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笑着拍拍她的脸,笑叹一声,“你这傻孩子。”傻点就傻点吧,傻人有傻福,反正天塌下来,也有子敬给她顶着。

国丧

“岳母今天就走了?”王献之回家的时候,正巧见妻子站在二门口,上前一问,方知崔氏今天就离开了。

“阿母说京口还有事,就先走了。”郗道茂见他一脸疲惫,忙让他坐在胡床上,让丫鬟给他打水梳洗。

“不用了。”王献之握住郗道茂的手道:“我就回来拿点东西,一会就走。”

“什么东西这么贵重让你亲自回来拿?”郗道茂有些惊讶,“你哺食进过了吗?我让青草给你装些糕点,你在车上吃。”

“好。”王献之揉了揉眉头,对她温柔一笑,“阿渝,这几天可能我都要留在官署里,家里就辛苦你了。”

“嗯。”郗道茂点点头,“你也要注意点身体,我看你这几天似乎都没睡好。”她注意到王献之眼底下隐约有黑青色。

“我没事。”王献之神色一柔,轻拍她的手道:“这几天约束下家里人,没事不要外出。”

“我知道了。”郗道茂应下了,心里暗暗疑惑,难道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不过她脸上还是一脸笑容,不让王献之看出自己的担忧。

王献之嘱咐了妻子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待王献之走后,郗道茂蹙眉了想了半天,子敬从来没有在沐休日的时候待在过官署,要不要去阿嫂那里问问呢?她迟疑了一下,便打消了这个主意,就算有什么大事,阿兄也肯定不会同阿嫂说的。

随即她又想起了司马道福,眉头蹙的越紧,她跟司马道福一向不熟,这几天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思来想去,她觉得阿母说的还真有道理,这司马道福或许真是居心不良。虽说不是她故意的,但她同司马道福的梁子,是从卫夫人的时候就开始结下了。将心比心,从那次之后,别说是司马道福了,就算是她,偶尔也会把自己同司马道福比一下。在司马道福嫁给桓济之后,郗道茂想起这对夫妻的时候就更加多了。连她自己都会这样,那么司马道福呢?只是——郗道茂抿抿嘴,比较归比较,她可不允许她对自己家动什么歪心思!

“青草。”郗道茂轻声唤道。

“夫人。”青草快步走了进来。

“你去做几件事。”郗道茂对青草吩咐道。

她不信桓济会把他们以前的事告诉司马道福,他又不是傻子。司马道福现在应该是捕风捉影阶段吧?就怕她会自己家里按上几个细作,还是先让青草暗暗的先去排查一遍吧。她实在有些不了解,她这么详细的打听自己老公过去的事情干嘛?这件事情捅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吧?司马道福任性是任性一点,但绝对不是傻子,郗道茂不信司马道福会无缘无故的做这些事。她到底有什么用心呢?郗道茂托着下巴想,这种事她手里没什么人,不怎么好查,看来要靠阿兄来帮忙,只是这个话不能她去说——

郗道茂其实心里也有些心虚,要是这件事真的捅了出来,被王献之知道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郗道茂握了握拳,不管如何,这件事她一定要压下去,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出现任何波折。

“啊噗——啊噗——”奶娘抱着正在吐泡泡的阿平进来笑道,“夫人,小娘子刚刚醒了,奴刚刚喂了她吃了小半碗米粉。”

郗道茂望着满嘴流口水的女儿,忍不住笑着亲亲她湿漉漉的小嘴道:“真是个脏丫头!”她刚想给女儿擦嘴,突然一声声的钟声响起,这钟声——郗道茂心里一沉,皇帝驾崩了。

“啊——”下人惊惶了起来。

“大家别慌。”郗道茂心里沉了沉,对门口轮值的丫鬟吩咐道:“把府里的管事嬷嬷都叫来,我有要事要吩咐。”

“诺。”

郗道茂将阿平递给保母道:“你要记得从现在开始,阿平就不许离开你的可见范围之内,你不要做任何事,只要给我照顾阿平就可以了。每天除了在我这里拿的吃食之外,其他任何人给的吃食,你都不许给阿平吃,知道吗?阿平有什么状况你一定要派人过来告诉我,知道吗?”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小娘子。”保母说道。

郗道茂点点头,“下去吧。”

“诺。”

“夫人。”流风、回雪等管事仆妇依次进了房内。

郗道茂对她们说道:“从现在开始,除非必要的采买,其他人都不许外出,尤其是内院,除非是得了我的允许,否则一旦外出就当逃奴处置。”

“诺。”众人听了郗道茂话,吓得脸色都白了,忙跪下应到。

“流风、回雪你们两个去库里拿粗麻布,府里所有会针线的人都动起来,三天之后,府里所有人都要换上孝衣。”

“诺。”

“还有,把家里的戏子也给我遣散了。”郗道茂微微撇嘴,在建康上流社会,几乎每个达官贵族的家里都会养些歌舞伎,王献之自然也不例外。虽说这些歌舞伎是客人来的时候招待贵客之用,可保不齐那天王献之来个酒后乱性,她一直想处理掉这群自己潜在的敌手,一直没机会,现在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散了。

“诺。”

“还有…”郗道茂一条条的细细的嘱咐着家里的下人,在这个非常时刻,她一定不能让王家出半点的岔子。她心里无不自嘲的想到,幸好这时的皇帝更替比较频繁,皇帝死后该做的事,阿母在家都跟她说过,她还加了一些内容。她忍不住暗自猜测,司马道福诡异的举动是不是跟宫中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有联系?思及此,郗道茂倒是心里一松,如果牵扯到朝堂之上的事,想来她只要让人稍稍提点阿兄一下,阿兄就因为知道怎么做了?

“阿嫂。”王珣在门口轻唤道。

“法护?你怎么来了?快进来。”郗道茂问掀帘进来的小少年道:“你怎么从太学回来了?”

“先生放了我们。”王珣见府里的丫鬟婆子各司其职,不由赞道:“我刚刚一路过来,多少人家都乱成一锅粥了,阿嫂真能干。”

郗道茂道:“这算什么能干,不过有旧例可循而已。”她对王珣道:“今天你阿兄不回来,你跟我一同进食吧。”

“好。”王珣点点头,四处望了望说道:“阿平呢?”

“这儿忙,我让奶娘抱她下去了。”郗道茂笑道:“你想同她玩儿?我让奶娘抱过来。”

“不用了,我一会过去看她好了。”王珣含笑说道,“省得来回折腾。”

郗道茂抿嘴一笑,“也好,这丫头一向最喜欢跟你玩,她要是来了,你这哺食就吃不踏实了。”

王珣微微笑了,歪头望着郗道茂问道:“阿嫂你有心事?”

“心事?”郗道茂微微一笑,“我哪有什么心事。不知道你阿兄在官署吃过了吗?这些天他定是累坏了。”

“阿兄现在应该是入宫了,他自小练武,身体一向很好,阿嫂不必担心。”王珣安慰道:“倒是阿嫂自己要小心身子,这段日子有得忙呢!”

“我知道,再说不是还有法护帮我吗?”郗道茂笑盈盈的望着王珣。

王珣小脸一红,“但凡有法护能帮到忙的地方,阿嫂尽管开口。”

郗道茂点点头,同王珣进了哺食,有说了一会话之后,王珣就回去看书了,郗道茂则连夜唤来流风、青草两人连夜议事。

自从皇帝驾崩之后,王献之就一直没有回过府,她差人去周氏那里问了问,得知阿兄也没有回府,不仅他们两人,平时几个天子近臣此时也不得闲,她就稍稍放心了,看来要等继任皇帝确认下来之后,两人才会回府吧?毕竟先帝驾崩的突然,尚未留下子嗣。她心里不由庆幸的暗想道,阿薇还真是有福的,不然年纪轻轻就守寡了,多可怜啊!而且阿薇入宫之后,也不会有亲亲这么可爱的孩子了。

“大哥,你怎么了?”因皇帝驾崩,桓济原定的行程被打断,一切等丧期过了之后才能走。这日他正在家里练武,就见桓熙一脸怒容的走进来。

“谢安那个老匹夫!”桓熙咬牙切齿的说道。

桓济哑然,“你上次不是还说谢安石风流倜傥,如谪仙一般,是真名士吗?”

桓熙白了桓济一眼,“那是他还没有出山的时候。”

桓济笑着摇头,接过丫鬟递来的汗巾拭汗,回头见桓熙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微微挑眉:“大哥,你怎么了?”

“阿钺,我上次听说弟妹她把你的姬妾叫到跟前过目了一遍?”他有些迟疑的问道。

“嗯。”桓济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没出什么问题吧?”桓熙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当时是想反正桓济马上就回青幽,带个女人回去,只要看不到容貌,别人也不会在意,可他没想到司马道福居然不知道受了谁的挑拨,居然把自己平时不屑一顾的姬妾全招来了。

“不过把那些姬妾教训了一顿,能出什么问题?”桓济毫不在意的说道。

“那我给你的那个呢?”桓熙问道,额头上都快沁出汗来了,这人真被司马道福发现了,她闹起来,桓家就把王郗两家彻底得罪了!

“她?”桓济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个丫鬟身体弱了些,前些日子得了一场风寒,没撑过去。”

“你——”桓熙吃了一惊,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桓济居然能下得了手,虽说他这次来就是劝桓济——

桓济淡淡一笑,“大哥,她永远不是她。”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祸害,大哥还是太——桓济叹了一口气,难怪这些年大哥被冲叔压的死死的。若是阿冉大哥(郗超)在或许情况会好一点吧?可惜阿冉毕竟郗家人。

桓熙望着桓济半晌,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阿钺,你长大了!”

桓济静默不语,他要是不长大,怎么能在青幽活这么多年?

“阿钺,这次你就留下吧,别去青幽了。”桓熙沉默了一会说道。

桓济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大哥,对不起。”

升官

等王献之从皇宫回来,已经是皇帝薨逝后第五天了,他回来见家里布置井井有条,不由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子敬,你回来了。”郗道茂上前给他换衣,吩咐丫鬟准备热水,“累了吧?梳洗一下,就早点歇下吧。”

“还好。”王献之接过郗道茂递来的茶水,轻啜道:“倒是这些天,没累到你吧?”

“没有,法护也帮了我不少忙呢。”郗道茂上前给他揉肩说道:“你还要入宫吗?”

“不了。”王献之揉揉额头说道:“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好了。”

“你要是累了,就去洗个澡,早点歇下。”郗道茂道:“反正这几天你也不用上朝。”

王献之笑着搂着她道:“你陪我。”

郗道茂瞪了他一眼,“不正经,现在是国葬。”

王献之低低一笑道:“我不过让你陪我歇息一会,哪里不正经了?”

郗道茂推着他说道:“别油嘴滑舌了。”

王献之低头亲了她一口,才起身去了浴室。自王献之回家之后,就闭门不出,直到等国丧结束后,才去官署上班。

郗道茂在得知登基的皇帝是先帝的堂兄司马丕的时候,不由暗暗好笑,这算不算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呢?当初先帝就是从司马丕手里抢走这个皇位,现在他死了,皇位又归司马丕了。只是听说这皇帝一心好修仙求道,身子骨也差,想来又是权臣选的一个傀儡皇帝。不过这也与她无关,反正这个朝代最大的特色就是皇帝变更频繁。

郗道茂低头想到,这魏晋南北朝时期不仅皇帝变更频繁,皇朝更替也频繁,大家都说桓温有篡位之心,可在她印象中,似乎没有一个桓姓的皇族,想来着桓家篡位是失败了。幸好这几年阿兄跟桓家的关系越来越淡,不然同谋反牵扯上关系,权势再大的家族都要毁灭。不知道怎么的,郗道茂心头略过了桓济的憨笑的模样,她心头莫名一顿,轻叹了一声。当初阿父、阿母竭力反对她同桓济的事,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早看出桓温有不臣之心了吧?姜还是老的辣。就是不知桓济将来会如何。

从五月新帝登基之后,王献之就时常留在官署,郗道茂知道新帝登基之后,朝上事情很多,尤其是王献之又官任礼官大夫,专管祭祀礼仪这块的,肯定会忙的脚不点地。只能时常将他身边近身服侍的小厮唤来,询问他的身体情况,不时的送些吃食衣物过去。直到九月份新帝册立王氏为皇后之后,王献之才渐渐的空闲了下来。

“阿渝!”这天,王献之在不是沐休日的时候突然回家了。

“子敬,你怎么来了?”郗道茂正在喂女儿吃蛋黄糊糊,就见王献之大步走了进来,一把抱起阿平,狠狠的亲着那嫩肉肉的小脸。

“啊呜——”阿平被阿父亲疼了,委屈的放声大哭起来,王献之见状嘿嘿的傻笑。

郗道茂忙让保母将女儿抱下去,回头半嗔半笑道:“大人是升官还是发财了?今日这么开心?”

“钱财乃身外俗物,得之何喜?失之何忧?”王献之挥手朗笑道,上前搂着郗道茂道:“阿渝,我当上太常丞。”

郗道茂先听他对钱财那番话,又好气又好笑,又闻他说自己当成了太常丞,不由愣了愣,“太常丞?”随即欣喜的说道:“太好了!”王献之原来的官职秩俸不过六百石,又是散职无官印,而太常丞秩俸千石,且铜印黑绶,一下子升了两级,难怪他能开心成这样。

“青草,快让庖厨多备几个热菜,今天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一下。”郗道茂忙吩咐道,转身又吩咐王献之道:“你快去给阿父、阿母写信,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定会开心的。”

王献之笑道:“不急,我想过几天就回家一趟。”

“回家,现在才九月,你有空回去吗?”郗道茂讶然问道。

“嗯。”王献之应了一声,“阿父来信说,三叔祖这几天身体不适,可能时日不多了,让我有空就回去看看。”王家亲眷众多,王献之的这位三叔祖还是他爷爷的庶弟,一向没什么来往,故就算知道他时日不多,也谈不上什么伤心。

“嗯,那我让人准备一下,说起来,阿平出生后还没见过祖父、祖母呢。”郗道茂笑道。

王献之道:“是啊。对了,阿渝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郗道茂问道。

“阿兄当上丞相长史了。”王献之道。

“什么!丞相长史!”郗道茂惊呼一声,这丞相长史虽说跟王献之一样秩俸千石,但他的主要任务是辅佐丞相,督率诸吏、处理政务,掌握的可是实打实的权利,再说大哥今年尚不满三十已经能坐到这个位置,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太好了!”

王献之道:“阿兄处理政务一向拿手,当上丞相长史也是理所当然。”

郗道茂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凑近王献之,轻啄了他一下,“可他当了丞相长史该有多忙啊!还是你这官好,秩俸跟阿兄一样多,还比他清闲。”郗道茂皱皱鼻子低声说道:“我可不想你一连几个月都不回家。”

王献之闻言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子,“阿兄那位置我也当不来。”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还不如在家多写几幅字呢。”

“正是!”郗道茂搂着他的脖子笑道:“我前几天写了一副《山鬼》,你帮我看看。”这东晋朝堂上政事风云变幻太厉害了,她也不希望王献之陷得太深,历代权臣下场好的能有几个?

“好。”两人亲昵的往书房走去,门口的伺候的青草忙吩咐下人退下。

王献之太常丞的官印很快就发了下来,而郗超当上丞相长史的消息也飞快的传开了,这日郗道茂同郗道薇一起去郗家给周氏道贺的时候,被郗家停在门口的牛车堵了好半天,最后两人不得已换了小娇从偏门走了进去。

“阿嫂恭喜。”郗道茂和郗道薇两人刚下轿子,就见周氏站在二门口迎着她们,她们忙上前给周氏贺喜。

“你们什么时候学了别人那套了。”周氏轻嗔道,“快进来吧,今日实在对不住了。”

郗道薇笑道:“别说是阿兄家里了,便是我们家里,这几天来访的客人也络绎不绝,夫君都烦的跑出去打猎了。”

周氏抿嘴笑道:“让宣乂学学子敬,不相干的人一律不得入门,连拜帖都不收。”郗氏人丁不多,郗超待两个堂妹一向亲厚,郗超升官后,摸不到他们家的人,自然会去找阿薇。至于阿渝,她嫁的老公本就不是常人,王氏最贵的嫡公子不说,又是才气、清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别说是不认识的人,就是士族之中,门第稍低一点的人,都踏不进他们家大门。

郗道薇扑哧一笑道:“阿嫂说笑了,这等事也就子敬做起来清贵,我家那位学就不伦不类了。”

周氏乐得大笑,郗道茂苦笑道:“阿嫂你就别取笑子敬了,他那个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这次他是做对了,不然她非忙死不可。

妯娌三人说笑着往内房走去,“阿父、阿母听说阿冉当上丞相长史也很开心,我想过几天回京口一趟,亲自看看两位老人家。”

郗道茂道:“我同子敬也准备过几天回一趟会稽呢。”

周氏道:“也是,阿平还没有见过祖父、祖母呢,还等着她祖父给她取名呢。”

郗道茂道:“是啊,她的名字也该定下来了。”

周氏转而问郗道薇道:“阿薇,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怎么听说你前几天带着爱亲去水月观住了几天?”

郗道茂闻言也关切的望着郗道薇,她这几个月家里事多没注意,被周氏这么一说,她到也注意到,郗道薇双目微肿,还隐约泛着血丝,“阿姊,你怎么了?跟姊夫吵架了吗?还是姊夫欺负你了?”

郗道薇闻言眼眶一红,几乎又要落泪了,周氏和郗道茂忙递上帕子:“阿姊,到底发什么事了?如果真是姊夫欺负你,你说出来,我帮你出去。”

周氏闻言责备的白了郗道茂一眼,“你也这丫头,少火烧加油。”转而又闻言说道:“阿薇,阿渝说的没错,我们郗家的女儿可都是家里娇养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出嫁后也不能平白的受委屈。”

郗道薇道:“阿嫂、阿渝,他倒没惹我生气,我气的是——”郗道薇顿了顿,“我家公公居然在前几天跟人喝酒的时候,随意把爱亲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什么?”周氏和郗道茂两人大惊,“对方是什么门第?”周氏忙问道。

“男孩子人品如何?”郗道茂也关切的问道。

“人品如何我是不知道,那孩子还在京口呢!可他爷爷不过就是一平头百姓,说是祖上跟南阳刘氏沾上点边,可谁知道是真是假?”郗道薇哭着说道,“我知道他们臧家盼孙心切,我头胎生了爱亲,他们心里不喜欢,也不能这么糟蹋我女儿吧?”

郗道茂和周氏面面相觑,“既是寻常百姓,臧大人怎么会将爱亲许配给他们呢?”周氏疑惑的问道。

“那日老爷子去山上打猎,不小心跟侍从走散了,又受了伤,正好孩子的爷爷正好来建康探亲,就救了老爷子。那老人又不肯收谢礼,老爷子跟那人喝酒的时候,听说老人有个比爱亲大三岁的孙子,就说要把爱亲许给人家。”郗道薇泪涟涟的说道:“我让宣乂去拒绝,偏偏宣乂说什么父母之命不可违。”

“大爱亲三岁?不就是七八岁的年纪吗?”郗道茂问道,“这孩子住在京口?”

郗道薇点点头,郗道茂拍手笑道:“这好办,让阿乞去派人摸摸这家人的底细,要是的确是老实忠厚、家世清白,又是士族出生的人,这门亲事到也说得过去。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让他来我们学堂读书,好好调|教一下,将来未必不是爱亲的良配。”

周氏也点头说道:“是啊,家世低点,爱亲嫁过去之后在婆家也直得起腰板,我们女子嫁人,家世倒是次要的,我们家已经够不富贵了,不需要有人来锦上添花。最要紧的是,男孩子人品好,让阿乞查一下一下,若这孩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到时候让阿乞带他往军营里晃一圈,爱亲就又是自由身了。”

郗道薇听了不由微微笑道,“你们说得对,是我糊涂了,主要是还是看那男孩子的人品。”

郗道茂道:“反正阿嫂也要回京口,让阿嫂跟阿乞说一声。事关爱亲的名声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正是。”周氏点点头,郗道薇也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三人说笑了一阵之后,周氏请来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到了,两人就陪着周氏一起去招待客人不提。待郗道茂从郗府回来之后,便收拾一下行李,就准备同王献之一起回会稽。

升官(二)

郗道茂和王献之从郗府回来的时候,王献之已经有些醉醺醺了,连走路也要人扶着了。郗道茂见状忙让下人去熬醒酒汤,因小厮不好进内院,郗道茂唤来几个粗壮的仆妇,让她们抬着王献之回房。

“怎么喝成这样?”郗道茂让丫鬟打来热水,她拧了帕子给王献之擦脸擦手。

“是阿遏他们几个,拉着我跟阿兄不放,硬是灌了我们一坛子酒下去。”王献之有些头疼的说道。

“一坛子?”郗道茂惊呼,“你喝了一坛子酒!”

“嗯。”王献之见郗道茂吃惊的模样,决定隐瞒自己其实被人灌了三坛酒事实。

郗道茂左右打量着王献之,“看不出你酒量有这么好?”她平时也没见王献之喝过什么酒啊?

王献之笑着起身搂住她说道:“平时没事的时候,会跟阿遏他们出去喝点小酒。”

“顺便听点小曲是吧?”郗道茂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她还不清楚他们那群人?没事就喜欢带着几个歌姬舞姬出去走走,逛逛什么名山大川,还美其名曰为“风流”。

王献之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这样干过?”

“油嘴滑舌!”郗道茂没好气的推开了他,起身就走。

“你去哪里?”王献之忙把她拉回来笑道:“我跟你闹着玩的!你还真当真啊!你也知道,平时他们就爱这调调。”

“我给你去拿醒酒汤。”郗道茂笑骂道,“你真当我是醋坛子。”她也明白,官场上遇到这种捧场做戏的事是难免的,太过清高只会被众人排斥。不过这醋她还是要吃的,该说的时候她还是说的,不然让王献之以为自己真不在意,哪天假戏真做了,她找谁哭去?

“醋坛子?什么醋坛子?”王献之笑嘻嘻的说道:“我又没醉,喝那东西干嘛?我就知道阿渝是贤妻。”说着捧起郗道茂的脸,在她的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臭死了!”郗道茂被他嘴里的酒气一熏,差点自己都醉了,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啊?郗道茂忙推开他皱眉娇嗔道,“还说自己没醉。”她暗暗吐了吐舌头,想起房夫人喝醋是在唐朝呢,现在还没吃醋这个概念呢。

“阿渝,你好香——”王献之直接将郗道茂拉到怀里喃喃的说道。

郗道茂怀疑的瞪着王献之,他不是借酒装疯吧?

“阿渝。”王献之突然正经的对郗道茂说道:“不管旁人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只信你。”

“嗄?”郗道茂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的一头雾水,“你今天怎么了?”

[非-凡]“没事。”王献之见她满脸茫然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低声唤道:“阿渝。”

“嗯?”郗道茂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阿渝,我们让豆娘带着阿平先回会稽,你陪我一路上多逛几天,好不好?”王献之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多逛几天?”郗道茂怔了怔,暗暗疑惑,从建康到会稽,这条路他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有什么好逛的?

“对啊,从建康到会稽,一路上风景很不错呢,我们可以边走边逛。”王献之轻笑的说道,“你不是说过想听歌姬唱歌吗?我们可以让她们到船上来给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