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昆仑赔笑,心下却在腹诽:若是不紧张,何必这样巴巴的叫我来问。

才刚这么想,手臂就被英姿掐了一把。疼的他“嘶”了一声,直咧嘴。

云想容失笑,让英姿送卫昆仑出去,自己则是与孟氏道:“娘亲,您看,沈四不是那样的人。您也别对他生分了才是。再者说就算他真的与霜琴在一块儿,那也是本分的事,霜琴不是外头的野女人,沈四好歹还挂着一个仪宾的名头呢。”

“你呀。”想不到女儿心思这样细腻,自己不过是略做惩示的一番话,女婿还没怎样,女儿先急了,又找人来解释给自己听:“真真是女生外向。娘又没说他怎样。”

云想容便靠着孟氏肩膀笑。

说了一会儿话,云想容就叫卫二家的暂且将阿圆交给柳妈妈,请她亲自去小厨房督促着。

“…这段日子我看他清减不少,定是在辽东吃了不少苦头,一定要多预备些他爱吃的。我身子重,下厨房不方便,就靠卫妈妈了。”

卫二家的圆圆的脸上笑的挤出几条皱纹,忙道:“夫人放心吧。”又与孟氏道别之后,才快步出去了。

卫昆仑听了云想容与孟氏的对话,脸上已是羞臊的通红,幸而他皮肤黑,瞧不出来。原来夫人竟是为了与孟氏解释…

告辞后,他回了外院书房,将方才事一五一十与沈奕昀说了,楮天青欢喜的连连捋顺胡须,直道云想容是有心的。沈奕昀则是温柔笑着,心里仿佛吃了十斤蜜糖一般甜。

晌午一同用了午饭,沈奕昀就去胡家拜见舅舅,也为了感激舅母这些日对云想容的事上心,还听了吴氏一番唠叨,说是胡媚儿如何调皮,在这样下去往后怕要嫁不出去当个老姑娘了。

聊的开怀尽兴,却推辞了胡樊留饭,赶在晚膳之前回府,“舅舅舅妈留饭,原本不当推辞,只是她进来月份足了,我在外头时间久了,很是担忧,怕府里出个什么事。”

胡樊就笑着推他走,又说改日要去伯府与他吃酒。

回到伯府时,却听门子说:“永昌侯带着两位少爷来了,这会子都被夫人请进卿园了。”

沈奕昀忙快步到了内宅,才刚进卿园的院门,就听见正厅处传来一阵说笑声。

他端正了神色进门,见云敖穿了身家常翠竹绣纹月白直裰,正与孟氏坐在首位,云想容则与云传宜和云博宜坐在临窗的暖榻上,一家子少有如此和睦的说笑。

沈奕昀忙行礼:“岳父大人。”

云敖笑道:“回来了?”

“岳父大人恕罪,原本当先去拜见您的。”

云敖起身,笑着拍了拍沈奕昀肩膀,“你我翁婿之间何必如此客气,你以前怎么称呼我的?怎么几日不见,就疏远了?”

沈奕昀直起身子,笑着叫了声:“父亲。”

云敖这才满意,“走,咱们出去说说话。”

沈奕昀忙点头,亲自接过大氅为云敖披上,翁婿两人就去了外头。

云想容却知道原本这会子是该她们出去,将正厅留给两人说正事的,只不过挨着她行动不便,两人才躲了出去。

云传宜拉着云想容道:“姐姐,我和八哥哥几时才能当上舅舅?”

云想容道:“大约应该在下个月或者五月初,怎么这个你还急啊?”

“怎么不急呢,姐姐和姐夫都是风流标致的人物,我的小外甥定然是最可爱的小郎君,我连见面礼都预备好了。”

云博宜也忙点头:“我也是,六姐姐,我也预备好了。”

云想容失笑,与两个弟弟说话时,眼角余光却看着窗子。窗棂纸上映出云敖和沈奕昀同样高挑的影子,也不知他们到底在商议什么。

廊下,沈奕昀蹙眉紧了紧领口,道:“皇上如今对勋贵藩王已经是极为忌惮了。我前儿的了消息,说是皇上与夏辅国说话时曾经说过‘除藩’之类的事,可见对此,咱们都低估了皇上的野心。”

云敖闻言,已将眉头拧在一处,语气中不无怅然的道:“时过境迁,人心易变。”

沈奕昀闻言,只道这话不光是说皇上,何尝不是在说云咸宁自己?

“父亲也不必悲感。说句大不敬的话,换个人居于那个位置,也会对人满怀戒备。那个位置太高,觊觎的人又多,且人人实力不浅,若不做打算岂不是要坐以待毙?咱们也不必怨怪谁,既然站在不同立场上,胜败存亡只凭真本事罢,咱们既知道实情,需得越发小心防备起来才是。”

“你说的是。”云敖很是欣慰的拍了拍沈奕昀的肩头,外界人都传沈默存是个没骨气没刚性儿的,只知道一味的迎合皇帝,每日就知道上奏那些有的没的博皇帝喜欢,可他却明白沈奕昀自然是有自己的苦衷。

这会子云敖开始庆幸云想容当初选了沈奕昀,至少在被皇帝忌惮的现在,沈奕昀是一个不会拖后腿的同伴。

云敖便又与沈奕昀低声研究起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二人才说了片刻,里头便说晚饭预备得了,请他们移驾去花厅,见云敖进了里屋,卫昆仑才在沈奕昀耳边低语道:“白爷出去了。”

沈奕昀脚步一顿,道:“派人盯紧了。”

“是。”

第三百九十一章暗火

白莫离离开伯府,出了探花胡同,七拐八拐专捡僻静的巷子来走,确定并未有人跟上才往烟袋斜街处一套二进的宅院去。

正面来瞧,此处与其他民宅并无不同,双扇木门上黑漆已经斑驳剥落,大红对子却是簇新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一派温馨祥和的景象。

白莫离叩了门环,不多时就有个四十出头的妇人来应门,见是白莫离,笑吟吟道:“他表舅?快进来,进来。”

邻里街坊便有好奇询问的,妇人笑着说:“这是他表舅,刚从外地回来,行商的,家里有的是银子…”

白莫离这厢已到了内宅,径直进了西厢房,进门倒头便拜:“卑职见过大人。”

“来了?”尉迟凤鸣自斟自饮,笃的放下白瓷酒壶,笑着指了铺着深蓝细棉布坐褥的暖炕:“坐吧。”

“多谢大人。”

白莫离偏身贴边坐下,却不敢坐实,双手端起酒壶来伸臂倾身为尉迟凤鸣斟酒,低声道:“大人传卑职出来,可有要事吩咐?”

尉迟凤鸣冷笑。他才刚丢了官职时,就连白莫离这样的见了他都能拽的二五八万,如今得知了他还能管的着他,且比起从前的官职虽无名位,却更得皇上信赖更有实权,越加的对他恭敬起来。

这些人,没一个不是见风使舵的好手。

“云氏如何了?”尉迟凤鸣懒得与他多废话,开门见山的问。

白莫离一愣,想不到尉迟凤鸣叫他出来,冒着暴露他的风险见一面竟是先问这个,不免有些不满,面儿上却更加恭敬:“回禀大人,云氏很好。沈默存回来了,她就更好了。”

“是吗?那沈府里就没闹出点别的动静?”

“别的动静?”白莫离不解:“大人是指?”

尉迟凤鸣不耐烦的道:“例如云氏是否与沈默存吵闹,或是因为动怒动了胎气?”

白莫离到底潜在沈奕昀跟前这么久。听闻此言,立即明白过来,恭顺的道:“还没有。”

“真没有?”

“当真没有,我整日关注着里头的动静,绵绵也帮衬着我,着实不曾听见里头有那样动静传出来。沈默存才刚回京都,云氏与之亲密尚且来不及。又哪里会吵闹使性子?”

尉迟凤鸣沉默片刻,冷哼道:“她的心倒是够宽的。这样都不气。”

白莫离见尉迟凤鸣不满。谄媚道:“大人何必焦急,现在没有,不代表往后没有。”

尉迟凤鸣眼睛瞬间一亮,沉声道:“你的意思是?”

白莫离笑道:“大人是皇上身边儿的红人,难道这其中的事您不知道?”

尉迟凤鸣狐疑的望着白莫离,暗想皇帝忌惮沈默存,又不能面儿上动作,只能背地里使些令人挑不出问题的坏来。云想容是那样孱弱身子,又怀有身孕,若是冲着她下手。既能打击沈奕昀,又能泄愤,还不被人发觉,当真是好。

尉迟凤鸣心里有了数,却有些复杂起来。他一方面希望云想容出事。若是能失了腹中胎儿就更好了。也算是报了他跛腿之仇。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云想容活下去。然他深知这个时代的医疗并不发达,女人生产是走一趟鬼门关,她素来有心疾,即便能熬到生产都未必能平安,何况是意外情况。

尉迟凤鸣咬着牙,恨自己的矛盾与心软,这会子他就该恨不能云想容死才对,可他做不到。

“那就好。”面对谄媚小人,尉迟凤鸣全无笑意。

白莫离讨好的道:“大人是做大事的,皇上定然安排您更要紧的差事,这等小事儿您也未必会知晓。您放心,沈默存害死我妻子,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害死你妻子?”尉迟凤鸣讽笑。

白莫离不敢与之对视,只垂眸赔笑。

“罢了,你也留下一道用饭吧。”尉迟凤鸣目的达到,又得知皇帝不会善罢甘休的内幕,便也无心招呼白莫离了,语气更加冷淡。

原本他若不开口,白莫离留下也是自然的,可他这样一说,反倒显得刻意,不欢迎的意思太过明显。白莫离只得识相的告辞,尉迟凤鸣倒也不挽留。

出了大门,白莫离才瞪着紧闭的院门啐了一口,冷笑着离开,心内只想着他如今也不直接归尉迟凤鸣管束,只做好皇上吩咐他做的事等着加官进爵即可,其余的理会那么多呢。至于云氏的事,若顺便帮了尉迟凤鸣的忙,那就擎着好罢了,若不能,他也不理。

只是白莫离和尉迟凤鸣二人的谈话,分毫不露的传到了沈奕昀耳中。

手中握着的白瓷五彩描金盖碗被重重的放在桌上,沈奕昀冷笑着道:“果然是这么一回事。”

见他面色铁青,嘴角又噙着冷笑,身边伺候的小厮大气不敢喘一声,还是卫昆仑慈心大发放了他们离开,独自留下伺候,劝说道:

“好在您警觉,已经发现了不对,咱们也好防患于未然。”

“可我若不知呢?他们竟然忍心对一个孕妇打主意,堂堂男儿汉,竟然做这等下三滥的事!”

沈奕昀想想都觉得背脊发寒,早就防备皇上会暗地里使坏,事情当真摆在眼前了,他仍觉得不寒而栗,即便此时确认了消息,依是觉得防不胜防。

“现下盯着夫人的太多,她也快足月了,现在起断乎丝毫马虎不得,你命人将卿园看护再牢靠一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随时来告诉我,还有,让绵绵想尽一切办法打探出白莫离的计划,不论付出任何代价,决不能让白莫离有机可乘。”

卫昆仑肃整颜色道:“知道了。只是四少爷,绵绵姑娘她说无论如何想见您一面。”

沈奕昀敛额,道:“即便见了,我是主,她是仆,又有什么好说的?她的心思我明白,你见她时她若问起,你就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她若掺杂个人情感影响了任务,我自然有许多可以替代她的人。”

卫昆仑被沈奕昀冰冷的眼神看的背脊冒寒气,凛然道:“是!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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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行围之事准备的如火如荼之际,恬王等上疏所奏的边关事宜到了皇帝手中,与沈奕昀先前上的折子对比之后,皇帝心里也有了打算,将尉迟凤鸣召进宫里,连夏辅国都撵了出去密谈起来。

与此同时,由小猴带着的队伍终于回到了京都,刘嗪憋了满肚子气,撩起车帘冷声吩咐小猴:“狗奴才,即刻带我去承平伯府,否则本郡主要你好看!”

小猴骑着高头大马,头也不回的道:“郡主恕罪,您是金枝玉叶,何必与我一个下人一般见识,我这不也是听从伯爷的吩咐,必定要将您保护妥当,亲自交给恬王妃么。您就省些事罢!”

“你!”这一路刘嗪被如此开罪也不知凡几,偏他是沈奕昀面前得脸的,她为了自己与沈奕昀的关系也不能将他怎样,否则她一定扒了他的猴子皮!

好容易回到王府,小猴就如终于甩开了沉重的包袱那般,见了王妃,又交了恬王的亲笔信,还得了个大的封红,就快马加鞭的回伯府去了。

恬王妃看着恬王的亲笔信,气的脸色铁青,心绞痛也犯了。

“母妃,您没事吧?”刘嗪扶着王妃坐下。

王妃将信往刘嗪手中一塞,憋闷道:“你瞧瞧,为了你这次任性,我但了多少的罪过!”

刘嗪接过信来,上头果然是恬王的字迹,将王妃严厉的指责了一番,其中最重的一句莫过于“儿子都让你惯坏了,如今你又纵容女儿犯错,难道还想再送上断头台一个?!”

恬王妃眼泪成双成对往下落。刘嗪心下也十分的委屈,却又不敢开罪了母妃,怕往后字迹行事越发艰难,只得温声陪不是,又婉转说起自己婚后的辛苦。

王妃终究是心疼女儿,将她拉倒身边坐下,叹道:“也难为你了,去到辽东那等地方,跟母妃说说,你和沈默存进展如何了?”

这一问,就如同揭了她心内的疮疤,刘嗪面色凄惨的摇了摇头。

王妃狠狠啐了一口:“瞎了眼挨千刀的!你都如此诚意了,他还拿个什么乔!云氏不是已经怀了身子不能伺候他么!难不成是他有什么病?”

“母妃。”刘嗪脸上绯红,摇着王妃的手臂:“沈默存身强力壮的,功夫也不错,还救了父王的性命,他哪里像是有病的人。”

王妃见刘嗪对沈奕昀仍旧放不下,只能无奈的叹息。儿子秋后问斩,女儿婚姻又不幸福,她这个做母亲的想来也都觉得了无生趣。却还要强作欢笑道:“罢了罢了,你也放宽心,那云氏就算生产,还要坐月子呢不是?你是金枝玉叶,如今又回了京都,还怕没有机会不成?”

刘嗪点了点头,方预开口,却听外头有小丫头来回。

“回王妃,郡主,太后身边的孙大爷来了。”

“孙大爷?可是孙公公?”

“正是呢。”

王妃与刘嗪携手站起身,“天色已暗了,孙大爷来做什么?”

王妃心念电转,肃然道:“皇上行围在即,此番要带着皇后、太后同行的,太后身边儿带了柔嘉长公主,还有随行的几位公主、郡主和县主。”

“母妃的意思是,太后没准儿是要我同行?!”

第三百九十二章用心

王妃虽不十分肯定,可也觉得这个猜测*不离十。墙脚鼓腿束腰的三足几上摆放绢灯,将她身上描金绣藤萝纹褙子上的金丝银线花卉照映的熠熠生辉,更显得她面色黯淡。

“若是这般,连太后娘娘都插手了,你可怎么办?”

“母妃…”刘嗪哽咽,焦急又忿恨的道:“太后娘娘怎么会理会我们这样的事,她老人家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平日里对咱们也并非多亲近,为何现在反要带上我!我不去,我说什么都不去!”

“若太后懿旨真要你去,你便有千万个不愿意,又能如何?”

“我,我…”刘嗪支吾两声,手中绣兰花的雪白丝帕被她拧成了麻花:“为何这样对我,我才回京都,还指望与云氏好生争上一次,她怀着身孕,又快临盆了,正是我的机会,太后那老糊涂偏要横插一脚!”

“嗪姐儿!”王妃三两步到近前,一把捂住刘嗪的嘴,“这话能是浑说的吗?隔墙有耳,你要引火上身不成!?我不过是猜测,还未曾证实,就已将你急的乱了分寸,你从前也并非这般没有谋算的人,那沈默存真个害人不浅!”

刘嗪听王妃骂起了沈奕昀,也知自己表现太过,容易引起王妃的反感,只得哽咽着说小话:“母妃,您也知道,女人这一辈子的幸福都牵扯在一个男人身上,沈默存虽是我的仪宾,可更是我的男人。我争不过云氏,什么陷害、挑拨,就连服软的事我都做了。可她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她就快生产了,这会子是我唯一的机会啊!”

王妃倏的看向刘嗪,“你竟是打了这个心思?!”

“母妃,您就疼疼女儿吧!我说什么都不能跟着太后出去,我若出去。等云氏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我就更争不过她了啊!”

王妃退后两步,坐在临窗放置的紫檀木雕喜鹊报春玫瑰椅上,咬着唇沉吟片刻才道:“罢了,你们姊妹当真没有一个叫我省心的,这样吧,你这会子自己出去见孙公公。就说我病了。你正在侍奉。若不是太后找你同去的事,那你就随机应变。若真的是,你就说你才刚回来,还要留下侍疾,断然不能弃了孝道只顾着自己出去,太后看得起你肯带你出去散闷,这次是为了孝道要辜负了,改日你得了空,定然入宫去谢恩请罪。”

刘嗪闻言,大喜过望,忙提裙摆起身搂着王妃的脖子亲她脸颊一口:“母妃。你真好!”

王妃到底疼女儿,这会子也心软了,叹道:“你这丫头,这会子母妃若是不为你‘病’一场,难道就不好了?”

刘嗪忙摇头。又哄着王妃说了许多她爱听的,直到王妃笑逐颜开这才去了外头见孙公公,一问之下,果然母妃猜想的不错,是要带着她同去的。她便按照王妃教导的说了。又给了孙公公一个大的封红请他吃茶。

孙公公是太后身边儿得脸的,得了刘嗪的封红,又见刘嗪的确为了恬王妃的病症憔悴,回到慈安宫见了太后,便将事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遍。

正坐在太后身侧剥橘子的闽王闻言手上一顿,看向太后。

太后斜靠着明黄引枕偏身坐着,涂了鲜红指甲食指戴了祖母绿戒指的右手随意拨弄耳垂上同样祖母绿耳坠子,轻笑一声,慵懒道:“那依着你瞧,王妃可是真的病了?”

孙公公忙道:“奴才瞧着,倒是有九分真的。”

“罢了,你去吧。”太后摆手。

“奴才告退。”孙公公叩头行礼,起身弓腰退了下去。

寝殿内没了旁人,太后才无奈的看着闽王:“元素啊,你瞧,不是母妃不帮衬你,恬王妃病的也太及时了。哀家虽是太后,可也不能不讲道理不是?”

闽王闻言嗤了一声,“母后说的是,只是我瞧着恬王妃这会子得病八成是假的。母后不如让张院判去一趟恬王府,探看虚实,若是没有病咱们自然有一番说法,若是真的病了,也示您慈恩浩荡。”

太后无奈,只得颔首,吩咐人去了。

待宫人退下,殿内没了外人,太后才看向闽王,叹息道:“你为云氏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会子为了怕霜琴去伯爵府捣乱,都能想法子叫哀家带着那麻烦精出去。你这么做,云氏知道吗?她承你的情吗?”

闽王将剥好皮的蜜桔递给太后,爽朗的笑:“儿子这么做又不是为了她承我的情。”

“你呀!你做的一切,云氏毫无所知,那你做的又有何意义?你说你不是为了让她承你的情,也并非是为了拉拢沈默存,那你还真的是为了她的好了?”

“我们结拜了一场,这会子她马上要生产了,我哪里能想得到她有了麻烦还袖手旁观?不论是否有沈默存在,我该为了她做的事也必定要为了她做的。”

“怎么先皇那样的人,就能生出你这样的痴情种子。”太后戳了下闽王额头,眼神略微显得迷离,眼角的皱纹之中堆积了岁月沉淀下的冷漠,可内心里还有一个才刚入宫,对未来充满希冀的小姑娘的期盼——她也曾经期盼她的男人,能给予她这样的关注,也天真的梦想过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身为帝王的女人,与帝王同样无奈。

“罢了,‘不瞎不聋不做家翁’,你若喜欢就随你去吧,只你要记得分寸,那云氏现在是承平伯夫人,你切记不要做出有辱你身份的事才好。”

闽王忙道:“母后可不要乱讲,坏了想容的清誉,也是坏了儿子的声誉,她是我义妹,我是她哥哥,哥哥关心妹子天经地义的。再说了,儿子也不像父皇,像您多些,儿子没怪您没有也给我一副八哥那样的铁心石头肠子,您反倒怪起我来了。”

太后闻言噗嗤笑了,闽王说话总是能瘙到她内心中最痒的部分,说的她熨帖,“罢了罢了,你做事素来有分寸,哀家也不多说了。”

“母后也断然不是个没分寸的人不是…”闽王就陪着太后东拉西扯说些闲话,逗的太后欢喜不已。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有宫女将张院判带了进来。

张院判年过六十,生的清瘦身量,略有些驼背,深蓝色的交领补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瞧着也没几两肉的模样,尤其下巴上一缕胡须倔强的翘着,更显得此人是个较真儿且不动变通的人。

行过礼后,太后仔细询问,张院判却道:“恬王妃的确是染了风寒,这会子发着热,臣已开了方子去,只要好生休养即可痊愈。”

“那张院判瞧着,恬王妃要休养几日?”

张院判沉吟片刻,道:“没有七八日的将养是不的痊愈的。”

太后颔首,让张院判去了,这才道:“看来时间上来不及了,后儿就要启程了。这次断带不了霜琴去了。”

闽王心下也不无惋惜,原本他是想为云想容肃清麻烦,现在恬王妃病了,总不好让太后做出逾矩的事来,便开朗笑着道:“母后肯为儿子做这么多,儿子感激不尽。往后母后吩咐什么,儿子一定都听您的。”

太后闻言心中一震,不仅看向闽王点漆一般漆黑明亮的双眸。自她们马家商议着有了那个计较,且闽王知道后,就一直没有给过她明确的态度,今日却是说了这样的话,怎能不让他疑虑?

闽王将锐利都藏在心里,诚恳道:“母后怎么了?莫不是疑心儿子?”

“不,不不,哀家怎会疑心你?哀家最疼的就是你了。你能这样说,哀家是高兴。”太后心半悬着,其实事到如今,她们马家依靠不上皇帝,这会子除了依靠闽王以图东山再起,难道还有别的办法?搂过闽王的肩头拍了拍,欢喜之情已不受控制如涨潮一般须臾充斥了满腔。

闽王安静任由太后搂着,闻着生母身上甜腻的脂粉气,面上也挂着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一些无奈与冷淡。

闽王与太后说话的功夫,灯火通明的承平伯府前院忘忧堂也才刚散了会,沈奕昀招了府内管事的婆子和侍卫以及仆从们到前厅训话,随即又挪动了一些岗位上的人,如他身边最得力的小猴儿这样的人物,竟然被派到前头去守门!还有卫妈妈这样得力的,也被安排到了二门上,说是要密切盯着外头的一切行动。

这些话,都被英姿一五一十说给了云想容。

云想容捧着精致的雨过天晴盖盅暖手,温热的蜂蜜杏仁茶氤氲出的热气如雾弥散在眼前,将她白净的面庞也染上了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