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2)

家讴年初二就回医院值班了,相比起来,因为恢复到学生的身份,宝茹的寒假过得十分悠闲,跟着爸妈去奶奶家那边走亲戚,整天吃吃喝喝拿红包。初七那天文雯和姜鹏约她见面,还是在学校附近的星巴克,一人点一杯焦糖玛奇朵。大半年不见,大家仿佛都变了很多。文雯把头发剪成了时下流行的短发,并且转到了五年级组教英语,她跟宝茹抱怨高年级的学生反而比低年级要难教。姜鹏还是当着没心没肺精力过剩的体育老师,却跟朋友合伙开了一家餐厅。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之间诡异的暧昧关系,姜鹏依然没有正式的女朋友,而文雯依然在不断约会并且热衷算命。宝茹自己也有了变化,她开始恋爱了,并且把头发留长了一些,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不过,还好,他们还是一见面就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以为你离开吴城以后眼界会放得宽一点,没想到最后选择的依然是程医生。”文雯虽然祝福了她的新恋情,却似乎对她浪费了国外那么多好资源而耿耿于怀。

“其他的好不好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关系,我就觉得他最好。”宝茹笑眯眯地说。

“咦…”文雯和姜鹏对视了一眼,做了个肉麻想吐的表情,宝茹却依然笑眯眯的,只当没看见。

“程家讴能被你喜欢上真是走了狗屎运。”文雯翻了个白眼。

“这件事情也证明,最好的人其实一直就在身边。”姜鹏话中带话地喝了口咖啡。

“你想好毕业后做什么了吗?”文雯不理会姜鹏,转头对宝茹说。

“还没呢,”宝茹有点茫然,想了想又说,“反正现在想也没什么用,还是到毕业后再说吧。”

文雯和姜鹏又一起翻了个白眼,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认识她,但他们对她这种盲目乐观的性格还是感到十分无语。

“我现在突然觉得,”文雯笑了笑说,“能跟程家讴谈恋爱,你才是走了狗屎运。”

“…”宝茹一头黑线。

他们聊了一会就觉得肚子饿,便去姜鹏的餐厅吃4点半的晚餐。那是一家做改良泰国菜的餐厅,布置的很有东南亚风情,招牌菜是冬阴功汤、泰皇炒饭和炭烧猪颈肉。文雯和宝茹一人开了一个新鲜的椰子,把自己陷在大而深的沙发座里,觉得十分舒服。

“女士们,这里看起来还不错吧。”姜鹏懒洋洋地靠在他们对面的沙发座里,做出一副老板的派头。

“就是生意差了点。”文雯不怎么给面子地说。

“那个…似乎有点小贵。”宝茹喝着免费的椰子汁,老老实实说。

“我请你们吃饭,就算装一下,你们也该说两句好话吧,”姜鹏做了个很受伤的表情,“以后不给你们打折!”

宝茹和文雯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吃过很早的晚饭后,姜鹏和文雯要去新开的江尖公园看水幕表演。宝茹打包了一份泰皇炒饭、两只脆皮猪手和一杯新鲜的椰子汁带给家讴当晚饭。

“你在做什么?”她打电话给家讴。

“刚动完一个手术,正在写病历。”家讴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他刚值完一个36小时的夜班,“你今天不是要去奶奶家走亲戚?”

“每天吃吃喝喝也很无聊,还要见很多根本不熟的亲戚,我才不想去呢。对了,我给你带了很棒的晚餐。”宝茹笑嘻嘻地对家讴说。

“哦…”电话那头似乎笑了笑,又顿了一下,大概是在低头看手表,“你去宿舍楼下等我,我还有半个小时可以下班。”

走到军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宝茹站在医院对面的斑马线上等车过马路。有很多次她站在这里等车的时候都觉得这个城市的夜空旷而寂寞,现在她知道,那只是因为她自己寂寞罢了。那个时候她还在为感情问题和不擅长的工作感到困扰,觉得困难得完全跨不过去,现在想想,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呢。她突然也有点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家讴的,要是两年前,她甚至还觉得他严肃无趣到让人讨厌呢,也一定想不到他们居然真的会谈起恋爱。但似乎就在那一次次一起吃饭的过程中,慢慢就喜欢上了,并且在发觉以后,更加无法停止。

人与人的缘分,是不是也像一颗坚果呢,如果只被它的外壳蒙蔽了而带着成见去看对方,一开始就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说不定就会错过很好的人。

如果心里不觉得寂寞,那么就算是一个人的城市,也不会显得太孤单。

那一年的8月很漫长,好像等了很久很久很久才来到。

修完必修的教育研究设计后,下半年有更多的自选课程,开学注册后,宝茹带着长长的书单去年代久远的图书馆抱回了一大堆书。“辅导与谘商”课每周有两次tutorials(座谈讨论),“教育心理与儿童发展”要做个案分析。课后作业变得越来越重,主要都是小组作业,他们常常在图书馆熬通宵查资料赶大报告。天亮的时候匆匆收拾电脑和笔记,分头去买咖啡和打印,然后赶去课堂演示成果。因为家讴教会了她做数据和图标,以及怎样把PPT做得十分漂亮,所以尽管宝茹的英文表达依然不太好,却也得到了其他同学的信任。她最薄弱的“英语教学”课程,也在其他组员的帮助下勉强过了关。

家恩依旧在坚持每周六小酒馆晚餐的tradition,偶尔会带宝茹和周禹去参观植物园和城堡,也依然没有生小孩的打算。家讴说的那个秘密永远都会是秘密,宝茹还是会跟家恩拌嘴逗趣,也依然把她当成最亲密的家人。

学校的BBS上有人在找同乡,宝茹有此无意间看到,顺手加了他们的MSN。复活节放假的时候,他们邀宝茹去看游行,然而到学生公寓吃饭。因为一早就决定住在家恩和周禹家里,宝茹并没有申请宿舍,听他们抱怨每周要112磅的租金、舍监又胖又凶、房间隔音效果奇差、对门的英国佬和德国佬总是吵架而楼上也不止住着一对基佬之类琐事的时候就觉得十分新奇有趣。饭菜是合伙做的,尽管用纸杯喝红酒大家也十分开心。不过吃到一半的时候,宝茹才发现原来那几个男生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性伴侣,而在场的另外三个女生显然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她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莫名尴尬,勉强又呆了一会,就找了个借口回家了。

宝茹把这件事当成笑话写在邮件里发给家讴,他隔了一天才回复她邮件,只有两个字,“笨蛋!”

气得宝茹跳脚,两天没有发邮件给他。

她不发给他,他也不会发过来。还是她熬不住,又开始写,每天一封,虽然都是废话。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忙了,但家讴比她更忙。他每周要值两个夜班,白天都在做手术或者看门诊,难得轮到休息就要去教课,偶尔要出差。他并不是每天都会看邮箱,偶尔抽空回复她一下,总是寥寥几字,大多数时候他比较喜欢直接打电话。他不是个浪漫男人,只是一个工作忙碌生活单调性格有点无趣的外科医生,永远冷静从容,做事讲求效率。尽管他们已经开始恋爱,但宝茹依然感觉到,他并不是太需要感情,那只是他全部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他也不是太需要她,只是因为她常常粘着他而已。宝茹未免有些挫败,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变得贪心了。性情冷漠、孤僻,坚持已见,有点骄傲和自负,家讴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对她变得宽容和忍耐,但那不代表他会为她而改变。

“三月风,四月雨,五月花。”

月的英国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日子,这或许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街道巷陌里鲜花怒放,最常见的是樱花、郁金香和蔷薇。公园里的草坪上到处是出来享受阳光的人,紧随而来的是英国5月的第一个公众假期,家恩对去年圣诞节去苏格兰滑雪的计划泡汤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于是把同样怕水的周禹拖去了英格兰南部的布赖顿(Brighton)海滩。她也邀请了宝茹,但宝茹不想去当电灯泡。正好教“全球化教育”课程的Maggie老师计划带他们去参观牛津和剑桥,宝茹欣然报了名。

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学之一,牛津和剑桥恐怕是全世界学子的朝圣之地。大大小小的学院散落在城镇的各个角落,校园和城镇之间没有界限。如果要细细参观的话,恐怕两天都参观不完。或许是先去了剑桥,比起牛津的深沉、严谨和商业化,宝茹更喜欢玲珑、悠闲、诗情画意的剑桥,虽然学院周边餐厅里的服务生态度都有一种典型的英国式傲慢。有趣的是,牛津却是以文科着名,而剑桥反而是理工科。天气很好,剑桥干净狭窄的街道上却几乎看不到学生,到处都是拿着相机的观光客,听Maggie老师说,剑桥的学生都躲起来去学习了。

牛津和剑桥,是世界上仅有的两所基本保持欧洲中世纪教育体系的大学。在这里,师傅带徒弟式的教学方法得到广泛运用,教师授课是面对面的,一位教师只带几名学生。大教室里的公开课很少见,也就是说,两校的本科生实际上是在享受研究生的“待遇”。或许这也是牛津和剑桥让很多人向往的原因之一吧,宝茹羡慕地想。不过,Maggie老师说,如今也有人对这种教学体制的合理性及其人才产出效率提出疑问,但牛津和剑桥的教育独到价值还是显而易见的,有助于受教育者独立人格和探索精神的形成。

他们在剑桥参加了10磅一个人的punt tour,也就是撑竹篙坐船游剑桥啦。坐一趟大概是1个小时左右,沿河可以游览各个学院。在波光粼粼的康河上,宝茹才真正见到了剑桥的学生。阳光下金光闪闪的三一学院前,偶尔三三两两的学生划了船到湖边僻静的树荫底下,枕着河水安静地看书或者睡觉。

这才是真正的大学,这才是真正的大学生活啊,宝茹不由有种从前都虚度了光阴的感慨。不过当然这里的学生压力都很大,所以才会有叹息桥的传说和剑桥每年的传统活动“Suiside Sunday”。为了释放压力,据说在每年六月的某个星期天,学生们会都喝得烂醉,然后从康桥上跳下去for fun。

从牛津和剑桥归来,宝茹写了一封感慨万千的邮件给家讴,在信里洋洋洒洒地表达她此次行程的惊羡和激动,一副很没见过世面样子,并且在信件的最后表达了美好的愿景。因为她这辈子已经跟剑桥无缘了,所以她一厢情愿地希望以后她的小孩可以去剑桥读书。

写完发过去的时候正好是吴城的下午,值了夜班刚睡醒的家讴很快回复她:“理想很美好,小姐太天真!”

又把宝茹气得几天没理他。

尽管分隔两地不能见面,宝茹却渐渐有点爱上这种感觉,就像她从前每周都要改的学生周记一样,她写得自说自话,他改得哭笑不得,偶尔还要帮她挑出错别字。尽管她已经努力在攻读硕士学位,但是在家讴面前,她依然像是只有小学生程度。

但他未免也太省事了吧,宝茹有点郁闷,她给学生的评语都要十五个字以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够多了吧。不要小看这一章,写下来也要做很多功课,尤其是我这种喜欢一边写一边查资料的人,也难怪我写的慢了。最近又要学车又要上班,速度越来越更不上了,我尽量每章多写一点吧。PS1:上一章更得少了点就没人留言了,不要这么现实吧=。=||PS2:为了快点贴上来懒得回头去检查,说不定错别字很多,帮忙捉下虫,谢谢!

十四、(3)派/派笙戨酔整理

月底的毕业典礼,尽管家讴说尽量争取,但是因为工作太忙的原因,最终还是没能来。爸爸妈妈被邀请来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姨父姨妈也跟着一起到英国旅游。宝茹虽然觉得不开心,但也没有办法。

登台领取学位证书的时候,宝茹发现坐在台下穿着一身正装的妈妈偷偷地在抹眼泪,而爸爸则远远得举起相机试图拍下她站在台上穿着学位服的小小身影。他们一定是根本没想到那么普通而懒散的她最终却能够一个人在英国顺利拿下硕士学位吧,尽管爸爸从来不要求她在学业上多么出色,只希望她能感到快乐、知足得长大就好,但不管怎么样,父母在心底总是喜欢自己的孩子是聪明优秀的。

这应该也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真正自觉要努力去做一件事,并且最后真的做到了。当院长把她学位帽的帽穗从左播到右,对她说恭喜毕业的时候,宝茹突然也有一种快要流泪的冲动,不过她努力吸了吸鼻子,还是忍住了。

他们在英国又待了大半个月才一起回国。在机场告别的时候,宝茹给了家恩一个很大的拥抱。

“不好意思,麻烦了你一整年,”宝茹抱着家恩吸了吸鼻子,“现在我这个麻烦鬼总算要走了。”

“搞这么煽情做什么,”家恩皱皱鼻子,假装不满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在拍电影呢。”

“虽然我一直都没说,”宝茹才不管呢,她继续煽情地说,“我心里一直都以有这样聪明、漂亮又善良的表姐而感到自豪。如果你在英国觉得不开心,如果周禹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回来找我们。”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好?”家恩哈哈大笑,“至于周禹,你见过他欺负我吗?大概都是我在欺负他吧。”

宝茹擦了擦眼睛,也笑了:“你快点生一个小宝宝吧,我想当姑姑了。”

“不如你跟家讴早点结婚生个自己的小宝宝,”家恩调侃着拍拍她的肩膀,“我都等了两年了,今年总该喝到你们的喜酒了吧。”

“我才不想那么早就被绑住呢,”宝茹口是心非地说,“再说他又没有跟我求婚。”

“难道你以为在我妈把你们凑到一块儿后,他除了娶你之外还有其他选择吗?”家恩翻了个白眼,“sooner or later,或许根本不用太久。”

宝茹却没有把握,她不确定婚姻是否是家讴想要的。她以前常常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人生何必要有计划。恋爱从来都是一件凭感觉的事情,那么恋爱以后呢?结婚?

她一直都不太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

转机回吴城的时候已经是隆冬季节了,南方冬天的那种湿冷,是即使浸淫多年也依然无法习惯和坦然的 冷。临近傍晚的航站楼有点冷清,家讴开着一辆蓝色的高尔夫来机场接他们。宝茹有些吃惊,她一直都以为他跟周禹一样不会开车呢。

“你怎么会开车来接我们?”一起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的时候,宝茹望了望已经坐在车里的几位老人家,回头问家讴。

“因为我经历过机场打车的痛苦,”家讴耸了耸肩,“而且今天天气预报有降雪。”

“哦…”宝茹有点失望,她还以为他是因为没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而特地来接她,尤其是他还前所未有的开了车过来。

“还有…”家讴合上后备箱的盖子,嘴角是平的,眼睛却在笑,“最重要的是,你们是我的家人。”

嗷,宝茹完全没有预料到一向冷淡得仿佛不需要任何人的家讴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竟然感动地傻了眼,她从机场看到他的第一眼忍耐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要去拥抱家讴。她扑过去抱住家讴的脖颈,几乎要跳到他身上。

家讴笑着退后一步接住她,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又重重咳嗽一声:“我很欢迎你的热情,但不妨留到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宝茹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看到爸妈和姨妈姨父坐在车里,正回头透过玻璃微笑地看着他们。

她调皮而害羞地朝他们吐吐舌头,很不好意思地放开了家讴。

幸好因为长途飞行、中途的转机和时差,一路上他们都昏昏欲睡,爸妈和姨妈他们刚上机场高速没多久就睡着了。宝茹想跟家讴说说话,然而只撑了一会儿,也忍不住呵欠连天,靠着椅背就睡着了。本来约定的晚餐也因为他们精神不济而取消,把几位老人家送回家以后,家讴把宝茹拍醒:“你要不要回去睡觉?”

“我想跟你在一起。”宝茹迷迷糊糊地抱着他的胳膊跟他撒娇,分明还神志不清。

家讴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吻一下她的唇,她露出一个傻乎乎的没有知觉的微笑,侧过脸又睡着了。

宝茹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外面有沙沙沙的声音,像是什么打在了窗上,心中不由生出不耐,诺丁汉又下雨了?英国的冬天真是难熬啊。她盯着天花板有一分钟左右,然后才慢慢想起来,不对啊,她已经回国了呢。

她低头看了看盖在身上的暗蓝色的鸭绒被,这么男性化的颜色,一定是家讴的房间吧。她拉起被子嗅一下,那种淡淡的柠檬混合蜂蜜、又带一点清凉药味的气息,是家讴独有的味道。

宝茹坐了起来,果然,家讴就坐在离床不远处,房间很小,他就坐在餐桌前上网,桌上也堆着一摞书。

“现在几点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宝茹穿上拖鞋走过去,懒懒地坐在家讴旁边。

“你睡了一整夜,现在是早上五点半。”家讴揉了揉眉心,把手中的笔记本推开。

“你不会一整夜都没有睡吧?”宝茹惊讶,顿时又有点惭愧,“我好像又占了你的床…”

“这次有没有觉得委屈?”家讴开她玩笑,“但也没有办法,我这里并没有沙发可以睡。”

“所以你才一夜没睡吗?”宝茹站起来趴在椅背上抱住家讴的肩膀,有点害羞地凑在他耳边说,“其实床很大,我不介意分你一半的。”

“我可以把这当做是一种邀请吗?”家讴露出惊讶的表情,转而却一脸遗憾,“可惜我今天一早就有大手术,不得不熬夜查资料和做推演…”

说完又低头看一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要出门,现在…会不会有点赶?”

“…”宝茹愣住,等反应过来时又羞又恼,作势要去掐家讴的脖子,却被他拉住了双手整个人趴在他背上,于是埋在他脖子里吃吃地笑起来。她发现自己脸皮其实没有家讴厚,原来家讴也不是总是一本正经的呢。

家讴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他一本正经的程医生模样:“有没有饿了,我带你去吃早饭。”

宝茹才想起来她连晚饭都没吃就睡着了,揉了揉肚子站起来:“好像真的饿了呢。”

家讴把她推去洗漱,宝茹在新的牙刷上挤上牙膏,对着镜子突然有些怔忪。家讴敲了敲门进来挤牙膏,看她磨磨蹭蹭便问:“还没睡醒?刷个牙都能发呆…”

“你有没有觉得,”宝茹回头对家讴说,“两个人一起刷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呢。”

家讴用牙刷柄敲敲她的脑门,回了她一个费解的眼神。

“唔…”宝茹捂住头,“难道你不觉得吗,一大早就能看到对方刚睡醒最不设防的模样,然后一起在刷着牙的过程中慢慢清醒起来,彼此说着话交换当天的计划,洗完脸以后,就能以最好的状态一起迎接新的一天了。要是以后我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一定要在卫生间装两个并排洗脸盆。”

家讴沉默地看着她,正当宝茹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的时候,他却淡淡地把挤好的牙膏放回架子上:“我觉得,装一个大一点的浴缸比较实用。”

宝茹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全都喷到了镜子上。

用干毛巾擦完脸,宝茹回过头望了望,趁家讴不在门口,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镜子后面的柜子。里面还是摆放着须后水、洗发液、棉签之类的东西,然而原本放在角落里的那瓶男士香水,已经不见了。

宝茹缓缓关上镜子,不知道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不熨帖起来。就像刚买的一件新衣服不小心弄到了一块污渍,就算之后马上就洗干净了,穿上了别人也并没有发现有不同,但你终究知道,那里曾经是有一块污渍的。

他们下楼的时候顺便去还车。

敲了好一会,来开门的是一个上身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穿一条睡裤身材高大的男人,凌乱的黑发,一脸熬夜之后的落拓模样,却是好看的男人,五官和棱角都分明,有一种成熟而颓废的气质。宝茹想,如果说家讴是一种英伦气质的话,这个男人的气质很法国。

“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男人展开慵懒的眉目冲他们笑了笑,笑得很好看,“我衣服刚脱到一半。”

“屋里有人?”家讴淡淡地往里面瞥了一眼,把钥匙抛给他,“我怕你急着用车。”

男人耸耸肩,伸手接住,转头看了宝茹一眼,又回头对家讴说:“女人和车,我一度以为你这家伙不会再碰了。”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种错觉了?”家讴撇撇嘴唇,神色淡淡得为自己撇清。

男人又看了看宝茹,若有所思的样子,顿了顿,却又笑起来:“的确是我多管闲事了。”

家讴转身带着宝茹往楼下走,宝茹睡饱了,不由八卦起来:“为什么你们医院的外科医生都长这么帅?”

“你是说…韩宥吗?”家讴侧头瞥了她一眼。

“你不觉得他很有型吗?高高帅帅,虽然线条粗犷了一些,但是看起来很man呢。”宝茹想,原来刚才那个男人叫韩宥。他看起来跟家讴的关系很好呢。

家讴回答她的是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

“当然,我肯定是觉得你最帅啦。不过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始终是我心里的NO.1。”宝茹有点撒娇地晃了晃家讴的胳膊,家讴神色还是淡淡的,眼里却浮起薄薄的笑意。原来家讴已经开始在意她的想法了啊,没想到家讴也会这么孩子气呢,宝茹笑着回过头去,三楼的房门正好被关上,屋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她想要看清,门却已经关上了。

她定定地看着三楼的那个房间,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家讴已经走到下面了,回头看她还在发呆,叫了她一声:“发什么呆,去吃早饭了。”

“哦…”宝茹疑惑地回过头,转身往楼下走,心里却还是惦记着这件事情。她又想了想,突然有种瞬间被吓了一跳的感觉,那个一闪而过的女生,好像是世玉…

十五、(1)

“你为什么不开车?”一起去馄饨店吃早饭的时候,宝茹问家讴。

“大概是,”家讴想了想,不无幽默地说,“为降低吴城的交通事故率做点贡献。”

可是,像家讴这么严谨专注的人,只可能把车开的四平八稳,也一定是最守交通规则的那一类人吧,宝茹无法想象家讴去闯红灯或者超速的样子,更无法想象他跟交通事故扯上关系。

“难道你以前发生过交通事故吗?”宝茹喝了一口豆浆,抬头看了看家讴。

“在十字路口被人追尾,造成交通拥堵,”家讴迟疑着说,“如果这也算是交通事故的话。”

“哈,哈,那个追尾的,不会恰好是位漂亮女生吧?”宝茹咬着吸管,笑嘻嘻地看着家讴。

家讴做了个“你怎么知道”的怪表情,却慢吞吞地说:“我记得…似乎身材也不错,还开了一辆红色保时捷。”

哈,他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吧,宝茹发现家讴越来越会开玩笑了,于是很配合地发出惊叹,笑嘻嘻地问:“那后来呢?”

“当然是…被警察请到路边去了。”家讴把最后一只小馄饨吃完,擦了擦手,“走吧,我该去上班了。”

宝茹本来还想问他跟保时捷女生的后续发展,一抬手看看手表,也只能不甘愿地站了起来。

天气冷得很,家讴在路口把她送上出租车,然后去医院上班。宝茹打包了一笼小笼包带回家,开门的时候,爸妈正坐在餐桌上吃早饭。爸爸居然没有在吃早饭的时间看报纸,妈妈也没有在这个时间出去买菜,他们彼此沉默着吃着泡饭,听见她开门进来的时候好像同时被吓了一跳。

“我给你们带了小笼包。”宝茹吐吐舌头,在餐桌上坐下来,伸手就去拈桌上的咸菜吃。

妈妈一筷子就打上来:“进门也不知道先洗手!”

“怎么一早火气就这么大?”宝茹笑嘻嘻地缩回手,“爸爸又惹你生气了?”

妈妈回头看了爸爸一眼,又看看她,欲言又止。

“?”宝茹不解地看着他们。

爸爸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好半晌,重重咳嗽一声,才慢吞吞地开口:“你们…你和家讴,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啊?”宝茹没想到爸爸会问的这么直接,一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天呐,他们不会是,宝茹一脸僵硬,他们不会误以为昨天晚上她跟家讴发生了什么吧。可是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吧。这种事情,他们不是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比较不尴尬吗?

眼看宝茹目瞪口呆、露出尴尬的神色,爸爸好像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有点尴尬地要拿起手边的报纸来。的确,爸爸从来都不擅长当说教的角色,让他来说这种话,未免有些太为难了。

“你爸不是 那个意思,”妈妈朝爸爸翻了个白眼,“我们是想问,你跟家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了吗?”

“我们该有什么打算?”宝茹松了一口气,却不太在意地说,“现在不是很好吗?”

“我可没觉得现在有什么好,”妈妈说,“女孩子家还是早点安定下来好,尤其你现在还没有工作,不如早点结婚好。”

“我和家讴才在一起多久啊?”宝茹不太高兴,“你们就那么想把我嫁出去吗?”

“大概从知道你跟家讴在一起的那天开始,”爸爸在一旁慢吞吞地说,“你妈就在等你们结婚的这一天了。”

“…”宝茹一脸无语地看着妈妈。

妈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吱唔着说:“…我也是为你着想啊。”

是啊,大人们总会说着“我也是为你着想啊”这样冠冕堂皇地理由来插手你的事情,可是他们大概永远不会理解,有些事情,并非他们想象的那么轻而易举,那么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