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程舒诺狠狠一愣,她完全是当玩笑问的, 为的是掩饰, 却怎么也没想到林宴会坦然承认。

与她的无措不同, 林宴眉目沉然, 眸色清淡, 仿佛再普通的一句,而不是他口中的复合,她实在搞不懂林宴,怎么可以说的那么轻巧随意, 好像只要他开口,两人就能破镜重圆一样。

程舒诺不去细想, 视线和他错开,略带讽刺地问:“林大律师,开什么玩笑?”

林宴也没多余的话,他眉宇松动,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然, 语气也诚恳, “舒诺, 我从不开玩笑, 你知道的。”

程舒诺见他如此认真,她不由一怔,抬眸直视他,男人向着光亮处,高挺的鼻梁缀着一点高光, 视线凝着。

她语气依旧斥着嘲意:“合适吗?你觉得和我说这个合适吗?”

林宴眼神沉静,冲她颔首,正色道:“我既然是想和你复合,自然要和你说。”

他说地太过理所当然,消化了片刻,程舒诺尾睫轻颤,又飞快镇定,“理由呢?为什么?”

林宴听她这么问,很轻地弯了下嘴角,眼底融了一分笑意,很淡很轻,却明亮到让人无法忽视。

“我想复合,你说为什么?”

他轻轻顿了下,神色柔和了些许,说出的话也有了温度,“舒诺,我觉得我们合适。”

程舒诺听笑了,她眸光一动,对上男人那双眼睛,“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不是昨天才分手,也不是上个月才分手,是三年前,你明白其中的差别吗?”

她语气玩味,眼角都是揶揄的笑,“你现在说这些,完全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说完,再度起身,转身离开。

见她不再有耐心,林宴也紧跟着站起来,他早已料到程舒诺的反应,可心底还是有几分不受控制的酸楚蔓延。

程舒诺拿过手机,塞回兜里,折身往外走。

林宴跟在她后面,低眉敛目,安静片刻,他喉头微动:“你先回去也好,不用马上答应我。”

感情上,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昨天一夜未眠,却依旧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坦诚。

程舒诺既然问了,他也就干脆承认。

程舒诺却冷冷地刮了他一眼,“和前女友纠缠不清,有什么好?”

林宴穿上外套,拿过车钥匙,语气变得笃定,“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程舒诺见他仍是神情严肃,她脸上笑容微僵,心里却越发觉得林宴不可理喻。

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可也仅此而已。

如果换到三年前,但凡林宴有说过一句挽留的话,当时的她,也许分分钟就能被哄的服服帖帖。

那时的她,多爱林宴啊,好像没了他,世界就会天崩地裂,其实恰好相反。

林宴像是天边的云彩,闯入她的世界,成了她的一寸天堂,掌控她的喜怒哀乐,她原以为晴空万里,却一直刮风下雨。

她愿意多爱一点,也愿意更主动些,她不计较这些,心甘情愿的付出,可原来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会摧垮她的自尊,抹杀她的所有。

程舒诺其实是舍不得的,哪怕道理她都懂,还是舍不得和他分手,两人的关系本就脆弱不堪,只需一点点外力,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分开后,她才幡然醒悟,她是淤泥里的人,属于大地,注定留不住天边那朵七彩的云。

可如今,三年过去了,林宴突然说要和她复合,简直可笑至极。

她可以和任何人纠缠不清,唯独不想和林宴再有牵扯。

程舒诺没再说什么,走到玄关换鞋,林宴也走过来,站在她右手边,低声说:“我知道你不会答应,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弯起的弧度说不上是喜是忧,倒是说话的声音有点低下去。

“你以前,也不是等我很久吗?”

两年,程舒诺追了他两年,林宴以前觉得不过如此,他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来来去去,以至于也从来不当回事,可眼下时过境迁,角色转换,他才知道被拒绝是什么滋味。

程舒诺前一秒拒绝他,他心里酸酸楚楚,各种情绪交叠。

林宴知道自己活该,如果不是他的迟钝,他的冷淡,他和程舒诺都不会走到如今的境地。

程舒诺却被他这话踩了尾巴,她表情有些黑,“你什么意思?翻旧账?还是觉得我犯贱?”

林宴被程舒诺突然尖锐的态度弄得一时无措,程舒诺已经先他一步推门出去,林宴原地枯愣片刻,追出去拉住程舒诺手腕,“小诺,你听我……”

程舒诺不耐烦地打断,“松手,我不想听。”

林宴此刻才彻底反应过来,他和程舒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远不止时间上的三年。

他回来的这段时间,试图接近,又一次次退回原来的位置,他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也不知如何主动迈出一步,他有太多的言不由衷,程舒诺身边有形形色色的人,唯独没有他了。

昨天程舒诺去洗手间,他看了她的短信,也替程舒诺接了电话,是韩辰遇,和程舒诺走的最近的男人。

也不知道韩辰遇是如何听出他声音的,起先的态度是温和的,礼貌的和他解释了几句,他和程舒诺只是朋友。

他听着话筒里低缓的男声,那些几日来被他强行镇压的欲望,在那一刻,排江倒海般向他呼啸而来,他从没有那么一刻,那么想得到一个人,那么想拥有她,完全地占有她,让她的所有都只属于自己。

可韩辰遇也明明白白警告他。

离程舒诺远点?

怎么可能。

周唯问他为什么黄启平的案子一结束就回安城,还能为什么呢?

林宴无声地咽了咽口水,他胸腔中涌出一股激动,却又只能让自己冷静,他还再斟酌着怎么开口,对面房门却突然从里头推开。

宋亦杨蓬头垢面的出现在视野里,两人目光交织,林宴瞳孔微缩,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宋亦杨眸光灵巧地越过他,停在程舒诺身上。

时间静止了几秒。

随后男孩语气激动,“卧槽!程舒诺你什么情况?背着我们偷男人?你怎么回事!”

宋亦杨瞥了眼时间,早晨八点,他又把手机揣回兜里,急地原地转圈圈,嘴里不停地说:“你现在不得了啊,夜不归宿都学会了,你们昨晚干什么了!”

程舒诺本就心烦意乱,没想到会尴尬的遇到宋亦杨,这会宋亦杨嚷嚷,她更是烦躁,“你喊什么?”

宋亦杨还挺理直气壮的,“我为什么不能喊,我捉奸我开心啊,你这么凶干嘛!”

林宴见程舒诺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情绪不佳,他目光一沉,关心问:“哪里不舒服?”

程舒诺不理睬他,林宴只好对着宋亦杨解释,“事情不是……”

他才说到一半,宋亦杨却转身往屋里探,扯着嗓音喊:“孩子们出来啊!我逮着程舒诺跟男人鬼混,还是过夜的那种!现在人赃俱获,拿家伙出来盘他!”

林宴:“……”

他话落,屋内暴出尖叫声,眨眼的功夫,门口又挤出两颗脑袋,然后又是几声鬼哭狼嚎,“卧槽!程舒诺你怎么回事?好刺激嗷!”

程舒诺:“……”

苏杭是第一次见林宴,可也看得出人家气质不俗,虽然是简单的休闲卫衣,却依旧身姿清隽,清俊挺拔,有股出尘的味道。

他心里有点怕,可给程舒诺撑场面的时候也没怂,“姐,你怎么不说一声,至少让我们把把关,不能让人欺负哦……”

宋亦杨是三人中唯一知道内情的,他断然打断苏杭,“这不是重点,你看她身上的衣服,粉色运动装配的驼色大衣,我的眼睛都要给土瞎了,程舒诺你品味喂狗了吗?”

于施也冷静打断他,“这也不是重点。”

宋亦杨打住,把话题扯回去,阴阳怪气地叹:“我熬夜斗地主,你隔壁滚床单,难怪我昨天总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我说怎么这么耳熟!”

于施疑惑:“有吗?”

苏杭:“有啊有啊,我也听到了。”

程舒诺:“……”

站在后侧的林宴看不到程舒诺的表情,他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几人身上扫过,他都见过,也了解他们和程舒诺的关系,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可他没资格说什么,眼下,他自顾不暇,更无可奈何。

他眸光淡淡地流转,眼前的几个男孩年轻有活力,也朝气蓬勃,但没他帅,没他沉稳,没他可爱,他一个成熟男人,不能跟一群孩子计较。

林宴轻轻地想,试图抹掉一点点漫上来的酸楚,他突然不想解释,他们误会了最好,反正他和程舒诺是确有其事。

他冷静自持,程舒诺却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走过去,三个男孩站成排,她一个个脑袋敲过去,“你们谁啊?前男友知不道吗?管那么多干嘛!踹我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三小只:“……”

程舒诺语气不善,林宴很轻地抿了下嘴角,程舒诺没骂他,四个前男友,骂了三个,唯独没骂他,他没缘由的愉悦,便想缓解气氛,识体地劝她别生气。

林宴:“舒诺,我……”

程舒诺:“你闭嘴。”

林宴:“……”

作者有话要说:林宴:“好多人要虐我,是我不够可爱嘛?喵喵喵?”

程舒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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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死他!搞他!

不要虐了,在一起吧!准备上车了!

不要复合啊!先虐死林宴

我?????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啊,有小可爱说,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暂且不提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两人现在的关系,哪怕林宴说我爱你,程舒诺会信吗?林宴的性格也没法突然改变,他冷淡了那么多年,但这文肯定甜啊,追老婆能不甜嘛。

第20章

程舒诺离开后,林宴没想过自己家会那么热闹, 客厅里坐了三个男孩, 勾肩搭背的, 热情又警惕地看着他。

林宴难得有些不自在, 给自己倒了杯水, 才问:“你们要喝什么?”

宋亦杨和他熟,笑眯眯地问:“可乐有吗?”

林宴很轻地摇头,他抬了下手中的透明玻璃杯,简单的暗示。

苏杭立马心领神会, 很是激动地说:“林律师喝得雪碧啊?我也喜欢,但我今天想喝芬达, 有嘛?”

林宴:“……没有。”

于施见他什么都是摇头,只好主动问:“您家有什么年轻人喜欢的饮料吗?”

林宴:“开水可以吗?”

于施:“……”

宋亦杨讪讪笑了两声,他赶紧挑开话题,“林律师,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问你和程舒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宴在三人对面坐下, 抬眸轻轻掠过他们, 静了一瞬, 问:“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对你们很重要?”

三个男孩整齐点头,苏杭有点怕他,不敢说话,他顶了下宋亦杨的胳膊肘子,宋亦杨只好代表发言, “程舒诺对我们很重要,所以林律师和她是什么关系,也就变得很重要。”

林宴想起刚才程舒诺的话,也不拐弯抹角,“不是你们踹了她吗?”

三小只:“……”

林宴眉目清冷,他很轻地抿了嘴角,“我和你们的情况不太一样。”

于施心思通透,宋亦杨刚刚和他们解释情况,眼前的男人也和程舒诺交往过,他便顺着林宴的话问:“你是被姐踹的?”

林宴没吱声,脸色微沉。

见他默认,苏杭弱弱出声,“你也太惨了吧,姐从来不主动提分手的,她为什么踹你啊?”

于施毫不犹豫,他斜了林宴一眼,语气微冷,“还能为什么,姐脾气那么好,肯定是他的问题,臭男人都一个样。”

宋亦杨不认同地蹙眉,“程舒诺脾气好?于施你疯了吗?我觉得不一定,林律师说不定也会被家暴呢?”

于施:“姐本来就很好,从来不骂我,你才疯了,胡说什么?”

宋亦杨:“放屁!她老是骂我,程舒诺就是狗脾气,每次都打我!”

两人情绪激动,争得面红耳赤。

苏杭坐在中间,拼命把快打起来的两人往外拉,“你们俩吵什么啊?这有什么好吵的,不对……我身上的外套是程舒诺送的,宋亦杨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姐!”

宋亦杨:“卧槽!你们两个松手啊,不要打我脸,我是演员有粉丝的!我他妈靠脸吃饭的!”

林宴:“……”

林宴有些不适应,他好似在一个诡异的梦境里,无论人物,情节,还是气氛都和他原先平淡自律的生活严重脱轨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像被孤立了一样。

于施不跟宋亦杨计较,他严肃地看向林宴,“林律师,既然都是前男友,你还是被踹的,我就想问,你现在什么意思?姐昨天在你家过夜了?”

他话落,宋亦杨也冷静了,他同样认真,“林律师啊,虽然我挺喜欢你的,可如果你欺负程舒诺……我只好大义灭亲了。”

苏杭配合地点点头。

林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对待感情,他是一个过于笨拙的人。他回来的一个月,和程舒诺兜兜转转,原地踏步,他想接近,却又不受控制地出言讽刺,他走不出心里的怪圈,也说不出什么动人的情话。

此刻,三个男孩认真地望着他,眼底的关心他看得清清楚楚,林宴很少见到这种毫不修饰的感情,那么明目张胆,流露自己的在意。

林宴不得不承认,此情此景,他有点羡慕他们的鲜活,灿烂。

他低咳了声,去掉不自在,坚定回答:“我想重新追求她。”

他话落,三人俱是一震。

宋亦杨依旧是反应最快的,“你要重新追程舒诺?”

于施却是最通透的,“已经分手这么久了,为什么现在才想追回来?既然要追回来,当初又为什么要分手呢?”

林宴被问懵了,他在感情上实在不善言辞,男孩一连几个问题都精准的踩在他的软肋上。

程舒诺也这么问他。

她说,林宴,我们不是昨天才分手,也不是上个月,而是三年前。

他回答不上来。

和程舒诺分手后,他去了帝都的律所,逢年过节回来过,明明同一座城,三年间,他却从没碰到过程舒诺,程舒诺转身离开,他和程舒诺的生活便再没了交集。

三年啊,他在干嘛啊。

他一直告诉自己,分分合合是在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是分手而已,他只是习惯了她的温柔,而不是非她不可。

他也是这么以为的。

林宴第一次没法说服自己,是两年前,周唯和他表白,他以为自己可以答应,像当初自己答应程舒诺一样。

只要点点头,两个人就能纠缠在一起。

甚至远不止一个周唯,这些年他身边不乏优秀的女人,也有主动的,像当年的程舒诺一样,义无反顾地扑过来。

可他没有,他突然发现,有时候点头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直到一年前他接了黄启平的案子,他才恍然领悟了什么,他好像把日子过得太过冷淡了,也把感情看他太过轻描淡写了。

林宴没放任自己往下想,他心底有滔天的情绪,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我不知道。”

于施:“不知道什么?”

林宴声音低下去,“不知道她为什么和我分手。”

他这么一说,苏杭就糊涂了,“一般分手都会说清楚啊。”他拿自己举例子,“我和姐分手,我们就是在酒吧谈的,她差点把送我的衣服抢回去。”

宋亦杨也道:“我踹程舒诺的时候,我把她约上摩天轮,我说要分手,她问为什么,我说你太像我妈了,程舒诺气得差点把我从窗户踹下去,幸好我死死拽着她。”

于施:“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摩天轮上谈分手?”

宋亦杨:“我觉得浪漫,气氛多好啊,重点是比吃饭省钱啊。”

于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