如何自杀殉国不成最后如何成了当时父皇的妾室,毫不隐瞒地慢慢说道。

她问:“试问两位帝姬,若你们在此等情况下该如何做?凌湘帝姬,娘娘为了你,为了我们几个从华宫来的人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就是想着有生一日能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见到凌玉帝姬啊…”她拭了泪又道:“这十几年,娘娘没有一刻忘记如何去找她心心念念的孩子…”

姑姑又说了几件母妃在宫中的秘事,真是字字血泪。听着我们俩都抽泣不已,凌玉姐姐更是哭得不能自己。我这才知道母妃这些年是多么难熬,而我又是多么幸运。

姑姑说完,又转身搬出一个小红木箱子,打开对着凌玉姐姐道:“娘娘每次给凌湘帝姬做衣服,定有你的一份,按着自己的想象,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制。这只是其中一个,另外好几个箱子都存在库房之中,谁也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