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尉迟凤鸣相识多年,他的性子并非是那种做了好事却不说明的,除非其中有什么波折。

他越是不言明,云想容越是好奇,回想当日情况,云想容明眸一转,变了个法问:“我当时与你求助。你是不是也慌了?”又想他独自一人在深宫中,第一个想到的办法应当是报信,便问:“你如何告知我父亲知道的?”

云想容这样问,却让尉迟凤鸣心中狐疑的很。

她已知道自己没有中鹤顶红,以她的聪明,应当不会看不出药是被人换过了,她并不知他当时找了沈奕昀,若问,也应当问他“你是如何换了我的药的。”也不会问“你是如何告知我父亲的。”

难道,皇后宫中那个探子不是沈奕昀的人。却是永昌侯的人?

脑海中浮现沈奕昀那张俊美温和的脸,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且一直呆在余杭一代。才刚回京都多久,他有能力将人安插在皇后宫中吗?

尉迟凤鸣对沈奕昀的怀疑少了些,却也不想放弃调查这一条线。

他心念转过不过一瞬,直言道:“我当时奉命去御花园,哪里有功夫出来传信。我是途中遇到了沈伯爷,就与他说了。后来的事情却与我无关。等我出宫赶到你们家时,看你被小太监送回来,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想起当时情况,尉迟凤鸣仍然心有余悸,手指摩挲着茶盏的边缘。咬牙不语。他当时真恨不得冲进皇宫,杀了皇后那个毒妇。

云想容却心头一跳,是沈四!

怎么会是他?

云想容一时心乱如麻。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里蔓延,随后攀沿至脊髓,流经了四肢百骸,连头皮都觉得有些发麻,不是惧怕。而是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前世沈四会作叛乱之事她是知道的,她肯定沈四必然会背后有所动作。那个名为“灵均楼”的情报组织,就一定是他的手笔。在兴易县时,她以搜查田庄为筹码,逼迫沈四对她妥协,就是笃定了沈四背后的事情不能细查,不干净!

安插在皇后身边的心腹要做到崔玉桂那样程度得需要多少心血?恐怕沈四的父亲那一带就开始经营了。这一次为了她的性命,沈四竟牺牲了这条暗线!

如果今日不是好奇问了尉迟凤鸣,她还被蒙在鼓里,就连前些日子卫二家的来探望她,都没有说一个字,还一心向着她说话,又给了她百年人参…

云想容越是想,越是觉得心里有波澜在荡漾,非常感激,又有些是惧怕。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四那个人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的,他又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她在兴易县那样挟制威胁于他,他会善罢甘休?

可是再细想,面前坐着这位是什么人?尉迟凤鸣可是锦衣卫!尉迟一句话,沈四就有法子救她性命,难道不怕尉迟怀疑?她能想得到的,沈四那样聪明,未必想不到。

他为留着她的命,哪里是牺牲一个暗线那么简单?分明是将自己也暴露给了锦衣卫!如果他是为了报复她,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她无法说服自己去这样想他。

云想容坐不住了,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吃了几口茶,叹息道:“凤鸣表哥,我还是要谢你的。”

“谢什么?都说了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尉迟凤鸣有些惭愧。

云想容摇头道:“不,若不是你告诉了沈伯爷,沈伯爷也不可能有法子通知了我父亲救了我。”

“你说,是永昌侯救了你?”尉迟凤鸣狐疑的坐直身子。

云想容笑了一下,颔首道:“我父亲与皇上的私交甚笃,你也是知道的。我头些日子去书房问了父亲才知晓,那日若不是你们报讯及时,我父亲怕也来不及求皇上开恩。皇上目的在于谁家,我不说你也清楚。他又怕露出马脚叫人看出来,所以崔玉桂换了我的药,在我清醒之后,已经失足落水溺死了。”

云想容眼里有了些悲伤,那崔玉桂打她虽狠,却是忠心为主之人,收到命令后立即救了她,她活下来,等于是用崔玉桂的性命换来的。

如今想来,很是唏嘘。

尉迟凤鸣恍然:“原来是这样。”他对沈奕昀的疑惑又小了一些。报讯这等事,一查便知,到时既可知真假了。但永昌侯是与皇帝一条心的,怕也用不到他深究,免得触碰皇上逆鳞。

尉迟凤鸣从怀中掏出两本二寸厚的书来递给云想容。

云想容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是我小时候偶得的一本奇书,拿来给你解闷。你可别叫旁人看,看过了还给我就是。”尉迟凤鸣站起身,想了想,又极有深意的补充了一句:“里头有个人物,叫‘建宁公主’,我很喜欢。”随即拱手,“我告辞了。书你慢慢看吧。”

云想容起身与之行礼,待他走后,她翻开了扉页,看着上头《鹿鼎记》三个字,不明所以。

不过尉迟凤鸣不会平白无故给她看什么书的,定然很有深意,左右她闲来无事,就用了两日的时间来细看。

这本书对于她来说当真是惊世骇俗,老皇上会出家,皇太后还是假的,一个假公公撞大运平步青云…当她看到建宁公主出阁前就与韦小宝有染,最后还将正经的驸马吴应熊给阉割了,云想容脸上绯红,啐了一口将书扔在地上。

这个尉迟,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小姐,您怎么了?”英姿将书捡起来,用帕子擦了擦放在桌上。

云想容道:“把书收起来,改日凤鸣少爷再来还给他就是。”

英姿见她脸色不对,也不多言语,只颔首将书收了起来。

可建宁公主阉了吴应熊的那一段,却在她脑子里打转。尉迟凤鸣点名建宁,说喜欢这个人物,分明是在教唆她干脆阉了刘清宇了事。

她的确不喜这门亲事,与刘清宇以及刘家人相处一刻都是对她的煎熬。可她从没想过要伤害他们。即便前世他声色犬马荒唐的很,又勾搭了已成为寡妇的云明珠想纳其为妾,但是在常理上,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没有错的,只不过是她受不了罢了。

如果深究,到底该怪刘清宇寡情风流,还是怪她自己善妒。她都分不清了。刘清宇对她的伤害,毕竟是在前世,不是在今生。

她哪里能为了不想嫁给他而伤害一个从来没有害过自己的人。

她承认她善妒,她不贤良淑德,容不下妾室通房,她宁可不要成婚,干干净净来去,也不让自己对于爱情的向往有任何玷污。是她的,便一心一意待她,若不能,就干脆丢开手。

云想容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太偏执,根本不可能实现,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嫁人。

如果真有必须嫁给刘清宇的那一日,她宁可青灯古佛,再不然一死了之,也断不能重蹈覆辙。不过,她会想法子不让自己走到这一步上。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

连死她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思及此,云想容吩咐道:“英姿,备车,我要出去。”

英姿领命下去备车,云想容则是带了孟方给她的那四名身手矫健的婢女,让柳月去与老夫人知会了一声,就说她去孟氏珠宝行的铺子里查账,就乘着她专属的那辆华贵马车走西角门出了府。

五小姐云嫣容正被老夫人叫到春晖堂说话,听说云想容出府去铺子查账了,既羡慕又妒忌,“祖母,六妹妹如此随意出去好吗?”

老夫人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你不要管那么多了,往后就好生在春晖堂住下,准备着翻年秋日的大选才是要进的。这些日子你就与金嬷嬷好生学习起来。每日若不得我的话,可不要混跑混颠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拜访

言下之意,她往后必须对老夫人言听计从,若不得允许,连春晖堂都不能踏出一步?

云嫣容第一反应便是觉得生气。凭什么云想容做什么都可以,她却什么都不行,云想容已经是三房的嫡长女,有老夫人的疼爱,有名师匡和玉才名在外,如今又有了皇上御赐的佳缘。她却什么都没有。

可转念一想,老夫人做什么要这样对她要求严格?现在更需要严加管教的是云明珠才对,并不是她。

云嫣容疑惑的望着老夫人。

见云嫣容并未有任何反对言语,老夫人暗自点头,觉得孺子可教:“你也是要参加选美入宫的人,往后多听金嬷嬷的话,好生学习着总归没有坏处,没事不要总与不相干的人在一起,免得被带的歪了心性。‘

不相干的人,难道是说云明珠?云嫣容诧异,但立即她就发现,老夫人今日已经是第二次提到明年的选秀。

且老夫人还要将她留在春晖堂住,大有亲自教导之意。

难道…

云嫣容不可置信的张大美眸,惊喜之情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涌。

见她如此,老夫人就知她明白了,连连点头。

云嫣容喜不能自已,激动的跪倒叩头:“多谢祖母栽培,多谢祖母教诲。”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老夫人俯身双手搀扶,道:“你须知道,能为你得来此番机会我废了多少的功夫,你一定要好生努力,争气一点。将来出人头地了,光耀门楣不说,也是你自己的荣耀啊。”

云嫣容点头,喜极而泣。光耀门楣不说。最要紧的是只有地位高了,才能够为所欲为。就如同潘姨娘被打发去田庄一事,如果她是娘娘,还有谁敢动她的生母。

然而身为庶女,能有此番机遇已经是极为珍贵,云嫣容的确对老夫人心存感激。

云嫣容抱住老夫人的双腿,哽咽道:“若非祖母,哪里能轮得到我。我心里自然知道,断然不会忘记祖母对我的好。”

“快起来,快起来。”老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你这孩子,你是我的孙女,我对你好是自然的。偏你引得祖母落泪。”

“再不会了。”云嫣容吸吸鼻子,破涕为笑,挽着老夫人的手臂去罗汉床上坐。她觉得自己的地位瞬间提升,与老夫人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就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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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去孟氏珠宝行查账,暗地里吩咐英姿出门去买了男装。不多时。英姿便回来了。云想容吩咐东方掌柜:

“我要出去一趟,这屋子不允任何人进来,有人要问,就说我在看账不许人打扰。”

东方掌柜哪里敢细问云想容的行踪,连连道是,退了下去。

云想容由英姿服侍着脱下衣裙。换上了月牙白的宽大直裰,散了长发在头顶挽了个发髻以碧玉簪子固定。

她生的高挑,与寻常中等身材的男子身高也差不多。扮男装并不难,只是她上围丰满,五官又精致漂亮,虽眉宇间有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那也是在女装时才看得出。如今换上男装,仍旧一眼看得出是女子。

云想容皱了皱眉。拿了眉笔将她修长的浓眉画的再粗豪一些,又在直裰外头批了件靛蓝色的外袍。外袍遮住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段,浓眉也为她平添一些英气。她这才满意的点头,与换了小厮装扮的英姿一同走孟氏珠宝行的后门到了街上。随意雇了一辆青布的小马车,往承平伯府方向去。

孟氏珠宝行到承平伯府距离并不近,中间路过了两个集市。

云想容一手笼着衣襟,想着待会儿见了沈奕昀要如何道谢,时间过的也快。

英姿撩帘子探头进来:“公子,出了集市就是伯爵府了。”

“嗯。”云想容压低了娇柔的声音,道:“咱们就在这里下车,看看有些什么能买了带过去的。”

“在这里买?”英姿左右看看,集市上什么都有,可似乎什么都不适合送给沈奕昀。人家可是伯爵,会想要集市上随便买来的东西?

云想容并不回答,因怕说的话多了露出破绽,扶着英姿的收下了车,付了三十文的车资,二人便缓步向前,云想容这才解释道:“他帮我良多,我即便送了金山银山给他,也是抵不过他的恩,不如实实在在细水长流来的妥当。”

眼见路边有卖核桃仁的,云想容道:“你去买两斤核桃仁来。”

“核桃仁?”

“嗯。他即将下场,吃核桃说是最补脑子。”

英姿颇觉得无言以对,只得领命去买了两斤核桃仁回来。

二人又逛了片刻,见卖鱼的那处有卖老鳖的。云想容笑道:“再买两只老鳖吧,这东西最是大补,对身子好。”

“小姐,这不合适吧。”

“去买来吧。”

见云想容执意如此,英姿又无奈的去买了两只老鳖,用竹篓提着,拎着两斤核桃仁,跟在云想容身后缓步来到了承平伯府门前。

粉白的向两侧延绵开来,“敕造承平伯府”的金字匾额在檐牙之下闪耀金辉,门口两尊石狮威风凛凛,灯笼上硕大的沈字格外气派。

二人站在台阶下,自有门子疑惑的上前来询问。因见云想容二人相貌不凡,门子不敢怠慢,语气也算客气:

“二位是?”

英姿上前几部,陪笑道:“这位小哥,我们公子求见你们府上沈伯爷。”

门子又看了看云想容,只觉得这位公子生的比他们府上伯爷还俊,只是脂粉气重了些。又道伯爷不近女色,这位莫非是粉头小官之流?门子看她的眼神立马多了鄙夷,不耐烦道:“不见不见,我们伯爷是何等样人物,岂能随随便便阿猫阿狗谁都能见的?”

见英姿提着的竹篓嘀嗒着水,还抱着一小牛皮纸包不知是什么点心的,心道莫非穷酸是想走他们伯爷的路子?门子干脆上前来撵人:“走开走开,别挡着门!”

英姿护着云想容,生怕她被推搡到,怒道:“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仔细吃不了兜着走!”

“你气焰倒是不小!还不走开!”门子认定了不让二人进去,连通传一声都懒得去。

云想容却不生气,沈奕昀才刚搬来,府上的下人必定是才刚采买的,规矩还要慢慢教导,再说自己也的确可疑。

云想容在英姿耳边说了几句。

英姿噗嗤一笑,也不迟疑,干脆扯着嗓子喊叫起来:“沈菊花!菊花!”

那门子气的跳脚,想要阻拦,却不是英姿的对手,

没喊上四五声,大门内就传来愠怒的声音:“谁啊,没规没矩的胡乱叫嚷个什么!还不叉出去!”角门被推开,小猴气急败坏的大步走了出来。

云想容见来人是小猴,莞尔道:“是我。”

“云,云”小猴望着云想容,瞠目结舌。

“正是在下。”云想容学着男子的样子,声音低柔的问:“沈兄可在?”

“在,在呢,我,我这就给您传话去,不不不,您还是跟我进来,”小猴连忙推开了门,恭敬的情云想容进去。

门子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云想容也未细细的分析小猴见了她为何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只当他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才会如此客气,就带着英姿进了伯爵府。

承平伯府是占地颇广的四进院落。其中仿造江南园林建造,假山嶙峋,引水入园,檐牙高啄鸟语花香,处处皆是美景,只不过如府之后才发现,府内的下人却是极少的。不似济安侯府那般走一段路就有下人驻足问安。承平伯府给人的感觉,倒像是个精致的宅子,缺少人气。

穿过义门到了前厅,小猴请云想容坐下,又吩咐人上了茶,道:“您先稍后,我这就去请伯爷出来。”

云想容笑容温和,道了声“有劳了”,便悠哉的欣赏起前厅内的陈设。

桌椅板凳都是才刚打造的黄花梨木,雕花精致大方,多宝阁上的玛瑙玉石招财树盆栽晶莹剔透,一看就知价值连城…

这满屋子簇新的家私,之前的摆设,大约都是御赐的吧?

皇帝毁掉了沈奕昀的家,现在又还给他一个富丽堂皇的家,却不能让着偌大的宅院多些人气,如此空旷的宅子,要来住了,只能徒增悲感吧。

正胡思乱想,内门珠帘哗啦一跳,一心人先后进了屋。

一心人站起身来。

走在前头的,正是穿了身居家常穿的淡青色细棉布直裰,面如冠玉的沈奕昀。

他身后身材高硕面庞黝黑,穿了身深蓝色短褐的少年,应当是沈奕昀的乳兄,叫卫昆仑的。

还有一名年约五旬,身材清瘦,穿了件浅灰色道袍,一缕须髯飘摆前胸道骨仙风的男子,云想容不认得,却觉得有些面善。

其余卫二家的和小猴,她是都认得的。

云想容拱手:“沈兄。”

沈奕昀诧异的望着她,只觉女扮男装的她,身材纤瘦,英姿勃勃,却也羸弱惹人怜,更凭添了几分姿色,偏她举止毫不做作,倒真像是磊落的男子。

沈奕昀眼里有了笑意,也拱手还礼:“云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心照不宣

云想容见他竟配合自己,难免忍不住微笑,要知道男子多是轻视女子的,更何况她这样打扮不伦不类,着实毁了女儿家的规矩。双眼弯成了两弯月牙,只道:“我来看看你。”

她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拜访之话,只实实在在的说了句“我来看看你”,仿佛他们是多年的老友一般。沈奕昀莫名的觉得欢喜。他本以为,有上次在济安侯府中他的故意冷淡疏远,她女儿家脸皮薄,怕是往后再也不会理他了。

沈奕昀俊美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明媚的凤眼里流光溢彩,看的英姿愣神,小猴等人诧异。

云想容回以一笑,随手接过英姿手中的竹篓和纸包递给沈奕昀:“给你的。”

“给我?是何物?”沈奕昀一手接过牛皮纸的小包闻了闻,有股子炒货核桃的香味,又拎起竹篓,隔着粗网看到里头竟然是两只正在爬弄的老鳖,不但滴着水,还都伸着鳖脖子跟他大眼瞪小眼。

云想容道:“你要读书,比较劳累,核桃说是最补脑了,还有这老鳖,也是大补。我若送你黄白之物,是对你的玷污,方才路过集市,看到有卖这些的就买了来。”

英姿低着头,窘然的想:完了完了,这下沈伯爷可要动怒了。

楮天青掩口咳嗽了一声,别开脸去。卫昆仑和小猴都低头,拼命忍着肩膀的耸动。

沈奕昀漂亮如墨玉的瞳仁中却有笑意闪过,温和的问:“你请我吃鳖?”

“是啊,这个”云想容眨了眨眼,才发现“鳖”、“瘪”谐音,忙紧张的解释道:“不是,我是”

仿佛只为了欣赏她少有的紧张,不等她说完。沈奕昀已将竹篓和核桃都交给了卫二家的,清越声音里也含了笑意:“盛情难却,六小姐给的瘪,我吃定了何方。乳娘,送去厨房,今晚我就吃六小姐送的鳖。”

卫二家的咧着嘴笑,道:“知道了,这就去。”出门前还对云想容安慰的颔首。

她恐怕不知,她能来,对四少爷来说是多大的惊喜,仕途枭雄。

云想容霞飞双颊。有些不自在的低着头。眼角余光见小猴和卫昆仑都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她淡淡的叹了一声。她少有如此直白表达感激的时候,第一次亲自送人补品。竟还闹了笑话。

沈奕昀生怕云想容脸皮薄,若是玩笑的厉害了,往后她再不理会他怎么办?忙转移了话题,“请坐下说话吧。”又将楮天青介绍给云想容:“这位是褚先生。”

云想容端坐在沈奕昀下手位的圈椅上,望着楮天青。还是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位道骨仙风的老先生,心道这位八成是沈奕昀的幕僚,便颔首为礼。

楮天青忙躬身还礼。

又有小厮给沈奕昀也上了茶,二人掀开茶碗的盖子,沈奕昀见自己的这碗是他常的吃蜂蜜红茶,云想容的却是寻常待客用的清茶。不悦的放下茶碗:“小猴,去给六小姐也换蜂蜜红茶来。”

小猴离着老远都感觉到沈奕昀身上的寒气,忙连滚带爬的下去了。心里暗骂糟糕,如何怠慢了这位姑奶奶。

云想容不懂沈奕昀为何突然阴沉了脸,笑道:“清茶也是极好的,我很喜欢。”

“你稍等片刻再吃。”沈奕昀不容她拒绝,她身子不好。怕凉,红茶性温。适合她饮用。当然这话他绝不会说出来,只知霸道的吩咐而已。

云想容看了看茶盏,又眨了眨眼,完全不明所以。

她面露疑惑时长睫忽闪,透着几分孩子气。沈奕昀看的喜欢,唇角也挂着发自内心的浅笑,而不是戴他平日那副和善的面具,转而问:“你还没说为何而来,单纯来看我?”

如今她刚被赐婚,正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如果被人认出来她一闺中女子来承平伯府,那定然会引起风波,说不定会传出什么对她不好的传言来。他知道此点,所以才不敢去侯府看她。想不到她竟然扮了男装变法来看自己。

云想容进门开始就在观察,伯爵府的下人真的是很少,屋里头的几个人虽然按着身份落座,可坐姿也随意,可见他们都是沈奕昀的心腹。又想沈奕昀从小失去父母,或许这些人在他心目中如同家人一般重要,况且他又是当着这些人的面来问话。

云想容遂直言道:“我是来谢你的救命之恩。”

云想容的话,让卫昆仑、楮天青和刚端着茶进来的小猴都是惊愕,三人呆愣愣的望着云想容,本以为沈奕昀为她做的事,她根本不可能知晓的。

沈奕昀挑眉,心念电转,随即道:“不过一株人参罢了,何须如此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