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茹愣愣地看着他,突然羞愧起来,原来在别人看不起自己之前,她已经先看不起自己了。她从前并不是这样没有自信的人,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一个天天去早读的女同学曾经当面指责她成天睡懒觉混学分胸无大志,却因为有一个当大学教授的爸爸可以一路开绿灯。那时候的宝茹没有忧愁,她想,那又怎么样呢,她本来就是胸无大志啊。

可是,得不到的爱情让她失去了自信。她也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所以苏世扬才不要她。

“你上学的时候,你有没有遇到过让你很讨厌的老师?”宝茹问家讴。

家讴奇怪地看着她,然后用不确定的声音说:“我并不偏科。”

宝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她自顾自地说:“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反应很慢,做事总要比人家慢半拍,还经常答不完考试的卷子。不过我们班的班主任很年轻,看起来很和气,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她总会跟我爸爸说我很可爱又很乖,虽然我动作比较慢,一定会多照顾我一下。”

“…”家讴沉默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所以我一直都以为她很喜欢我。直到有一天,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她在跟其他老师讨论我,她说‘那个陈宝茹啊,人笨死了,而且又长得丑,这样的小孩,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家讴继续沉默地看着她。

“于是那天我就离校出走了,我背着书包坐在我家附近的公园里,伤心地要命,一直哭一直哭,觉得我就像个又丑又笨的怪胎,觉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欢我了,连我爸妈都不要我了。”

“的确,对没什么词汇量的小学生来说,笨和丑是最严重的批评了。”像是要安慰她似的,家讴终于没什么表情地发表了下观点。

宝茹却一点都没觉得被安慰到,她瞪了家讴一眼,继续说道:“我一直哭到睡着都没人来找我,我以为他们都真的不要我了。还好后来爸爸找到了我,他说,丑小鸭在变成白天鹅之前没人知道它其实是一只天鹅,而且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把我当成了丑小鸭,在爸爸心里,宝茹一直都是白天鹅。”

“…”家讴沉默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事实上,你现在也没有变成白天鹅啊。

宝茹努力想挤出一个不屑一顾的微笑,眼泪却毫无预兆地从眼眶里滚出来,扑簌扑簌往下掉。

家讴错愕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起初还是压抑着抽泣,后来就完全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夜里静的几乎能听见日光灯的电流声的办公室里此刻全都宝茹的哭声,家讴坐在她对面,一脸呆滞地看着她。直到她越哭越大声,已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终于扔下他吃了一半的饭菜,走过来把她拉到值班室去。

宝茹像个木偶一样毫无知觉地被家讴拉到了值班室,走廊里有走动的病人家属奇怪地看着他们。家讴把门关上,去茶几上抽了几张面纸给她。她接过来捂住脸,哭得完全不能自已。

家讴站在床边看着她,一言不发地站了很久。宝茹第一次知道,原来用来形容疼得撕心裂肺是真的,她越哭越伤心,一直哭一直哭,抽光了家讴桌上的一盒面纸,直到最后哭得满脸通红一丝力气都没有。家讴把手插到白大褂的口袋里,淡淡地说:“哭累了就去洗把脸睡一觉。”说完,他扔下一脸狼狈的宝茹,转身出去了。

宝茹的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几乎睁不开来,她完全不敢在这个时候回家,要是爸妈看到她这样,一定又要伤心了。稍坐了片刻,等脑子清醒一点后,她去水池边洗了把脸,然后在值班室的床上躺了下来。

躺下来之后,宝茹呆呆地看着上铺的床板,眼泪不知不觉又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无声地又哭了一会,她用家讴的枕头擦了擦眼泪,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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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三、(1)

醒过来的时候值班室的灯还开着,所以宝茹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夜晚还是白天。她觉得嘴巴干得厉害,坐了起来却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她把杯子拿起来,看到底下贴着家讴的名字。她拧开来喝了一口,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宝茹穿上外套开门出去,走廊里有医护人员推着车在发放早饭,原来已经天亮了。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家讴果然在里面,他背对着她,正在电脑前写东西。

宝茹敲了敲门,家讴回过头来看到她,好像松了口气,语气却还是没什么起伏:“睡醒了?那就回家吧。”

宝茹杵在门口没有动。

“我昨天给你爸爸打过电话了,说你发烧了留在医院打点滴。”他以为她在担心夜不归宿的借口。

宝茹还是一动不动。

“要是你想继续装病的话也可以,但我不能保证待会你妈妈不会来医院。”家讴冷淡地说完,转过身去。

“对不起。”过了一会,宝茹低声道歉,她想,家讴一定很郁闷吧,她不仅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大哭,还害他一夜没睡。

家讴看着电脑显示屏,没有回过头来,也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他拿起桌上的文件,走出办公室去查房。

难道他在生气吗?可是,这也不至于要生气吧?宝茹闷闷地走回值班室拿东西,突然听见砰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她一开始以为是热水瓶爆了,不过很快她右侧的病房门被打开,护士一脸郁闷地走了出来。

“里面…怎么了?”宝茹小心翼翼地问。

“24床那个截肢的病人,还是不肯吃饭,送一次砸一次。”护士用那种医护人员特有的见惯世面的表情说。

宝茹愣了愣,侧身往里面看了看,病床上那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什么样子都看不到。

家讴来值班室换衣服准备下班,宝茹坐在沙发上,等他把外套穿上,然后跟着他一起出去。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家讴终于回过头来:“你要去哪?”

“我…”宝茹张了张口,最后却说:“我还不想回家。”

家讴看了她一眼,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先跨入了电梯,宝茹跟着他进去,站在了最里面的角落。不断有人走进来又出去,他们站在最里面的两个角落,彼此沉默着直到一楼。

走出医院后,家讴往前走了200米左右,然后往右拐进了一条小弄堂。宝茹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走进了一家馄饨店。那是一家街边随处可见的馄饨店,外面看上去甚至有点破。宝茹跟着家讴进去,很自觉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家讴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叫来服务员点了两碗小馄饨。

原来他并没有把她当成空气啊,宝茹笑了一笑,她正好饿了。

“我还想吃小笼包子。”她得寸进尺地说。

家讴似乎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帮她点了起身去外面取。

“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吃东西。”宝茹嘴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

家讴瞟了她一眼,等她嘴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后,才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不呢?”

“你一看就是那种会去人很少、地方宽敞、装潢很新、餐具干净、食物新鲜的餐厅吃东西的人,”宝茹作出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而且,医生不都是有洁癖吗?”

家讴却一脸不认同:“要是都像你这样想,我们医生大概都会饿死在手术台上。”

“?”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如果有那个时间计较这些,我情愿多睡一会儿。”

宝茹抬头看到家讴眼里的红血丝,自知理亏,于是低头默默喝汤。

“你吃饱了吗?”过了一会,家讴把他的那份小笼包也推给她。

“哦,饱了。” 宝茹大囧。

走出馄饨店后,宝茹并不知道家讴会带她去哪里,但是他也没有明确说要赶她走,所以她发挥自己当跟屁虫的本领,继续厚脸皮得跟着他。

他们又往前走了五百米左右,来到了中央公园。宝茹以前也经常来中央公园,她却从来不知道树林里面还有一个小湖。周六的早上公园里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老爷爷在打太极拳。宝茹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好奇地看着家讴去了另一头的管理站。他回来的时候,她才看清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原来是一包稻谷。

“你要做什么?”宝茹疑惑地看着他。

“喂鸭子。”家讴抿着唇,低声说。

“?”宝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家讴没有回答她,他抓了一把稻谷,撒在湖边的湿地上。果然,过了一会,有几只鸭子慢悠悠地从树丛里游过来。宝茹维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然后看见那几只灰黑的鸭子,摇摆着肥胖的身体走上了岸,在家讴撒过稻谷的湿地上,吃起食来。

家讴又往地上撒了两把稻谷,然后才返回坐在宝茹旁边。

宝茹转过头,看着家讴在晨光里英俊的侧脸,清晨的阳光暖化了他原本有些冷漠的线条,让他看起来漂亮得不像个真人。宝茹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你,经常来这里吗?”

他沉默了一会,眼睛看着前方的鸭子说:“没地方去的时候会来这里。”

“我是不是,”宝茹顿了一下,这才有些赧然,“害你没地方去了?”

家讴靠在椅背上,什么都没说。

“你,”宝茹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等了半晌没等到他回答,侧过头,才发现家讴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阳光穿透树林落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湖边安静极了。

宝茹无聊地抓了一把稻谷,往湿地上胡乱地扔着。有几只鸭子被她吓到,嘎嘎地跑到了另一边。

就连鸭子都很讨厌她吗?宝茹沮丧地想。

“难道又有人说你又笨又丑了?”等了好半天,家讴淡淡地开了个不冷不热的玩笑。

宝茹被他吓了一跳,他那种冷淡的语气让她突然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她到底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她深吸了口气,低声说:“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混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宝茹心一酸,觉得又要哭出来了。

“…”家讴沉默着,像是在等她说下去。

“他对我很好,好得有些过分,他没有明确表示追求我,却也没有拒绝。他可以跟其他任何人交往,除了我。我知道我应该死心,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忘记。”

她低头绞着手等了很久,家讴却迟迟没有开口。宝茹疑心他又没有听到,抬头望过去,原来笼罩在他脸上的那些温暖的光芒却好像一下子暗了。家讴眼睛平静得看着前方,脸上的神情却很严肃。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像个傻瓜?”宝茹低下头,沮丧地说,她有预感,她可能会被嘲笑。

“你知道吗,”家讴看了她一眼,却平静地开了口,“截肢的人在肢体被截去后,就算过了很久,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和那种无法承受的痛,这种痛,并不是肉体上实质的痛,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疼痛,有人称它为幻想之痛。这种痛可能会持续几年,也可能伴随一生。”

“?”宝茹张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换做其他事情或许也一样,人们在骤然失去某种不愿失去的东西时,都会感到一种刺骨的痛。最痛苦的并不是失去的一瞬间,而是失去以后越来越无法承受的痛。”

“你是说,我现在正是在经历这种幻想之痛吗?”宝茹有些明白过来,她很清楚,最痛苦的并不是她打了他8个耳光决定离开的瞬间,而是在离开以后,那断断续续噬咬着她的记忆。放下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尽管回忆痛苦,却也伴随着曾经那些再也无法复制的甜蜜。

家讴却再次沉默了,过了一会,他捡起一块石头,抬头投进湖水里,一边轻描淡写地对她说:“或许他从来没有追求过你,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宝茹发誓,这是她听过的家讴说得最动听的一句话。有一瞬间,她呆呆地看着他,完全忘了要说什么。她甚至觉得,他说的这句话,可以媲美她爸爸说过的那句话。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太可笑了,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他才不要她,她从来没想过,结论也有可能是反的。

“你是在安慰我吗?”她问家讴。

“如果你对我有所了解的话,我从来不会安慰人。”家讴看了她一眼。

确实啊,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才是程家讴啊,但是宝茹却分明觉得,这句话比刚才那句还要动听,至少,她觉得深切地被慰藉了。

湖边觅食的鸭子又重新回到湖里凫水,家讴打断了她的发呆,“你想在这里呆上一整天吗?”

宝茹回过神来,家讴却站了起来,他把手插到裤袋里,淡淡地说:“走吧。”

他们回到公园的出口,家讴拦了出租车。上车的时候,宝茹问:“现在去哪?”

“送你回家。”家讴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难道你还要继续跟着我吗。

“哦。”宝茹羞愧地把脸别向窗外,低声说,“对不起,我也知道,有些时候我很任性。”

“十五年前你就整整粘了我一晚上,至少我对此应该不觉得意外了。”家讴撇了撇唇,用一种毫不意外的表情说。

宝茹慢慢笑了起来,原来他都记得啊。她回过头,家讴却没有在笑。她开始疑惑,真正的家讴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常常面无表情,看上去永远悲喜不明,甚至有一点沉闷无趣,好像从来没有事情可以让他兴奋地大笑,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情绪低落。他也总是沉着而镇静,仿佛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让他手忙脚乱,好像也没有什么感情问题在困扰着他。他说话总是冷漠而傲慢,有些刻薄,喜欢自己做决定而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感受,说冷笑话的时候真的很冷,但是慢慢接触了,你会发现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漠不通人情,有些时候他甚至能一眼看穿你的心事,他从不说动听的话,却比其他人更能恰如其分地安慰到你。

“那个,”宝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的朋友聚会怎么样了?”

“挺好。”他淡淡地应和了声。

“他们…你的朋友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宝茹露出又八卦又有点恐惧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你们真的聚会了吗?”

“正常的人。”他转头看她,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放心,他们是一群正常的人,不是鬼。”他冷冷地皱眉看着她,好像在说你鬼故事看多了吧。

这是今天最后一个冷笑话,在出租车司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后,两人一直沉默着,直到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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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2)

周六的早上,外面在下雨,宝茹却很早醒来。

她在一室昏暗中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清醒过来。她还不想立刻起床,于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家讴说,幻想之痛,并没有治疗的方法,也没有人知道到底会持续多久,那可能是几年,也可能伴随一生。但更重要的,应该是有勇气去尝试克服这种疼痛吧。而且,跟那种真正截肢后带来的疼痛比起来,她的太微不足道了。

每个清早醒来的时候,宝茹都试图问一下自己,你今天有没有觉得,比昨天更好过一点,或者是,比昨天更忘却一点?

教育心理学上把这叫做罗森塔尔效应,或者说,正面激励的作用。也许是真的,宝茹仿佛能感觉到,曾经那种难以释怀的疼痛,在逐渐变得模糊而不重要。

她最近很少会想起苏世扬。

不过,她想起那天早上家讴送她回家时老妈将信将疑、欲言又止然后又欣慰一笑的复杂表情,突然又有点头大。因为现在看来,她和家讴交往这件事变得越来越不像是恶作剧了。

至少,这跟一开始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宝茹翻了个身,有些跟自己生气似的,把被子纠结成一团。

老妈已经做好早饭出去买菜了,爸爸正在餐桌前一边看报,一边吃早饭。宝茹从厨房里拿了豆浆和泡饭出来,在餐桌前坐下。

“你们两个现在相处的怎么样了?”爸爸突然问她。

“啊?”宝茹喝了一口豆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爸爸问的是她和家讴的事。

“哦,就这样啊。”她含糊不清地说。

爸爸看了她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说:“要是你们合得来的话,交往看看也不错。”

“咦…”宝茹吃惊了一下,“你觉得我们合适吗?”即使可以和家讴做朋友,但宝茹还是觉得,跟他谈恋爱,是一件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虽然妈妈喜欢瞎掺和,但她不认为像爸爸这样正直保守的人也会这么想。

“你妈妈说的也对,你不该为一个苏世扬耽误掉青春,二十三四岁,正是一个女孩子最好的时光。”爸爸说。

宝茹沉默,过了一会她说:“我已经忘掉他了。”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说这句话,以前也许是敷衍,但这一次,她是认真的。

爸爸看着她,沉默不语。

“我前段时间遇见过他,不过,我知道,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了。”宝茹坦白。

爸爸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报纸,没再说什么,看样子,好像是相信她说的话了。

“可是,忘记一个人,跟重新开始一段关系,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吧。”宝茹低头喝着泡饭,自言自语道。

“你已经长大了,总会有事情不想跟我们说,也一定不喜欢我们再来管教你,”爸爸摘掉眼镜,折了报纸放在一边,慢吞吞地说,“我和你妈妈只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代替我们来照顾和关心你,帮你解决难题。”

“爸爸…”宝茹完全没料到,爸妈让她恋爱,竟是这样的原因,“难道你们让我恋爱不是因为怕我嫁不出去吗?”

“当然,你妈妈也有这个担心,但是爸爸更希望你能遇上更好的人,这个人,应该是真正了解和在乎你的人,可以代替我们把你照顾得很好,这样我们才会比较放心。”爸爸语重心长地说。

宝茹突然觉得感动极了,鼻子一阵发酸,她用力吸了口气,忍住要掉眼泪的冲动。

“可是,你们为什么会觉得家讴就是这个人呢?”想了想,宝茹不解地问。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爸爸思索了一下正要回答,妈妈却买菜回来了,她开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天气而已。”宝茹和爸爸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很有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八成是在说我坏话,”妈妈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进了厨房,“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你们。”

宝茹擦了擦眼睛,冲爸爸吐了吐舌头,爸爸也朝她眨了眨眼睛,重新举起了报纸。

雨下不停的吴城,江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雾,城市氤氲在一片水汽中。宝茹打着伞背着地球概念店的环保袋走路去学校加班,头顶上梧桐叶上的水啪嗒啪嗒地掉在她的伞上。尽管还是一个人,她却充满了勇气和力量。

“你们班那个周奥怎么样了?”文雯剪着彩色的塑料纸,问宝茹。期中过后,很快就要迎来每学期一次的家长会,教室里的布置也要相应地换成家长会的专题,文雯很讲义气地牺牲周末来陪宝茹加班。

“已经确诊是肾炎了,接下来半年估计都没办法正常上课。”宝茹把一个高音符号钉在墙上。

“我就说正常的小孩子眼睛怎么会肿成这样,”文雯一边剪纸,一边摇了摇头叹气,“他家长也太不把小孩当回事了…”

“你知道吗,从上小学开始,周奥的父母就要求他每天六点起床,不管天气如何,都要在家里的游泳池游半个小时泳,然后才来上学。”宝茹看着荣誉榜上那个清秀斯文的小男孩,又帮他贴上了一个小太阳。

“天呐,”文雯睁大眼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怎么有这么可怕的父母,他们是想把小孩培养成又一个菲尔普斯吗?”

“每个周末,除了参加奥数班和外语培训,周奥还要去学击剑和跆拳道。小学生的抵抗力本来就比较差,而他的父母却还是坚持认为,这样高强度的锻炼可以增强体质和抵抗力。”

“天呐天呐,”文雯大叫,“我真不知道现在的父母到底在想什么,我们学校不是标榜阳光教育的嘛,他们愿意把孩子送进来而不是送去公立学校,目的也是为了让他们快乐成长而不是在乎把他们培养成尖子生吧。”

“你不能否认某些家长还是有虚荣心的,”宝茹坐在桌角上,把手撑在身后,无奈地说,“所以我现在好害怕接下来要开的家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