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道茂心里一动,他是想带自己出去玩吧?王献之望着郗道茂眼波潋滟,知道她也有些心动,低声说道:“你是不是不放心阿平?有喜娘、豆娘和我保母在,阿平肯定不会有事的。”

郗道茂是有些放心不下阿平,但又不想放弃这次出游的机会,也不想灭了王献之的兴致。她迟疑的说道:“可是我们明明是回会稽探亲的,而且祖叔公还病着呢,我们要是去游山玩水,会不会有点——”过分?郗道茂硬是咽下了最后两个字。

王献之低低一笑说道:“没事的,我都算好了。阿平年纪小,身子弱,走起来肯定不能快,我们稍微赶一点,就能挤出三天时间出来,三天时间够我们好好玩了。”

郗道茂眨了眨眼睛,王献之笑着轻啄她的脸颊,“阿渝,相信我,我一定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就三天时间而已。”

“好。”郗道茂终于抵挡不了能出去玩的诱惑,她主要也放心喜娘、豆娘和李如意三人,毕竟这三位老嬷嬷从小伺候她跟王献之,现在又要指着他们养老,肯定不会让阿平出事的。

王献之笑着说道:“放心,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郗道茂起身说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拿醒酒汤。”看他今天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让他洗澡了。

“我不喝那东西。”王献之皱皱眉头说道,“阿渝,你陪我呆一会好吗?”

郗道茂想了想躺回王献之的身边说道:“子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总觉得王献之今天怪怪的。

“没事。”王献之笑着摇头说道:“就觉得我们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郗道茂笑道:“这几个月事情是多了点。”她微蹙眉头,王献之这模样太不对劲了?看来明天要把他的几个小厮叫过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王献之叹气说道,“有时候真想跟五哥一样,辞官回家了。”

郗道茂笑道:“你要是想辞官也行啊,反正我们家也不缺你那点俸禄。”她对王献之做不做官没什么太大感觉,就如大嫂所说的,他们家已经够富贵了,王献之做官,也不过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王献之笑了笑:“哪有这么容易说不做就不做。”

郗道茂见他满脸倦色,“你今天喝了这么多酒,早点休息吧。想说话,哪天不行呢?”

王献之紧紧的握着郗道茂的手,“阿渝,我只信你。”

郗道茂望着他微笑的说道:“我也只信你。”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呢?”王献之双目晶亮的望着郗道茂。

“话?”郗道茂心里奇怪,什么话?“子敬,你——”她正疑惑王献之到底跟她打什么哑谜,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郗道茂忍不住哑然一笑,小心的起身,让丫鬟进来帮着她把王献之的外衣脱下,心里暗暗想到,看来要找他的近身小厮问问了。

就在王献之和郗道茂准备回会稽的时候,桓济也在打点行装,准备回青幽。

“阿钺,你真的不能留下?”桓熙不死心的再次问道。

“大哥,对不起。”桓济低声说道,这话他对桓熙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阿钺,我们是亲兄弟。”桓熙加重了语气。

桓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哥,我在青幽,对你对我都好。”

桓熙不由皱了皱眉头,这倒是,如果阿钺再失去兵权,他就真的压不住冲叔了,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迟疑。

“将军。”桓济的侍从在门口低声说道:“夫人来了。”

“她来干什么?”桓济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走了出去,对付司马道福总比对付大哥简单。

“你这是干什么?”桓济挑眉望着司马道福身后的长龙。

“我要跟你一起去青幽。”司马道福昂头傲然说道。

“你不是一向嫌青幽太苦吗?”桓济淡淡的说道。

“就算青幽再苦,能苦到你一个大将军吗?”司马道福没好气的说道,她这几天可被父王、母妃骂惨了,尤其是母妃,从小到大,她还没见过母妃这么生气过呢!母妃一定要她这次跟桓济一起去青幽。司马道福后来想想,觉得跟桓济去青幽也不错,桓济虽说平时不怎么理她,但也很少管她,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青幽是他的地盘,她在青幽肯定比在这建康舒服多了。再说她现在都把大姐姐给得罪了,留在桓府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桓济沉默了一会道:“我在青幽的确有府邸,但平时我几乎都在军营里,你去了哪里,我也没空陪你。”

“你肯让我去青幽?”司马道福愣了愣,不敢置信的问道,毕竟上次桓济就拒绝了带她去青幽。她这次来的时候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甚至准备最后让父王出面呢!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桓济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桓济瞄了她身后几乎排成长龙的行礼说道:“我要急着赶回青幽,没空陪你慢慢走。这样吧,我留下一队亲兵,你跟着亲兵慢慢走吧。”

“好!”司马道福也不愿意跟着桓济一起走,那不是没事找苦吃吗?她还想一路玩到青幽呢!

桓济心里叹了一口气,把她带去青幽也好,省得她没事老弄出点幺蛾子。母亲说得对,他都跟司马道福成亲了,两人就算不能相敬如宾,也不能弄得跟仇人一样整天闹事,给外人看笑话。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自己妻子都不能管好,将来还怎么在官场上混呢?

歌舞(一)

已是傍晚,落日熔金、烟霭熏染,江面流光溢彩清,郗道茂步出船舱,清爽的江风拂面吹来,她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那清澈的长江水,心里忍不住的激动,这是没有污染过的长江呢!江水连绵翻滚,几尾不知名的白鱼浮出水面,白鳍豚现在还有灭绝吧?她不由探出半个身体,努力的伸手

“阿渝,你在干什么?”一双大手伸来,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王献之惊魂未定的望着妻子,“你头晕了?”

“没有。”郗道茂摇摇头,“我不过想试试江水凉不凉而已。”

王献之舒了一口气,随即黑了一张俊脸,“你想试江水凉不凉,让下人打一盆上来就是了,干嘛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打上来的水还是长江水吗?”郗道茂反问道。

王献之恼得轻拍她的臀,“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探出那么大半个身子,万一摔江里怎么办?”

郗道茂见他神色不善,忙蹭到了他怀里,“我又不是故意的。”

王献之被妻子的软语撒娇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恨恨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郗道茂听了他的话,不由吐了吐舌头,“你去哪里?”她搂着他脖子问道。

“你不是要玩水吗?”王献之斜睨了她一眼,让下人放了一条小船在江上,抱着她坐到了小船上,“现在可以玩了。”

郗道茂靠在王献之怀里,“子敬,你对我真好。”

王献之微微挑眉,“你现在才知道?”

郗道茂仰头笑道:“以前没机会说嘛。”

王献之轻轻一笑,爱怜的环住了她的腰,“冷吗?”果然带阿渝出来散心是正确的,不过一天功夫,她就这么开心了。

“不冷。”郗道茂摇了摇头,跟现代比起来,东晋的气候要温暖许多,现在已入秋,天气跟夏天也没什么两样,“子敬,我们晚上去哪里玩?画舫吗?”郗道茂双目闪闪发光的问道。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烟熏火燎的。”王献之蹙眉说道,“你要看画舫歌舞,我让她们到船上来就是。”

“歌舞有什么好看的。”郗道茂挥手说道,“若是请到船上来,还不如让人过来弹琴呢。”她只是想去古代的画舫见识一下而已,不过王献之估计是不会答应的。她暗暗好笑,他定是嫌弃别人熏香熏得太浓了。这时代几乎是每家每户都熏香,王献之出生豪门,自然也是从小用惯、闻惯熏香的。如果不是郗道茂嫁给他,她都不知道王献之的嗅觉非常灵敏,旁人闻着不过淡香的熏香,在他闻来就是透不过气来的浓香了,他从小就不喜欢参加什么宴席也不喜欢跟人太过亲近也就这个缘故。

王献之摇头轻笑,“你又没看过几场歌舞,还说看腻了。”阿渝从小不爱看歌舞,反喜欢听人弹琴,“我一会派人去问问,玉大家今日可否用空,她琴技还行,就是为人孤傲些。”

郗道茂含笑道:“名满天下的王子敬王大才子相约谁会不来?”能让王献之说琴技还行的人,定是弹得非常不错了。

“矫情的丫头。”王献之见她明明满脸醋意,还佯装大方的模样不由好笑的轻弹她的额头,“玉大家已年近三旬了。”

||郗道茂白了他一眼,王献之见她娇嗔的模样,心里一动,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船上风大,我们回船舱吧?”

郗道茂也觉得傻坐着吹江风没意思,她眼珠一转,拉着王献之的衣袖说道:“子敬,我们让江边的渔民捞些江鲜上来,我们晚上吃江鲜好不好?”

“好。”王献之应了一声,正待抱她回舱。

“咦?这不是子敬兄吗?”一声惊疑的声音响起,夫妻两人同时偏头望去,只见一散发敞怀的麻衣男子赤脚站在船头,正惊讶的望着王献之。

王献之微笑的说道:“原来是清石兄,你怎么来这里了?”他不动声色的将郗道茂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不让她去看那衣冠不整的男子。

郗道茂捂住嘴,身体悄悄的抖动着,这人穿着这样不冷吗?装名士也不至于那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吧?

“我闲来无事,正想去山阴找子猷饮酒。”那位清石兄朗朗笑道,“子敬可过来与我共饮一杯?咦?这位是?”他这才注意到被王献之挡在身后的郗道茂。

王献之低声对郗道茂说道:“阿渝,这位清石兄姓崔,名道子,字清石,是你外祖父三弟那一房的,说起来也是你表哥。”说完又向崔道子介绍了郗道茂。

郗道茂和崔道子相互见礼之后,崔道子约他们夫妻两人上自己的大船叙旧。王献之面上含笑应了,不过郗道茂明显感到了他的不耐烦,郗道茂心里也郁闷的,这三天算是他们两人偷出来的,本想好好玩一场的,结果还有不识相的人来打扰。

两人登了崔道子的船之后,崔道子见自己衣冠不整,先告罪了一声,回房换衣,王献之、郗道茂两人由丫鬟领着进船舱稍事歇息。

“郗夫人。”一名年轻貌美的女郎端了一盏香喷喷的乳酪含笑行礼道,“晚间江风清冷,郗夫人进点乳酪暖暖身子吧。”

郗道茂示意身边侍女接过乳酪,含笑问道,“你是何人?”这名女子容貌、衣着皆不凡,想来定是崔道子的姬妾。

“婢子乳名阿玉,有幸从小就服侍我家郎君。”阿玉含笑的说道。

郗道茂微微一笑道:“真是漂亮的玉人儿。”说着让青草扶起阿玉,将一只荷包递给了她,“不值什么。”

“谢郗夫人赏。”阿玉兴奋的接过荷包,白玉的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双目闪闪发光的望着郗道茂。

郗道茂有些疑惑,她干嘛这么兴奋?

王献之无意瞄了一眼挂在舱壁上的字,不由“咦”了一声,对郗道茂笑道:“阿渝,你过来看这字,不知是何人写的,倒是有三四分你的风骨,你什么时候收了徒弟了?”

“是像卫夫人的字吧。”郗道茂起身笑道,“怎么可能像我的字呢?”

“不对。”王献之说道,“卫夫人的字高逸清婉,潇洒灵动,而这字方正平稳、转折间又棱角分明,定是仿了你的字。”

郗道茂道:“仿我字干嘛?说不定人家自己写出来呢。”她暗自嗤笑,王献之也太看得起她了,她的字怎么可能有人来模仿呢?

“子敬兄不愧是一代书法大家,眼光就是毒。”崔道子哈哈大笑的走了进来道,“这字的确是照着表妹的字临的。”

郗道茂这下惊讶了,怎么可能?^非.凡.夏.末^

王献之挑眉问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阿渝所作书画一向只是自娱而已,清石兄是怎么得到的?”

崔道子惊讶的问道:“你们不知道?”

“知道什么?”王献之反问道。

崔道子说道:“我记得姑姑近几年给家里送年礼的时候,礼单和家书都是表妹代笔的吧?”

郗道茂点点头,“是啊。”

崔道子说道:“祖母大人见了表妹的字之后,大加赞赏,将表妹的家书拿出同家中几位伯母和堂妹一起评鉴,家中很多堂妹见了表妹的字之后都非常喜欢,时常拿着表妹的家书当帖子临摹呢。这副字就是我家二妹写的。”

郗道茂听了脸一下子红了,“表哥过誉了。”

王献之听了大为得意,“阿渝从四岁开始跟卫夫人习字之后,便无一日停过。父亲大人也说过,阿渝现在的字虽还比不上卫夫人,但风格已成,稍假时日,定能成为一代大家。”

崔道子笑道:“正是!表妹若是不嫌,一会就留下一副墨宝让我带回去,家中诸位妹妹定会开心不已。”

郗道茂含笑道:“表哥若是不弃,我那有幅裱好的字,一会我让人送来。

崔道子喜道:“那就多谢表妹了。”他笑着指着阿玉说道:“说起来,这丫头也喜欢你的字呢。”

郗道茂这才恍然,难怪阿玉见了自己这么兴奋,想不到自己到了古代之后居然有粉丝了,她不由有些得意。

王献之含笑望了郗道茂一眼,还以为你会多送几幅呢!

郗道茂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说物以稀为贵嘛?崔道子说道:“我今日有幸请到了玉大家,子敬和表妹都不是外人,不如我们一起听琴?”

“好啊。”王献之点头。

郗道茂见王献之和崔道子聊得开心,也不去打扰他们说话,侧身问阿玉道:“阿玉,你见过玉大家吗?”

阿玉笑道:“玉大家常给我家郎君弹琴,婢子见过多次。夫人或许不知,这玉大家说起来也出生官家,其祖父曾是一方太守,后因犯案被诛,家族没落,玉大家才沦落风尘的。她的琴技在年少时,曾得名家指点,原不过是闺阁自娱而已,沦落风尘后,倒成了一技之长。”

郗道茂叹息道:“真是无妄之灾。”她侧身对青草吩咐了几句,青草屈身退下。

王献之闻言不过一笑,这等遭遇的人他见多了,不少风尘女子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谎称自己是犯官之后的也不在少数。

崔道子笑道:“玉大家最近新收的一名女弟子也是犯官之女,自小跟着玉大家习琴,如今也有她七八分功底了,今天也会一起过来,一会子敬和表妹可听听她的琴技如何?”

阿玉听崔道子这么一说,不由幽怨的望着崔道子。

郗道茂暗道,这位表哥还真风流,亏得子敬跟他不熟。

歌舞(二)

“琴、棋、书、画”一向是士族弟子必学之技,郗道茂更是从小听着大伯的古琴长大的,她琴技虽不行,鉴赏水平还是非常不错的。 郗道茂跪坐在地上,侧耳认真的听着玉大家的琴声。能被人称为“大家”的琴姬,果然有两把刷子。

“表妹,这玉大家弹得还不错吧?”一曲弹罢,崔道子含笑问道。

“玉大家果然名不虚传。”郗道茂偏头对玉大家一笑。

“郗夫人过奖了。”玉大家谦逊的屈身行礼。

王献之见郗道茂听的高兴,不由淡淡一笑,下人们捧了赏赐上来,玉大家再次屈身谢过王献之和郗道茂。“郗夫人,贱妾有小就跟着我学琴两名徒儿,虽说技艺不精,可两人从两年前就开始学弹一首合奏曲,练了两年,现在听起来也勉强能入耳。若是郗夫人不嫌弃的话,希望您能给小徒一个机会。”

郗道茂不由暗暗奇怪,难道这琴姬献艺的曲目还要客人批准吗?她点点头道:“好。”

玉大家大喜过望,忙起身唤两名徒儿进来献艺,见她激动的模样,郗道茂忍不住暗自疑惑,难道玉大家也是她的书法粉丝?不然这么激动干嘛?

王献之趁着众人不注意,悄声问道:“阿渝,累吗?”

“还好。”郗道茂低声说道,“等听完这首曲子,我们就回去吧。”

王献之低低一笑,“你倒是给她面子。”

郗道茂偏头一笑说道:“她弹琴弹得好。”

“你若是喜欢,我把她们买下来如何?”王献之问道,“让她们天天弹琴给你听就是了。”

“不用了。”郗道茂轻笑道:“什么东西都要适可而止,多听就腻了。”郗道茂暗自想到,她要真把玉大家买回去,才是傻子呢!非让阿母揪着自己的耳朵狠狠的骂上自己三天三夜不可!玉大家虽已年近三旬,但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左右,又常年在风月场中,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天然的媚态。连她的两个小徒儿,虽看上去不过豆蔻年华,雏发未干,但已丰姿卓然。以纯欣赏的角度来看,这师徒三人的确很赏心悦目,但要是把她们放在自己身边就不一样了,万一她们想飞上枝头的麻雀,她可防不胜防啊!虽说出轨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但她也没必要去给王献之创造便利环境。

王献之听了一笑道:“这倒是。”

郗道茂见崔道子似乎要跟王献之说话,笑着坐正身体不同王献之说话了。

玉大家不动声色的暗暗打量着郗道茂,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左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低眉浅笑间,温柔自现,丝毫不见一般士族女子的骄矜,但又不失端庄清贵的气度。玉大家暗暗赞叹,她见过这么多士族贵女中,如她差不多年岁,能有这份涵养的,仅有顾长康的张氏夫人,难怪这两人能成为闺中好友。

待一曲完毕,郗道茂正欲打赏的时候,玉大家跪在低声说道:“夫人赏识之恩贱妾铭记在心,贱妾斗胆有一事相求,忘夫人能答应。”

“什么事情?”郗道茂顿了顿,开口问道。

“贱妾久仰夫人才名,斗胆请夫人留下墨宝一幅。”玉大家恭敬的说道。

“哼!”王献之冷哼一声,“你是胆子很大!”

玉大家听到王献之的冷哼,吓得打了一个寒噤,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看一眼。

郗道茂见状不由有些为难,她若是男的,今天就算留下一副字画也无所谓,还能得个风流的名声。可以她目前的身份,若是真的一个琴姬有什么交情,传出去非被人笑话不可。这时代是很开放,身为男人什么都可以做,哪怕你先裸奔也可以,但这些开放也仅仅只针对男人而已。但她挺欣赏玉大家师徒的琴技的,若是在现代,这三人怎么能混上一个艺术家的称号,所以她也不想给玉大家太大的难堪。

'非^^凡'“玉姬,你好大的胆子!”崔道子闻言顿时沉下脸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求郗夫人的墨宝。”

“贱妾该死!”玉大家颤声求饶。

郗道茂示意青草扶起玉大家温言说道:“玉大家,这字我就不留了,但我有一古残本琴谱,因我自己不好此道,也没多做过研究。既然你有这等琴技,不如我将那琴谱赠于你如何?那本琴谱也算寻了一个明主。”

“贱妾谢过夫人。”玉大家松了一口气,忙跪下谢过郗道茂。

郗道茂含笑挥手示意她起身,“你若是想谢我,就把那本残谱弹出来吧。”

“诺。”玉大家起身应到。

等崔道子送王献之夫妻离开之时,玉大家的大徒儿趁画舫中无人,顿时瘫坐在胡床上,松了一口气道:“师傅,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亏得有郗夫人求情,不然崔大人非把我们打死呢!”

玉大家一笑:“郗夫人是什么身份?她怎么可能跟我们计较这种事情。”她知道自己这次行动是造次了,但她一开始就有把握,郗夫人定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她的。玉大家在风尘里打滚了这多年,别的本事没有,一双眼睛自认阅人无数,鲜有看错之人。她自打第一眼见到郗夫人,就隐约感到她同一般人有些不同。

其他人,|夏.末.购.买.|别说是士族了,就是一般的庶民在面对她们这些卑贱之人,多少都会隐隐带着一种高高的在上的怜悯和鄙视。而郗夫人看她们的眼神,既不鄙视也不怜悯。这让玉大家隐约有种错觉,她跟郗夫人之间似乎是相同地位的人。正是这点,让玉大家对郗道茂有了好感,更让玉大家敢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而她赌成功了!

玉大家原本就么想过,真让郗夫人留副字画给她。郗夫人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自贬身价同一个卑微的琴姬交好呢?再说天下谁不知道,王大人和郗夫人这对书法名家夫妻是出了名的惜墨如金。尤其是郗夫人,王大人的字虽少见,她也曾见过几次,但这郗夫人的字,听说她所书字画皆为闺中自娱,从不外流。不过连王羲之王大人都曾说过,自己的小儿媳妇虽说现在年纪还小,功底尚不够,但笔风已自成一派,稍假时日定能成为一代大家。能得王羲之大人如此赞美的人可不多,玉大家双颊微微泛起红晕,有了郗夫人给的那本琴谱,她的名声定会更上一层楼的,她本就没想过让郗夫人真的写副字给她。

“师傅,想不到这郗夫人这么和善。”二徒儿羞红着脸说道,“一点都不像那些凶悍的大妇。”

玉大家听了二徒儿的话,不由蹙眉劝道:“阿芳,你这次就回绝了崔大人了吧。”

“为什么?”阿芳疑惑的问道,“师傅,我等了这么久,才有人来给我赎身,我为什么要拒绝?”

玉大家皱眉说道:“我不是让你回绝了赎身,我只是觉得你还是想着跟着王大人了。”

“为什么?”阿芳玉颊飞起两抹红晕,“王大人生的真俊!就像天上的谪仙一般。我看这郗夫人也是好性子,我若好好伺候她,她定不会无故为难我的。”

“傻瓜!”玉大家嗤笑一声,“天下有哪个大妇不善妒的?郗夫人待你和善是因为你还没有送到王大人身边。”

“可是——”阿芳正想说话,见崔道子匆匆走了进来,三人就停了谈话,静待崔道子吩咐。

夫妻谈心

“郎君,小红、小绿已经准备好了,真要送过去吗?”阿玉迎上回来的崔道子问道

“嗯,现在就送过去吧。”崔道子伸手搂过阿玉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还真想不到给子敬送什么东西过去呢!”太珍贵的礼物,子敬肯定不会收;太次的礼物,他也送不出手。本来玉大家的那对小徒儿倒是极好的礼物,但偏偏这次子敬身边跟着的是正室夫人,而且又是自己的表妹,他总不好当着自己的妹妹的面,送自己妹夫女人吧?幸好阿玉提醒自己,船上还有一对从小学杂耍的双生儿,性子机灵,口齿伶俐,又只有八岁,表妹见了定会喜欢。

阿玉笑道:“能替郎君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好!小美人,我不会亏待你的。”崔道子伸手轻拍她的小脸说道:“去,把玉大家叫进来。”

“诺。”阿玉咬了咬下唇,柔顺的退出了船舱,让玉大家进去。她站在船头,望着王献之夫妻的那艘船,心里暗暗羡慕,女人要做到郗夫人那样,才算是幸福吧?

而此时郗道茂正好奇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小玉娃娃,年纪不会超过十岁,生的粉嫩粉嫩的,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怯生生的望着她,两张小脸足有七八分相似,是一对龙凤双胞胎吧?

“子敬,表哥送两个小娃娃给我干嘛?”郗道茂纳闷的问道。[非:凡]

王献之笑了笑,挥手示意下人把他们带下去,“这两个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孩子。”王献之散开郗道茂的发髻说道:“他们从小就跟着师傅学杂耍,别看他们年纪小,绝活肯定会不少。你平时闲暇无趣的时候,可以用他们打发时间。”

郗道茂低声笑道:“正好阿平还没玩伴呢!有了他们,阿平也有人一起玩耍了。”

“那可不行。”王献之摇头说道:“这些孩子从小混惯江湖,惹了一身的恶习,又惯会察言观色,可不能他们接近阿平,不然会把阿平带坏的。”

郗道茂说道:“说起阿平,我还真想她了。”阿平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自己一天,现在突然不在了,她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现在应该睡了吧?”

王献之笑了笑说道:“这倒是,平时觉得那小丫头磨人,现在突然不在了,到真有几分不习惯。”

郗道茂白了他一眼说道:“阿平最乖巧了,哪里磨人了!”

王献之搂住郗道茂说道:“怎么不磨人?每晚上定要抱着你才肯睡觉。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给阿平添上弟弟、妹妹?”他想起自家小女儿对妻子的黏糊劲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