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坠见他终于回来,眼角眉梢不自觉弯了弯。

回程路上,白世非伸手搔搔她头顶黑发,柔声道,“才刚看中什么没?”

她摇了摇头,对那些珠翠并不太感兴趣。

“确实也没什么好货色。”他说,那些个钗翠华则华矣,仍不免流于俗丽,“过几日我送你样精致些的。”

她眨眨长睫,“如何精致?会不会精致得——象整条街那般打动人?”双手故意长长拉开,比出一条街的样子。

他侧首失笑,她难得一见的俏皮让他心神大悦,怜爱地轻轻把她搂入怀内,眼底却飞快掠过一抹复杂无边的暗色,仿佛有着难言心事,又仿佛隐隐担忧着什么。

第三章暗香侵倦侣

年关近日,皇城宣德楼外,从东面宋门附近的十三间楼一直横穿到西面梁门外的投西大街,不管是州街市行,还是大小临立客流不息的店铺,全都张灯结彩,贴红挂缎,官府给全城派发僦屋钱三天。

大年三十下半日,街上来往行人逐渐稀少,行货郎早早收了担子归去,各店子铺面也陆续落板关门,提前收拾妥当,准备返家年夜围炉吃团圆饭,未到傍晚时分,开封城内外便已闻四处爆竹声声。

入夜后全城掌灯,到处透出喜庆欢声,一片祥和升平景象。

正月初一,春节,一年节序以此为首。

一早,邵印领着所有换上新衣的仆从已在各处侯着,府里所有厅堂尽皆摆好了澄粉团,韵果,蜜姜鼓,皂儿糕,小蚫螺酥等等诸般细果,十色蜜煎,十般糖,应节的时果奇珍应有尽有,数不尽过百种精美糕品、市食、香茶和名酒。

不多会,白府前开始门庭若水,舆轿鞍马川流不息,到府来拜年的官胄权贵、富家士族络绎不绝。

白世非一身雪白锦缎,黑洁发髻束以镶嵌着稀有粉蓝色猫儿眼宝石的簪冠,锦衣袖沿、襟边和摆裾皆饰以绯丝勾绣的精美芙蓉纹案,绣有同样纹案的玉带环腰而勒,在右侧坠下长长的九节梅花珞结佩珠绳,锦衣外敞襟披着一件薄而柔软的白貂缎面长裘,极其笔挺修身,襟领处一圈雪色貂毛更将他的清俊颜面映得雍容典雅,于人群中穿梭时整个人衣袂飘飘,清逸非凡,贵气怡然。

唇边满含一泓飞扬笑容,在各大厅堂里来回走动,热情招待一拨又一拨来宾,一会在这厢称兄道弟,一会到那厅打躬作揖,逢人便是赞美之词,却说得十分真挚,让人听着只觉心里舒服熨贴好不受用,在百千宾客面前意态潇洒,酬应自如,光芒四射无人能及。

客人陆续涌来,府里越来越热闹不过,白世非分身乏术,无法在一批批宾客离去后上门回贺,是故后堂东侧的管事房里,邓达园不停地把大叠飞贴和礼盒交给一批批去而复返的仆从,仔细叮嘱,需按着长长十几张名表纸上的字号,一一送到各家各府去回礼拜贺。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午后申时,出来拜年的人才陆续打道回府,白府里的客人也渐渐散去,即便如此,也还是到了申时末酉时初才算告一段落,仆婢们全都累得原地拣凳子坐下稍作休息。

白世非收起挂了一整天的笑容,揉揉太阳穴,终于露出一抹倦意来。

放眼看向四周,始终不见尚坠的身影,从昨夜晚饭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她,一天下来不禁十分思念,古人云如隔三秋,实不余欺也,他微微苦笑。

往第一楼回去,走过后堂时,旁边茶室里传来说话声,然后听到晚晴叫道,“坠子,这边来坐会。”

忽然之间,疲累的他什么都不想顾及了,毫不犹豫抬腿迈步进去,屋内侍婢见他忽然出现,全都赶紧起立请安,他罢罢手,“都歇着吧。”

众里寻她,当与尚坠四目相胶,一颗心又酸又软,想死他了。

白世非直接朝她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在所有仆从惊呆了的瞠目下把她带走。

可能是他坚决的动作,也可能是他眉宇间浓浓的疲倦之意,不知道什么原因,尚坠没有拒绝,只是一言不发地任他牵着往后院走去。

回到第一楼,挥手让同样呆住的小厮退下,把她直接带进寝室。

松开她的手,白世非整个人趴倒在床,脸伏在长枕内,软绵无力,“帮我捶捶。”

尚坠看着床上松懈下来后彻底瘫掉的长身背影,半响前远远望见时他还在谈笑风生,一丝极柔弱而无奈的怜惜情绪在她心头悄悄滋生。

当初晏夫人相中他后,为了晏迎眉她曾托人去外面悄悄打听,回话都说他品行端正德守兼备,是绝顶难得的好男子,谁知待她跟随晏迎眉到了白府,却见他不但喜欢和仆人们嘻嘻哈哈,平时还动不动就调笑女婢,十足一副纨绔子弟模样,让她不无反感。

然而住得稍久以后,却又发现他真的很忙,每日一早五更刚过就已起身,一天里总要花两三个时辰与各房议事,管事们私下都说公子极有远见魄力,不全似她原以为的草包败家子,有时外边出了状况,他说出门就出门,每月里出出入入,马不停蹄十分奔波。

从第一次在疏月庭前遇见他,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只真实感觉到了,每当她落单被他逮到,他一次比一次喜欢逗弄她,那带点魅惑的清亮眼眸内,开始时是玩弄般促狭,然后渐渐变得似有千言万语,总要看到她心如鹿撞调开视线。

几次之后,再迟钝也已明白了他对她有意,由是她开始害怕,每每他见到她时毫不掩饰的眸光一亮,以至后来直接且刻意地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喜爱,这些都让她内心惴惴不安,那种火烫的感觉灼得她只想逃离。

他郁郁不乐的那段时日,她心里并非全无感觉,只是自古以来,大凡和主子们纠缠上的丫头侍婢,曾见几人有好收场?还不多被始乱终弃,虽然如今她亦身份卑微,可那也是她的一生,总不愿轻易糟蹋自己,所以才一直硬着心肠。

不料他却染了风寒,看着他即使抱病也还每日坚持听取管事汇报及往书房批阅卷宗,那份恪守家业的严肃认真的态度,使得她心里多少萌生了钦佩,虽然最后被他逗弄那时觉得他实不象有病在身,然而对他原本已有些微妙的心念,也已经不知不觉中起了无法控制的变化。

到了年夜饭那一晚,他有意无意地逼她在人前回应,借机送到她手里的红纸封,更是明明白白地与她说出了他的心事,夜里她翻来覆去,思前想后良久,一颗心终究还是在丝丝羞涩和初生的甜蜜中服了软。

随后共乘一轿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只是他那样绝顶聪明的人,这等难得良机又怎会不善加利用?硬是强行抱住了她,霸道中不失温柔,让她即使在沉醉中也感受到自己是被珍惜着,而他直将她吻至意乱情迷方肯放手。

今日的宾客之多,是她有生以来从未遇见过,偌大府里却只他独自一人在不停迎来送往,他们这些下人还能轮换着偷偷回房歇会儿,一整天就只见满面笑容的他忙得脚不沾地,连坐也不曾坐下,其时她不自觉就想,外人那么羡慕白府,却不知这个家大致也不好担的罢。

还不止一次在隐僻的角落里远远看到,间或窥得空儿,背着人时他似四处寻她,明明神色有丝黯淡,一转头迎上客人即已展成笑颜。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心底微微有点疼,想起他曾经与她说过,即使白府再大,到底也不过就他一个人而已……他说话那时的些微寂寥与落寞,她当时似懂非懂,如今真切体会到那份遗世心境,对他便起了一丝莫名怜惜。

“好累……”久不闻房中有动静,怕她已悄然离开,趴在床上的白世非想回首看看,却倦得抬不起身来。

尚坠轻轻摇了摇头,走到火盆前往里添了些炭,把火簇旺移近床屏,取来壳面镂空的忍冬花结挂银质鎏金香球,拧开绞钩子把香球分为两半,拨了些炭火进球心的活动小钵盂里,再往里添些香料,合上香球扣好钩子后塞进白世非身侧的被底。

由于球体内里有机巧的两个同心环钩乘着小钵盂,所以不管香球如何滚动,球心里盛着炭火的小钵盂总是居中莫动,平置不倾,此物于贵人之家最相宜便是用于暖被薰香。

她又往案桌走去,一摸壶里的茶还温着,便倒了满杯,另一只手端起桌上果品,再回到他跟前,床帐衾褥之间已然暗香偷散。

“先起来吃点东西。”她轻唤。

白世非艰难地翻过身子,背靠着床头的雕花横屏半坐起来,就着她手中的碟子吃下两件糕点,把茶也抿了,身子忍不住又瘫滑下去。

她有点想笑,笑痕漾到嘴边时暗自含下,搬了张圆凳子到床前。

他仍然趴在床上,但脸已改朝床外侧了过来,年轻俊美的面容上疲倦眼睑已垂成一线,唇角不经意地略为翘起,看着她在他房内来回走动,知道她有留意到自己没吃过东西,让他心头涌起丝丝暖意,自红纸封递出之后,一颗多日来悬着怕被拒绝的心终于平安落地,从里到外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抖开叠在床里侧的雅白缎面蚕丝绣被,一时薰香弥漫,把被子摊盖在他背上,她在床前圆凳坐下,从他的小腿慢慢拿捏起来,只见他微细的眼缝缓缓合上,垂睫又长又翘,唇边流露出满足而安心的微微浅笑。

还未捏到另一边小腿,便发觉他已经睡着了。

窗外一片墨黑,夜幕早已拉下,院落里不远处有暖暖的烛灯晃动,在暗夜里似星星点点,不知何处遥遥传来起伏的爆竹声,怕是快到戌时了,她想,小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强撑着沉重欲坠的眼皮,继续轻柔地帮他捏拿。

第三章戏名初梅鬓

当白镜无声无息地从门外探进一点点脑袋,借着通宵达旦燃点的灯烛和碳火红光,悄悄看向卧房深处垂幔层叠的床廷,只见白世非依旧俯卧着,而尚坠趴在他身前床沿,睡着的两个人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回头看看堂内已经端上的热水和摆好的饭菜,他蹑手蹑脚地把门无声拉上,实在不忍心惊醒他们,可是大总管已经派人来催了三遍。

白镜轻叩门屏,低声唤道,“公子爷?”

里面传出微微声响,好一会,才传来慵懒沙哑的应答,“什么事?”

“都在等您放爆竹呢,时辰到了。”

“知道了。”又是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您慢洗漱用膳,小的到外边侯着。”说罢白镜识趣地走出屋外,顺手把正堂大门也掩上。

房内白世非已醒转过来,含笑坐在床上,垂首看着一脸茫然不知身在何方的尚坠,那纯真无邪的模样儿,真个可爱。

直勾勾迎着他柔和的笑魇,好一会,她才清醒过来是在他的寝房里,脸一下就烧透了,然而身子方动已被一只手掌扣住脑后,他覆下唇来,索了长长一吻,直到她气喘不休,他尤舍不得放开,贴着她的唇瓣柔唔,“我请晏大人收你作义女,让邵印制好三书向他明媒下聘迎娶你可好?”

她明显呆了呆,垂下首来,低声道,“我没想过这些。”

他轻笑,“我来想便好。”抬腿下床来,依旧捉住她的手,“快洗洗吃点东西去烧爆竹,要来不及了。”

约莫过了半柱香工夫,两人从第一楼里出来。

夜空云层厚积,隐隐约约露出一轮无华弯月,廊庑石径每十步一隔挂着照明的花灯,沿途暖光轻耀,便连路边盛开的雪梅也偶被映得花色清浅,暗香浮动,他握着她的柔荑,随手攀摘一朵艳梅,含笑轻别在她鬓间。

“借吾一花事,寄汝半生情。”

羞然蜜意轻漫心间,她以手遮唇掩去浅浅笑痕,走到前厅时,听闻外头人声鼎沸,心里终究有着三分不好意思,还是轻轻挣开了他的手。

青砖外墙,水痕石面,开阔前庭毫无遮蔽,四周灯笼高挂,灯火通明,东边儿的长桌上重重叠叠放着许多不同类别的爆竹焰火,西面沿桌则摆满了盛着果品热茶的盘盘碟碟,供大家随意取食。

当白世非从里出来,已经守侯多时的仆从们一同行礼。

“公子爷!”

人多声洪,竟有十足气势。

他微微一笑,白衣飘飘,“有什么烧的?”

脸容神采飞扬,眸波兴致盎然,已完全不见倦意痕迹,让躲在人群中的尚坠差点以为,自己早前是患了夜游症才去了他房里。

白世非在众人欢声笑语的簇拥中走过去挑爆竹,有几个胆小的女婢赶紧先把耳朵捂上,远远退后,他拣了一串冲天炮点过第一响,庭里刹时一阵震耳欲聋之声,然后仆从们便开始从桌上随意取来烧点,一个个兴奋不已,紧跟着接二连三地把轰天雷,三光炮,二踢脚,平地一声雷通通都放了。

在声声爆响中,仆婢们全都扯高嗓门或附着耳朵笑说话儿。

把爆竹都烧完之后,又开始燃放焰火,黑暗的夜空下不时腾地乍现万彩烟色,一时似火红龙袍,一时又似浮水鸳鸯,一时似满天星坠,一时又似光雷大闪,火树银花,璀璨夺目,在燃烧瞬间乍华还逝,消失时只留下淡淡烟痕,美到无法形容的极致。

尚坠不禁看呆了。

她那小嘴张圆专注入迷的神情,却把身侧不远处悄悄留意她的白世非看得有些痴过去,丹田隐隐骚动,萌生另一种渴望,想拥她入怀,与她细细地耳鬓厮磨。

在旁闲观的庄锋璿和晏迎眉见这两人的小儿女状,不禁相视一笑。

白世非为他们所做的太多,说起来无以为报,看到因他们的缘故而把尚坠带到他身边,无意中成全了他的情缘,总算让人略感宽慰。

焰火放完后不少人还是恋恋不肯离去,不一会便开始有人嬉戏,有人叫闹,忽然有个丫头说,“不如我们来玩瞎子摸象罢?”

众人齐齐叫好。

马上有人拣了瓦片在地面划出一个两丈方外的大圆来。

“公子爷玩不?”有婢女上前邀请。

看见尚坠已被晚晴推进圆圈内,白世非既紧张又期待,笑道,“好。”

婢女兴奋地叫着奔回去,“公子和我们一起玩呢!”

紧张是怕一会若然男仆人做瞎子,万一把她给捉到了——简直开他皇宫的玩笑,就算天皇老子也不能碰他的小美人,谁敢沾她一角衣袖他都会叫赵祯那皇帝小子去拼命!

期待则是他希望过会散去时,或可寻机与她独处片刻。

又有人奔去邀请庄锋璿和晏迎眉,他们分别笑着拒绝了,只说看看热闹。

“今儿个我们玩点刺激的!”白世非笑着叫道,忽然大吼一声,“已经成亲订亲的全部给本公子出列!”

有三五人从人群里走出来。

“好,你们几个一会作执判。”他脸上浮现邪恶笑容,“本公子今儿心情好,给你们这群顽小子一个机会!若是男瞎子摸到女象人,就把女象人许配给男瞎子!若是女瞎子摸到男象人,就把男象人许配给女瞎子!”

此言一出在场的年轻男仆全都鼓掌大笑,连声起哄,直嚷嚷“公子英明,举世无双”,婢女们则又羞又笑连叫不行不行。

“本公子已经决定了!哪个丫头敢不玩的马上许配掉!”

几个率先跑出圈外的女婢这下吓了,赶紧又跑回来,惹起一阵阵笑声。

远坐在旁的晏迎眉忽然笑着插进一句:

“既然是公子想出来这么个好点子,不如就让公子先当瞎子么?”

这一提议立时得到所有人附和,通通叫好。

庄锋璿也笑语,“快!拿布巾来!看看哪个丫头运气恁般不佳,会被这浪荡儿逮到!”

圆圈里晚晴闻言轻轻窃笑,“若是公子爷当瞎子,他想逮的人自然非坠子莫属。”

她话声虽小,却也足以让大家听到,在场所有人全都掩嘴偷笑。

尚坠羞红了脸,急得掐她脸儿,“死东西!乱说什么呢!我撕了你的嘴!”

白世非却趁着晚晴的话杆子往上爬,“晚晴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一会我逮不到小坠,看我不拿你作通房!”

晚晴用手拢着嘴高声应道,“公子爷您放心!奴婢一会把坠子推给你!”

尚坠气恨地扑过去张手打她,她赶紧躲到晚玉背后,两人绕着晚玉你追我赶起来。

那边小厮已笑嘻嘻地拿布巾蒙住了白世非双眼,在他脑后紧紧绑上活结儿,把他送进了圆圈里头。

白世非又吼,“作执判的看好了!哪个女的敢踩到线外就许配给锋璿!哪个男的踩到了就许配给夫人!”

众人捧腹大笑,一时乐翻了天。

眼睛完全看不见,白世非只能凭耳朵听音,往有人的地方摸索过去。

他所到之处,所有佣仆都往两边躲,既怕被他逮到,还得顾着脚下别踩出圈子外,十分紧张刺激。

而当他往早已逃干净的无人方向再摸索时,背后就有人叫了,“公子爷,这边呢,这边呢。”

“你们这群没心肝的!还不快告诉我小坠子在哪?”

“在这呢!”晚晴叫道。

双手在半空挥拂,他摸索过去,还没走两步晚晴在另一边又叫了,“这呢!”

一旁庄锋璿对晏迎眉悄声道,“待我帮他一把。”从桌上掂来一粒杏仁儿,指尖一弹。

就见圈子里头闹得兴起的晚晴忽然一个趔趄,啊声惊叫往前仆倒,恰恰把身前来不及躲开的尚坠撞得往前冲出去,扑到了白世非张开的手臂里,被他抱个正着。

尚坠满脸红得通透,恨死了瞪着晚晴。

晚晴懊恼叫苦,“我不是故意的!不知怎么就摔了一跤!”

全场东倒西歪,个个指着她哈哈大笑,还果真是出言成事。

白世非才要扯下布巾来看怀内人儿,那边晚晴被尚坠瞪得发急,闪念叫道,“公子爷不许坏了规矩!快猜名儿!猜中了才算!否则不算!那个不是坠子呢!”

“对!猜出才算!坠姑娘在这呢!”众人跟着一同起哄。

一阵淡淡幽香飘入鼻端,属于梅花独特的香气,手掌下的纤腰不盈一握,温软得让他舍不得就此放手。

“是晚弄!”他叫。

有婢女嘿笑,“我在这呢。”

以阔大的布巾挡去所有视线,他不为人察地以下巴轻触她额际,高度刚刚恰好,与他想象中一模一样,真的不想放,不想放她走出他的怀抱。

“晚霞!”

“谁说的!”圈子里传来晚霞的答声。

那小小柔夷,握在手心里的感觉始终是那么好,借着长袖遮掩以拇指轻轻在她掌心摩挲,感觉到她想躲闪,却因为不敢有明显动作而又只好僵着任他施为。

“那就是晚云!肯定是晚云!”他说,布巾下没人看见的脸,浮起了大大的无声笑颜。

“哈哈哈,才不是我呢。”

“公子爷你还有一次机会,再猜错就没啦!”

那浅如一线的梅香若隐若现,分明是才刚他牵着她出来时,随手在径边摘下,簪在她的鬓端。

“晚若!晚若没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