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王徽之和王献之见王羲之一脸坚决,也知道父亲下了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只得有些不情愿的应诺。

谢道韫在一旁安慰说道:“五叔、小叔不必太多担忧,我会好好照顾阿母的。”

两人上前对谢道韫行礼道:“一切有劳二嫂了。”

“五叔、小叔多礼了,这是我该做的。”谢道韫回了半礼说道。

当晚王羲之同郗愔和郗昙商量了半宿,才决定让王凝之等人都回各自的官署,王家的几位儿媳妇中,只留下谢道韫,等王操之回了会稽之后把孀居的长媳妇何氏一起接来照顾郗璇。

第二天一早,王凝之等人依依不舍的告辞父母,郗超也别了父母和新婚妻子回了建康。同时郗昙也收拾好行礼,准备往青幽出发,崔氏一边打点着行礼,一边望着即将远行的丈夫,不由哭成了泪人儿。

“别哭了,你看孩子们都笑话你了——”郗昙轻言安慰着崔氏。

崔氏哽咽的说道:“郎君,你要一路保重。”

郗昙递了帕子让她拭泪,“别哭了,我不会有事的,阿姊的事情,就劳你多费心了。”

崔氏将已经**的帕子丢了,接过郗昙递来的帕子继续拭泪道:“郎君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姊的。”

郗昙轻拍了她的肩膀说道:“对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氏听了郗昙这句话,泪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郗道茂拉着郗昙的衣袖依依不舍的说道:“阿父,一路顺风。”

“嗯,乖,平时在家多照顾你阿母和姑姑,知道吗?”郗昙柔声吩咐道。

“嗯。”郗道茂用力的点点头。

“还有你,平日可不许淘气了,知道吗?”郗昙板着脸对儿子说道。

“孩儿知道。”

郗昙同妻女儿子话别之后,同郗愔和王羲之又说了几句话,王羲之对郗昙道:“你放心吧。”两人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郗昙便翻身骑上马,同亲兵出发了。郗道茂扶着崔氏说道:“阿母,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崔氏含泪点点头,让女儿扶着回房休息,她已经连续几天没睡好了,事情一件件的压在身上,让她心力交瘁。郗道茂再伺候崔氏睡下之后,又匆匆赶到了郗璇房里,果然谢道韫正在伺候郗璇梳洗,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郗道茂也不说什么,挽起袖子,就默默的上前给谢道韫帮着。郗璇望望谢道韫、再望望郗道茂,泪水再次滑落。

郗道茂用帕子给郗璇拭去眼泪,笑着说道:“姑母,今天花园里的菊花开的可好看了,一会我去剪几株好看的进来让你看看。你不知道,昨天献之闹了一个笑话,他把熬药的药罐当成熬汤的瓦罐了,还想要给您炖鸡汤呢…”郗道茂絮絮的说着昨天遇到的趣事,手里不停的给郗璇按摩着。谢道韫也在一旁不时的凑趣说上几句,给郗璇活络四肢,郗璇枯黄的脸上不由的渐渐的浮现了微笑。

王羲之隔着屏风,沉默的望着其乐融融的三人半晌,微微的叹息一声,悄无声息的再次离去,阿璇现在最不愿意见的就是他了,每见他一次,总要赶他离开。王羲之无奈的叹息,他也不懂阿璇到底是什么想的了。

郗道茂同谢道韫同时注意到屏风后那双丝履悄无声息的离开,不由互视了一眼,两人不由同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好转(上)

冬日的暖阳懒懒射入暖阁里,郗道茂推开了窗户,清凉的空气扑鼻而来,“阿嫂,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是啊。”何氏从身后款款走来,“一会日头再高一点,让母亲出去散散心吧。”

“好。”郗道茂望着外头渐渐吐露花苞的梅花,“一会我们去摘点梅花苞,我来做梅花糕吃。”

“你这小馋猫,就知道吃。”何氏哑然失笑,伸出手指轻点她的额头。

“你们在说什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母亲/姑姑。”郗道茂和何氏同时唤道,郗璇由谢道韫扶着,慢慢的从内房走了出来。

“姑姑,今天天气很好,一会等日头再高一点,我们去花园走走吧。”郗道茂走到郗璇身边说道。

“好啊。”郗璇含笑点点头,她行动依然迟缓,但在郗道茂、谢道韫和何氏的精心照顾下,已经基本恢复自理能力了,故心情也好了许多,笑容再次回到了她的脸上,“一会去看看你阿母吧,我听说她今天早上起来似乎有点咳嗽,你这几天就好好照顾你阿母吧,不要来这里伺候我了。”

“阿母前几天早起散步的时候受了点风寒,今天有点头疼,刚刚喝了一碗姜汤,现在睡下了。”郗道茂说道,“等她醒了,就去喊疾医过来看看她。”

郗璇满意的点点头,“阿渝就是贴心,你回去好好照顾你阿母吧,我身体已经好多了,不需要你天天来这儿了。”

“好,那我先过去了。”郗道茂本来就准备过来看过姑姑之后,就回去看阿母的。

待郗道茂离去之后,何氏掩嘴笑道:“母亲,还是您眼光好,挑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媳妇。”

郗璇看了看何氏和谢道韫笑道:“我的眼光一直很好,不然怎么挑到你跟韫儿这么好的媳妇呢。”

何氏和谢道韫闻言同时脸一红,“母亲过誉了,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谢道韫笑道。

郗道茂从郗璇房里出来之后,便往崔氏房里走去,心里暗自思忖,马上天气越来越冷,还是把家里的毛皮大衣翻出来吧,省得又有人受凉了。

“阿母,你怎么起来了?”郗道茂回到崔氏的房里,见崔氏正在起身换衣,不由吃了一惊问道。

“家里有人送礼过来,你伯母又去道观斋戒了。”崔氏说道,“我总不能把人晾在一边吧?”

“不是说是二姑夫他们送回来的东西吗?”郗道茂说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如果就你二姑父他们我自然不用起身。”崔氏说道,“这次是南康公主派人送礼来了。”崔氏一脸疲色道,“怎么说我都要起来接待一下。”

“南康公主派人送礼来?”郗道茂有些惊讶,见崔氏脸色有点不好,取了一盒胭脂道:“阿母,我帮你上点胭脂吧,您脸色不是很好。”

“好。”崔氏含笑点点头。

前段时间南康公主听说郗璇身体不适,忙派了宫里太医过来看郗璇,派来的太医也的确有两把刷子,几针下去,郗璇的手脚能渐渐的开始能动了,而郗璇在病情好转之后,也不排斥王羲之的接近了,王羲之感激之余,就亲自去了一趟桓府道谢。之后王羲之就时常被桓温请去建康。幸好京口和建康离得也近,快马加鞭一天就能到了,故王羲之来回也方便。

崔氏问道:“你姑姑身体还好吗?”

“好多了。”郗道茂笑道:“刚刚姑姑还说,等日头再高一点就去花园走走。”

崔氏欣喜的说道:“那太医果然有本事。唉,你姑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就这么突然犯了这病。”

郗道茂说道:“太医不是说了,邪风入体,大半都是因为忧思恼怒,饮酒无度或恣食肥甘引起的,平时多吃点清淡之物就可以了。”

崔氏叹了一口气道:“也亏得太医说,你姑姑的病不是很重,还就得回来,不然——唉!”

郗道茂也跟着默然,若不是她之前认为父母吃饭过于不健康,渐渐的让家里改变了饮食习惯,说不定之前突然胖起来的崔氏也会得这种病呢,她心里暗自庆幸。

母女两人换了衣服之后,便去了偏厅。“奴婢给郗二夫人、郗小娘子请安。”几名仆妇见崔氏和郗道茂入了偏厅,便上前朝崔氏和郗道茂行礼道。

“诸位不必多礼。”崔氏含笑示意众人免礼,又让双竹端了小杌子给众人坐下,“有劳诸位这么冷的天气跑这么一趟了。”崔氏笑着说着场面话

“郗二夫人客气了。”为首的一位仆妇含笑说道,“若不是向公主讨了这份差事,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怕是也没机会来京口。这京口虽说离建康近,可这风土人情就建康还真不一样。”

“是啊,景色也美,刚刚我们还路过一片梅林呢!”另一仆妇接口道。

崔氏听了笑道:“若是几位不嫌弃,就在舍下住下,好好在京口玩上几日。”

“郗二夫人客气了,马上快到元旦了,府里事情也多,我们几个老骨头想躲懒也不敢啊。”仆妇笑道。

“这倒是。”崔氏歉然笑笑,“是我疏忽了。公主最近身体可好?”

“公主身体不错,就是有些惦记着二夫人,让您有空就回去同她说说话。”

“我会的。”崔氏含笑同仆妇们叙旧,又吩咐下人取出绸帛打赏她们,直到晌午时分,才让人安排了饭食,打发她们去吃饭了。

“阿母,喝点龙眼汤提提神吧。”郗道茂端了一碗干龙眼熬的龙眼汤上来。

“双竹,你去看看公主都送了什么过来,照着备一份厚礼送回去。”崔氏嘱咐道。

“诺。”双竹让丫鬟打开箱子,里面到没什么特别贵重之物,都是惯例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

“好漂亮的斗篷。”双竹指着一件滚了毛边斗篷道,“女君你看,这斗篷还真漂亮,滚边也漂亮。咦?”她掂了掂份量,“好轻啊!”

郗道茂见了那斗篷不由目光微微一闪,崔氏伸手摸了摸那件斗篷上的滚边皮毛道:“好像是狐狸毛做的,这么纯白的狐狸毛到也少见。”她也伸手掂了掂,“是轻了些。”

“好漂亮的滚边。”郗道茂上前摸着那圈毛皮说道,“阿母这斗篷好轻,给我吧。”

“也好,你冬天也没见像样的斗篷,这件你就拿去吧。”崔氏道,“就是太轻了些,许是不保暖。”

“没事,反正我也不怎么外出。”郗道茂不在乎的说道,见崔氏一脸疲色,“阿母,你回去休息吧。”

崔氏点点头,喝了半碗龙眼汤之后,就回房歇息了,而郗道茂则捧着斗篷回了自己房里。

“小娘子,现在还不是穿这斗篷的时间呢,不如我把它收起来吧。”回雪说道。

“不用。”郗道茂道,“这斗篷上面的花色太素净了,我想多加点东西上去,你们先下去吧。”

“诺。”流风、回雪知道郗道茂做事的时候,不爱别人在身边。

好转(下)

待丫鬟们都离去之后,郗道茂摊开斗篷,反复磨搓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哪怕是自己随口说了一句,就被人牢牢记在心里的感觉真不错,脸凑到白狐滚边处磨蹭着,真的很舒服啊!

“小娘子。”青草的声音在门外轻轻的响起。

“进来吧。”郗道茂听到了青草的声音,将身子坐直。

“小娘子。”青草抑下心中的激动,恭敬的将一只小匣子递给郗道茂,“小娘子,这是您让奴婢去取的东西。”

郗道茂接过匣子随手放在手边,对青草嫣然一笑道:“辛苦你了。”

“这是奴婢该做的。”青草见了郗道茂的笑容,心里一松,也笑着回复郗道茂道。

郗道茂指着房里的一盘点心道:“这个你拿去吃吧。”

“谢小娘子赏赐。”青草磕了个头,将怀里的帕子摊开在地上,将盘子里的点心整齐的摆放在帕子上包好。

郗道茂一手支颐望着跪在地上的青草,流风、回雪虽然不错,但毕竟是郗家家生的奴婢,一大家子都卖身在郗府,她们忠心的对象是郗府,而不是她郗道茂,自从自己和桓济的事情被阿母发现之后,郗道茂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完全向着自己的心腹,流风、回雪显然不适合这样的角色。倒是青草,她并不是郗府的家生子,又是孤儿,年纪也小,若是养在身边好好调|教几年,说不定是个可造之材,故这次郗道茂故意让青草去找桓府的嬷嬷,就是要试试她的能力和忠心。

“小娘子,奴婢告退。”青草包完点心之后,恭敬的退下。

“嗯。”郗道茂应了一声,等青草离去之后,她将那小匣子打开,里面躺了一只颇为素雅的素银珠钗,郗道茂将珠钗取出,举起那小匣子研究了半天,终于在匣盖上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小机关,“他藏的还真隐秘。”郗道茂暗自嘟哝了一声,她还以为桓济会在斗篷上做手脚呢,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后招,难怪她在斗篷上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摸到。

郗道茂用珠钗将塞在暗处的纸卷挖出,展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蝇头小楷,信里写得满满的全是嘱咐的话,不要整天的看书写字,要常在花园里走走,不要老是吃些素菜…给她的这件斗篷,滚边的白狐毛是他亲手猎来的,里面的羽绒全是依照她的吩咐,用鹅翅下最细最软的绒毛做成…

“傻瓜。”郗道茂嘴角轻扬,写作水平真是够烂,书信写的跟流水账一样,不过——郗道茂偷偷的笑了,想不到当初她不过只是随口说棉衣厚重又不保暖,还不如羽绒轻薄暖和,他就记在了心里,并真的给她做了一件羽绒斗篷。

郗道茂一边微笑一边看着,突然她微微一顿,桓济在信里特别提到,用羽绒做的被子的确比棉衣还要保暖且轻软便于携带,他也让人多做了几条行军的时候用。她也让人做上两条给阿父和阿乞送去吧,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军营的条件又苦,可别冻出关节炎来。至于羽绒嘛…郗道茂坏心眼的想起伯父养的那群肥鹅,不杀你们,剪点羽绒总可以吧?从古迄今,人似乎都有跟风的心理,自打姑父养鹅之后,无数贵族皆效仿他,在家养起了鹅来。

郗道茂将桓济的来信看完后,取出一新绣的荷包,“青草,你把这匣子送到刚刚的那阿嬷那里。若是被人发现了,就说这荷包是我赏你的。”郗道茂嘱咐道,她估摸着那嬷嬷也差不多该走了。

“诺。”青草接过绣工精致的荷包,微微一捏,忍不住诧异,里面似乎一样东西都没有,她不由暗暗疑惑,但也不敢表露在面上。

郗道茂望着青草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暗自想到要是有电子邮件多好?也不用让费尽心思想着如何才能把信安全无虞的送出去。

青草接过荷包匆匆的往二门走去,她记的桓府的阿嬷都快走了,她只顾着赶路,却不提防撞上一人,“哎呦!”她摔倒在地上。

“你怎么都走路都不看的?”一声呵斥声响起,青草抬头,只见一名青衣僮儿皱眉呵斥道,“你是那房的丫鬟?”

“奴是小娘子房里的丫鬟。”青草缩了缩身体,偷偷瞧见一身着鸦青斗篷的男子站在僮儿身后,她忍不住红着脸磕头赔罪道,“郎君恕罪。”这王家的小郎君就同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王献之见那小女孩红着脸给他道歉的模样,只当她是故意撞上他,以求引起他的注意,不由厌恶的蹙眉,刚想叫人把她拖下去,但顾及她是阿渝的丫鬟,“墨池走了。”他淡淡的说道。

“诺。”墨池应了一声,低头对青草呵斥道:“以后小心点!亏得是撞上我,若是撞上小郎君,非打你一顿板子不可。”

青草傻傻的摸着后脑笑了,墨池见她那傻样,不由摇摇头,跟在王献之身后走了。青草等王献之的身影消失之后,才蓦然跳了起来,“啊!小娘子的荷包!”她飞奔的朝二门走去。

“今天是有谁来了吗?”王献之边走边问道。

墨池道:“我刚刚听人说,桓府今天似乎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桓府?”王献之疑惑的重复了一边,“他们好端端的送东西过来干嘛?”

墨池笑道:“许是因为郎君和小郎君的缘故,桓府才派人送东西过来。”

王献之闻言一笑,但心里还是有几分疑惑的,若是送礼桓府早在阿母生病时送过了,怎么现在又送了一次呢?

崔氏睡了一觉之后,觉得精神舒爽了很多,双竹捧了一盏姜茶进来笑道:“女君身子可舒爽些了?”

“好多了。”崔氏笑道,“昨晚的那碗姜汤可够浓的,我可不想喝第二碗了。”

双竹闻言抿嘴轻笑,昨天小娘子见女君受了风寒,便亲自下厨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别说是喝下去了,就是闻着也觉得刺鼻,“女君,这是小娘子吩咐厨房熬的红糖姜茶,你喝点暖暖身子吧。”

“这孩子就是事情多。”崔氏轻嗔的接过姜茶,浅浅的轻啜了一口。

下人们摆上了清粥小菜,崔氏精神好起来之后,胃口也开了,加上厨房送上的酱菜味道十分可口,她不知不觉的将一碗粥都喝完了。

双竹在一旁喜上眉梢,看来女君的身体好了很多。

“今天似乎吃的太多了。”崔氏等吃完之后才发觉自己今天似乎多吃了。

“女君从昨天开始就没好好吃过东西,现在饿了正是好事呢!”双竹笑道,主仆正说笑间,门外下人来报,“女君,二娘子来了。”

“阿姊?”崔氏愣了愣,忙起身迎上去,“阿姊,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让人过来说一声便是了,这么冷的天气,小心冻着了。”

“没事,我身体好了很多。”郗璇由何氏慢慢的扶着走了进来。

“你快坐。”崔氏扶着郗璇的另一边坐下。

郗璇见崔氏灵活的举动,依然窈窕的身体,不由含笑说道:“看来阿渝说的对,以后是要多吃点素菜,多去花园走动走动,看你现在身体多好啊!”

崔氏笑道:“阿姊可以跟着献之学打五禽戏,我练了大半年了,觉得身体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郗璇点点头,“之前官奴也想教过我,我就是嫌累,不肯学,现在看来是要多动动了。”她自嘲了笑了笑,“这次若不是有你们,我怕是早就——”

崔氏听了郗璇的话忙打断道:“阿姊不要胡思乱想,你之前只是打了个岔而已,你现在的身体就好了很多,以后好好注意调养身体,身子马上就会好了。”

郗璇听了崔氏的话,笑了笑,“弟妹,我昨天想了一下,反正我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想过几天就走。”

“什么!这么快?”崔氏吃了一惊,“阿姊等过了元旦再走吧。”

“不了。”郗璇摇了摇头,“在这里也住的太久了,再说献之也不小了,我们也想回去跟他早日行冠礼。”

崔氏听了郗璇的话,心里暗暗一喜,随即忧心的劝阻道:“阿姊还是等开了春再走吧,现在路上天寒地冻的,哪里适合远行。”她见郗璇还想说道,不由劝道:“我想姊夫也不想这么冷的天气赶回会稽的。”

“可是——”郗璇微微迟疑,这次重病的打击给她太大了,她担心如果自己再次发病,可能就再也救不回来了,她总想在自己有能力做主的时候,早点把侄女同儿子的婚事定下来。

“阿姊,你就等开了春之后再走吧。”崔氏轻拍着郗璇的手道:“说起来我们一家人还没有一起过过元旦呢。阿渝那丫头还嘀咕着,今年要做到大家都没吃过的菜呢。”

郗璇闻言不由一笑,“这孩子鬼主意最多了,不过自打嫁入王家之后,我就没在家里过过元旦了。”她叹了一口气,“转眼我都老了。”

崔氏一笑:“阿姊,你现在子女成才,又给你添了孙子、孙女,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郗璇闻言笑道:“你也光说我,你也不差,阿乞这么聪明,小小年纪就这么肯吃苦,将来定是有出息的,说不定给你挣个诰命当当呢!还有阿渝,这么乖巧贴心,你这福气旁人都羡慕不来呢。”

郗璇的话,说的崔氏笑的都遮不住眉角的皱纹了。郗道茂刚到门口就听到阿母和姑姑的相互吹捧,不由暗暗好笑,不过姑姑肯出来走动了,也是一桩好事。她挥手示意丫鬟不要通报,既然两人聊得这么开心,她就不进去打扰了,她眼珠子一转,还是去找阿嫂作耍吧。

元旦

晋时的过节主要是以祭礼为主,玩乐为辅,故远没有后世那么热闹,也没有后世守岁之类的风俗。

“阿渝,过来吃鸡子了。”崔氏一早起身,就让人备下了生鸡子、椒柏酒,祭拜行礼完毕,就从郗恢开始,依照年龄从小到大,饮椒柏酒。椒柏酒郗道茂并不反感喝,但生吃鸡蛋,她就吃不消了。

“哦。”郗道茂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皱了皱脸,在崔氏注视下,小小的轻抿了一口那腥气十足的蛋液,“呕!”真难吃!她有些纠结的注视着那碗蛋液,一会等阿母不注意给阿乞吃了吧。她暗自思忖道,这才是养弟千日用弟一时啊!

“阿渝。”王献之趁着长辈们不注意,悄悄的推了她一下。

“嗯?”郗道茂回头,王献之含笑将手里的空碗同她换了一下,“我来吃吧。”他知道阿渝从小就不喜欢吃有腥味的东西。

“多谢。”郗道茂大喜,四下环顾了一圈,满意的发现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跟王献之的小动作。

而王献之再把阿渝碗里的蛋液喝完之后,才想这碗蛋液是阿渝吃过的,他望着那印在木碗口沿处的那小小的一块唇印,脸不由的红了。

“阿姊,我们去外面看下人放爆竹好不好?”郗恢喝完了生鸡子之后,拉着郗道茂的手说道。

“我不去了。”郗道茂听到爆竹爆炸的声音就头疼,“你自己去吧,小心点别让爆竹烫到了。”

“哦——”郗恢有些失望的应道,抬头见王献之满脸通红,不由好奇的问道:“表哥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郗道茂闻言抬首望了王献之一眼,见他的一张俊脸绯红不说,连耳垂都红了,不由关切的问道:“献之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发烧了?”

“没有!”王献之连忙否认,“我没事!”说完之后,他低头对郗恢说道:“阿乞,我们出去看爆竹吧。”

“好!”郗恢虽在军营里历练了大半年,但毕竟还是刚满八岁的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见阿姊同意他去爆竹,表哥答应带他出去玩,不由欢呼一声,直奔外院放爆竹的地方。郗道茂忙吩咐丫鬟们跟在两人身后,让丫鬟注意,别让她受伤了。

“阿渝,你放心,有我在呢!”王献之听到郗道茂吩咐下人的话,微笑的说道。

“一切劳烦你了。”郗道茂对王献之福身笑道。

郗恢看看王献之再看看自己姐姐,有些心急的说道,“表哥,我们快点走吧!爆竹快烧光了。”

“好!”王献之忙点头答应,才同郗道茂说了几句告别语,便被郗恢拉下去看放爆竹了。

祭礼完成之后,众人去了宴厅喝酒说话。王羲之对郗愔说道:“方回,我跟你阿姊商量了一下,准备初八回会稽。”

“这么快?”郗愔吃了一惊,“不多住几天吗?”

王羲之摇摇头,“不了,我们出来也太久了,也该回去了。”

郗愔听王羲之这么一说,也不挽留,毕竟王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王羲之也不能离开太久,“也好,我让亲兵送你们一程?”

王羲之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郗愔笑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王羲之指着王献之道:“这孩子还要留在建康几年,就拜托方回照看一下了。”

郗愔道:“这是当然,献之可是我的亲外甥。”他顿了顿,疑惑的问道:“徽之呢?他不留在建康了吗?”

王羲之瞄了一眼正在大口喝酒的王徽之道:“不了,他辞了官,准备跟我回会稽了。”

郗愔含笑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样也好,寄情山水不比整天俗物缠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