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儿听到他这么说,觉得此事大有希望,不由得喜形于色:“谢三少爷恩典!”爬起来退到一边,望向春瑛的目光中带了十分感激。

春瑛回之微笑,忽又听到李攸问自己:“春瑛丫头大有长进哪!从前哪里有这样机灵?”心中一惊,忙笑着回话道:“这几天我跟着表小姐在老太太跟前听课呢,教得都是太太奶奶们治家的手段,真真是长了见识!我这样粗苯的人,比不得少奶奶和小姐们聪明,因此只是学了点皮毛罢了。”

李攸听得有几分兴趣:“哦?祖母都教了些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春瑛笑了笑,正想回答,忽然听到外头有喧哗声。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报:“老太太晕过去了!”

李攸倏地起身,急步走出房门追问:“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人慌张地回答:“二少奶奶去给老太太请安,不知说了些什么,老太太就晕过去了!”

李攸跺脚,衣服都顾不上整理,忙忙往外赶。

春瑛与十儿对视一眼,齐齐跟了上去。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一十六章 杯具的新媳妇

老太太的院子已经乱成一团,丫头媳妇子们鱼贯出入,送茶的,找药的,报信的,回话的…屋里屋外仿佛养着几百只鸭子,热闹非凡。

在这一片热闹中,唯有正堂一角处,有一位华服丽人沉默地坐着,冷眼瞧着众人的骚动,嘴角隐隐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她身后站着两个丫环打扮的少女,容貌穿着都不俗。这主仆三人在这个场面中,显得极为不协调,经过的丫环见她们无动于衷,眼里都带了几分忿恨,可那华服美人却一脸不在乎。

春瑛跟在三少爷李攸身后走进屋中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形。那美人见李攸进门,还皱着眉撇开脸,手上拽着块丝帕,稍稍抬起欲遮住半边脸。

李攸根本没留意到坐在角落的她,径自闯到了里间,急问:“祖母如今怎样了?身体要不要紧?”

安氏正坐在床边擦眼泪,闻言忙抬头叫儿子:“攸儿,快来看你祖母…”又接着擦泪,看得李攸胆战心惊,侍立在旁的琥珀和玛瑙见状,忙让开一条路,让他奔到老太太床前。

老太太已经幽幽醒转了,只是喘着气,轻轻拍着胸口。

李攸低头抹抹眼角,上前跪下,轻声道:“祖母,您觉得如何了?好点了么?”

老太太看着小孙子,眼里浮现出慈爱之色,轻轻点头。

安氏又道:“替你祖母顺顺气,今儿她老人家可气坏了!”

李攸顿了顿,伸手握住祖母的手,轻声安慰几句,又转头去问琥珀等人祖母的病情。

琥珀答道:“想必只是一时气急了,如今喘过气来,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得请大夫瞧过才能确定。”

李攸皱眉:“那还等什么?!快请大夫呀!”

“已经叫人去请了,三少爷别着急,老太太不是已经醒了么?”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小孙子的手背,李攸这才冷静下来。

春瑛和十儿站在门边看到李攸安慰老太太,又喝令屋外的丫头媳妇子们镇静下来,各司其职,原本乱糟糟的院子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立时变得井然有序了。春瑛二人面面相觑,虽然一向都知道他只是外表看着像个孩子,实际上是很有心计的人精,但从前只看到他对着老太太撒娇的情形,哪里见过他这样孝顺稳重的模样?只觉得三少爷仿佛一下长了五岁,变成了可靠的男子汉了。

太太安氏看着儿子,一脸骄傲,而从老太太和几个大丫头的神色来看,相信他们也有这样的感觉。老太太甚至还一脸感动地握住孙子的手,叹息着“好孩子”三个字,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脸色,不知是激动造成的,还是病情已经好转了。

不过老太太身体安康,对侯府上下来说也是件好事。春瑛见她脸色比方才好了些,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她心里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太太在场,这院里还是乱成一团,居然是年仅十六的三少爷出面才把场面镇住了,这算不算是太太的失败?这个想法在她脑中转了两转,就被抛开了。

回过头来,打量了一眼屋角那位美人,想必就是新进门的二少奶奶了吧?果然是美人!

梁氏是那种长相非常传统古典的美女,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嘴,肤色白皙,秀发如墨,妆容精致,她绾着金凤八宝珠钗,穿一身大红绣花罗裙,整个人显得华丽而不俗气。单论美貌的话,这位二少奶奶比范熙如和胭脂还要更胜一筹,只可惜眼底眉梢那一抹略带鄙夷的冷色稍减了她的几分美丽。

站着梁氏身后的其中一个丫头见春瑛盯着主人看,便瞪了她一眼。春瑛撇撇嘴,转过头,又听到另一个丫头有些担心地小声问梁氏:“小姐,真的不要紧么?您进门后头一回给长辈请安…”那瞪人的丫头便小声喝斥她:“这有什么?明明是他们李家理亏在先,难不成还要教我们小姐受委屈?!殊华,你给我认清谁才是你主子!”那名唤殊华的丫头嚅嚅地不敢再出声了,梁氏则一直面无表情。

她有什么委屈?新婚夜和丈夫吵到天亮才睡,又挨到快中午了才来给老太太请安,再加上昨晚上她哥哥当着喜宴上的宾客大闹了一场,又对她丈夫拳脚相加。春瑛觉得这姑娘要想在这府里站稳脚跟实在是太难了,她还摆出这副样子来。谁能看她顺眼呀?就算再不甘心,大局也定了,她是不是还在做梦,觉得自己有娘家可以依靠,所以在婆家就随心所欲?

春瑛回头看她一眼。发觉她其实也没那么美,美貌到底还是要配上一定水平的智慧,才能让人看得心情愉悦啊!

有人领着大夫进来了,梁氏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着恼。那殊华丫头忙挡在她身前。但那大夫和领路的人同样没顾上她,匆匆禀报一声,里头有些小骚动,不一会儿,李攸便亲身出来请大夫进去。

又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他才送大夫出来,听两人的交谈,老太太应该问题不严重。众丫头婆子们见状,都齐声念佛。

安氏吸着鼻子抹着泪,从里间出来,嘱咐身后的玛瑙照顾老太太的种种注意事项。春瑛忙和十儿一同后退两步,福下身去。安氏也没留意,只顾着低头说话,冷不防抬眼看到梁氏坐在堂中,脸就拉下来了:“谁家新媳妇这样没有规矩?!长辈还没发话,就坐下不动了?把老太太气成这样,居然都不问一声,梁太师真是好家教!”

梁氏脸上一丝怒色,款款起身,皱眉看着安氏道:“还请太太说话客气些!我梁家的名声,不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我家的家教再不济事,也比不得府上,几个卑贱的丫头,就敢给我脸色瞧!你要怪我不知规矩,倒还不如先问问你们家的人,都做了些什么!”眼光嫌恶地扫向玛瑙。

玛瑙是老太太跟前极有体面的大丫头,自打琉璃出嫁,满府里除了琥珀,就没有比她更受人尊敬的丫环了,连侯爷和太太都不会对她说重话,现在听了梁氏的指控,只觉得荒唐透顶,忍不住冷笑道:“二少奶奶这话说的可笑!您今儿起得晚,老太太等了大半日,也没等到新孙子媳妇来请安,身上乏了,便回屋歇息。二少奶奶偏在这时候来,不过叫你略等一等,好歹让老太太缓口气,才能起身受你的叩拜。您大摇大摆地坐在这里,茶水点心没少,又有人侍候着,哪里受了委屈?!难不成二少奶奶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您心里有气,也没有对着长辈发的道理!彩鹊儿身份再卑微,也是老太太跟前侍候的人,您二话不说就叫人打了她的耳光,您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梁氏微微红了脸,瞪向身边的丫头:“你没听见么?难不成要我去跟人拌嘴?!”

那丫头忙上前对玛瑙骂道:“我们小姐跟你们家太太说话,你一个份丫头插什么嘴?!真真尊卑不分,这规矩两字,你也配提?”

“够了!”安氏厌烦地大喝,“老太太还在屋里躺着呢!你们就大呼小叫的,从没听说满京城里有哪家新媳妇儿刚进门第二天,连茶还没敬,就由着哥哥打自个儿相公,自己还要吵上一份的!侯爷真是糊涂了,当日就不该心软,听了梁太师那几句苦求,便将这样不知好歹的媳妇要进门来!”

梁氏征得涨红了脸,气得直发抖,头上的挂珠钗颤啊颤啊,发出明显的响声。

春瑛和十儿对视一眼,都暗暗抹汗。

安氏却神气地昂起头,甩帕子跨出门去,遇上回转的儿子,嘱咐几声,便赶去安排人熬婆婆的药,并准备她午间的细粥了。

李攸走进屋,扭头不去望梁氏,只仔细地把大夫补充的几个注意事项告诉玛瑙,待她进了里间,便想招呼春瑛两人离开。但那梁氏在安氏面前丢了脸面,正主走了,她没处发,见这小叔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自己,极为无礼,便再也忍不住了:“谁家少爷进内院,会毫不避讳?这府上难道就没有规矩了?”

李攸皱了皱眉,冷冷地望她一眼,也不说话,便移开了视线。

梁氏更生气了,扭头去瞪丫头,那丫头却有些为难,对着其他丫头,她可以代主出声,但这位是侯府的少爷,难道要她骂人不成?

春瑛左看看右看看,记起刚才梁氏叫丫头代自己骂玛瑙,猜想这些古代贵族女子,大概会“自重身份”,不直接跟吓人吵架吧?可现在是叔嫂之间产生了矛盾呀?不过,让三少爷开口反驳嫂嫂,似乎也有些不方便。

春瑛上前一步,恭敬地道:“二少奶奶,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这里是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身上不好,三少爷进来请安问候,是孝顺,怎会没有规矩呢?奴婢不知道亲家老爷府里,是个什么规矩。但在我们府中,少爷们来给老太太请安,少奶奶和小姐们一向是避到里间去的,不然,也会到屏风后避开。”言下之意,三少爷来来去去的,要回避,你就不会自己动一动吗?

梁氏瞪着春瑛,李攸却赞许地瞄了她一眼,春瑛差点回之以一笑,忽然瞥见先前丫头又要开口,便先一步迎上去冲她笑了笑,道:“这位姐姐,你既然进了咱们府的大门,往后还要照我们侯府的规矩行事才好。向来有规矩的人家,对长辈跟前侍候的人,都是以礼相待的。在我们府里,老太太院里的姐姐们,比其它人更有体面呢!像你方才那样,对着她们大声喝斥,甚至动手打人,都使不得。当今圣上以孝治国,我们侯府一向是忠君为上的,全家上下,最重一个孝字,哪怕是最卑微的小厮丫头,也知道这个道理,姐姐往后可千万不要再犯了。”

那丫头气得手都发抖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说我家小姐不知道规矩么?”

梁氏则在一旁咬牙,那叫殊华的丫环害怕的拉了拉她的袖子,被她用力甩开。

李攸淡淡一笑,双眼盯着外头的院子,却合手向梁氏的方向做了个楫:“二嫂,这些规矩上的事,你不懂,二哥会慢慢儿教你的。如今祖母的情形,也没法受你的跪拜。你就算想赔罪,她老人家看着只怕会更生气。你还是请先回去吧,我回头自会告诉二哥一声,让他好好教导二嫂。”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若你觉得自己见不得男人,下回不妨叫你的丫头们动手,把后头的屏风搬一架过来,挡在你前头,自然就没人看见你了!”说罢瞥了瞥春瑛和十儿:“走吧。”

春瑛赦十儿对视一眼,都忍住笑意,应声跟上了他。

还没跨出门槛,梁氏便大喝一声:“站住!”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一十七章 和谐时光(上)

春瑛停住脚回头看,李攸则是站在门槛前,没有转头。

梁氏气红了脸,颤声叱问:“你们家还有没有规矩?!我是你长嫂,你怎敢对我说这种话?!”

李攸烦了,不想再跟这个女人胡搅蛮缠,正想扭头走人,忽又听到她命令自己的丫头:“彩华,殊华,快给我把他拦住,我今儿就要把话问个明白!他们家生生算计了我毁了我一辈子,如今还要教育我,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说着说着,便悲从中来:”我乃堂堂太师府正房嫡出的千金小姐!嫁给一个出身低微的庶子,已是受了委屈,你们家怎敢这样对我?我这就见官去,求太后娘娘评评理!求她给我主持公道!”

李攸气得笑了,只觉得这女人荒唐至极,便想到不可一世的二哥居然娶了这样的妻子,心情又好起来。干脆早点让二哥分家出去吧,到时候他就可以悠闲看戏了。

这时二小姐宜君,三小姐惜君和霍,范两位表小姐得到消息赶过来了,听到梁氏的话,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宜君率先发难:“哟!你怎么受委屈了?我二哥哪里配不上你?是模样儿配不上,还是学问配不上?你们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暴发户!”梁氏闻言怒目而视。

霍漪拉了宜君一把,径自向李攸行了个礼:“三哥哥,听说外祖母身体抱恙,不知如今怎样了?”

李攸也彬彬有礼地回答道:“祖母方才已经醒了,大夫看过,说是不妨事,如今正在里头歇息呢,妹妹们若要进去请安,还望尽量要静些才是。”

“多谢二哥相告。”霍漪又施了一礼,便领着表妹们往里间去了。范熙如跟在后头,眼珠子特地对着梁氏转了两转。

梁氏的怒火只发了个头,便被小姑子们打断了,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听了宜君的话,怒火更甚,也顾不上自重身份了,对着李攸道:“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当着嫂嫂的面辱骂长辈,辱骂当朝太师,庆国侯府真是好家教!我一定要把如此荒唐之言上报太后娘娘。请她给我做主。”

李攸转头盯着她,冷冷道:“二少奶奶既然知道自己是嫂子,就该清楚自己的的身份!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别忘了,你如今姓李,不姓梁!你是我庆国侯府的新媳妇!若总是惦记着嫡庶之分,二少奶奶就请给我听清楚了,这府里除了出嫁的大姐姐,同辈中人只有我一个是嫡出,你既然瞧不起庶出了,就少在我面前说嘴!”

梁氏犹在那里气得发抖,霍漪皱着眉头从里间出来,淡淡地道:“二表嫂,你心里若有什么不快,还是出去说吧,外祖母要歇下了,你在这里会打扰她老人家。”

梁氏飞快地扭头瞪她,咬牙切齿地道:“你是什么人?也敢来管我?这庆国侯府真是没了规矩!人人都欺负我!要是我爹知道了…”

“明儿他自然就会知道了。”霍漪飞快的打断她的话,语气冷淡无比,“二表嫂若对圣上赐婚有所不满,就该在婚礼前提出来才是,已经过了门,却还要闹,却又是什么意思?我虽是亲戚,不好管这舅舅家的家事,但外祖母是我至亲尊长,看着她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要受小辈的气,我心里也不好受。方才外祖母在里头发话了,二表嫂若是个讲规矩的,也请离了这里!”顿了顿,又道:“二表嫂想要向太后告状,也尽可以去,只是…若太后娘娘知道你不孝在先,一进门就忤逆长辈,跟婆婆顶嘴,是不是还会包庇你?”

李攸心情大为快慰,他被表妹的话提醒了,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恶作剧的冲动,无比希望这位新嫂嫂真的进宫去告状,刘太后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她总是嫌皇上皇后不够孝顺,事事挑剔,还站在榕王府和梁太师那方帮着打击皇帝,若是她偏帮梁氏,等于是往自己脸上打了个大大的耳光,可要是不偏帮梁氏,就等于是重重地驳了梁家的面子,结果到底会如何呢?他真是期待无比。

梁氏继续气得发抖,又觉得无比委屈。她在家一向是最受宠的,不料自从那年春游途中,被庆国侯次子轻薄了一回,一世荣耀便被毁了。原以为父亲有办法解决,结果经历了几年的期盼,还是这么个令人失望的结局。她想着庆国侯府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嫁过来做媳妇也不算太丢脸,便打算委曲求全了。谁知这家里的人,个个都狂妄无比,从昨儿晚上开始,处处给她脸色看,现在连丫头和亲戚都敢放肆了。她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容貌,做皇后都是够格的,肯委屈下嫁一个小小的庶子便是侯府三生有幸,他们凭什么这样的糟蹋她?!她眼圈一红,便忍不住抹起泪来。

彩华心疼地递上手帕,回头狠狠地瞪了霍漪一眼,一旁的殊华却满头大汗,人家拿圣旨说事了,小姐你快消停了吧!别再抓着那些旁枝末节不放了!

安氏走过门来,见状嫌恶地扫了她们主仆三人一眼,就转向霍漪,神色却放柔许多:“好孩子,难为你了。快回去侍候老太太吧。要什么东西就跟丫头们说,药已经熬下去了,我还要去看人收拾昨晚上的家什伙儿,再打发人去看被梁家儿子打伤的人,叫人整理叫梁家小厮烧坏了的茶房,一时分身乏术,你在老太太跟前也学了些日子,这里就交给你了。”

霍漪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福下身道:“谨尊舅母之命。”

安氏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又叫儿子:“快回房念书去,老太太要静养,这里有你妹妹们,你就别添乱了。”

李攸应了,恭敬地送她离开,才回头对霍漪笑道:“劳驾表妹了,还有这两个丫头,是我在半路上带过来的,她们规矩很好,人也比从前伶俐多了,表妹真是调教的好。”

春瑛知道他这是在帮自己和十儿辩解,免得霍漪误会,便老老实实立在边上,束手低头不语。

霍漪笑了笑,并不在意:“原是表哥送来的人,她们自己聪明,怎会是我的功劳?”又对春瑛和十儿道:“你们回去吧,跟姨娘说一声,我今儿就在这里了,请暖玉姑娘过来一趟。”

春瑛忙屈膝应了,和十儿一道慢慢退出房门,接着便看到李攸与霍漪又客客气气地说了两句话,就各自走开了,只余下梁氏带着两个丫头,尴尬地立在那里,又是伤心又是惊愕,不明白那些所谓“被梁家儿子打伤的人”和“梁家小厮烧坏的茶房”是怎么回事。有别的丫头再次过来请她们离开,她们憋红了脸,终究还是不甘不愿地离了老太太的院子。

春瑛在回院的路上还在想,这位梁小姐久闻其名,没想到见了真人,却是位骄纵成性的公主病患者,事事以自我为中心,偏偏还动不动就拿“规矩”两字来砸人,其实说白了,却是色厉内荏,难道她还能要求离婚吗?真不愿意嫁,为什么不早点提出来?都成了李家媳妇了,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们梁家”,“你们庆国侯府”,难怪会被人骂得哑口无声。二少爷那样的极品,娶了这么个媳妇,也算是报应了吧?他这堆牛粪,正好配她这朵鲜花呢!

回到小院后,春瑛和十儿避了人,私下总结一番,都觉得这一趟出去,虽然结果不算圆满,却也有个大惊喜。曼如是一时半会治不了了,但王家百来口人,却意外地得到了在侯府中继续生存下去的空间,想必他们也知道该如何选择吧?到时候,安氏见王家人成了儿子的手下,就算心里还有猜忌,也不会再赶尽杀绝了吧?三少爷算是得到了一个大大的助力,而曼如却是得罪了大半个侯府的奴婢仆从,将来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次日十儿请假回家了一趟,半日后回来,脸上带着笑,说起王七嫂的伤势,已经退烧了,人也清醒了,只要好好吃药,会慢慢好起来的。他家有钱,因此王七嫂并不太在意差事被革,只是觉得丢了脸面,但听到王家长辈们的话,又觉得丈夫将来前程看好,就不在意了。

至于王家派了谁去向三少爷表忠心,又是怎么表忠心的,就不是春瑛等人所能知道的了。

梁氏三日回门时,二少爷李敞借口身上有伤,没有陪她回去。她在娘家过了大半日,到晚上一更天才被一抬轿子送了回来,两只眼睛都哭肿了,但那送她回来的梁家人却没替她打抱不平,反而说小姐有些娇纵,请侯府的老太太,侯爷和太太多多包涵。

据说当晚映月堂又闹了一场,第二天梁氏没起来,到了第三天,才勉强下床,扶着丫头来给老太太,太太请安磕头,脸上还是那副不情不愿的表情。老太太气得叫她下去,安氏则叫她到自己屋里教训了半天,还特地叫了花姨娘侍立在旁,好好过了一番正牌婆婆的瘾。

霍漪不大瞧得起这位二表嫂,也不跟她打交道,每日除了到老太太面前听她教导,就是躲在自己的房间绣嫁妆。霍家也陆续派了管家来征求霍漪和青姨娘的意见,好采办嫁妆。老太太精神略好了些,也开始给外孙女置办华丽的首饰与四季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