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自己刚和他在一起那会儿,一举一动都透着尴尬,那会儿他也是生病,躺在医院里,她去陪床,尴尬又别扭地给他擦身子。

现在想想。好像很远了,其实也不过是去年的事。

守守醒了,要吃奶,她有些不好意思,背对着门喂她,喂好了把衣服理好,去拿尿片给她换,阿姨忙过来帮忙。

程慈一转头,却看见陆胤川,他单手举着吊瓶,面色苍白又脆弱地站在那里,明明那么高大挺拔一个人,这会儿好像随时会倒下一样。

她眼眶一热,手上快速地换了尿片,快步走过去接过了他手上的吊瓶,扶住他,埋怨了句,“都这样了,乱跑什么?”

傅子鸣说他在清城住着院,也是偷偷拔了针头自己跑出了医院,护士和医生非常非常生气,说哪有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

陆胤川忽然转身抱住了她,紧紧地搂着,鼻尖嗅着她身上的味道,那些沉睡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下子翻卷上来。好像这会儿,才真的活了过来。

程慈心软了。

碰到他的这一刻,那些生疏,倏忽就散了。

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小心翼翼地捧着他胳膊,“你别乱动。”

陆胤川从她身上离开,目光依旧是落在她身上,漆黑深沉的眼珠,嵌在那张略显得薄情的脸上,倒平白生出几分深情的意味。

程慈要扶他回病房,他却望向守守,“我想看看…我们的孩子。”

程慈定了下,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知怎的,莫名觉得紧张。

怕吵醒守守,小声跟他说:“是个小女孩儿,我给她起了小名叫守守,大名等上户口的时候你起吧!如果…你还要和我结婚的话。”

陆胤川皱了皱眉,重重捏了捏她的手心,“你说什么傻话。”

程慈抿了抿唇,嘴硬道,“孩子要生也没和你商量过,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不想要。那会儿贫血严重医生也不给拿掉,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想拿掉,是我自己要生,你要是不想要,我就自己养,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不怪你。”

陆胤川垂着眉眼,嗓音低沉沉的,“程程,你这不是剜我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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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陆胤川呆呆地看着守守, 守守还在睡, 烧已经退了,但是脸色还是有些细微的潮红, 嘟着嘴巴,鼻子皱皱的,大约睡不踏实, 一直动来动去。

阿姨一直看着她的针头, 怕她蹭掉了,时不时哄一哄她。

小姑娘眼睫毛长长的,卷翘着合在眼皮上, 像落了一只小蝴蝶。

陆胤川抬手,有些不知所措地蜷缩了几下手指,终究没敢下手,问着, “我可以,摸摸她吗?”

程慈莫名觉得心疼又好笑,陆胤川这样子看起来傻得很, 她说,“没事。”然后抓住他的手去碰了碰守守的脸。

柔软得不可思议。

陆胤川又捏了捏她举过来的小手。

守守睁了一下眼睛, 四脚蜷收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咿呀, 然后侧过身,接着睡了。

陆胤川的手被她抱进了怀里,他不舍得抽出来, 倾身看着她。

小小的粉团子,是他和程慈的孩子。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一刻内心柔软泛滥,连声音都不自觉放柔了许多,“守守是不是还算…喜欢我?她应该不讨厌我吧!她会不会怪我…”

程慈把守守的手拿开,把他手抽了出来,“她现在只知道饿了吃奶奶,哪里懂什么喜欢不喜欢。你以后多陪她就好了。”程慈实在不放心,扶着他的胳膊,“你跟我回去病房,等你好了就可以抱她了。”

怕他不开心,安慰说:“守守不会不喜欢爸爸的。”

陆胤川默念了几次爸爸两个字,缓缓勾了一个笑,忽然又侧头看了一眼程慈,确认是真的她,才慢慢舒了一口气。

-

怀孕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猝不及防的,尤其没有结婚证,医院建档都是麻烦。

最后还是彭程帮的忙,特殊情况特殊审批,当时彭程其实还问过陆胤川,是不是认定程慈是老婆了,陆胤川点了头,彭程便松了一口气,递给他一些文件填,正好是在填身故受益人的时候,他便没多怀疑。

然后程慈才能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

陆胤川只知道,程慈一定是吃了许多苦的,程慈的爷爷来看守守,顺带来看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绷得很紧。

那种愧疚和不安几乎淹没他。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老爷子的面上威严不减,陆胤川这才发现,他应当是见过他的,在很久之前,某次集合的时候,远远地看过一眼。

他记性还不错,还记得。

缘分其实是件很奇妙的事情。有些人好似无关紧要,某一刻却突然又紧密相连,有些人看似密不可分,转眼就两不相见。

老爷子关注他已经很久了,这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个中曲折已不必再多说,那些厌恶不解抗拒与成见,随着时间的流淌也慢慢消解。

这会儿看着人,只是在看一个晚辈。

比照片上多了几分深邃,模样倒是不错,瞧着也稳重,年龄比程程要大一些。

稳重成熟,这样挺好。

程程也没有那么多心眼,遇上个毛头小子,也不见得是好。

老爷子打量了他一会儿,沉沉问了句:“程程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陆胤川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回答,“我想娶程程,希望您能同意。”

“难不成你还想过不娶?”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敢说一句不要程慈,他现在就敢把他腿打折。其实说起来也没有道理,但很多时候,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感情,还得有一点儿担当。

陆胤川无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所以他还是欣赏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被骂了,陆胤川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没有一刻觉得这样轻松过。

“我想尽快把证领了,给守守上户口。”现下这个是最紧要的,“然后给程程补一个婚礼,我欠她很多,都想补回来。”

老爷子绷着一张脸,好半天才似乎勉为其难地“嗯”了声。他该说的该骂的都对程慈说过了,程慈该说的该吵的也都和家里说过了,现下事情能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并不想多生是非。

不得不说,这两年来,和程慈之间的斗争,慢慢的让他越来越觉得一件事,儿孙自有儿孙福。

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不需要也无法过多去干涉。

尤其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

程慈过来的时候,爷爷已经走了,她皱了皱眉毛,“爷爷没有说你什么吧?”

陆胤川只是笑,摇着头,“没有,爷爷很好。”好到觉得像是做梦,大概前半生的好运气,都累积到了一起,所以才遇见了她。

程慈表示怀疑,但看他这样,应该也是没有刁难他。

只是忽然想起来怀孕那时候的事,那时候爷爷几乎要按着她去做人流,认为未婚先孕事是件很不体面的事,而那个让他未婚先孕的男人,也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她觉得自己确实是有错,但爷爷也未必比她客观到哪里去。

她想如果陆胤川在,她倒是可以和他商量一下,他们到底有没有做好要孩子的准备,以及想一想该如何做好一个爸爸妈妈,什么时候领证,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他还没有求婚。

一切都还没有。

所以这孩子显得不合时宜。

很多时候她都想,的确不适合生下来。

但理想的爱情总是少的,我们在这世间跌跌撞撞行走,只要两个人是朝着一个方向的,即便过程有些坎坷,结局一定是会美好的。

倒也并不是觉得流产是件天塌下来的事,只是伤害一个生命多少心里会很难受。总在想,他如果在的话,会怎么样?后来发现,只剩一个念头,他如果在的话,一定不会让她拿掉孩子,不会不要她,她就是坚信。

她那时说什么?说:“爷爷你以前也是军人,国家有难,人民有需要,您做得到不管不顾吗?你都做不到的事,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早给他盖棺定论。”

虽然很怨恨他,也有些怀疑他究竟真的是不是那么爱她,但她愿意再等一等。他之所以要她可以不要等,其实是潜在给她套了一个她等不了的预设,他那样不信任她,她才不要让他得逞。

她始终觉得,她和陆胤川不会就那么简简单单就算了。

她在艰难前行的时候,他也在边境线和毒枭博弈,这样看来,他们也是一起经历过坎坷磨难了。

程慈拧了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和手,“你不用觉得愧疚,我那时候其实是能联系你的,但我爷爷不肯帮忙,我也没有强求,这叫以牙还牙,是你先试图放手的。”

很幼稚的对抗。

那时候罗琳说:陆胤川要是在乎你,那这估计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但如果他不在乎你,你经历的这些没人会在意。旁人提起你,还要多加一句,你看那个未婚妈妈。

陆胤川却沉默地看着她,似乎读懂了那背后的台词。

程慈笑了笑,“不要这样看着我,没那么可怜。没有了爱情我还有亲人和朋友,我会过得很好,如果你不在了,我可能只会难过一小会儿,然后有守守陪着我,我的爸爸妈妈爱我,我还有罗琳疼我。等我不难过了,我还要给守守找个温柔善良的爸爸…”

陆胤川低垂着眉眼,拿她的手搁在自己胸口上,“不会的,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程程,这辈子你都别想。”

“你要是早这样说,我或许就不那么难熬了。”我想要的,不过是你一句确定的喜欢。程慈还是在笑,陆胤川却觉得心疼得快碎了。

程慈不逗他了,有些落寞地说:“我知道,我没有了你,我还有很多,可我总觉得,你没有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舍不得。”

傅子鸣站在门口的时候,看见陆胤川把程慈搂进了怀里,程慈迟疑了一下,吻上了他的唇角。

他退开了,没看见下一秒陆胤川紧紧箍着程慈压抑的深吻。

“没有你,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

后来补办婚礼的时候,程慈在台上和陆胤川面对面。

聚光灯笼罩过来,主持人问:“新娘有什么想对新郎说的吗?”

程慈微笑着,看着对面一身西装礼服的他,眼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她从小就是个爱哭的娇气的孩子,喜欢上一个冷淡孤僻的少年,好似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场无疾而终的年少青涩心事,可最终却有了结局。

台下一瞬间安静下来,摄像师把镜头对准他们,程慈告诉自己不可以哭,妆花了会很丑,于是微微仰着头,等眼泪回去,陆胤川离她半米的距离,这会儿却忽然上前一步,很轻地为她拭掉眼泪。

“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三个字,可总觉得,是他把她弄哭了,所以一刹那间,内心都是心疼和愧疚。

程慈拿着话筒,轻声说:“很多人说,暗恋是一场孤独而无望的追逐,我可以走九十九步,但希望最后一步是你向我走来。我站在第九十九步的时候,你说要我等你,也说我可以离开。我在想,最后那一步,是不是你也不愿意向我走来?我开始回忆我们在一起的点滴,我发现你不是大家认为的那么冷傲和自信,你很优秀,那优秀里却夹杂着几分孤单和落寞没有人发现。我发现你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芒万丈,背后有着累累的伤痕。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你,但我知道,我更爱你了。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是我所认为的那种即便倍受伤害,也愿意拥抱世界的温暖的人。所以最后那一步,我也愿意迈出去。”

程慈深呼吸了一口气,缓慢而坚定地说,“陆胤川,如果爱情是一场百步拉锯战,这一百步我都可以走,因为我知道,当我站在你的面前,你会紧紧抱住我。”

她的眼睛像星辰一样明亮,陆胤川觉得目眩神迷,恍惚记得还是第一次见她,她从房间里跑出来,一下子把他撞到墙上,两个人胳膊纠缠在一起,花臂繁复的图案像是某种神秘的信号交叠在一起。

那时他不知道,后来他会如此喜欢她。

(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啦。

谢谢大家一路陪伴我。

会写甜甜的日常番外的,我尽量多些点儿~

下一本写《全世界为你倾倒》,财阀和软妹,有兴趣可以点进专栏收一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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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程慈怀孕之后被爷爷带回了江城, 她没有住在家里, 用陆胤川留下来的钱和自己攒的一些钱,在桂枝路买了一套房。

三室两厅, 临江,有露台和飘窗,早晨站在露台上, 能看见隔壁的花房, 还有江上捕鱼的小船,临江的道路上都是散步的老头老太太。

陆胤川出院后只回了一趟清城,然后移居到这边和她一起住。

酒吧没有卖掉, 交给韩经理打理,书店是庆庆在打理,庆庆毕业了,也很想开一家自己的书店, 但他暂时还没有启动资金,陆胤川把书店交给他打理,他很开心。陆胤川在江城物色了一间店铺, 开了个书店的分店,程慈已经放弃了拟音的工作, 突然不喜欢了,那会儿还问罗琳, 说自己是不是真的特别没有出息,好像这辈子没有坚持做过一件事,总是在半途而废。

罗琳开她玩笑, “不啊,你对陆胤川多坚持,一坚持十几年呢!”

随后才正经了一句,“可见对喜欢的东西,你还是有恒心的,很少人能一开始就遇见挚爱一生的事业,大多数人也只是为了生计奔波,你十几岁就遇见了自己挚爱一生的伴侣,就不要那么贪心了好吗?”

她有时候想想,罗琳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她现在闲着没事就画画,然后去书店帮忙,更多的时候待在家里陪守守,把陆胤川的钱拿来做些稳健的投资,好在大学里学的东西还没有全扔完。

桂枝路的房产证上的名字写的是陆胤川,他问她为什么,程慈说:“都一样。”

陆胤川没再问,心下却清楚,她那样温善的人,永远也不会伤害别人分毫。

程慈推开窗,趴在那里看着,扭头跟陆胤川说:“以后我们老了,我就推着轮椅带你到楼下去散步。”她是真的觉得都一样,如果他们在一起,写谁的名字都不重要,如果他们不在一起了,她也不想从他那里占取什么便宜。

“轮椅?”陆胤川靠在藤椅椅背上,揉着宿醉未醒头疼的脑袋,气笑了,“成心气我?”

程慈点点头,凉凉地瞅着他,“你说过你不喝酒的,你又喝。”医生建议他好好养着,叮嘱最好戒烟限酒,他倒是没有酒瘾,但也是来者不拒。

陆胤川有些没脾气地笑着,把她拖过来抱在怀里,“见你家里人,我紧张。”昨晚程慈的叔叔攒了个局,特意叫了陆胤川,说都是男人,还让程慈不要来。

程慈挑了挑眉,“紧张什么?都结婚了你还怕?”

陆胤川却认真“嗯”了声,“总觉得不踏实。”

程慈知道罗琳那会儿串通傅子鸣故意让他着急,本来罗琳就是想出口气,没想到陆胤川那会儿着急回来见程慈,是提前出院的,还是二次提前出院,情绪波动太大,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那会儿罗琳都吓懵了,本来编了个她和那个相亲对象程骁的故事,打算虐虐他,结果故事还没来得及讲,当场懵了。

兵荒马乱地送他去医院。

程慈这会儿猛地有些心疼。

其实如果陆胤川不在意,那罗琳故意说的那些话,也就没什么意义,可偏偏陆胤川在意,于是那些话,成了一把剜心的刀。

程慈伸手抱住了他,陆胤川从善如流地揽住了她的腰。

程慈亲他嘴唇、还有下颌线,陆胤川在她耳边打趣她,“程程,你再亲下去,要出事了。”

程慈刚酝酿出来的情绪都被他打散了,埋在他怀里闷了会儿,才忽然打通任督二脉似地反过去调戏他,拖腔拖调地“嗯?”了声,“出什么事?”

只是那演技委实青涩,眼睛都不敢看他。

陆胤川双手插到她的腋下,提着把她抱了起来,扛在肩膀上抱着往屋里走。

程慈也没有挣扎,只是感受着陆胤川手臂蓬勃的力量,伸手戳了戳他的肌肉,“哎,我看见他们玩那个,就是男生俯卧撑,女朋友趴在背上增重,你可以吗?”

陆胤川低“唔”了声,“理论上可行。”他笑了笑,“但我觉得你躺在下面,效果可能更好一点,我可以给你表演单手俯卧撑。”

“一分钟能做几个?”程慈很感兴趣地问他。

“没数过,你帮我数?”

程慈兴致勃勃地去帮他数俯卧撑去了,她躺在床上,陆胤川在她身上做俯卧撑,单手,程慈没掐表,要他一直做,不要停,她要看他能做几个。

陆胤川做到二百多个的时候,程慈已经震惊到张大嘴巴了,陆胤川的汗甚至还没流出来,他还有心思逗她,撑两下,亲她一下。

后来程慈不干了,悄悄打算蹭出去,陆胤川却直接卸了力,整个压在她身上,“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