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叫我们好生担心。”多日不见就更能看出云想容的变化。她人好像瘦了,可肚子也更大了。

楚晏道:“已经吩咐预备下饭菜了。姨妈说待会就要过来看你。你先进屋里去歇会儿。”低头看看云想容的肚子,眼神似乎十分“敬畏”。

嫣凰贴心的扶着云想容的手,道:“仔细脚下…我瞧你瘦了似的,宫里住不惯吗?”

云想容颔首,道:“哪儿都不如家里好。在宫里虽然锦衣玉食,金奴银婢,可到底不如家里自在。”

“韩妈妈这会子已经在卧房预备好了,就等着给夫人请脉。”柳妈妈道。

云想容却摇头,“先去前厅吧,叫家里管事的妈妈和媳妇们都来。我这段日子不在家,亏得你们照看府上,如今回来了,偌大一个家好歹不能不管。”

楮天青闻言,心中对云想容生出几分敬意来。

妇人的本分就是持家,云想容身怀六甲还不忘了为四少爷管理着内宅,不忘了自己的本分,她其实也并非是全无可取之处。

卫二家的和柳妈妈还预劝说,可拗不过云想容,只得将丫鬟婆子们都聚集过来。

云想容训诫了几句,仔细打量了在场众人的面孔,她记忆力极佳,见这些仆妇们大多是熟面孔,且少有几个有调动的,卫二家的当即也说出了缘由来,是她亲自挑选的人手,云想容方放下心来。交代了一番,让这些人各自去了,只在众人离开时,指了指一个身着豆绿色对襟比甲的年过四十管府里栽花种树的妈妈。

英姿和玉簪立即会意,下去查了。

云想容这才露出些疲惫之态,回了卧房诊平安脉。

韩妈妈这些日虽跟着入了宫,但皇上为表对云想容的照顾,特地叫了太医院里两位擅长妇科的大夫来伺候她的平安脉,到让她也没有用武之地。如今诊过云想容双手之后,笑道:“夫人身子无大碍,只是疲惫虚弱了一些,好生将养着进补就好,胎像稳固,无碍的。”

卫二家的和柳妈妈闻言都很是欢喜,张罗着让韩妈妈去开方子熬药。

云想容疲累的闭着眼。

总算出宫来了。

虽说是父亲在皇帝面前请求才使皇上松了口放她出来。可云想容心里明镜一般,若是皇上认为危机没有解除,宁可让她在宫里生产也绝不会放她出来的。想必现在辽东那边已经无大碍了。当初皇帝接她入宫,为的就是沈四在外头怕不好拿捏,留她在身边做个人质。

如今人质都放了,说不定皇上已经允准沈四回来了。

一想到这里,云想容心里格外喜欢,心情好了,连被肚子压迫的呼吸都轻快,再想柔嘉长公主这段日子缩头乌龟一般躲在东厢房里不出来,让她没寻到机会好生给她来一壶,云想容莞尔。她不急,往后有的是机会收拾那胆敢陷害她全家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尉迟凤鸣和柔嘉走得近,对他们又都不安好心,都该除掉!

午膳预备了一些滋补又清淡的,都是云想容喜欢的,因出了那黄金牢笼,不必对谁设防,云想容心情舒畅,吃的也比平日多。看的英姿和玉簪欢喜。

吃过午膳,歇了会儿云想容就歇午觉。赶上孟氏急忙来了,却见女儿谁的死沉,只悄悄地退了出去,吩咐人将她的包袱收拾进来。

柳妈妈见云娘和孙妈妈都跟着来了,禁不住笑道:“夫人带着大包小裹的,又带了得力的人来,莫非…”

孟氏笑道:“卿卿这儿都八个多月了,我与侯爷说了,搬到伯府来也方便照顾她,博哥儿和宝儿暂且都交给赵姨奶奶照看,永昌府里人简单,赵姨奶奶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少了我也一样。”

“那感情好!”柳妈妈帮着孙妈妈提东西,笑道:“夫人身边有亲娘照顾,心情也会不一样,伯爷不在家,夫人身边儿没有个贴心的人不成,您来了刚刚好,夫人必定喜欢。”

孟氏就笑:“我自己的女儿,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哪里能不顾?这女人生产,可是鬼门关里走一圈。我的卿卿又是早产的,身子骨弱,又有心疾。”

说到此处,孟氏眼中染上了浓浓的忧虑。

柳妈妈便安慰道:“才刚听英姿说,夫人在宫里有两个太医照看平安脉,如今韩妈妈也在咱们府里,伯爷事先还专门请了老妈妈来,都养在府里呢,您不必担忧。”

第三百八十六章

孟氏知道沈奕昀对云想容的心,断然不会委屈了她的女儿的,便笑着去安顿住处。楚晏和嫣凰听说孟氏来了,一同来拜见,见了面几人自然一番契阔。

云想容午歇醒来时,正瞧见孟氏和孙妈妈、云娘、柳妈妈、卫二家的几个坐在卧房临窗铺着官绿色弹墨坐褥的暖炕上做针线。温暖的阳光从背后的格子窗照射进来,将几人身上投射出淡淡的光晕,他们都压低了声音用气音交谈,明摆着是怕吵了她休息。如此温馨,就如同梦里一般。

“娘亲。”云想容微笑轻唤,声音有初醒的娇庸。

“睡醒了?”孟氏放下给外孙做的小虎头帽,起身到了床边。

英姿和玉簪扶着云想容起身,又伺候她吃了口燕窝,云想容这才笑道:“娘亲几时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孙妈妈和云娘也来啦!?娘亲不走了?”

“小机灵。”孟氏掐了下云想容柔嫩的脸颊,道:“我与你父亲商议了,在你府上一直住到你做完月子在回去。左右家里有你奶奶管着呢。”

“娘亲真好!”云想容惊喜的搂着孟氏的胳膊,生产一事她本有惧怕,有母亲在身边胆子也能大一些。

孟氏少见云想容有如此依赖她的时候,从前大多是她在依赖她,心下感慨万千,摸摸她的凌乱的长发道:“要做娘的人了,还撒娇?奕哥儿要是知道了看他笑话你。”

“他才不会呢。他只会羡慕。”云想容抱着孟氏的胳膊摇晃。

孟氏失笑,“真该让他快些回来瞧瞧你这样儿,哪里还有以前那个厉害模样。韩妈妈嘱咐的安胎药已经好了。你起来吃了?”

“好。”

安胎药她从来都是按时按晌的吃,不敢有分毫含糊的。

下午左右也没什么事做,说了会儿话,孟氏乏了。云想容就让云娘和孙妈妈陪孟氏去休息。又与柳妈妈说要吃鸡汤。

柳妈妈急忙下去预备了。

屋里只剩下英姿和玉簪。

云想容这才问:“查清楚了吗?”

玉簪道:“查清楚了。那个婆子是兴易县那边儿的庄子上调来的,原就是沈家的家奴。眼瞧着春天到了,府里栽花种树的事儿就被褚先生安排给了她。”

英姿问:“夫人,您觉得那人不对?”

云想容先是点头。随即又道:“也不是不对,只是觉得那人瞧我时眼神不一样。兴许是我太过小心,有些疑神疑鬼吧?总觉得她不大对。咱们也防范着一些,没什么自然是好。若有什么,也提前有个警觉。”

“夫人素来敏锐,您觉得她有问题,她定然就有问题了,就算不存心思害您,怕也是心术不正的才让您看出她眼神不对。大不了撵出去了事。”

见英姿说的干脆潇洒。云想容噗嗤笑了。禁不住打趣她:“你这丫头,怎么越发的像你们家黑铁蛋了?做起事来飒爽的很。”

英姿的脸腾的红了,却不甘示弱:“夫人不是也越来越像伯爷。老谋深算的。”

云想容莞尔道:“应该快些让黑铁蛋回来,看看能不能驯服你这性子。”

“他驯服我?我驯服他还差不多。”

玉簪咯咯地笑:“你驯服他?你给咱们说说。是怎么驯服他的?是鞭子抽,还是鞋底打?我知道了,你是给他做小鞋穿!”

“死丫头,你别跑!”

英姿和玉簪在屋子里笑闹起来,姑娘家银铃般的笑声传到院中,让院中的孙妈妈和卫二家的等人听了心里都十分畅快。

府里到底还是主子在家才有生气,不然就死气沉沉的,他们整日里呆着也都觉得没趣儿。

这厢正说笑着,门前突然来了个穿红着绿梳双丫髻的小丫头探头探脑。卫二家的迎上去,笑着问:“什么事?”

小丫头笑吟吟给卫二家的行礼,指着外头声音稚嫩:“卫妈妈,是白爷身边儿的绵绵姑娘来给夫人请安。”

卫二家的闻言,脸上就是一沉。

绵绵姑娘是前些日子白莫离带回来了,听小丫头私底下说,这位姑娘原来是碧翠馆的头牌,白爷看上了才赎身回来,要留在身边做侍妾。不过也有人说,白爷留着绵绵姑娘是要娶为正妻。

这位姑娘虽生的清秀模样,可行事做派都有浓到化不去的风尘气,比起江南名妓嫣凰,简直只能用“低俗”二字来形容。总归伯爵府这样的地方,白爷不过是借住罢了,竟还带着风尘女子回来大摇大摆,这女子还十分不知身前,让卫二家的十分不喜欢,加之此人也太过没规矩——

夫人才回府里时并未见她来请安,却拖拉到这会子才来。

“你等着,我去回了夫人,且看夫人怎么说。”

小丫头道是。

卫二家就进了里屋去回。

云想容闻言笑道:“既然是义兄家的,这会子来了也定是义兄的意思,咱们若不好生见一见岂不是失礼?请她去正厅奉茶,我随后就到。”

“夫人端的是好性儿。”卫二家叹息应是,去告诉了小丫头。

进门时见云想容正坐在临窗的金丝楠木妆台前梳头,便到一旁帮衬着。心下却是在想:还是夫人懂得礼数,就算再不喜的人,见面也要保持仪态端庄,哪里像外头那不懂规矩的?她曾经见过绵绵姑娘大白日里不梳头,披散着长发衣衫不整的斜倚在客院的院门前吩咐小丫头要吃要喝,那模样就与在青楼里“等活”的妓\女没什么两样。卫二家的对那位与沈奕昀眉眼相似的白爷越发不喜了。物以类聚,能看上这么一个女人的人,也雅不到哪里去。

云想容堆叠云髻,斜插鹭鸶莲花钗,略施薄粉,又在鹅黄对襟交领妆花仙鹤纹袄子外头披了件藕荷色的缠枝纳锦八仙披风。

卫二家的亲自敛裙蹲身,与英姿一同伺候云想容穿小鹿皮的柔软暖靴。

云想容忙伸手去扶:“卫妈妈身份贵重,哪里能烦你做这种事。”

卫二家的已将靴子为云想容穿妥,笑道:“夫人说的哪里话,夫人是四少爷的宝,就是老奴最要紧的人,伺候夫人是老奴的本分。”起身扶着云想容起身,还不住叮嘱她走慢一些,仔细门槛。

云想容两颊飞上红霞,谁料想卫二家的会将什么“宝”之类的话说的如此直白,英姿和一旁的玉簪已是笑了,也不论云想容是否羞涩,就与卫二家的说笑起来,单说她说的好。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去了正厅。

云想容进门时,就看到一个穿着淡紫色对襟素缎袄,下着绯红色马面裙,满头珠翠的姑娘慌忙站起身。

那姑娘瞧着十七八岁年纪,生了双水灵灵的杏眼,五官很是秀丽,只是穿着打扮有些俗艳,掩盖了那股子清纯气。

“绵绵姑娘?请坐吧。”

云想容在首位落座,吩咐人看茶。

绵绵盯着云想容的脸瞧,似才回过神,娇柔声音带着些南方女子特有的柔软强调:“夫人生的好相貌。与您一比,我这儿已经自惭形秽,竟如泥猪癞狗一个样儿了。”

“绵绵姑娘何必自谦呢。”云想容微笑,慢条斯理的道:“姑娘既能得白爷的青睐,自然有姑娘的长处,瞧姑娘的样貌也绝非寻常女子。”

绵绵这会已经大方坐下,掩口笑道:“夫人真是惯会取笑人的,从前倚门卖笑,如今指望着男人吃饭,哪里就不寻常了?倒是夫人是厉害的女子,我在外头就有耳闻,如今见了,更觉传言不虚。”

“哦?外头是怎么传我厉害的?”云想容挑眉,眸中带笑。

“夫人能与闽王结拜,又能让伯爷专宠你一人,哪里不厉害?我羡慕都来不及。”

一旁的柳妈妈、卫二家的、英姿和玉簪听着便觉得很不对劲儿。这是什么话?说的竟像是夫人故意勾搭旁人!英姿方要开口为云想容说话,云想容已经先笑了:“绵绵姑娘说笑了,你与白爷天造地设的一对,已是得到旁人艳羡不及的宠爱,又何须羡慕旁人呢。”话锋一转,关切的问:“这些日我不在府里,也不曾为姑娘打点,姑娘住的可还惯?”

“多谢夫人记挂,府里什么都好,我哪里有住不惯的,只是夫人不在府里,未经允许不敢随意走动,只觉闷得慌罢了。”绵绵眼神哀怨,倒像是受了白莫离的约束十分委屈。

“白爷是伯爷的义兄,伯爷看重白爷,当他亲兄长一个样儿,绵绵姑娘既是白爷的心上人,自可当伯府为家。”云想容语气温柔,十分和善。

绵绵大喜,起身行礼道:“多谢夫人!人都说夫人是持家极严的一个人,可我瞧着夫人极为通情达理。”

英姿和玉簪对视一眼,这位绵绵姑娘说话不经大脑,怎么将夫人说成伯府一霸了。

云想容却不在意,又与绵绵说了一会儿话,将她打发的笑吟吟的去了。

待绵绵离开,英姿才道:“夫人做什么如此谦让她,这种女子就该给些颜色看看。”

云想容笑而不语。

不知底细的人,怎么能随便乱给排头吃。且不论现在还不知绵绵到底是谁的人,就算真确定了只是个青楼女子,能好生对待方便将来善加利用也是好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暗涌

英姿和玉簪是极懂得云想容性子的,见她对绵绵很是客气,是以送客时也收起了不屑,极为恭敬的送绵绵出去。

到了院中,恰瞧见白莫离蹲在地上陪着阿圆玩。便扭腰摆胯过去,娇声叫了一声:“当家的。”

白莫离将阿圆交给丫头照看,起身刮了下绵绵的鼻尖儿:“不是说过吗,叫我名字即可。”

“人家才不要。”绵绵挽着白莫离的手臂,道:“你那表字取的太占人便宜,莫离、莫离,不是叫人求着你不要离开么。”

白莫离闻言禁不住哈哈大笑:“就是要你求着爷。”

二人如此亲昵的当众调笑,看的卿园的下人们鸡皮战粟,卫二家的站在廊下望着两人出去,更是气的恨不能当即找人提水将地刷一遍,偏阿圆在一旁,看着白莫离二人咯咯地笑,为了孩子着想反不好多言。

白莫离拉着绵绵的手出去,眼角余光见周围再无旁人,面色不变,压低了声音问:“你看云氏情况如何?”

绵绵却是端凝了神色,认真道:“回大人,云氏面色苍白,呼吸短促,瞧是一副不堪重负之态,想必怀胎至今已是突破她身体的极限了。”

“是吗?”白莫离声音拔高,细长斜挑的凤眼中凌厉寒光一闪即逝,又恢复平和的笑容道:“她这般模样,韩医婆为了自己明哲保身,未必不告诉沈默存。想必沈默存心中早已有数。若是于生产之日有个万一,便是谁无法怀疑什么了。”

绵绵咬唇。随即问:“大人,莫非是皇上想取云氏性命?”

白莫离突然低头盯着绵绵。

绵绵一惊,知自己问的太多了,忙低头道:“卑职僭越了。”手臂挽着白莫离却更紧了一些,丰满的柔软蹭着白莫离。

白莫离心下受用,却是冷笑道:“下不为例。”

“是。”绵绵肃然道是。见白莫离面色稍霁,又复将娇笑挂在脸上,水蛇腰一扭。挽着他低柔道:“爷,您可是两日没来绵绵屋里了。”

白莫离被她撩拨的心头火起,这会子已回到客院,也不管一旁是否有人瞧着,一把将绵绵横抱起来进了屋。不多时仆婢们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暧昧的喘息声。众人都十分不屑,心里暗骂妓、女就是下、贱…

云想容这厢却是笑着对英姿道:“…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她那样说话,也不会伤害到我分毫。”

“可她映射夫人品行,又说夫人严厉。她一个下贱之人能懂什么叫做持家?她自个儿行为不检。反倒说夫人管家太严厉。真真好笑!”

云想容见英姿、玉簪、卫二家的和柳妈妈都是一副不平的样子,摇了摇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只是觉得这个绵绵在她刚进门时。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大一样。眼中似有哀伤,又似有担忧和妒忌。

她不懂,为何一个女子的眼神能包涵如此复杂的情绪。

她又不是白莫离的夫人,绵绵没有理由妒忌。那哀伤和担忧又是从何而来的?

但这种话,只凭着感觉来说,她身边这几人也是不会信。只会说她想多了的。

孟氏进门来询问云想容晚上想吃些什么,云想容刚说:“吃什么都好。”外头就有个小丫头急忙火燎的跑到了门前,气喘吁吁道:“夫人,闽王千岁来了。”

云想容莞尔,拉着母亲的手道:“比我预料的倒晚了。”对门外道:“他人在何处?”

“才进门。这会子估计到忘忧堂了。”

“去请王爷进来一同用饭吧。”

“是。”

小丫头急忙退下了,英姿和玉簪也是一副毫不意外理所当然的样子。倒是卫二家的和柳妈妈觉得不妥。低声道:“夫人,闽王虽是您义兄,可也是个外男,若随随便便请进内宅来用饭,怕不妥吧?”

孟氏怕女儿受委屈,笑着与两位妈妈解释:“在宫里时,卿卿住在太后那处,闽王每日入宫去看太后都要一同吃饭的。”言下之意是太后对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情都不在乎那么多礼数。

听话听音,二人也不怀疑云想容的为人,且伯爷在家时也没少请闽王来内宅,就笑着行礼倒是,下去忙着张罗晚膳。

闽王这会子却是大大方方到了卿园正屋明厅去坐,也不管云想容来没来,已灌了两盖碗温热的茶水,看的丫鬟直咂舌。

照着大周朝的世家名门的规矩,客来上茶是礼数,端茶送客也是礼数,还没见客人一口气将茶吃光,还要连吃两碗的。

云想容一手扶着酸疼的腰,一手扶着英姿的手臂迈进门槛时,正瞧见闽王一抹嘴,将空了的盖碗随手扔在桌上,便笑着打趣:“义兄是有多口渴?”

闽王忙起身,三两步到了云想容跟前,替换英姿的位置扶着她胳膊,让她在距离最近铺着柔软坐褥的圈椅坐下,道:“我今日公事繁忙,你出宫来时我反倒没空送你。你觉得如何?”自己在她身侧拉了把椅子坐。

英姿已打发小丫头退下了。又去重新沏茶来。

云想容望着闽王倾身上前关切的神色,感激的道:“多谢义兄,我身体无碍,马车回来时走的缓慢,根本不怕什么。到了家里舒服自然,心情也很好。且我母亲也与我父亲说了,要陪着我住。”

“那感情好。你又没有婆母,家里女长辈也少,我还琢磨着要怎么帮你呢,虽说沈默存也会给你安排妥当,但你是我妹子嘛。我自然要给你考虑妥当。这会儿有永昌侯夫人,我也不用操心了。”

云想容便感激的对闽王笑。

闽王瞧她和以前一般巴掌大的小脸上感激的笑容,心里十分不忍。这些日她只肚子在涨,身上没有养胖,反而还折磨瘦了,到底都是因为皇帝…

“罢了,皇上这回终于定了三月二十三出塞行围,吩咐我不必伴驾,我也恰能在京都偷偷懒。不过沈默存倒是个不会看时机的,辽东那才刚平了事,要论功行赏了,他却早早的请旨回来,推了自己满身功劳。这会子怕路程都已快走一半了。”

云想容听闻果然是沈奕昀要回来了,笑道:“原来如此。”

闽王惊讶,“怎么你似乎一点不觉得惊喜?”

“惊喜?”云想容眨眼:“皇上肯放我出来,一定是不觉得沈默存是威胁了,他不是威胁,自然是离开了辽东要回来了。”

“真没趣!”闽王一面暗叹云想容的聪慧,一面拍大腿。

云想容见他夸张的样子,掩口而笑,随后道:“皇上行围的事儿终究定下来了。其中几次变故,我还以为行围的事会作罢,想不到皇上还是执意要去。可见他对藩王的警惕已是颇深了。”

闽王道:“想不到你看的倒是透彻。我也没法子哄你了,皇上不让我随行,许也是怕我看清他的底细,然他也太低估了我,说句托大的话,大周朝的行军布阵,哪又有多少兵,我会不知道?”

“正因你知道,皇上才更提防你。只是单纯不让你去,能防得住什么,人多口杂的。”

“我倒是不担心我自个儿。”闽王双臂交叠在胸前随意靠着椅背,“我担心的是默存。他急着回来,难保不被皇上抓着去行围。你也知道那里人乱,事多。”

闽王没说的是,人乱事多的地方最方便有心人行事,皇上虽这会子没有杀沈奕昀的心思,毕竟还指望着他来参奏藩王,好容易一个如此激进的皇权拥护者不能那样随便死了。但是藩王和仇家却有可能伺机而动。

云想容担忧,却也知担忧也是徒劳,最后只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闽王想劝说,却欲言又止,明知道云想容对沈奕昀的牵挂,哪里是他劝说一句两句就能开解的?

用过晚饭,闽王便告辞了。

谁知云想容才刚回了卧房歇着,外头就有小丫头来回:“夫人,尉迟大人来了,这会子三夫人已去前厅了。”

云想容原本昏昏欲睡。一听“尉迟大人”四个字,便睡意全无。再一听孟氏去前厅了,焦急又紧张的就要起来:“快,英姿、玉簪、玉壶,你们快些去前厅跟着母亲!”

“夫人,您这样焦急做什么?”

“还不快去!玉钗留下,其他人都快去!”

见云想容颜色都变了,英姿几人忙应试飞奔着去了。

云想容则是由玉钗服侍穿了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