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种无声的付出,才越叫人心疼啊。卫二家的抿唇含泪摇头。

沈奕昀却道:“那恬王世子我接触的较多,他却配不上六小姐。”

“什么?”卫二家的惊愕,她对云想容一直很喜欢,事关她的终身大事,她也很焦急。

沈奕昀道:“恬王世子性子虽憨厚,但正是这种性格才不讨喜。他为人没个算计,也没有才华,靠的都是祖上荫蔽罢了。若是六小姐嫁于他,以她的聪慧和才华,定会觉得委屈。而且据我所知,恬王妃对儿子极为爱护,刘清宇似乎到了十几岁了,还都跟母亲一张床睡,这种母亲,对儿子过分爱护,将来定会仇视儿媳。还有刘清宇的妹妹,刁钻的很,绝不是好相与的。丈夫无能,婆婆不喜,小姑子又刁钻,最喜挑拨事,你说她能有什么好日子?且最要紧的还不只这个。”

“还有?”

“是。刘清宇虽只有两个通房,可他对于风月之事颇为喜好,章台走马追欢买笑的事并不少做,还暗地里养着一些粉头戏子。府里更要紧是他兴起之时,连身边漂亮的小厮也能将就办事。如此放浪之人,我总觉六小姐跟了他仿若明珠暗投。是当真玷污了她。”

卫二家的颔首,无奈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少爷不近女色,自然不理解,但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像世子那样多金年少,流连于秦楼楚馆的也没人会说什么。”

沈奕昀摇头,面带鄙夷:“我最厌烦心口不一的人,刘清宇口口声声对六小姐如何倾慕,可自己根本做不到洁身自好,除了淫|欲之外,我看不出他哪里喜欢六小姐了。六小姐生的颜色好,他看中的大概也只是她的颜色。”说到此处,沈奕昀面露恻然:“或许这世上,也没多少人懂得欣赏她的才华。”

卫二家的知沈奕昀平日少言寡语,若非必要是绝不会高谈阔论的,今日事关云想容,却说了这许多,心里越发肯定四少爷对云想容的喜欢,唏嘘道:“可惜,皇上已给赐婚了。少爷,你还是断了念想吧。”

沈奕昀莞尔,“我方才不是说么,我只是想保护她,并未做其他想法。至于刘清宇,我要再仔细看看,若他能改正,或是我再发现他有何值得六小姐托付一生,那也就罢了。”

卫二家的听的心惊胆战。沈奕昀的意思仿佛若是找不到刘清宇可取之处,还要想法子搅黄了这桩婚事?

“少爷,这可是御赐的婚事,你别乱来啊。”

“我有数,乳母,我不方便去侯府,你替我去看看她吧。”

卫二家的叹息,颔首道:“我知道了。”缓缓退后两步,刚要转身离开,沈奕昀却叫住了她。

“对了,她身子不好,咱们不是还有一株百年人参么,你一并带去吧。”

卫二家的回头揶揄的望着沈奕昀。可沈奕昀已经拿起书来看,不看她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耿直

云想容烧了一夜,次日清早才略微退了热,却是歪在床上浑身无力,吃了药困意袭来,偏强撑着不睡,大热天里穿着中衣还嫌冷,又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叫了韩婆子来床前问话。

“韩妈妈,我这身子从前虽然体质差些,却不是这般虚弱,你说会不会是我吃的那个药有什么问题。”

“难说。”韩婆子诊过云想容双手的脉,声音温和中透着些惭愧:“那药原本说是鹤顶红,我当时听了三魂吓掉了七魄,若真是鹤顶红,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后来发觉并不是,可那药让您昏迷,引得您心疾发作不说,还引得发热,也不是什么温和的药。小姐恕奴婢无能,断不出那是什么药,找不得对症的法子来。”

“这哪里能怪妈妈,能保住小命儿已是我的造化了,这些年韩妈妈照顾我的身子无微不至,若不是你,我怕也没有这么好的底子,单昏迷的药也能要了我的命了。”

云想容说的是肺腑之言,韩婆子听了熨帖的很。

然她看着云想容长大,对她自然也不只是主仆之情,她越是如此体谅,韩婆子越是觉得惭愧,“小姐放心,我定尽全力将您身子调养好。不过您身子此番亏损,却并非一时半刻补养的起来的,您先天不足,心脏本就若,这一遭等于将奴婢为您调养了多年的成果都尽付东流。您这个身子骨,怕是有段日子要调。”

“那成婚生养呢?”

见云想容问的直白,韩婆子也不避讳,怜惜的望着她,摇摇头道:“成婚到无大碍,只不过生养难了些,少说也要再调养一年。这还要视小姐身体状况来定。”

说的是她身子不好,云想容却心下欢喜,“这事儿还得请韩妈妈去与我祖母说明,您也知道皇上赐婚的事,若是成了婚,却一两年不得生养,还不如晚一些成婚妥当。”

“的确是这个理儿。”韩妈妈连连点头,一两年时间,足够恩断爱迟了,如果这样嫁过去。还不如不嫁,“为了小姐的终身幸福,奴婢少不得要到老太太那里多句嘴。”

“多谢韩妈妈为我劳心。”云想容起不来身。只半俯在床上给韩婆子颔首行礼。

韩婆子连忙还礼:“小姐多礼,折煞奴婢了。”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柳月掀门帘进屋,回道:“小姐。卫妈妈来了。”

“快请进来。”

云想容由英姿扶着靠在金丝缎面软枕上,才刚盖上纱被,卫二家的就进屋行礼:

“六小姐。”

“卫妈妈无须如此多礼,英姿,快搀卫妈妈起来。柳月,看座。上茶。”

卫二家的微笑道谢,在拔步床前的交杌坐下打量云想容,见她面色灰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心疼的道:“六小姐受苦了。虽说是救驾有功,可亏损了自己的身子,到底可怜见。”

云想容正疑问昨日夏辅国来宣旨时候说的救驾有功是何意思,一直没有机会。这会子正好问问外人,也知皇帝是如何堵悠悠之口的。

“卫妈妈也听说了?”

“哪里能没有听说。”卫二家的不等云想容细问。就将外头传言细细的说了,“都说您在御书房当值,本有刺客给皇上的茶水下毒,谁知皇上将那盏茶赏给了您,反倒让您中毒了。刺客如今已经被正法了,只是可怜了六小姐。”

原来是这么说的。

云想容嘲讽的笑,皇帝不但心狠手辣脸皮厚,还很会胡诌。

云想容便道:“能机缘巧合救了皇上,就算搭上我一条小命也不值什么的。”

卫二家的颔首道是,拿了一个细长条的红木盒子上来,道:“伯爷正闭门苦读,准备八月份的秋闱,无暇抽身。况且小姐处在深闺,他是外男不方便来,知道小姐身子不好,很是担忧,特地吩咐奴婢为您带了这个来。”

说着展开了木盒,里头放着一株已成人形的人参,“这是百年人参,头些年我们少爷从关外燕北那边儿的行商手里购得了两株,都是长白山上的圣品。头一株给了您姨母,这一株少爷说给您养身子。”

一旁的韩婆子闻言面带喜色,不由得道:“小姐元气大伤,血气不足,有了这株百年人参,身子要好起来可就是事半功倍了。许半年功夫就调养的好。”

“能帮上忙那便是最好的了。我们伯爷知道也必然会喜欢。”卫二家的起身,将人参交给了韩婆子。

韩婆子这才惊觉言语有失,和英姿,柳月一同看向云想容。

云想容这会子正处在惊讶中。她与沈四若说交情,倒是有一些。可却并无深交,细细说来,她还曾经坏了他的好事。差一点将他卖给了官府。

怎么这人不报复她,反倒给她人参?

想起头些日沈四在府里时起初与她温和,后来莫名其妙就疏远了,云想容越发觉得他喜怒无常,结合前世的记忆,云想容看着那株人参反而觉得扎手的很。

人家统共两株百年人参,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多好,偏无私的都给了她,前一株救了孟玉静,这第二株她若留下,未免太贪得无厌了。可若不留,说实话,云想容心底里有些怕沈四,他给的东西,那就是执意要给,她若不要,反而会得罪了他。

云想容是得罪谁也不愿意得罪那个煞神的。一想到前世他做过的事,她都觉得背脊上冒凉气。

“多谢卫妈妈,也请您为我多谢沈伯爷。”云想容笑道:“正好我前儿得了一方好砚,要送给伯爷下场用的,偏我不得闲,不能亲自送到府上,还请卫妈妈帮忙捎给伯爷。”

云想容说着,就吩咐英姿:“你去库房把我那方‘蟾宫折桂’的澄泥砚拿来。”

“是。”

英姿领命,不多时就捧着个淡蓝色缎面的锦盒回来。

云想容笑道:“这是山西绛州的澄泥砚,储墨不耗,积墨不腐,冬不冻,夏不枯,而且写字作画不生蛀虫。我知沈伯爷用的还是从前那方歙砚,这方‘蟾宫折桂’的意头恰好,提前预祝沈伯爷能蟾宫折桂。”话虽然这么说,可云想容不记得沈四举业上有成就。前世他的命运与今生不同,那时他也没缘分下场考试吧。

仔细想想,他也是个可怜人。

云想容打开锦盒,里头那方砚台上果然雕了莲花和金蟾,且砚台光滑如玉,似陶却精致于陶,似石却更胜于石。端的是无价之宝。她双手将砚台递给卫二家的。

卫二家的素来知云想容是爱好书法的,对于她来说,一方好砚比千金万金都来的珍贵。如今她能割爱给沈奕昀,足见她对自家主子的重视。

奈何这两人无缘。

卫二家的心里百感交集,将砚台收好了,道:“多谢六小姐,我一定将东西带到。”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卫二家的变起身告辞了。谁知不等出门,外头又有女孩儿清脆的说话声近了,珠帘一挑,云明珠、云嫣容带着刘嗪说笑着进了屋,待看到云想容时,三人才住了口。

“六妹妹可好些了?”云嫣容皮笑肉不笑。

云想容颔首:“托姐姐的福,我很好。”

“六妹妹这一下子也算因祸得福了。还未恭喜你呢。”云嫣容胳膊肘拐了云明珠一下:“七妹,你有没有为你六姐道喜?”

云明珠只恨那毒怎么没一下子毒死云想容,又妒忌她得了如此好的亲事,从小到大,她云想容什么都有,可她云明珠就什么都没有。这会子哪里还能说出恭喜的话来。奈何刘嗪就在一旁,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刘嗪却是一进门就瞧见卫二家的了。

她关注沈奕昀良久,自然知道沈奕昀无父无母,对自己乳娘就如同生母那般。也来不及去看看云想容的病况如何,就笑着到了卫二家的跟前:“这不是卫妈妈吗?您一向可好?”

刘嗪一说话,云明珠和云嫣容才注意到屋里有陌生人,皆好奇的看过来。

就见这妇人三十出头模样,身材和中,穿的是极好的绸缎料子的衣裳,头上的头面和腕子上的镯子也是极新式样儿的鎏金打造。可见她在主子面前是极为得脸的。

云明珠半晌才想起这位是沈奕昀的乳母,忙堆了笑,甜甜的叫了声:“卫妈妈好。”

卫二家的一直冷眼看着云想容的姐妹,她们哪里是来探病,分明是来捣乱的。她性情耿直,在沈奕昀身边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又不是侯府的人,说起话来也没了那么多忌惮,还礼道:

“五小姐、七小姐,刘二小姐好。恕奴婢多嘴,说句不该说的话。六小姐如今缠绵病榻,禁不起烦乱,若是有心来探望,起码要说些让病人熨帖的话,何苦夹枪带棒的,这到让我一个外人觉得有些人根本不是来探病,是来倒酸醋的。六小姐才华出众,得了什么也是应得的,有能耐的自个儿挣去,到个病人跟前言三语四的,叫我老婆子看不上。”说罢极为轻蔑的看了云嫣容和云明珠一眼,那眼神,仿佛他们比丫头还不如。

第一百七十三章护短

云嫣容脸上发青,她不就是庶出吗?可到底也是云家的小姐,怎么连个婆子都敢训斥她?

云明珠也是暗自咬牙,却不想给卫二家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免得她回去与沈奕昀说嘴,愣是一个屁都没敢放,极品妖孽玩暧昧。

刘嗪笑挽着卫二家的胳膊,很识大体的为云嫣容和云明珠打圆场:“卫妈妈不必动怒,姐妹们是与六小姐玩笑呢。”

卫二家的斜眼看刘嗪,心道这个也不是什么好货,有那样的哥哥,她能好到哪去?再说她顶着来探病的名儿,进了门连句问候都没有,见了她却如同吃了蜜蜂屎一样,再傻也知道她安得什么心,四少爷是多金贵的一个人,会看得上她?

卫二家的心里先将刘嗪给否定了。

刘嗪丝毫不察,自沈奕昀搬回承平伯府后,他虽然与哥哥过从甚密,可男人家出去,到底不会带上她。她从前借口来济安侯府找机会接近沈奕昀,机会微乎其微,然她每次都享受那种期待的感觉,如今却是连一点的机会都没有了。

今日见了卫二家的,她哪里能放过机会?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不是哥哥那样扭扭捏捏的人,定要让沈奕昀知道她的心意才好,往后也好求了父王和母妃为她说和。

“对了,我有个事儿求卫妈妈帮忙,您借一步说话。”刘嗪全然忘了今日来是探病的,挽着卫二家的的胳膊出去了。

云想容给英姿使了个眼色,英姿悄然跟上。她心里却明镜一般,沈四那张脸的确招惹人,也怪不得刘嗪动心,莫说刘嗪,云明珠不也是这样么,还有云嫣容。似乎也颇为在乎沈四对她的看法,女孩子们情窦初开,最在乎在心上人心目中自己的形象了。云想容心里如此想着,眼神就多了些了然和看戏的笑意。

云明珠和云嫣容转回身,正对上她的眼。二人皆是羞恼。

云嫣容在临窗的圈椅坐下,道:“如今六妹妹得了意,怕也不将我们姐妹看在眼里了,连个外人都敢出言教训人,焉知不是有人背后授意的?”

云想容疲惫的很,懒得与他们对付嘴皮子。就让柳月扶着自己躺下,根本连回答都懒得。

云嫣容一拳打在棉团上,怒气更盛。

云明珠在云嫣容另一边坐下。道:“五堂姐不必多言,如今她是准世子夫人了,身份地位不一样,哪里会赏脸与咱们姐妹说话。咱们可是小人物呢。”

“是呀。真是悲哀。”云嫣容用帕子扇风,“我就是为七妹妹不值。怎么你没早生个几年,或许就轮不到旁人了。”

云明珠怨毒的瞪着睡颜安详的云想容。

云想容心里可以断定,内定云嫣容入宫的事现在还是秘密,否则她也不会到她这来闹。她不睁眼,声音尤自带着几分虚弱,“五姐倒是早生了几年。”随即嗤的一声笑。

云嫣容上一次选美在即却吃坏了肚子。因此错过了机会,几乎成了人尽皆知的事儿,如今被云想容一句话噎回来。双唇翕翕,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明珠冷笑道:“果真如我说的那般吧,六姐姐就算傲,也不要傲的这样明显。”

柳月和柳妈妈在一旁看的动怒,小姐正病着。没心思对付他们,他们反而越加胡搅蛮缠了。

柳妈妈愤然道:“五小姐、七小姐请回吧。我们小姐困了,要睡会儿。”

云明珠恰好寻不到机会,见柳妈妈先为云想容开了口,立马蹦起来抽了柳妈妈一巴掌,“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柳妈妈在云想容身边当差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样屈辱,奈何对方是小姐,她却不好动作。

云想容听见巴掌声,已强撑身子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平静的望着云明珠,“乳娘,柳月,扶我起来。”

柳妈妈和柳月一左一右搀着云想容下地。才几日功夫,她已瘦了一圈儿,身上雪白的中衣是今春新裁的,这会子却宽大了许多,柳妈妈看的心疼,担忧的道:“卿卿,我没事,你别”

“你不用管。”云想容又两人搀扶着,缓缓走向云明珠。

云明珠此时已经背脊发凉。云想容那样子,仿佛随时会将她撕碎了似的,想到她曾经对她的种种处罚手段,云明珠不敢对上云想容的眼睛,频频退后,直到小腿撞上圈椅,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云想容见状嗤笑,双手握着圈椅两侧,她身姿高挑,此刻要弯着腰才能与云明珠对视。

“看来,明珠还没有记住教训。总是这样低级手段,你不烦,我都烦了。”

云明珠在云想容那似墨玉一般的瞳仁中看到了惊恐的自己。

“六姐,我”

话没说完,云想容已经骤然直起身,轮圆胳膊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云明珠被打的脸一偏,脸颊火辣辣的疼,口中尝到了血腥味,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云想容,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来,“你打我?你为了个奴才打我?!”

柳妈妈和柳月也想不到云想容会为了下人动手,都愣在了当场。

云想容喘着粗气,扶着柳月的胳膊才堪堪站定,冷笑道:“我素来恶名在外,你忘了?”话是对云明珠说的,眼神却扫向云嫣容。

云嫣容吞了口口水,骤然想起小时候,她不过说了云想容的母亲一句不是,她就敢骑在自己身上跟她拼命,她不过用茶碗砸了她的丫头,她就敢用那装着热茶的茶碗砸自己,若不是她躲开的及时,毁了的岂止是她卧房里的西洋美人镜?

这人沉静了多年,她竟忘了她从小就是个悍匪一样的人物,收拾邱翦苓跟掰断跟树枝那样容易,现在又有了恬王家的婚事,在加上是他们出言挑衅在先,且她还是个庶女,先前刚犯了错。

再联想自己找卦姑来抹黑云想容的事儿。指不定云想容如何记仇,云嫣容脸也白了。

云明珠抽抽噎噎,“我去告诉祖母去,你为了个下人打我,还有没有个天理了。”

“你尽管去。我也正要去回老夫人。我和母亲都教导不好你,你也趁早搬出灵均阁了事,大家眼不见为净。”

云明珠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外冲,却被这一句话给定在了当场。

因她推云想容跌落马车,老夫人和三夫人恨死她了,又因没人管她。她才被父亲交给云想容管束,云想容身为三房长姐,如何教导她都在情理之中。可若是一句“云明珠怎么教导都学不好”传开来,她哪里还有名声在?

本来她是邱氏的女儿,邱氏死的不明不白,定国公家又是罪族,她已够抬不起头了。在有个孺子不可教的名头。往后她怎么议亲。

云明珠憋着嘴,转回身低着头道:“六姐,我知错了。”

云明珠会在云想容面前痛痛快快服软,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屋内安静的针落可闻。

云想容意外之余,心道云明珠也难得有了长进,否则总如三岁孩子似的遇事就知道吵嚷。她收拾起来也腻歪。

她前世受过的,还想着慢慢让她受呢,否则如何对得起她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至她于死地的狠绝?

“既知错了。你错在何处?”

认错还不算。还想让她怎么办?云明珠心里不服,咬着唇不言语。

云想容身子不适,自然不愿与她僵持,道:“下次若再随意动我的人,你可以试试。”她病中虚弱。声音沙哑,眉眼中却闪着戾气。

云明珠身上一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云想容转回身面向柳妈妈和柳月时,已是一派温和,“扶我躺下吧,另外,让康妈妈来服侍七小姐回去。”

柳妈妈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小姐的“护短”多年不变,她却总觉得自己还是给她惹了麻烦。那七小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英姿这时从外头回来了,眼角眉梢还带着笑意。见了屋内的情况,笑容一敛,询问的看着柳月。

云嫣容早已经拉着云明珠的手往外走了。

云想容问,“刘二小姐呢?”

英姿噗嗤笑了:“小姐,别看沈伯爷性子古怪,可他的乳母却是个极爽利的人,说起话来刀子似的,一句是一句。”英姿走到云想容身边,低声道:“才刚刘二小姐拉着卫妈妈去院子中,给了卫妈妈一个翡翠的镯子,随后又让卫妈妈将她做的香囊捎给沈伯爷。卫妈妈却看都不看那镯子一眼,冷嘲道‘这就是恬王府教养出的闺女,老奴算是见识了,私相授受四个字,大概二小姐也不会写吧。’说完就走了。我看刘二小姐气的脸都青了,干瞪眼却一句话说不出,大约也是没心思回来与小姐说话,也甩袖子带着下人出去了,这会子可能已经乘上马车回府去了。”

云想容闻言,想象卫二家的的模样,不知为何,顿觉得心里畅快,噗嗤笑了出来。

见她没为了云明珠和云嫣容动气,柳妈妈和柳月也放下了心,安慰云想容:“有了沈伯爷给的百年人参,小姐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您也不必太挂心。”

想起那株烫手的人参,云想容眼前浮现出沈四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来,在人前温和潇洒,人后却是戾气毕露,这样的人,做什么要给她人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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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的身子又养了三、四天才好起来,不在动辄发烧,心疾也强了不少。可算是托了那株百年人参的福,她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云嫣容和云明珠整日呆在一处,见了她仿佛老鼠见了猫儿,要躲着走。云想容也乐得清闲,倒是云传宜和云博宜,每日必来她这里问候,有时云芷也会来她屋里蹭糖吃。

只不过她已很久没与云敖说过话,所以得知云敖因为陈姨娘说了她一句不是,就将人给卖了的事,云想容哂笑。

什么才是对她真的好?给她她想要的,才是真的好。

若如恬王家的婚事,在旁人眼里都是好的,她却不喜欢,给了她只能是她的烦恼。

那陈姨娘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他用得着如此表态么?真对她好,为何不去查一查刘清宇此人是否靠得住?

云想容靠着西花园凉亭的红漆柱子,轻轻摇晃美人琵琶的纨扇,远远的却见柳月领着一个身着藏蓝色短褐的伟岸男子缓缓走来,待到近了,见是尉迟凤鸣,云想容缓缓站起身。

尉迟凤鸣老远就瞧见了百花丛中,美人一身白衣侧坐在凉亭边的悠然姿态,早已看痴了去,见她起身,身形有些晃动,他忙几步上前,急切的问:“容容,你好点了没?”却不敢妄自搀扶。

第一百七十四章澄清

云想容莞尔一笑,挥退了下人,只留下英姿和柳月在外头服侍,让尉迟凤鸣在凉亭里坐,“我好多了,不过身子还是虚的很,况且出了这样的事,我是断然不可能出府去了,想去与你道谢也不能够。”

一阵风吹来,云想容鬓边长发凌乱的贴在脸上,她抬起素手随意将之别在耳后。

尉迟凤鸣坐在她对面,斜靠着凉亭的红漆柱子,坐姿随意的很,双手抱胸欣赏她的美态,咧嘴笑道:“道什么谢,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她身后是盛开的万紫千红,一身白色的云锦褙子勾勒她纤细的身段,尉迟凤鸣笑眯着眼,毫不避讳的上下端量,道:“你这一场病,可当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给你扎纸人纸马了呢。”

凉亭外的英姿和柳月闻言翻了个白眼,凤鸣少爷多早晚嘴边都没个把门的。

云想容却是自嘲:“没用扎花扎马,可也差不多了。”斜睨他,眼中不无赞赏:“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法子救了我。”

“我小小年纪?我比你大好不好。”尉迟凤鸣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随即咂咂嘴:“怎么是甜的。”

“是蜂蜜红茶。韩妈妈说我不易吃凉性的茶,红茶温和,适合我。”云想容也端起碧青色的茶盏,啜饮之时心下忖度,为何尉迟凤鸣岔开话题,避而不答他是如何救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