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意说明,英姿将锦盒和文房四宝都递上。

尉迟凤鸣双眼冒光,道:“你家小姐真的说着礼物太贵重了,她不能要?”

“是。”英姿颔首。不懂尉迟凤鸣到底兴奋个什么劲儿。

尉迟凤鸣一拍巴掌,“果然我没猜错!”兴奋的咧着嘴笑起来:“竟然还真是个乡党,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她是哪里人”嘴里念念有词,叽里咕噜说了许多英姿听不懂的话。

英姿汗颜,赶忙告辞往府里赶,急着将这事回禀云想容。

谁知道刚走到西角门前,就听见身后传来个陌生的声音:“英姿,你是英姿吗?”

第九十三章极品

英姿回到灵均阁时云想容屋里刚摆了晚饭,临窗的暖炕上摆了小几,一盏绢灯给桌上菜色镀了昏黄的光,香味扑鼻,十分诱人:一小碗羊蝎子,一碟子脆皮五香鸡肉,一碟子凉拌青萝卜丝,还有一碟子炒白菘,主食是一小碗疙瘩汤,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和馒头都放在小巧精致的竹篮里。柳月和柳妈妈在一旁伺候布菜,云想容则是文雅的用饭。小小年纪动作便已如行云流水,优雅自然。

英姿见状就没立即回话,而是垂头站在一边,不自觉的想起刚才的事。

她想不到,二舅会找了来。

许是穿的好,打扮的也干净利落,暮色下二舅都没认出她来,等确认是她,就兴奋的拉着他到一边,目光艳羡,不问她过的好不好,直接先赞道:

“到底是侯府养人,原来的泥猪癞狗现在也成了镶金镶玉的大美人了。瞅瞅你这头花,这耳坠子,手指头缝里随便流给家里点都够咱们一年嚼用了。”

英姿当时当真无言以对。本以为二舅是老实憨厚的,想不到也被二舅母教成这样,开口闭口都是铜臭。

“我出府来给小姐办事,这会子急着去回话,二舅有什么事不如直说。”

毛二这才笑了起来,道:“我在这侯府转悠半天,也没敢问门子,怎巧你就回来了呢,你老娘姥爷让我来问问你过的怎样了,还有,你老娘说,怎么当差这么久了,也没往家送过一次银子?好歹你有八百文的月钱呢,侯府里管吃管住,你一分用不到。还不拿家里来孝敬孝敬老的,帮衬帮衬你弟弟。”

“要是不要银子,二舅就不来看我了?”

“哪能啊,不过英姿,你也不地道了,你爹妈没了,吃住了我家这么些年,现在你捡高枝儿飞了,好歹也补偿补偿我们。”

“我在你家吃不饱穿不暖,干的活比一个大人都多。若是那些劳力拿到外头去不说发起来。至少也能养活我自己,哪里现在还需要补偿你们?我无父无母,姥姥、姥爷还有舅舅、舅母不说发发慈悲。帮衬我一些将来好度日,却跟我要起钱来!你们不要打我半分主意,你们有田有地合家温暖的,我在外头干活,竟还狠心来剥削我。要钱。我没有,二舅回去跟我姥爷姥姥说,一个子儿没有!”

她当时真是气急了。自从看穿姥姥和姥爷果真都当她是扫把星,急于将她赶出门,还将钱看的比她还重,她就发誓不在妇人之仁。二舅听了她的话。当即骂了起来,说她是白眼狼,翻脸不认人。她懒得听,就冲进了角门,门子将二舅拦在了外头…

“英姿?”

“啊?”

英姿猛然抬头,正对上云想容含笑的眼,这才发现小几早已撤下。柳月和柳妈妈也出去了。

英姿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小姐。我不是故意走神。哦,对了,才刚在尉迟府”

英姿将尉迟凤鸣的反应都说了。

云想容敛额,为什么尉迟凤鸣会那样兴奋?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然来意不明的东西,她又不能贸然收取,只能推脱。

罢了,事已发生,还是不理了。

“英姿,你还遇上什么事了?”云想容转而问。

英姿脸上通红,低着头,喃喃的将方才门前遇上二舅的事说了,随后担忧的道:“我怕我二舅会在外头胡言乱语,殇饬了小姐,早知道就该将银子给他的。可我实在气不过,这些日跟在小姐身边,识了些字,长了见识,也见多了小姐处事为人,难免觉得自己若再将就他们是对不起自己,所以才一时昏了头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英姿难过的道:“我不甘心做什么他们将银子钱看的那样重…现在却有可能害了小姐。”

英姿人如其名,英姿飒爽,平日里果敢干练,人又聪明好学,伺候她素来忠心耿耿。云想容喜欢她,从来没见过英姿如此难过,想来人都有软弱的一面,便拉着她的手笑着道:

“好了,你莫哭,你们家里的事我不好多言,不过你若担心你二舅在外头嚼舌我,倒也不必。殊不知整日里侯府有多少张嘴开开合合,事情也是被传的真真假假,老爷夫人们素日忙,哪里有时间在乎咱们这些个小事?拖着不理会也就是了。”

英姿闻言,心里一阵暖,却也更觉得对不住云想容,云想容安慰了她一番,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侯府,是一门双侯的云家,不可能所有人都称赞,平日背地里言三语四的人难道还少了?左不过让这些人随便说去,也伤不到侯府利益,更动不到云家的根基,随他去吧。

云想容如往常那般,上学、做女红,锻炼走石子路,如此过了三日,清晨淅沥沥下了第一场春雨。冰雪被雨水浸过,融化的迅速,可空气里却透着彻骨的寒冷。

云想容一大早就吩咐柳妈妈去琉璎阁看看,嘱咐孟氏今日注意添减衣裳,不要感冒风寒。自己则是穿了银红色的素缎袄裙,外头罩着白兔毛坎肩,双丫髻各簪了一朵珠花,就接过英姿拿来的苹果大小的黄铜小暖炉。

一行往外走吩咐着:“今儿天冷,你们都穿多些,都不要惹了风寒才是。”毕竟柳月和英姿一个十一一个七岁,还都是孩子。

英姿笑着打趣:“瞧瞧咱们小姐,未满七岁,就跟老妈子一样了。”

柳月嘟着嘴不服气:“卿卿是跟咱们好,关心咱们。”

“我哪里不知道?就你知道讨喜。”英姿故意逗柳月。

柳月也听得出她是在玩笑,就与她笑闹起来。一行人上了西花园子的抄手游廊,晨曦中被初春细雨滋润的泥土散发着一股子清凛香气,让人心情愉悦。

下了抄手游廊的台阶,英姿便撑起了油纸伞为云想容遮雨。月亮门斜对着春晖堂大门前的空地,这会子两侧已经摆了开的正好的绿色盆栽,被绵绵小雨洗刷的叶子闪亮。

云想容一只脚才刚踏进春晖堂的院门,突听见后头一阵脚步声,回头就见一个小厮慌忙冒雨跑来。见了云想容行礼,就往院子里去。

李妈妈撑着伞正要出来,迎面看到那小厮,呵斥道:“忙什么,这么慌脚鸡似的。”

小厮道:“才刚侯爷和三位老爷的车马才出东门,就被一妇人拦住了,她吵嚷着,说是侯府苛待下人的月钱,若是不给她银子,她就要到外头宣扬去。老爷和三位老爷今日外出事忙,没空闲理会,就让小的来告诉老夫人一声。让老夫人问明白了发落。”

李妈妈闻言,面色凝住,老夫人持家有道,外头虽有谣言,但不至于闹到府里来。如今却不知是那个奴才的家人闹开了。侯府每日各房大小事务繁多,打罚了的也不知凡几,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来抹黑的?

英姿听了,却一下子白了脸,慌张的看向云想容。

云想容也明白了是何人。那妇人为了钱胆敢这样张扬,必定是英姿的二舅母毛江氏。

云想容眯了眼,道:“这事不难办,索性叫护院将她撵走,吓唬一番也就是了。侯府是什么地方,容的了她撒野。咱们家就没有过克扣下人银钱的事,必定是来造谣生事,说不定还是来故意抹黑祖母的呢。”

李妈妈也觉得是如此,就急忙进了屋去回了老夫人。

老夫人刚洗漱完,正在匀面,闻言浑不在意。这种事一年下来也不知要发生几多,只不过少有遇到这样张扬的罢了,就让李妈妈按着云想容说的去办了。

云想容进屋,陪着老夫人用早饭。

饭吃了一半,李妈妈回来了,面色有些难看:“回夫人,那妇人不走,自称是英姿的舅母,说是来找英姿要钱的,若英姿不给,她就日日到府门前来闹。”

老夫人放下调羹,看向了云想容以及她身后的英姿。

云想容忙站起身,“祖母。”

“你屋里竟然还有这样惹麻烦的人?到底外头得来的人就是靠不住。什么要钱?你让她舅母直接将人领回去。把月钱算清给他们一并拿着就是。”

言下之意,竟是要撵英姿走?

英姿闻言,扑通一声跪下。

云想容心里也着急,面上却不动,笑嘻嘻的上前来挽着老夫人的胳膊,答非所问的道:“祖母,将来这样五花八门的事或许还有吧?”

老夫人眼角下垂的丹凤眼斜睨云想容,抿着唇憋着笑意:“小机灵,你又要做什么?”

“祖母既都赏了我独立的院子让我自己当着小家,不如我房里人的事也交给我处置吧。”

老夫人道:“虽说咱们不在乎那些升斗小民怎么说,可传了出去到底好说不好听啊。”

“祖母怕卿卿处置不妥?”云想容甜甜笑着,道:“祖母大可放心,我保证在大后日进香之前将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的,绝不让祖母出行的时候还看到这样的麻烦事。祖母就疼疼我,给我这个机会吧。”摇晃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

第九十四章凄惨

老夫人如今的确存心要锻炼云想容,况且若她将来入了宫,自己还凭什么拿捏她?唯一可靠的就是用亲情来栓住她,让她真心尊重喜欢自己这个祖母。

思及此,老夫人搂着云想容摇晃道:“罢了罢了,就随你这小丫头去办,只有一样,可不许闹出人命。”先前她是怎么收拾邱翦苓的老夫人可看的清楚,她绝对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云想容笑嘻嘻的给老夫人行了礼,道了谢,就拉着英姿出去了。

谁知急忙赶到了府门前,却没见到毛江氏的人。门子说,毛江氏闹完了就走了。次日毛江氏没有出现。再次日,毛江氏站在门前嘟嘟囔囔探头探脑,还拉着门子说了许多英姿的坏话,等人回了云想容,云想容赶到时,毛江氏又走了。

云想容再有的耐性,也被毛江氏磨的心头蹭蹭冒火。毛江氏就像个烦人的苍蝇,总在人眼前转悠,挥手撵时,她飞不见了,待会儿又回来挑衅。

英姿更是被毛江氏气的不轻,这样的人竟然是她的亲戚,她觉得寒碜!且因为自己给小姐惹了麻烦,英姿心下愧疚已不可言喻。

眼看着明日就是老夫人带着媳妇和小姐们去白云寺上香听禅的日子,云想容在不将此事解决,怕老夫人就会将英姿撵走了。她房里好容易有了靠得住的人,难道要给人机会将她的羽翼减去?

云想容索性吩咐英姿:“走,咱们在门前转悠转悠。你二舅母如此爱钱,今儿不来,明儿也会来!”

就这般守株待兔,到了午饭时间,云想容没有等到英姿的二舅母,却远远看到一个人缓缓走了过来。

那人二十出头年纪。细挑身材,麻鞋鹑衣,形容落拓,但好在打理的还算干净,细瘦的手打这个类似于“算命”的旗幡,上头写的却不是算命,而是“谋、断”。

云想容停下脚步,就见他走到了济安侯府大门对过的墙根底下,将旗幡一戳,身子笔直的站定。不动了。

这个人有意思。

谋断,难道他是想上门做个幕僚清客?

云想容心下好奇,吩咐英姿:“你去看看?”

“是。”

英姿行礼。直朝着那人走去。见他形容落魄,表情倨傲,有些不喜,道:“你做什么的?谁准你在侯府门前摆摊。”

那人看了看英姿,神色木然的道:“谋事三钱。断事五钱。”

英姿闻言一愣,她每月月钱八百文,才和八钱银子。他开口就敢要这么多,难不成当侯府是开善堂的?

英姿去回了云想容。

云想容听了,越发觉得有趣了。索性带着英姿走到这人跟前。

左右是在后府门前,也没人敢将她如何。

“这位先生好。”

那人挑眉。看了看云想容,开口又道:“谋事三钱,断事五钱。”

云想容抿唇一笑。吩咐英姿:“给他三钱。”

英姿不情不愿,从荷包里取出三钱银子递给他。

那人接了银子,问:“小姑娘所问何事。”

云想容笑道:“英姿,你跟他说。”

英姿立即明白云想容是问毛江氏的那件事,就将自己父母双亡后如何到了外家。舅母如何苛待,现在又是如何状况说了一遍。

那人听完。立即道:“有三策。一则,拖。偌大侯府,也不在乎一个小妇人口舌之快,时间久了她要不到钱,自然要家去。二则,派人去她家中闹事,她着急,自然回家去。三则,釜底抽薪,想法子让她粘包,关到牢里半日,吓唬一顿,保准往后再不敢冒犯。”

云想容想不到这人反应倒也快,笑道:“三则办法,先生觉得我取哪一则妥当?”

“断事五钱。”那人低头看看云想容。

“给他五钱。”云想容笑着吩咐。

英姿给了钱。

“第一种办法不妥,时间久了恐会生变,府上长辈会觉得你做主子的管不好下人,处理不好大事。第二种并非长久之计,她有可能去而复返。第三则为上策,这等市井之人个顶个欺软怕硬,怕了,自然再不敢来捣乱。”

云想容因为毛江氏的事,已经闹腾了三日,原本她因见不到毛江氏想不出办法,谁料想此番却遇上个旁观者清的。且立即找到了解决办法。

云想容心下欢喜,仰头打量这人。

见他面方鼻直,双目如炬,眉宇间含着睿智,身有书卷气,更有挥斥方遒意气风发之态。只不过面有菜色,似当真穷苦,看他落魄至此,却着实是个人才。

善于谋断之人跟前,这等墙内琐事都是小事,人家张口便来。云想容心念电转。她身边,正缺这样的人。往后她遇到的事定然不会少。

云想容心念一转,道:“请教先生大名。”

那人低头看着云想容,不言语。

英姿见状,气的叉腰“你开开口赚走了我家小姐八钱银子,如今问你姓甚名谁你却不说,未免太不厚道。”

那人面上微红,拱手道:“在下郭翀,表字茂功。”

“敢问先生,仙乡何处?”

“家在松剑”

“关外人?”

“正是。”

云想容颔首,微笑道:“谋事三钱,断事五钱,不知要请了先生做清客,要几多银两?”

郭茂功愣住,半晌方道:“还是请你府上大人来吧。”

“你这人,好没意思!”不等云想容说话,英姿就不服气的数落起来:“我家小姐乃是永昌侯的长女,济安侯府的六小姐,侯爷其实你说见就能见的。”

“英姿。”云想容摆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对郭茂功道:“郭先生善于谋断,又混迹于京都。京都城中达官贵人甚多,可我瞧你如今仍旧落拓,为何没人看得上先生才华?”

郭茂功垂眸抿唇不语。

“想来,要么先生的才华如椟中之珠,要么,定然有什么理由,旁人不能收留先生。我想定然是后者。”

郭茂功垂眸,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云想容。

云想容也由着他打量,道:“今日先生来到我家门前,定是想找机会见我祖父或者父亲。可先生可有信心,我祖父和父亲与旁的嫌贵不同,不在乎那个导致先生落魄至今的理由?”

云想容说到此处,叹息道:“先生若有意,可再来侯府门前摆摊。今日多谢先生相助。”

云想容说罢与郭茂功颔首,带着英姿回了府。

头晌,老夫人与各房夫人,以及几位小姐要出行,云想容推说不舒服,怕冷,留在了府里。孟氏担忧女儿,又不好不跟婆婆去。临出门前嘱咐了韩婆子一番定要好生照顾好云想容。老夫人则是心下了然,心道许是小丫头找不到解决的法子,正在头疼,索性也不强迫她去。

等人一走,云想容立即吩咐了英姿备车,直奔着京都楚家位于石虎胡同的珠宝铺子赶去。找到楚晏,二人到了后院交头接耳了一番。

英姿也不知云想容与楚晏都说了什么,只是商议到后来,楚晏已一反温文尔雅的公子形象,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云想容与英姿又速速回了府。

次日,就传来毛江氏在大街上不留神撞坏了一福贵公子刚买的贵重瓷瓶,被拉去衙门告了。好容易那福贵公子发善心,才没让毛江氏配个倾家荡产,灰溜溜的回乡去了。

老夫人听了,只瞪了云想容一眼,笑骂她“机灵鬼儿”。在也没过问此事。英姿也是松了口气。

又过了七日,楚晏来了府上。

“卿卿,你要查的这人在松江可是个名人。”

“怎么说?”云想容给楚晏倒茶。

“这个郭茂功今年二十一,也算是生于诗书仕宦之族,只不过家道中落,到了他这一代祖上根基已尽了,就落下他一人而已。十三岁中秀才,十五岁娶妻柴氏,一年后生有一女,名叫薇姐儿。他们家中靠柴氏买菜为生,郭茂功则一心于举业。可当地有个乡绅浪荡子,是出名的恶霸,看上柴氏美貌,去年秋闱时,郭茂功进京赶考,才出家门,这个恶霸就去柴氏卖菜的摊子上捣乱,柴氏不从,这恶霸贿赂了当地的知县,将柴氏关进牢里,逼迫她就范。柴氏苦求无果,险些撞柱而亡,知县怕将事惹得大了,就将柴氏放了出来,等柴氏回家时,已是八日之后。”

云想容心里揪紧:“他们家薇姐儿”

楚晏痛心的颔首:“柴氏出去卖菜时,带着孩子不方便,又怕家里来了坏人,就将门窗都锁了起来。孩子出不来,大声哭号也无人理会。家里能吃的,连墙土都抠出来吃…可郭家得罪的是当地出名的恶霸,没人敢搀和他们的事,邻居竟没有一个敢出头的,柴氏回家时,薇姐儿已经饿死了,尸体都已发臭。郭茂功听了消息,秋闱都没参加,急忙赶回去,可这时柴氏已经疯了。”

云想容垂下长睫,眼泪涌了出来。她忙用帕子擦拭。

“不过,这个郭茂功也是个有能耐的,他用了计,将那恶霸致死了。也算给妻儿报仇了,只不过,那收了贿赂的知县他却没能动了分毫。”楚晏道:“这个知县名叫姜茶,家里也有些来由,他的表姑,是京都有名的薛公子的嫡妻。”

第九十五章双喜临门

一听此人是薛公子的亲戚,云想容就明白郭茂功为何会落魄至此,无论是否怀才,都不会有贵族肯收他做清客门人了。

薛公子单名芮,表字韶之,今年应当三十一岁,是正隆二十九年的进士,皇帝践祚前还是昭王之时,薛韶之便与昭王过从亲密,云想容的记忆中,皇帝的两个好友,一个是她父亲云敖,另一个便是薛韶之。只不过因薛韶之为了皇帝受了伤害,皇帝对他更加善待。

正隆三十四年,大事爆发之前,薛韶之全家曾被太子捉去,意图逼迫他招证昭王有谋逆之心。薛韶之不从,太子就在他面前,命人奸杀他一妻三妾,残害他两个儿子,最后还将薛韶之处以宫刑。饶是如此,薛韶之也没有说一句昭王的不是。太子这才恼羞成怒,趁先皇弥留之际冲进了昭王府里,杀昭王一子二女,后来,便是云敖及时赶到,射杀太子,入宫逼先皇改诏立昭王为储。

薛韶之被救出后,成了不健全之人,再不能入朝为官,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也无子嗣。好在天可怜见,曾经与薛韶之有过露水之欢的一名丫鬟,恰好怀了身孕,为他诞下个独子,翻年就被扶正。皇帝对薛韶之充满歉意、感激和怜惜,就让他做了个富贵闲人,他虽不是官,可他为皇帝掌管内宫的财务,又设法为皇帝经营财产。

这样一个人,就算不是官,谁敢开罪?更何况薛韶之此人为人谦恭谨慎,从不树敌。更不自大自满。对人礼数周全。他越是如此,皇帝越喜欢他,朝臣越尊重他。

那个松江知府姜茶,应当是薛韶之现在的夫人表兄弟家的儿子。

不过云想容前世在恬王府,也接触过薛家的人。似乎薛韶之甚少与亲族朋友走动,说不定这个姜茶是扯了薛韶之的虎皮来做事。

云想容与楚晏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卿卿,你打算怎么办?”

云想容白嫩的小手摩挲着牡丹青花盖碗,桃花眼中有算计之色,半晌道:“他虽含冤待雪,的确可怜,然咱们没那个能力,帮不了他。”

楚晏也知云想容说的对,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落忍。

云想容又道:“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他。先与他谈谈在做定夺吧。”

“也只能如此了。”

若郭茂功只是孤身一人,他们要寻到他并不容易,除非他上门来见。可郭茂功还有个疯癫的妻子柴氏。且凭他的性情,是绝不会丢下妻子不管的。所以云想容让楚晏手下的人在京都以及京都附近的村镇寻找。才过了三日,楚晏的人就来回了信,说是郭茂功与他的疯子妻子住在京都城北外的桃树村。

谁知云想容还没等寻到合适的借口出门去见,英姿却先一步来回话:“小姐。您等的那位谋断的先生来了。这会子正在府门前呢。”

云想容心下一动,道:“这会子我若出去恐不合适,英姿,你去与他说,请他明日未正到石虎胡同的珠宝铺子等我,你在顺道去一趟石虎胡同。告诉楚公子一声,要礼待此人,等我到了在说。”

“是。我知道了。”

英姿领命快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