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气昏

“什么燃眉之急?卿卿有什么烦难的事,来与我说说,我去帮你办。”柳妈妈拉着云想容到脸盆架字旁,拿尖嘴鼓肚的黄铜壶在铜盆里兑了温水,以手肘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了才拿巾子围在云想容身前,伺候她洗脸。

云想容洗了脸,又用玉簪花香膏来搽脸,抿着嘴笑:“我的燃眉之急,已经要解了。”

“什么事,我竟不知道?”柳妈妈回头吩咐香附和香橼去摆饭,随即拿了梳子给云想容理了理头发,又道:“待会儿侯爷若来瞧你,你可要乖巧着些,不要给三夫人惹了麻烦。”

“瞧乳娘说的,我几时不乖巧了。”云想容嘟着嘴,目光与柳妈妈的在面前小镜子里相会,二人都是笑。

柳妈妈想说的那句“你昨日就惹事”生生咽了下去。她的心里其实是感激的,可到底不希望惹了麻烦带累了主子,如今三夫人不在家,她既是小姐的乳娘,就要保证小姐一切正常,她当真害怕有什么事,她一个下人保护不了她。

云想容到侧间暖炕上炕桌旁吃了饭,才刚端上茶来,外头就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

大红织金暖帘撩起,云敖披着黑貂绒大氅走在前头,后头跟着个穿靛青色锦缎对襟袄,下着深灰色长裙,三十岁上下瘦高挑的媳妇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下人们见了云敖忙不迭行礼,柳妈妈更是紧张,慌忙的拉着云想容出来,跪下行大礼:

“见过侯爷。”

原本她想拉着云想容也磕头,谁知云想容竟草草行了个礼,快步迎到云敖跟前仰着头甜甜的叫了声:“爹爹。”

云敖像是喜欢的紧,亲昵的摸摸云想容的头。随手将大氅扔给柳妈妈,在当中的圈椅坐下,告诉跟他进来的那个媳妇子:

“见过六小姐吧。”

“奴婢请六小姐的安。”

“这位妈妈不必多礼。”云想容询问的看云敖。

云敖解释道:“这是韩婆子,原在宫里当差,为父今日进宫面圣,偶然提起你身子需调养,皇上便下旨让她来伺候你的脉,三年五载你大好之后,她便继续退回原处当差。”

竟是皇上御口亲定的人选?

满屋奴婢惊愕,柳妈妈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前侯爷对小姐不闻不问,如今却突然关心起来,前儿就说要请个大夫照顾着脉。如今直接跟皇上要了人安插进来,这得是多大的体面?老夫人还能说个不字?

仆婢们瞧着云想容的眼神多了几份敬畏。柳妈妈又是感慨又是欢喜,眼里不知为何盈满了泪,笑容越发的大了。

仆婢们的反应父女两都没在意,此时英姿端着黑漆茶盘进来。云想容亲自接过上头的青花瓷盖碗,双手放在桌上:“爹爹,吃茶。”

“好。”云敖应了一声,见碗中盛的是六安瓜片,心下喜欢,转而想起另一桩事来。笑道:“听说因着茶碗,还生出个典故来?”

旁人不等反应,云想容已先翻了下大眼睛。撇嘴道:“爹爹好没意思,我身边儿几个得力的,是不是都叫你买了去?等我查出是谁,趁早开发了不用。”

“卿卿”这孩子莫不是疯了,怎么和侯爷这样说话?柳妈妈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云敖却是爽朗的大笑出声。一把将云想容提起,抱到自己膝上坐。道:“你这孩子,为父的关心你怎么还惹了你诸多不满?”

云想容仍旧故意绷着脸斜眼看他。心下却是明白,昨日之事她身边的人未必知道缘故,府里的人也都以为昨儿是五小姐不留神打破镜子,父亲能说出“盖碗”二字,他的人不是安插在弄玉楼,就是安插在老夫人那,她觉得是后者。故意这样说,不过是哄得一乐而已。

云想容的一逗和云敖的一笑,屋内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即散了。

云想容心安理得的坐在云敖膝上,晃悠着双脚,问:“父亲用午饭了不曾?”

“还没有,出了宫就带着韩婆子径直来了。”

“那随便吃点可好?”不等云敖回答,云想容就回头吩咐下去:“吩咐厨下备饭,柳妈妈,去为韩妈妈安排住处。”

随后笑吟吟对韩婆子道:“韩妈妈稍歇息片刻,得了闲我在给你接风。”

韩婆子口中连称不敢,亲眼看过云敖是如何对待长女,外头听来的那些谣言也不攻而破了,端正的给云敖和云想容行了礼,随柳妈妈退了下去。

云想容伸长胳膊拿了桌上的白瓷青花茶壶,小手抓开碗盖,给云敖续茶。

云敖桃花眼中含笑,看着眼前模样娇憨的女儿为自己张罗摆饭续茶,小大人似的利落吩咐,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滋味,类似于那种孩子刚出生时他初为人父的喜悦,可也与那感觉不完全相同。

“爹爹,回京来,我娘亲身边你可留了人照拂着?”

“你不是将我给你的墨玉、墨竹都留给你母亲了吗?”云敖一手搂着云想容的肩膀,一手食指瞧敲着桌面。

“我留的人是我的心意,你留的是你的心意,如何能混为一谈。”云想容不满云敖的粗心,他不是知道邱翦苓要害娘亲吗?如何还浑不在意的?

马上就临近正月了,她知道会有灾厄来临,却不知具体的过程为何,要如何防范,她这几日,总觉得心像被人掏出来放在火上烹煎。

到底是个孩子,这就急了?云敖摇头失笑,可也不多言语。

云想容挣扎着下了地,在云敖对面的圈椅上盘膝坐着,皱着眉不说话。

云敖疑惑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云想容的目光满含着怅然,软软糯糯的声音很是忧郁:“我只是想,若能一直留在外祖父家就好了。”

“哦?为何?”云敖挑眉。

云想容伤感的道:“我从不知道,爹爹和娘亲都在身边的感觉那么幸福。往后还不知道”低下头,长睫毛忽闪着,勉强转移了话题:“我给爹爹做得袜子,穿了可舒服?”

云敖望着女儿油黑的头顶,心里柔软之处,仿佛都瘫软成一滩蜜水了。

“还没有,明日我就穿。”

“那可是我第一次做针线,爹爹一定要穿。”

云敖颔首。

云娘这厢带着人抬着小几进来,为云敖摆了饭。云想容就坐在云敖的对面看着他优雅的用饭。她的心里,如古井一般平静,将对父亲的向往,孺慕,怨恨和失望等等情绪,都深深的沉溺在井底。脸上却如同一个六岁孩子那般,明澈如星子的眼睛里都是对父亲的依赖。

云敖吃过饭,就离开了,出了二门,立刻吩咐康学文:“即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兴易县,到孟家找三夫人,把六小姐亲手做的袜子取回来。”

“爷?”康学文吃惊。

云敖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去。

而云想容这厢,正在院中西厢房这侧亲自为韩婆子布置卧房,屋内一应铺盖被褥都用了崭新质地上层的,摆设也从新调换过,还叫了香附和香橼过来,道:“往后你们就跟着韩妈妈身边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香橼和香附心下就算有不服,也都行礼应下了。

柳妈妈这厢笑着与韩婆子道:“您不知道,香附和香橼原本是我们老夫人赏给六小姐的大丫鬟,六小姐虽然年纪小,却是最懂得疼人的。这两个丫头机灵,也只有她们能伺候的妥帖,不怠慢了您。”

韩婆子忙给云想容道谢。

云想容笑着摇头道不须多礼。

香附和香橼被柳妈妈一番话说的,心里舒坦了不少。想来皇上御口安排来的医婆,也只有他们来照顾更为妥帖。

这厢正热闹着知梅在廊下道:“卿卿。”

“什么事?进来说吧。”

知梅进屋,行过礼后道:“老夫人犯了心绞痛的毛病,这会子府医已去春晖堂了,大夫人、二夫人以及奶奶姑娘们也都赶着去侍疾,姑娘也快去吧。”

“心绞痛?”云想容咂念这一句,心下了然。

先前她与娘亲要去拢月庵,老夫人横扒拉竖挡着的,就是不愿意,后来如何永昌侯府来了人说了什么,老夫人立刻改了主意?那时候父亲刚说要老夫人给她安排医婆医病,还要给她增添下人,老夫人怕是不想遂了父亲的心愿才紧忙将他们打发走了。

谁料想,父亲竟然带着皇上的口谕来,将韩婆子直接带到了琉璎阁?被庶子如此打脸,还得赔笑叫好,老夫人会舒坦才奇怪。

可她的不舒坦,正是她的舒坦。

平日里老夫人欺负她娘亲太多了。

云想容心下畅快,目露担忧,“韩妈妈,您医术不凡,能否去为我祖母瞧瞧?”

韩婆子跟着云想容,就是云想容的人了,她可不觉得皇上安排她来的就可以倨傲,往后还有三五载要跟云想容一起度日,她连忙应是,道:“奴婢这就跟您去。”

老夫人这厢正捂着心口窝,气的心也疼肋骨也疼,一听下人说:“六小姐来了,还带了宫里来的韩婆子一同来。”

当下气的一口气憋闷在喉咙里,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解决

老夫人这一病,阖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大夫人和二夫人留下来侍疾,大夫人还派人去何府给小姑子送了信,不出两个时辰,四姑太太就忙三火四的带着大包小裹赶了回来,奔到了春晖堂卧房时候,汗水都沾湿了鬓角,大冷天竟然急出了一身的汗。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晌午还好好的,见了老三之后就犯了病。”大夫人将过错都推给了云敖。

二夫人不言语。

四姑太太气的恨不能骂云敖一顿,可碍着身边孩子们都在,尤其是云想容清澈如融入了满天星光的眼里还有担忧与无辜,骂人的话就咽了下去,转而道:“天也晚了,姑娘们都下去歇着罢,明日再来瞧你们祖母。”

四位姑娘起身应是,云想容还要作势将韩婆子留下,却被李妈妈婉言谢绝了。

见人都走了,四姑太太才拉着李妈妈到了院子里,低声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李妈妈为老夫人说话:“着实因为永昌侯竟然将手伸进咱们济安侯府来,前儿说要给六小姐请医婆,老夫人给遮过去,本是自己要请了来伺候六小姐的,可想不到永昌侯竟然不管不顾的,还跟皇上请旨从宫里要了医婆来。老夫人本就气的心口疼,六小姐来,还将那医婆带来了,老夫人才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

四姑太太摇头叹气,“那爹疼孩子,就让他疼去,母亲何苦为难自己,实在太不明智。再说卿卿带了医婆来,完全是出于孝顺,听说祖母病了,身边有好的大夫。哪里有藏着掖着的道理?母亲是太气闷了,才会什么都往不好的地方想。”

见四姑太太与自己想法不同,李妈妈不在多数,陪着笑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您得多开解开解”二人说着话回了屋。

云想容此时与三位堂姐,沿着傍晚时分暗淡天色下显得幽蓝的巷子向里头去,前后小丫头提着灯笼,被烛火被风吹的忽明忽暗,气氛显得越发静谧诡异。。

四小姐性子软弱寡言少语,低着头闷不做声。五小姐一直在背后恶狠狠气汹汹的瞪着云想容。三小姐觉得气氛太冷,就找话说来打圆场。

云想容像没事人一样与三小姐闲聊。与四堂姐主动说话,五小姐她则直接当做是空气那般不理会。

五小姐更气了,她真恨不得冲上去。将走在自己前方那个小身影踹倒,然后骑在她身上使劲暴揍她一顿,只想着都觉得无比畅快。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发作时,迎面看到一行人提着灯笼来,走近了一看。是潘姨娘和祝姨娘。

见了一行人,两位姨娘行礼。

五小姐忘了要打云想容的事,娇憨笑着迎上前:“姨娘要哪儿去?”

潘姨娘慈爱笑着:“去春晖堂伺候老夫人。”眼角余光看到云想容,忙收回视线,低声嘱咐五小姐:“…切记别再冲动惹是非,交给我来”

云想容目不斜视径直往前去。带着英姿进了后花园。

走上抄手游廊,英姿在云想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后担心的道:“我看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吓人。你可要仔细一些。”

“你且放宽心,没事。”云想容自信笑着,“我倒要看看她能用什么法子来拿捏我呢。”

回了琉璎阁的侧厅,韩婆子给云想容请脉,随后问:“小姐这些日子可曾心悸?”

云想容平日里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可她惦记着另一桩事,就将自己的感受说的严重了一些:“心里时常不舒坦。好似咳嗽就能减轻一些,还容易疲劳,动不动就感冒风寒,若是太生气或者太欢喜,就觉得气闷”

韩婆子蹙眉,听云想容说罢,又细细的诊过她的双手,道:“奴婢听侯爷说,小姐是早产降生,身子自来要弱一些,不过也并无大碍,往后就以食疗为主,药材为辅,定然会无事的。小姐也要适量的运动,不要总拘在屋里才是。”

“我最近在学打五禽戏。”

“五禽戏很好。”韩婆子笑着点头,在紫檀木翘头画案边开方子。

云想容大眼一转,道:“我听说,人的双脚上有许多的穴位,若按摩的多了,自然可以通筋活络,对身体很好。”

“小姐聪慧,的确有此一说。”

云想容想起前世见识过的石子路,笑着道:“总是按摩,倒不如做个石子地毡,铺在侧厅的地上,我每日赤着脚在上头早午晚的那么走,岂不是好?”

韩婆子闻言想了想,随后赞同的点头:“的确是好,小姐若真能安下心来好生锻炼,不胡乱吃东西,配着我来给你安排的药膳,身子好起来也容易。”话虽这样说,心里其实还是担忧的,六岁的孩子,心疾就已经不轻,如此身子骨,就算养大了,怕也不适合婚配生养,当真要用心的调养才是。

云想容闻言,就吩咐起柳妈妈来,细细的研究过做工后,柳妈妈吩咐人去做了起来。

所谓石子毯子,就是在一张厚实地毡上,粘满了大小各异排列有序的鹅卵石。不过四日功夫,石子地毡就做好了,不过因着粘了石头,这毯子就格外的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铺在侧间的地上。

云想容脱了鞋,迫不及待的走了几圈,硌得慌是真的,可走下来半个时辰,她身上也除了汗,人也精神多了。

“这个地毡果然是好。”

又过了两日,老夫人的病快要好了。云想容又特意带上韩婆子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让韩婆子给老夫人把脉。

老夫人每次都是强做欢笑。

越看她这样,她越开心。

四姑太太见了母亲这样,忙转移了话题:“母亲,我听金嬷嬷说,要开始着手准备给卿卿缠足了?”

“是啊。”老夫人病哀哀这几日,都忘了这个茬,听幺女一说才想起“此事可耽搁不得,就命人去预备下来,给六小姐缠足吧。”

云想容回头给韩婆子使了个眼色。韩婆子会意的点头,上前行礼道:“老夫人金安,奴婢斗胆说一句话。”

“韩妈妈请讲。”皇上安排来的人,她哪里敢怠慢?

正因为如此,韩婆子说话的分量就显得很重。

韩婆子先是请云想容出去,这才低声道:“六小姐的身子,将来怕是不好生养,小小年纪就体弱多病,且心疾严重,当真不是好兆头。”

不好生养?老夫人听到这里一阵焦急,将来让云想容去选秀,入宫之后少不得要为皇家绵延子嗣,母凭子贵也能庇护云家。

好容易挑了个有资质的,身子竟然还不行?

见老夫人沮丧,韩婆子只道是祖母心疼素女,笑着道:“好在六小姐年纪尚小,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奴婢正让六小姐每日加强锻炼,早午晚都要走半个时辰的石子路,这样经年累月下来,经过我给她调的药膳,还有安排的活动,身子定然会好转,生养也容易了。”

“是吗?石子路竟然如此神奇?”

“正是,人的双足之上穴位密集,常常走石子路,可强健体魄。所以奴婢觉得,六小姐缠足之后不能走石子路是得不偿失。云府的门第,加上老夫人的调教和六小姐的聪慧才情,将来必然不会差,也不差一双三寸金莲来添彩。”

的确,若真让云想容去选秀,一双三寸金莲,在绵延皇家自私的能力跟前比较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既如此,就暂且先不给她缠足了。”老夫人让李妈妈给韩婆子打赏了个大的封红,笑道:“六小姐的身子,还要多烦劳韩妈妈了。”

“不敢当,不敢当。”

第六十八章膈应

韩婆子与老太太说话时,云想容一直在一旁乖巧的听着,面露迷茫,天真的眨着眼。四姑太太这才发现侄女也在,韩婆子竟然与母亲说起什么生养不生养的事来,忙掩口轻轻地咳嗽一声。

老夫人回过神,察觉不妥,立即转移了话题,温和慈爱的问起云想容的功课来,云想容原本聪慧,又有成年人的意志力,课业上精进的快,让老夫人很喜欢,叫李妈妈去后头开了小仓库,赏给她一个精致的白瓷青花笔洗。云想容喜上眉梢,言行却稳重得体,既表现出对老夫人赏赐的受宠若惊与欢喜,又将良好的礼仪展露出来。

老夫人越发温和的笑着,与四姑太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暗自点了点头。怪道金嬷嬷说六小姐是最有资质的一个,果不其然是如此。

离开春晖堂,云想容如释重负,真诚的对韩婆子道谢:“这次多亏了韩妈妈。”

“哪里的话。”韩婆子微笑着,道:“奴婢既奉旨跟在小姐身边,自然会听小姐的吩咐,只要是于您身子有益处的事,哪里有不支持的道理?一双三寸金莲固然可爱,可身子强健更要紧。”

韩婆子是贴身伺候云想容的医婆,自然更关心她的健康。那缠足之事,寻常女儿尚且要受不了,化脓发热的常见,六小姐有心疾,万一有个闪失,她如何担待的起?莫说皇上不饶她,就是永昌侯那关她也过不去。

韩婆子是医婆,到底不会诊断不出她身体的状况,自己说的再严重,也只不过是略微左右她的判断而已,之所以一开始她就有把握说服老夫人不让她缠足,就是因着韩婆子的谨慎。毕竟她是奉旨来照顾她的。若真有什么可不好交代。

饶是如此,云想容仍旧认真的道了谢。

傍晚时分,英姿快步进了屋,将一张字条递给云想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道:“侯府的侍卫真不简单,一只鸽子险些都叫他们给抓去,多亏我一直守着,说了明白。”

云想容坐起身,柳月忙拿了件银红色的小袄披在她肩上。

云想容展开字条,上头只有四个字:“一切安好”。

云想容眉目含笑。长吁了口气。

柳月和英姿见状也都开怀,服侍着云想容歇下了。

此时的永昌侯府上房,云敖正在邱翦苓的服侍下宽衣。穿了白绸的寝衣坐上拔步床,邱翦苓便蹲下为他脱靴,美目含春,娇滴滴的笑着:“侯爷才回京都就这许多事情要忙,将妾身自个儿扔在府里。也不想我?”说着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云敖嘴角微翘,不言语。

邱翦苓将靴子摆好,就注意到云敖绸裤的裤脚处,用浅蓝色的银丝修仙,绣了一株兰草。

“哎呦,这是哪个绣娘做的。花样子真是别致,绣工也精湛。宫里针线局来了新绣娘?”自己站起身,脱了寝衣。只穿着大红色的抹胸和半透明的薄纱亵裤爬上拔步床,侧身躺在外侧,枕着一只玉臂,另一只手爬上了云敖的胸膛,大大方方的伸进了衣襟。

云敖侧过头看邱翦苓。只见她酥胸半露,笑颜生花。樱唇微启似等人采撷,作乱的小手更是大胆的顺着他胸膛往下滑进了绸裤。

云敖轻笑一声,心下难免想起另一个娇羞的人来,娴静不似翦苓这般热情,却也是个妙人,想起这段时日在孟家与孟娴静共度的时光,云敖身下有了反应,翻身将邱翦苓压在身下,吻她片刻方道:“绣娘哪有那个针线手艺?即便有,也没有那样新巧的样式。”

邱翦苓娇喘着,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哦?那爷是哪里得来的样式?”

云敖言语中有了一些骄傲:“图样是卿卿绘的,她还给我做了双袜子。”

邱翦苓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欲|火全部被浇熄,只是下意识的叫声轻吟配合云敖的动作。

那个小妖孽画的花样子,还给云敖做了袜子,衣裳岂不就是那贱娼妇做的!

邱翦苓气的险些吐血。

都四年了!她已经成功的将云敖拴在自己身边四年!怎么才这么一点的时间放他出去,他就又与那姓孟的干上了呢!?孟娴静果然是个狐媚子,短短几日就能爬上爷们的床!

邱翦苓越想越是生气,竟然完全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思,即便想要佯装没事,身子也诚实的失去了热情。

云敖才二十四,自然精力旺盛,可他从不屑强迫女人,见邱翦苓稍露出心不在焉的样子来,他就翻身躺下,盖上被子道:“乏了,睡吧。”

男人突然离开,将邱翦苓光|裸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冷的她打了个寒颤,委屈的情绪翻江倒海,当即落了泪:“爷是怎么了?莫不是在外头吃多了山野小菜,回到府里就嫌弃妾身了?”

云敖皱眉,觉得女人话多很是惹人烦,翻了个身面朝内侧闭上眼,想起柔顺的孟娴静,微微叹了口气。有了比较,加之年少时的那些回忆,云敖不知为何,心里竟挪出一块空位,装进了那个总是低垂着眉眼容色绝美的女子。

他不理会,邱翦苓更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