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太想要一个结果,然而过程冷暖,永远都只能当事人自己承担。

周末在姨妈家吃晚饭,饭桌上,在结束了一个关于本市领导人换届的同样干巴巴的话题后,姨父突然开口对家讴说:“你和宝茹,要不要先订婚?”

宝茹正要夹菜,筷子就停在了半空中,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姨父,然后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家讴。家讴的筷子也停了下来,他目光低垂着,神色平静地端着碗,似乎对姨父突然的提议一点都没有感到吃惊。

他沉默着,像两年前他们在饭桌上被姨妈撮合谈恋爱的时候一样,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好像他们说的事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所有人的筷子都停了下来,目光都看向了家讴。气氛好像瞬间凝固了,宝茹只觉得紧张而尴尬极了,就连硕士答辩的时候,也不曾这么紧张过。就算她对家讴还不是那么了解,至少她很清楚,家讴从来都是个很有主张和计划的人,而且以他那么自负骄傲的性格,恐怕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要求着做什么事了吧。

宝茹抬起头,姨妈正微笑着一脸鼓励地看着她,而妈妈则露出同样惊讶而无辜的神情。虽然妈妈总爱数落她,但宝茹相信,像她这么爱面子的人,一定不会去要求姨父跟家讴说这件事的。所以,难道姨父认为家讴和她是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地步了吗?毕竟,照顾着家讴长大的姨父,比家讴自己的父亲更像他的亲人,也比其他人更了解他。

宝茹胡思乱想着,低垂着头不太敢去看一旁家讴的反应,其实她有些害怕,怕他说还没准备好,说工作太忙暂时还不考虑结婚的事,说他其实根本不想结婚,或者其他种种借口和理由来推脱。她不知道要是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她该 怎么办,她只知道自己一定会很难堪。而此刻在座的每个人,除了家讴之外,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恐怕都有这样的担心吧。

没想到家讴却突然淡淡地开了口:“选个日子吧。”

宝茹回过头去,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家讴。家讴正好也回过头来,他并没有微笑,眼神却是温柔的,宝茹不由也放松下来,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把晚上写的一点先发上来,爬下去继续写

十五、(2)

吃过晚饭后,宝茹照例去厨房帮姨妈洗碗。

“突然让你跟家讴订婚,觉得不高兴吗?”姨妈看她对着水龙头里流出来的热水发呆,不由担忧道。

“没有啊,”宝茹慢慢地把碗上的泡沫冲干净,“我只是很意外姨父会这么说…觉得有点突然。”

“你知道吗,”姨妈笑着说,“当初我提议让你们谈恋爱试试,其实是你姨父的主意。”

“啊…”宝茹惊讶地回过头来看着姨妈,她一直都以为这是姨妈当初的一厢情愿呢,还有那个所谓的算命之说。

“姨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宝茹惊讶道。

“我们一度都很担心家讴不会再结婚了,尤其是上一次婚事没有结成,后来有好几年他又都一个人呆在国外,”姨妈说,“一个人就算自己过得再好,在旁人看来也终究是孤独的,家讴的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婚,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们不希望他接下来那么长时间再过那样的生活。私心来说,家恩一直都在国外,我们也希望能把家讴留下来。”

“可是…”宝茹依然不解,“为什么是我呢?”

“也许的确是我一厢情愿,我一直觉得你们很相配呢,”姨妈笑眯眯地说,“照你姨父的说法,他说,宝茹性情乐观、通达包容,不容易伤怀,并且也懂得知足。而懂得知足的人不会任意对别人施加期许和要求,所以不会给人造成压力。这样的性格,正好可以中和家讴性格里孤寡、漠然、狷介的那一面。”

“…”宝茹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巴,她一点都不知道,总是跟她在饭桌上抢手剥笋又笑笑闹闹的姨父会这么看重她呢,突然就有些莫名感动。

“当然八字也是原因之一,”姨妈笑眯眯地补充,“难得生肖也很合。”

“…”关于这一点,宝茹表示很无力。

“可是你们怎么能确定他就不会拒绝呢?”宝茹想起家讴跟她说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要结婚,想来他那时的确是已经抱着这样的想法,也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吧。

“那就要看你们的缘分了,”姨妈笑着打趣,“而且我们宝茹这么可爱,家讴怎么会不喜欢你?”

“那可说不一定哦,”宝茹烦恼地皱皱鼻子,“你看,一开始他就很冷酷地拒绝我了。”

“你一开始不是对家讴也不客气得很呐,大概还在心里偷偷怨我吧。”姨妈开玩笑说。

“哪有,我怎么会怨姨妈呢…”宝茹心虚地小声辩解。

“有些人的好,并不能从第一眼、第一面就看得出来,所以一定不要因为偏见,而错过了原本其实很适合你的人。”

也许事实上,第一印象往往多是错觉吧。因为一些外在的条件和自己的主观情绪,使对方恰好变成了你 喜欢的模样,然而随着深交下去,他渐渐露出本来的面目,你愈发感到失望和不解起来。却不知道,那果真只是一场可笑的一厢情愿。

宝茹无端想起苏世扬来,可是她在那一瞬间突然真正原谅了他,也原谅了自己。苏世扬并没有错,他年轻、爱玩、喜欢暧昧,对女生温柔不懂得拒绝,尽管他享受着她的无知,可是至少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她这些事实,所以他也从来没有真正追求过她。

而宝茹也原谅了自己,那些无知、卑微、执着包括她曾经憎恶的伤痛和以为不可取代的喜欢,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她并没有什么不好,她只是不够成熟罢了。

如果不曾经历过那些伤痛和挫折,那你就不知道如何更好得去爱下一个人。

爸妈要留下来打麻将,家讴送宝茹回家。宝茹抱着家讴的手臂亲密的靠在他身侧,一步一步挨着他走,也不看路。家讴很快被她挤到了路边,他无奈地把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来,搭在她肩膀上推着她往前走。宝茹觉得这个姿势像在押犯人一样,怪异的很,于是转身气鼓鼓地盯着家讴。家讴耸耸肩,双手往裤袋里一插,很潇洒地一个人往前走。宝茹追上去,耍赖地就是要抱住他的手臂,把头蹭在他身侧。家讴叹了口气,把手从裤袋里伸出来,握住了她的左手,跟她十指相扣。宝茹终于得逞,正要得意地笑,却突然倒抽一口气,她没想到家讴会可恶地用他的手指来夹她的手指。他的力气比她大,自然把她弄痛了。然而当她用力瞪他的时候,他却露出浑然无辜的眼神,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对她恶作剧一样,实在是很可恶啊。

宝茹试图用自己的手指去夹他,却反而把自己弄得痛死了,还引得家讴大笑。家讴很少会这样大笑,所以宝茹很确定他一定是在恶作剧。

“你知道吗,”宝茹抱着家讴的手臂说,“就算我很小的时候很喜欢你,但我那个时候也没想过要嫁给你呢。”

“哦,”家讴露出一个怪怪的表情,“那你想要嫁给谁?”

“小学的时候很想嫁给我家楼下开杂货店的老板,”宝茹眯起眼睛一脸憧憬,“那样每天就有吃不完的泡泡糖和无花果丝,还能免费剪橡皮筋来跳。”

“…”家讴看起来有点费解。

“再大一点,就想嫁给街口转角处开租书店的老板,每天可以免费看漫画看到爆,哦也。”宝茹挥拳做了个欢呼的手势。

“…”家讴一头黑线。

“再后来,是学校门口门口开烧烤店的老板,他炸得里脊肉好吃死了,珍珠奶茶也很棒。可是都很贵,我妈一天只给我三块钱零花钱。”宝茹说着,还舔了舔嘴唇。

“…”家讴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最后却 还是放弃了。

他们一路走回去,路过中学门口的烧烤店,街口转角处的租书店,走到宝茹家楼下的时候,家讴瞥了一眼一旁杂货店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哧溜哧溜吸着面条的老板,转头木着脸对宝茹说:“所以你想嫁的其实是个体重不足一百磅、一口蛀牙、有点秃顶、下巴上长着一颗带毛的痣、又爱看琼瑶剧的中年大叔?”

“…”宝茹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却简直快要哭了。

半夜的时候,宝茹醒过来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开门声,猜是爸妈刚打完麻将回来。她翻了个身,却觉得睡不着了,于是打开手机发短信给家讴。她原本想要打电话,却怕他已经睡了吵醒他。

“你睡了吗?”宝茹把信息发过去。

没一会,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宝茹吓了一跳,怕惊动正在房间外面的爸妈,赶紧接起来。

“怎么还没睡?”家讴淡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醒过来睡不着了…”宝茹闷闷地说,“你怎么也没睡?”

“明天一早有个手术,一查资料就查到现在,”家讴顿了一下,大概正在低头看手表,“没想到已经半夜了。”

“哦,”宝茹翻身躺平,已经彻底没了睡意,“是很困难的手术吗?”

“18天的幼儿骨折,陈旧性,理论上不难,不过实际操作还是有些挑战,”虽然知道她并不懂,家讴却还是解释了,“而且因为是转院过来,所以要谨慎一点,免得引起纠纷。”

天?恐怕真的还是“柔若无骨”吧!宝茹惊叹地吐一吐舌头,顿时又觉得做医生好辛苦。她都已经睡醒了,家讴却根本还没睡呢。

“在想什么?”家讴听她不说话,问道。

“你觉得开心吗?”宝茹想了想,问家讴。

“?”家讴等她说下去。

“…我们订婚的事,”宝茹迟疑着说,“你…”

顿了一下却说不下去。

“你觉得开心吗?”沉默一会,家讴突然反问她。

“当然!”宝茹想都没想就说。

“我以为你比较想嫁杂货店老板,”家讴淡淡地、一本正经地开她玩笑,“还是租书店老板?或者烧烤店老板?”

讨厌,宝茹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已经十分后悔跟他说起这件事了,恐怕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都会成为家讴取笑她的笑柄了。

啊,宝茹在心里尖叫,真是十分十分后悔啊。

“哈,你这是在吃醋吗?”宝茹努力为自己找回一点底气。

“还不至于,”家讴淡淡的语气里有故作正经的笑意,“虽然我体重有130磅、没有蛀牙、不秃顶似乎也没有遗传、脸上也许有痣不过没有毛、也不爱看琼瑶剧,但大概我至少很荣幸是唯一被你求过婚的那位吧。”

宝 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几乎能想象出他说这句话时撇唇的习惯性动作,那个小动作往往显得他有种骄傲的、神气十足的冷幽默。这是她最爱的,家讴的表情。

“你还没跟我求婚呢…”宝茹突然想起来,跟家讴撒娇。

“我想…”电话那头顿了顿,语气好像有点为难,“这件事,我需要好好酝酿一下。”

“难道你没有经验吗?”宝茹想,求婚这种事也需要酝酿吗?他不是曾经差一点就要结婚了吗?

“如果一个男人对这件事太有经验的话,恐怕你倒需要再考虑一下了。”家讴煞有其事地说。

挂掉电话,宝茹却突然发现,她原本想要问的问题却一个都没有问出口。家讴并非看起来那般木讷不善言辞,至少对于她而言,他比她更擅长模糊和转移话题。有些时候,对于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真是顽固的可以。

她依旧不确定家讴是否想要结婚,也依然不知道家讴之前悔婚的原因,可是突然又觉得,那些又有什么关系!至少这一刻,宝茹确定,家讴是认真要跟她结婚的。

周三下午,吴城下着冬季冰凉的雨。坐车经过立交底下的时候,雨水从车窗上滑下来,整座城市氤氲在一片水汽中。宝茹去书店买了一些教师准入资格考试的专业用书,结账的时候她接到家讴的电话,让她等他下班。

傍晚的时候,她坐在书店一楼的星巴克,隔着透明的落地窗,看见家讴举着一柄黑色的雨伞穿过马路朝她走来。他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象牙白的衬衫领子窜出V领的墨绿毛衣挺括地立着,英俊的眉目被雨水浸透,清亮明晰,惹人注目。天快黑下来,路灯一下亮了起来。他快速穿过人群,只为她一个人而来。

宝茹抱起一堆书推门迎上去抱住家讴的手臂,家讴微微一笑,一手举着伞,另一手轻轻搭着她的肩膀,转身往最繁华的商业区走去。

“现在要去哪里?”宝茹紧紧挽着家讴的胳膊,躲在伞下抬头问他。

“去买戒指。”家讴轻描淡写地说。

“啊…”宝茹十分意外。

“我明天就要出差,要去一个礼拜左右。”家讴说,“先把戒指买了吧,免得你半夜三更地又睡不着。”

“哈,哈…”宝茹干笑了两声,心却突然扑通扑通突然快速跳动起来。

家讴低头看她红着脸傻笑,突然很想停下来拨开她额前的卷发掐一下她柔软的脸颊然后低头吻她。然而此刻人来人往,他抑制住,只是带着她避过水塘往前走。

宝茹用了好一会才消化掉这种惊喜的激动情绪,她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家讴,用商量的口吻小心翼翼对家讴说:“那个…我可不可以…挑一颗比较大的钻石?”

家讴笑了:“我一个月的薪水,不够的话可以算上奖金。”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终于拿到了驾照,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

近期会努力找回写文的状态,然后等码字的速度稳定了,我再来告知更新的频率。

十五、(3) 转载

宝茹站在学校的走廊上等文雯,时间是上午十点四十分,大约还有半堂课的时间才到中午放学。

上午的时候,她来学校拜访了校长,即使已经没有工作上的关系,但因为校长是爸爸的大学同学,所以出于礼貌也应该保持交往。

当被问到接下来的计划的时候,宝茹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校长说:“如果我说我其实还想继续当老师的话,您会不会觉得我之前都是在胡闹?”

“当然不会了,”校长笑眯眯地喝着宝茹带来的伯爵红茶,“比起学生来,老师要学习和掌握的东西更多。不要小看一名普通的小学老师,因为我们负责的是孩子们整个成长阶段里塑造起朦胧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时期。也许你会觉得,老师总是在做着一些琐碎、吃力而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且不仅是一天、两天的琐碎,而是十年、二十年、甚至几十年千篇一律的工作。但有一天你会突然发现,你曾经的付出、你的价值,就在你教过的这些孩子们身上体现出来了。他们中间也许有人成为了杰出的有成就的人,他们自然使你感到骄傲;也有一些,还是普普通通的人,但正是你曾经的那些教诲,使他们成为了正直、勇敢、善良、勤奋的人。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也是我们做教育最根本的目的。”

“所以为了使他们变成更好的人,老师本身也应该是一名有责任、有知识、有文化、有情感和进取心的人,并且不断地充实和提高自己吧。”宝茹突然有种前面的路豁然开朗的感觉,回国、包括在诺丁汉读书的漫长的一年里,她偶尔还是会因为不知道读完以后要做什么而感到迷惘和困惑。如果最初是因为不喜欢教师的工作而下了很大的决心辞职去读书,结果毕业后却依然去做一名老师,这在别人眼里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她偶尔会这样想。

的确,她曾经很不喜欢这个职业,她讨厌每天比学生还要早起,讨厌跟在一群小屁孩后面收拾烂摊子,讨厌层出不穷的培训、开会和考试,讨厌偶尔无理取闹的家长…最讨厌的是,也许十年、二十年后还在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可是她忘了,这可能十年、二十年里,她面对的永远都不是同一批面孔,她将会不断迎接的,是那么多新鲜的笑脸。她在付出的同时,也许收获的更多。

宝茹双手扶着栏杆,趴在阳台上,看着底下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天气和煦,绿色的草坪上,姜鹏和外教正在教他们打棒球。不守规则的小朋友们围着操场尖叫,提着球棒在晴空白云底下胡乱奔跑,热闹地像开运动会。

宝茹趴在阳台上哈哈大笑,姜鹏在楼下抬头看到她,摘下棒球帽用力朝她挥舞,让她下去一起玩。

宝茹冲下楼去,觉得自己像个小学生。

“你打算回学校了吗?”姜鹏看着宝茹,捏了捏棒球帽的边缘,动作帅气地戴上。

“看起来有这么明显吗?”宝茹做了个“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太明显了,”姜鹏眨眨眼睛,“我早上看到你去校长室了。”

原来如此,宝茹耸耸肩,双手一撑跳上了双杠,屈膝坐着,懒洋洋地仰着脸说:“我决定回来做老师,但是能不能回来,要看面试过不过得了关。”

“你一定没有问题的。”姜鹏也跳上来坐着。

“为什么这么说?”宝茹笑着转头问姜鹏。

“因为你脸上写满了‘挡我者死’的必胜表情啊。”姜鹏也转过头,露出一个灿烂而调皮的微笑。

“…”宝茹抬手把那一脸嬉皮笑脸都打回去。

姜鹏还是满不在乎地笑着:“虽然对考试什么的总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但每次当你脸上写满了这个表情的时候,那恐怕真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了吧。”

宝茹好奇起来:“上一次我有这个表情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提到程医生的时候…喏,”姜鹏指指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看来你已经把程医生搞定了。”

宝茹忍不住露出一个甜蜜而羞涩的微笑。

“…”姜鹏突然露出惊恐的眼神,“你该不会是对程医生逼婚了吧?”

“…”宝茹朝天翻了个白眼,“我看起来有这么可怕吗?”

姜鹏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就该是做老师的人呢。”姜鹏捏了捏棒球帽的帽檐,对宝茹说。

“是吗?”宝茹惊讶地看着姜鹏。

“嗯,”姜鹏突然严肃起来,“你比我们更热爱这个世界,你对生活感到满足,所以你对别人是无私而没有要求的。”

“当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大概就会对这个世界充满爱意了吧。”宝茹露出温柔的神情。

“我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姜鹏突然转过头来看她,“变得比较像个女人了。”

“是不是在后悔没有早点追求我?”宝茹不可一世地皱皱鼻子,“可惜你已经晚咯,没有机会咯。”

姜鹏笑着,嘴角却微微垮下来,“我最近常常会觉得厌倦,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会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然后开始怀疑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这样生活下去…”

宝茹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脸上的笑容顿住:“姜鹏,你还好吗?”

姜鹏笑了笑:“放寒假的时候,我可能会飞去找我爸妈。”

“还回来吗?”宝茹问。

“…”姜鹏沉默。

“你是在开玩笑吧,你不是最讨厌去国外的吗?”宝茹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算命的不是说我28岁会改行、30多岁会离一次婚吗?我就不留在国内祸害广大女同胞了。”姜鹏吹了声口哨。

宝茹却觉得笑不出来:“那么,文雯呢?你…不再争取了吗?”

“因为已经没有人需要我等,”姜鹏目光平视着前方依旧在草坪上追逐嬉闹的孩子们,抬手压低了帽檐,“我改变不了她,就像她改变不了我一样…”

“可是…”宝茹还想再说什么,下课铃却突然响了。

悠扬的音乐声在校园里回荡,姜鹏捏了捏棒球帽的帽檐,跳下双杠,对着草坪上的那群小鬼一吹哨子:“整队!”

宝茹和文雯去了常去的学校附近的那家面馆吃面。宝茹照例要了罗宋面,文雯要了面川条。

“花了程医生几个月的薪水?”文雯一坐下来就看到了宝茹无名指上的戒指,语气酸溜溜地打趣道。

“我也不知道他每个月的薪水有多少,”宝茹老实说道,“大约,要我小半年的薪水了。”

“看来程医生很有诚意嘛。”文雯做了个“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他是个,很大方的人。”宝茹想了想,笑眯眯地说。

文雯突然一脸落寞:“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

“?”宝茹吃惊地看着文雯。

“你看,”文雯说,“有那么多人说喜欢我,用心地追求我,送花吃饭看电影买礼物,但终究没有人愿意为我买这只戒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