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之醉眼朦胧的望着郗愔道:“舅父说的极是,整日琐事缠身,这过得有什么意趣?寄情山水方是人生美事!”

“徽之说的不错。”郗愔极是认同的点头道。

郗道茂见郗愔和王徽之一脸意趣相投的模样,不由微微撇嘴,若不是出生富贵,不愁吃喝,他们去纵情山水试试?早就被饿死了!

一旁傅氏和崔氏也在同郗璇说道:“阿姊,你要不要在休息几天再走?毕竟你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呢!”

“不了。”郗璇含笑说道:“太医也说了我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只要注意细心调养,就不会再犯病了。这调养可是日子长久的事,总不能老是住在这里。”她瞄了王羲之一眼笑道:“再说我们也该回去了,逸少在家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呢。”

傅氏和崔氏不由捂嘴笑道:“那也是姊夫体贴阿姊。”两人还真是羡慕郗璇有王羲之有这么一位有情有义的郎君。

郗璇老脸一红,随即又笑着说道:“都老夫老妻,还有什么体贴不体贴的。”说虽这么说,可双眼还是离不开上座的王羲之。

郗道茂在一旁瞧得羡慕,姑姑和姑父的感情真好,来东晋这么多年,除了舅父之外,她就没见过其他士族有不纳妾的人。王献之见郗道茂一脸羡慕的神色,不由莞尔,举杯将美酒饮尽。

等过了元旦之后,郗璇、王羲之就开始准备回家的行李,这次王献之也要跟着众人回去提前行冠礼,而崔氏也忙着打点去建康的行装。

“阿母,现在就去建康?”郗道茂帮着崔氏收拾行装道,“会不会太早了?再说现在天气还冷呢!对您的身体也不好啊!”

“不早了。”崔氏说道,“阿薇已经满十五岁了,再不出嫁就难说人家了。”她含笑望着女儿道:“我若是把你多留几年,别人只会说我心疼女儿。可我要是让阿薇年过十五都没有出嫁,人家非在背后戳我脊梁骨,说我虐待庶女不可!”

郗道茂不以为然的道:“背后说你又如何?又不会掉块肉。”

崔氏恨恨的点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平时见你挺聪明的,这么遇到这种事上就转不过弯来!你没听说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嫁不出去事小,连累了你的名声就是大事了。”

郗道茂笑道:“那我就一辈子不嫁人,留在阿父、阿母身边伺候你们一辈子。”

“傻丫头,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崔氏回头对女儿笑道,“你放心,阿母一定帮你挑个最好的夫婿!”

郗道茂闻言微微苦笑,心知父母中意的肯定不是桓济,她迟疑了一下,咬牙说道:“阿母,我——”

“嗯?”崔氏正思忖着,怎么给郗道薇好好打扮一下。

“阿母,我可不可以自己选夫婿?”郗道茂抬头望着崔氏说道,不管结果如何,她总要争取一下,毕竟这事关自己一辈子幸福。

崔氏手微微一顿,“当然可以。”崔氏爱怜的摸了摸郗道茂的头,眼底有着淡淡的担忧,这傻孩子啊!

“那要是我不想嫁给献之呢?”郗道茂小心翼翼的问道。

崔氏放下手里的活计,拉着郗道茂的手坐下问道:“阿渝是不是很讨厌献之?”

“也没有。”郗道茂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毕竟王献之对她真的不错,“可他是阿弟。”

“傻孩子。”崔氏拍了拍的她的手说道:“亲上加亲不是更好,你若不想嫁给献之,那你又想嫁谁?”

“我——”郗道茂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难道她要直接对阿母说自己想嫁给桓济?

“阿渝,我跟你阿父都是过来人,你又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怎么会害你呢?”崔氏说道,“你跟献之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你姑姑、姑父又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你跟几位阿嫂相处的也和睦,你新媳妇入门,求得不就是夫妻恩爱、公婆和善、妯娌和睦吗?”

“我——”郗道茂听了崔氏的话,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是好。

“再说你看你姑父,一辈子都没有纳妾,王家几个成过亲的兄弟中,也没纳妾的。韫儿又生了两个儿子了,王家也不用靠你来传宗接代。嫁过去之后,你就算一时半会生不出一男半女来,献之也不会找个女人来碍你眼。”崔氏这辈子最大的疼就是因为子嗣单薄而眼睁睁的看着丈夫纳妾,她语重心长的对女儿说道:“阿渝,我们不会害你的。”

“我——”其实她也知道父母挑选王献之做她的丈夫是为她好,但她心里始终有个心结,“阿母——”

崔氏含笑打断了郗道茂的话道:“阿渝,阿母今天跟你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

“嗯。”郗道茂有些泄气的点点头,好容易有机会跟阿母谈这种事情,可就谈了这么一个结果,她完全没有说服阿母,反而被阿母说的无话反驳。

正月初八,既是王羲之等人回会稽的日子,因从京口到会稽要路过建康,故崔氏和郗道茂、郗道薇也同王羲之、郗璇同一天出发了。

风波(一)

江南早春的寒意尚浓,郗道茂坐在船上里,身上裹着羽绒斗篷,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周氏说着话,郗道薇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郗璇躺在一旁的榻上,谢道韫同何氏在一旁伺候着。

“阿母,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郗道茂问道,早春的天气本来就冷,现在又是在船上,湿冷的空气顺着缝隙丝丝的钻了进来,更加冷了。

“估计晚上会到吧。”崔氏用银筷拨了拨香炉的香灰,“阿姊,你还冷吗?”、

郗璇躺在榻上指着面前的一个火炉道:“我不冷,阿渝过来烤烤吧。”

“我也不冷。”郗道茂腻到了郗璇身边,“姑姑,你要不要喝水?”

“我不渴。”郗璇笑了笑,问崔氏道:“弟妹,到了建康,可有人过来接你们?我让徽之和献之送你们一程吧。”

“不用麻烦他们了。”崔氏笑道:“阿冉会过来接我们的。”

“那也好。”郗璇叹了一口气道:“这么一别,也不知道什么再见面了。”说着她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崔氏也叹了一口气道:“是啊!”

郗道茂见两人似乎眼眶都红起来了,忙上前说道:“反正京口和会稽离得不远,等阿父回来了,让阿父带我们去会稽玩就好了。”

郗璇闻言也笑着点头说道:“是啊!弟妹,你们一定要来会稽玩啊!”

崔氏含笑道:“好,等郎君从青幽回来了,我们来会稽玩。”崔氏想起郗昙,脸色不由微微一黯,她现在只求郎君能平安从战场回来。

“是啊!”郗璇想起远在战场的郗昙,也不忍住暗暗担忧,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旅途漫漫,但因为有人说笑,故郗道茂到也觉得时间不难打发,转眼之间,船就到了建康。郗超早早的在码头候着里,见了郗府的船,忙迎了上去。“嘉宾给姑父、姑母、叔母请安。”

王羲之和郗璇含笑道:“快起来吧,别这么多理了。”王徽之和王献之也上前同郗超见礼,众人叙话了一番之后,王家人继续开船往会稽走去,郗道茂和周氏则一左一右的扶着崔氏上了牛车。

郗超见到周氏不由微微一怔,但见阿渝对他挤眉弄眼的模样,不由莞尔,想来定是她出的鬼主子,才让周氏跟过来的。而周氏则红着脸,压根不敢看郗超。郗道茂认为郗超和周氏刚结婚就分居是极为不人道的行为,若是阿兄一辈子呆在建康,难道大嫂就一辈子跟阿兄分居?这不是受活寡吗?也太可怜了,所以才坚持把周氏带来了。

“叔母,我们先回家吧。”郗超说道,“我已经以您的名义给臧夫人发了帖子,约在后天一起去道观吃素斋。”

“好。”崔氏点头笑道:“阿冉办事就是贴心周到。”

“叔母过誉了。”郗超笑了笑,扶着崔氏上了马车。虽说崔氏已经把行装全部带回了建康,在建康的房子却没有卖了,只是让郗超代为照看,郗超平时住在桓府,从崔氏离开之后,就没回过那儿,只请了下人整理打扫屋子。

郗道茂自搬家之后,第一次回这地方,见到这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不由略略感慨的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个地方才是自己时间待得最久的地方呢。

崔氏道:“今天都累了一天,大家就先各自回房歇息吧,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郗道薇朝崔氏微微屈身道:“母亲,女儿告退。”

崔氏示意她退下之后,对郗超道:“阿冉,现在天色也晚了,你就在这儿歇上一晚再走吧。”

周氏闻言不由又惊又喜,但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郗超道:“好,反正也快到宵禁时辰了。”

郗道茂见周氏似乎还在犹豫,不由开头对周氏道:“嫂子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阿母这里有我伺候着呢。”

崔氏道:“是啊,你回去休息吧。”说着便同郗道茂进了内房。

郗超见周氏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由笑道:“走吧,我们也会去歇息吧。”

“嗯。”周氏低低的应了一身,柔顺的跟在郗超身后,喏喏的说道:“郎君若是有要事忙的话,妾身就不打扰了。”

郗超听了周氏的话,不由一笑,“我也不是很忙,再说我们夫妻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呢?”

周氏不由低头红着脸跟在郗超身后入了房里,“这几天还住的习惯吗?”两人落座之后,郗超问道。

“住的习惯。”周氏眉眼含笑的说道:“这几天我几乎都跟阿渝在一起,前天我们一起去了城外的佛寺上香…”周氏娓娓的说着这几天的趣事,郗超在一旁含笑听着,不时的凑趣几句。

“郎君——”两人谈性正浓的时候,门口僮儿轻唤了一声。

“什么事?”郗超停住了谈笑问道。

“桓大郎君来了。”

“请他去书房坐下。”郗超吩咐道。

周氏见状识趣道:“郎君,您先忙。”

郗超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多跟阿渝说说话,她从小就没个说话的人。”说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怜惜,阿渝从小就太过乖巧懂事了一点。

周氏柔声说道:“郎君你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渝的。”自打她嫁入郗家之后,阿渝就明里暗里帮了她不好忙,这次来建康也是她去同婆母说了,婆母才同意她过来的,所以不消郗超吩咐,她也会好好照顾阿渝的。

郗超道:“好,那我先过去了。”

“郎君慢走。”周氏打起帘子,看着郗超的身影出了院子之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女君,既然这次小娘子都带你来建康了,你可以定加把劲,把郎君牢牢的栓在自己身边,争取早日生下小郎君。”待郗超离开之后,周氏的奶娘着对周氏说道。

“奶娘!”周氏娇嗔的喊了一声,又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忍不住暗自想到,若是自己真的能怀上身孕,要有多好。

郗超自房里出来之后,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还没有走进书房,就见桓熙在自己的书房里团团转,不由疑惑的掀帘进门问道:“伯道怎么了?这么晚还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桓熙转身一脸凝重的望着郗超说道:“嘉宾,你叔父出事了!”

风波(二)

郗超听了不由一怔,忙追问道:“发什么事情了?”

“我听说郗叔父前天骑马的时候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似乎伤了腿骨。 ”桓熙说道。

郗超闻言蓦然变色,“你说什么!”

桓熙苦笑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还不清楚郗叔父现在伤势如何。”

郗超在房里踱步了一会道:“我要去趟下邳。”

桓熙道:“我来之前跟阿父商量了下,不如让阿钺带上几个亲兵和军医去一趟。你放心,那些军医跟着阿父南征北战了许多年,腿骨摔断的病症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了。”

郗超迟疑道:“是不是太麻烦阿钺了?”

桓熙嘴角一扯,“反正他也没正事可干。”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郗叔父若只是摔断腿骨将养几日说不定也就好了,可现在还有一件棘手事。”

“什么事?”郗超问道。

“荀羡以身有恶疾为由,向圣上请辞了徐兖二洲刺史之位。”桓熙道。

“前几天听桓大人提起过。”郗超道,随即便蹙眉问道,“怎么?难道是叔父接了他的位置?”

桓熙点头道:“现在圣上让郗叔父接替荀羡的刺史之任,让郗叔父去下邳。”说罢桓熙冷笑道:“他倒机灵!打了败仗就想逃。”他望着郗超平静无波的脸色,苦笑道:“你不知道,郗叔父前几天惩罚了几个带头不服的将领…当然这事情是压下来了,但是——”

郗超低头思忖到叔父这次看似升官了,实则接了一个大烂摊子,叔父能收拾得了吗?荀羡在下邳经营多年,手下早有一批死忠的将领,叔父初来乍到,能把那些将领收服吗?说不定这次叔父坠马的事就不是意外…再说最近下邳也不安宁,一直有贼兵来犯,荀羡领兵多年都打了这么大一个败仗,叔父可从未领兵打仗过——思及此郗超不由暗暗担忧了起来。

“叔父摔下马的事还有人知道吗?”叔母、阿渝都在建康,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叔父的事,免不了要担惊受怕。

桓熙道:“你还是跟郗叔母、阿渝说一声吧,这事可瞒不住。”

“也好,我明日一早就去跟她们解释清楚。”与其让她们听了外人的话胡思乱想,还不如自己去先去解释清楚,郗超思虑着在房里踱了几步,“不行,我还是跟阿钺一起去趟下邳。”他心里到底放不下郗昙,“反正下邳离这里也不远,快马几天也就到了。”

桓熙摇头苦笑道:“你啊!真是天生劳碌命。”他起身道,“好了,事情我也说的差不多了,先回去了。”桓熙轻拍他的肩笑道:“听说嫂夫人来了,下次来我家的时候把嫂夫人也带来,正好家里那位平时也没什么事干。”

郗超点头道:“好。”郗超亲自送桓熙出门,见他上了牛车之后,才回了房里歇息。

第二天一早,崔氏起身吃早饭的时候,听了郗超的话,不由心里一震,她不紧不慢的放下粥碗,对郗超说道:“阿冉,一切就拜托你了。”

郗超道:“叔母放心,侄儿定会让叔父请安无事的。”

崔氏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阿冉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崔氏顿了顿,关切的说道,“只是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

“诺。”郗超安慰了崔氏几句之后,便退下准备出发去下邳。

“阿兄。”郗道茂听到郗超要去看父亲,忙让人将刚做好的羽绒被褥、斗篷、护膝等物捧了过来,“这些是我给阿父做的东西,你一起带去吧。”

“这些?”郗超有些惊异的望着这些压成一团的被褥,郗道茂以为郗超不肯带这些繁琐的东西,忙道:“阿兄,这些一点都不重的,你看!我单手就能拎起来。 ”说着她将那些被褥举了起来。

“你快放下。”郗超哭笑不得的阻止郗道茂的举动,“你这丫头,小心伤了自己。”他接下那些被褥轻斥道。

郗道茂吐了吐小舌头,傻傻的笑了一下,郗超爱怜的揉揉她的脑袋,“傻丫头!”

周氏站在一旁含笑站着看着兄妹两人说话,郗道茂把被褥给了郗超之后,便极有眼色的退下了。

“夫君一路顺风。”周氏柔声说道,脸上有着浓浓的担忧和关切。

郗超见了心里莫名的一柔,握住周氏的手说道:“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周氏被郗超的举动闹得脸一袖,但有舍不得挣脱郗超的手,她低声说道:“夫君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父亲、母亲还有叔母和阿渝的。”

“我知道。”郗超用力的轻握了一下周氏的手,“等我回来。”说完便转身出了二门,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周氏望着郗超的远去的身影,眼底尽是爱慕崇拜之色,郗道茂站在内门里,望着周氏那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不由抿嘴偷偷一笑,悄步离去。

虽说听到了郗昙的险讯,但崔氏依然一派从容,同臧家人的会面也准时赴约。

“阿渝,这道观的景色倒不错。”周氏望着盛开正**的桃花笑道:“我记得你用的玉容散似乎就是拿桃花瓣做的。”

“是啊。”郗道茂含笑道,“家里也种着好些桃花,阿嫂若是喜欢,我们明天一起做好了。”

“好啊。”周氏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拉着郗道薇笑道:“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去歇息一回吧。”

“好。”郗道茂应道,郗道薇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一声不响。

郗道茂和周氏互视了一眼,崔氏同臧夫人在厢房里喝茶叙旧,她们三人则出去在院子里散步。郗道茂细看郗道薇的脸色,发现她神情淡淡的,半点声色都不露,也看不出到底对这门亲事满意不满意,心里暗暗叹气,不愧是到宫里历练过的。

周氏也颇为尴尬,她可以毫无芥蒂的同郗道茂说笑,但郗道薇毕竟之前都没怎么说过话,且郗道薇的庶出的身份,也让她不肯自贬身份去主动和郗道薇说话。郗道茂将桌上的点心细细捏碎后撒到池子里,“嫂子,这儿的锦鲤还真好看。”

周氏点点头道:“这种锦鲤我家也养过几条,你若是喜欢我明天让人去弄几条过来。”

郗道茂笑道:“不要了,我打小就养不活这些小动物,得来了也是白添几条冤魂。”

“你这孩子。”周氏轻嗔了拍了她一下,“说什么话呢!”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到一阵簌簌的树叶抖动的声音,郗道茂和周氏同时诧异的抬头,隐约瞧见树上似乎有人的衣摆,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豆娘不动神色的望了那树枝一眼上前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女君、小娘子,不如我们早点回去吧。”

周氏抿嘴笑道:“也好,我们是该回去了。”

周氏和郗道茂都不动声色的转头就走了,唯有郗道薇偷偷瞄了树上一眼,才跟着两人身后离去。

周氏低笑道:“这未来的姑爷还真是天真漫烂。”

郗道茂也微微惊讶,在她看来结过婚的男人总会稍微成熟一点,但他居然会做出这种偷窥的事来?“会不会不是臧家的郎君?”

周氏嗤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今儿道观里,除了我们可再没其他外客了。”

郗道茂偏头朝郗道薇望去,见她神色平静,但脸上却控制不住的微微泛袖,周氏和郗道茂杰皆忍不住暗暗的笑了。

待两人离去之后,树上传来了细细的声音,“五叔,你说是不是她们已经发现我们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坐在树上眨着明亮的大眼睛问道。

“应该不会吧。”说话的是一名年约十二三岁的俊美小少年,他回头望着那小女娃,不耐烦的撇嘴说道:“好了,新阿嫂你也看过了,我们该回去了。”

小女娃小嘴一嘟:“好嘛。”她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说道:“不过新阿婶长得比以前的阿婶好看!”

小少年一把抱起小女娃,熟练的溜下了树枝,“走了走了,被阿母看到就惨了。”

小女娃吐吐舌头,忙乖乖的搂着小少年的脖子,两人正准备离开,就见一条高瘦的身影挡在两人面前,“你们在干什么?”

“咦?二哥!”两人同时一惊,小少年忙放下小女孩,干笑的说道:“我们只是随便出来逛逛。”

“逛逛?”臧俊微微挑眉,“逛到树上去?”

“这——”两人眨着眼睛,脑子飞快的转着,想尽早想出一个好计策。

臧俊又好气又好笑的自己的小弟和小侄女,“五弟,你也不小了,怎么就整天只知道跟云娘一起胡闹呢?”

“我——”小少年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子。

臧俊摇了摇头说道:“好了,我们先回家吧。”他在前面走着,两小在身后垂头丧气的在身后跟着,臧俊见两人这样子,不由嘴角微扬,想起刚刚郗道薇沉默安静的模样,不由暗自思忖道,看上去脾气很温顺,似乎不难相处。臧俊一笑,阿母的眼光一向是不错,他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风波(三)

回去的路上崔氏虽然一脸疲色,但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看来臧家的婚事很合她的心意。回到家里之后,周氏和郗道薇告辞之后便退下,崔氏对郗道茂说道:“你也去换身衣服,歇一会再过来吧。”

“好。”郗道茂点点头。

双竹递了一碗银耳汤给崔氏:“女君,你也歇一会。”

崔氏叹了一口气疲惫的说道:“就他们家吧,我也没精力再找其他人家了。”

双竹给她揉着肩说道:“依奴看,臧夫人性子和善,臧家几个小娘子也是一身大家气派,照奴说女君能给大小娘子找到这门亲事,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崔氏轻啜了一口银耳汤,“阿薇毕竟叫了我这么多年阿母,随便把她嫁个不着调的人我也不忍心。”崔氏叹了一口气道:“你看谢家的阿玉,这才嫁人几年啊!今天见到的时候,我都不敢认了!哪像二旬不到人?我这旁人看的都心酸,若是给谢三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双竹心有戚戚的道:“是啊,听说当初谢家娘子上花轿的时候,谢三夫人就哭晕了好几次。”

崔氏放下银耳汤道:“他们谢家儿女众多,也不在乎这么一两个孩子,我们家统共就这么几个孩子,怎么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跳火坑。”

“那也是女君心慈。”双竹说道。

崔氏说道:“阿薇这次出嫁,虽说只是继室,可毕竟是我们家出去的孩子,嫁妆也不能太少。我想着家里在建康还有一个小庄子,就把这庄子给阿薇陪嫁过去,她也能多点脂粉钱。”她低头算了算笑道:“一会你同我好好算算,给她开张嫁妆单子。”

“好。”双竹点点头应道。

崔氏叹气道:“郎君不在,阿薇的事情,只能让大伯多费心了。也不知道郎君那边到底怎么了。”说着说着她眼眶就渐渐袖了。

双竹劝慰道:“女君您不要太担心了,郎君福大命大,再说大少郎君也过去了,郎君肯定不会有事的。”

崔氏勉强的笑了笑,“是啊!阿冉去了我就放心许多了。”

“阿母。”郗道茂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走了进来。

“阿渝,这几天你就跟着阿薇一起绣她的嫁衣吧。”崔氏说道,“时间紧了点,阿薇可能没时间绣这么多东西。”

“好。”郗道茂忍了忍,终于开口问道:“阿母,我未来的姐夫长的什么样子的?”

“女孩子家家打听这种事情干嘛?”崔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