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漪没有再说什么,顾家的家仆前来请少爷,少奶奶上船,她便再次哭着拜别老太太与安氏,在丈夫的挽扶下登舟而去了。

船慢慢驶离岸边,越离越远。

春瑛站在窗边看着,也轻轻地挥动了手帕:“好歹也相处了几年,祝你一路顺风吧…”

霍漪一边流泪,一边挥帕子,忽然一抬头,便瞧见了茶楼上的春瑛,怔了怔,有几分动容。春瑛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她也回之以一笑,便用帕子捂住嘴低头抽泣起来。

看着船走得远了,春瑛才松了口气,回望楼下,侯府的仆妇已经从戚家人手上争回了几分地盘,拥着主人们上轿,正准备离开。

她是不是也该走了呢?回过头看到胡飞在桌上摆弄着碗碟,才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已经叫了几色精致茶点来:“呀?你这是…”

胡飞笑道:“一大早就出门了,我也没来得及吃早饭,这里我从前常跟我爹来的,后来…跟客商谈生意时,也在楼下坐过几回,只是那时吃不起这里的几样招牌点心,着实想念得紧,趁着今儿有空,也解一回馋。”他眨眨眼:“时间还早呢。楼下又有碍眼的人,你陪我坐一会儿如何?也尝几样点心?”

春瑛笑了,走过去坐下,闻一闻桌上的点心,道:“好像挺香的,模样也小巧,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想想楼下还有戚家人在,反正家里没事,离午饭时间还早,不如陪胡飞轻松一下?便兴致勃勃地拉着胡飞,要他介绍一下那几样点心。

胡飞细细地说了它们的妙处,还谈起在江南吃过的精致小点,以及南洋诸国种种奇异的饮食习惯。

春瑛听得有趣,一边聊一边吃,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待戚家人接到了乘船北上的亲戚离开后,她才和胡飞一起回到侯府后街,还好比路有贵略早了一刻钟,没被发现。两人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好笑。

春瑛避开父亲,小声对胡飞道:“今天很有趣,我觉得那个桂花条头糕和蛤蟆吐蜜都很好吃,瞧着好象不难做,明儿我闲了,试作一下,做成了请你来吃,好不好?”

“好啊。”胡飞微微一笑,“那个鸡油蒸卷也不错,你要是爱吃,我便去打听打听做法,把他家的秘方儿套过来!”

他俩有说有笑的,路有贵在旁看得郁,心中不由得嘀咕:臭小子,几时跟他闺女这样亲近起来…

且不说路家的欢乐气氛,庆国侯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老太太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荆氏和一众前来问安的孙女们都匆匆打发了,又将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便冷着脸喝问梁氏:“你方才是什么意思?!平西侯夫人诬蔑你婆婆,你不但不帮着争辩,还跟着附和,你还有脸说是我们李家的媳妇?!”

梁氏漫不经心地施礼道:“老太太言重了,孙媳妇儿不过是说事实罢了,京中人家都传遍了,人人都是这么说的,只是见您老人家年纪大了,怕您受不住,才瞒着您罢了。我们亲家太太原是个爽利人,不忍见霍表妹受委屈,才仗义执言罢了,只可惜…霍表妹也是个怕事的…”

老太太气得直拍桌子:“什么叫怕事的?!什么叫京中人家都传遍了?!我可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又气愤地转向安氏:“你说!别人都道你吞了你外甥女儿的家产,可有此事?!”

安氏掩面哭道:“媳妇儿真真冤枉死了!这是从何说起?那年姑太太没了,老太太想着漪儿少失怙恃,心中不忍,特地接来家中教养,又担心霍家下人欺负少主,才命媳妇儿帮着照管几处产业。这并吞只说,实在是无中生有啊!漪儿也一口否认了,不是么?”又狠狠地对梁氏斥道:“哪有你这样的媳妇儿!帮着外人说婆婆的不是,真真不孝至极!”

梁氏冷笑道:“婆婆若是心中无愧,为何要换了霍家产业的管事?还低价将他家产业转手,买家就是婆婆的人!那几处产业原是霍家祖上置下的,又在京中,差不多的人家,都曾光顾过,知根知底,一换人就知道了,能瞒得了谁?!”

安氏还要再辩,老太太已大声喝道:“都给我住嘴!”身体一晃,只觉得头昏沉沉的,眼前直冒金星,安氏忙上前扶着她坐下。梁氏也怕出事,便闭了嘴。

老太太喘了几口气,颤声道:“无风不起浪!今儿站在码头上,霍家人都听见了,亲戚情分上,着实…漪儿既已出阁,她家的产业自有荣哥儿继承。霍家本有人,无需我们做亲戚的插手!媳妇儿,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把那些东西都还了他家,把帐对清楚了!免得日后牵扯出什么丑事来!”

安氏心中不甘至极,想要再说什么,老太太已经揉着太阳穴,呼吸再度放重,她只好闭口不语,暗暗咬牙切齿,忽然有几分埋怨霍漪。既然肯帮自己说话了,为什么不说清楚些?直说自己没干这就行了,还提什么舅母慈爱关怀,钱财都是身外物这类的虚话?反倒像是在暗示自己真的吞了她的家产似的!

望向梁氏,安氏牙根又痒了。这样的媳妇,她一定要好好教训才行!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二十二章 嚼舌(上)

春瑛站在炕边,一脸恭顺地低下头,脚边还放着一个篮子,用灰蓝粗布蒙得严严实实的。

盘腿坐在炕上的妇人将几件脏衣服丢给一个八九岁大的小丫头,命她清洗干净,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眼角打量春瑛脚边的篮子一眼,捏着嗓子笑道:“哟——这些事儿…都是我们当家的斟酌着办的,哪里有我们女人家多嘴的理儿?只怕…不大好办吧?”

春瑛忙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求个准信儿,妈妈也知道,我如今在家,并没差事在身,日后的事儿…总要好生安排。李管事日理万机的,说不定一时半会儿的没想起我来,倒叫我父母心里着急,想要做什么,也不好办的。李管事有无数正事忙碌,我也不敢打搅,只得来求妈妈,帮着提醒一声儿。”

那妇人听说是这样简单的事,立时便挺直了腰竿,清了清嗓子,瞄向门边的篮子。春瑛很有眼色地把篮子捧过来,笑道:“既上门来,总不能空手的,这是家里做的几样点心,还有些时鲜果子,妈妈若不嫌弃,便留着给孩子玩儿吧。”

妇人挑挑眉,接过篮子随手掀开粗布,见里头果然是一包点心和二三十个栗子、大枣、鸭梨等新鲜果子,脸色便一沉,但接着又眼尖地瞥到果子底下还有东西,伸手一翻,是用粗白布包着的两幅改机酱色阔绸,旁边塞着两个喜鹊登梅的绣花荷包,摸到头里掂了掂,沉甸甸的,便知道里头必然装了银锞子,约有二两重。边上还用帕子包了一副金三事儿、一对赤金錾花簪,最底下是用红纸包的一吊钱。

所有东西算起来,价值也有十来两银子了。妇人脸上便换了笑:“哎哟——大家都是在一个府里当差的,何必这样客气?——这果子瞧着真新鲜!点心也很香哪!是侄女儿亲手做的?啧啧,真是个伶俐孩子!”

春瑛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讨好:“只是些粗鄙的吃食,妈妈喜欢就好。”

“喜欢,当然喜欢!”那妇人摸了金三事儿和簪子出来,背过身再看几眼,便重新拿帕子包了,连荷包一起揣进袖筒里,回身笑道:“你放心吧,不过是小事一桩!就冲你这份心意,我敢打包票,不出三日,东西必能得了。”

春瑛暗暗松了口气,向她福身一礼:“如此劳烦妈妈了。”又扯了几句闲话,便要起身告辞。

那妇人心急着要细看那几样财物,也没留她,笑着送到门口,便回转了。春瑛出院门时,迎面来了一个媳妇子,有几分眼熟,仔细一想,不正是昨日送霍漪时,在码头上抬头望见自己那个吗?不能表现出心虚的模样!

春瑛微笑着向那媳妇子行了个礼,叫了声“嫂子好”,才低头去了。那媳妇子看着她走远,心下疑惑。

妇人见又有客来,忙将财物都收好,料子也匆匆拿家常衣裳盖了,才笑着迎上来:“你怎么会这时候来?快坐,坐呀!”又叫小丫头:“快倒茶来!”

媳妇子笑着向她道了万福,才在炕边坐了,便立刻问起对方:“李妈妈,方才出去的丫头,是哪里的?我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生?”

李妈妈忙道:“你不认得她?她是老路家的二闺女,原先在霍家表小姐屋里侍候的。你两口子前两年才从庄子调上来,又总是在太太院里听候差遣,兴许是见得少吧?”

媳妇子恍然:“原来是她,我记得是叫春什么的是吧?我倒不知道你跟她家有往来。”

“哪有什么往来?不过是面子情上。”李妈妈不欲多说,便将春瑛送来的点心和果子拿出来,“这是她方才送来的,你尝尝?”

媳妇子扫了一眼,笑笑便推了。她心里不大相信,春瑛来了一趟,真是为了送这些点心果子来的,说不定也是来求李妈妈办事呢!轻咳一声,她便委婉地提起了先前的请托:“不知…上回说的我弟弟那事儿…”

李妈妈原本还担心会叫她看出端倪来,正提防着,一听她这话,倒放心了,叹道:“你来得不巧了。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太太昨儿发了话,那几家铺子,都要还给霍家,咱们原本派去的人尚要撤回来呢,怎么还能再安插人进去?”

媳妇子悻悻地道:“原来传闻是真的,是那一位闹出来的吧?”她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真不知道那位主子是要做什么!任凭她在家如何尊贵娇惯,都嫁了人了,也该安份些了!”

“可不是么?!”李妈妈一击掌,“成天挑拨离间的,真叫人疑心她是故意嫁进来闹事的!喜宴那晚,明明是她哥哥叫人烧了我们的茶房,却硬是不肯承认,反说是我们诬陷他!还嚷嚷着要跟我们府里的人对质。既然做了,就该有胆子承认才是,这算什么呀?!”

媳妇子叹道:“这种事哪有人肯承认的?那年他老子还叫御林军烧了我们侯府的园子呢,不也一样死鸭子嘴硬么?”顿了顿,重新回到正题:“那几家铺子真要还回去?原本的人真要撤回来么?都是做惯了的,留下不也是一样?”

“霍家怎么肯呀?听我们当家的说,从前铺子里换下来的旧人,都还在霍家养着呢,我们这头还铺,那边立刻便能开门做生意。这事儿是真不成了!”李妈妈有些愧疚地看着那媳妇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特地来请托,我却没办成,是我的不是,明儿我叫我们当家的多多留意,若有好缺,一定给你兄弟留着!”

媳妇子自然知道,侯府名下的铺子,前几年才进了一批新人,只怕三两年内都未必会再添人,只得怏怏地应了,忽然想起了春瑛:“方才走的路家丫头,她老子是管着绸缎铺子吧?我听说那铺子原本生意极好的,被那路大管了几年,却没什么起色,连府里的孝敬都少了许多,可见是个不中用的。难道太太就这样容他在那里吃白饭不成?”

李妈妈干笑两声:“这…他原是小陈管事荐去的,我们当家的不过是代管,这样大事,可不敢自作主张。”开玩笑!安插个伙计容易,换一位管事,那是他们夫妻俩干得了的么?!

媳妇子哂道:“平安也不过是替太太办事罢了。那路大可恶得紧,本是蒙太太赏识才升上去的,如今却事事紧着侯爷那头,反把太太给丢在一边。这样的人,太太也不喜欢呢!”

李妈妈只是干笑,不敢接话,反倒聊起了别的事。媳妇子心中不快,暗骂道:若不是弟弟着实不成器,自家丈夫不喜欢,她就直接向太太讨恩典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悄悄儿求人?收了礼却办不成事,可见这李妈妈也是个靠不住的。罢了,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聊了几句,媳妇子也告辞了,回府来到正院,整了整衣裳头发钗环,便端起笑脸,走了进去,要求见太太。小丫头进屋禀报,不一会儿,大丫头芍药便走了出来,笑着给她道了个万福:“吴嫂子今儿怎么有空来?太太有客呢,你且往我们屋里坐一坐吧。”

媳妇子吴家的忙笑着回礼:“多谢姑娘相告了。”瞥见正屋廊下侍立的丫头的衣裙颜色,便问:“难道客人是侍郎府的太太?”

“正是呢,您请自便,我还得回屋去侍候。”芍药告了声罪,接过小丫头递来的脸盆巾帕,又转回正屋去了。吴家的转身往几个大丫头的房间方向走,没几步路,便看到曼如迎面走了过来。

先前曼如落魄时,吴家的也曾奚落过,如今她翻了身,当面遇到,难免有些尴尬。吴家的犹豫了一会儿,才勉强笑着打了声招呼:“崔大姑娘好啊。”

曼如拿眼角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扬起下巴走过去。吴家的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咬咬牙,拂袖走了。

屋中,芍药侍候安氏洗了脸,又重新匀了粉,小心地奉上两杯新茶,才静静退了下去。

安氏喝了口茶,朝侍郎夫人笑笑:“你别笑话,我是满肚子委屈,却没处说去!一见了你,便忍不住都说出来了。”

侍郎夫人笑着磕了颗瓜子,漫不经心地道:“这有什么?咱们一向处得好,你把委屈告诉我,正是拿我当个知己,我怎会笑话你?”

“我就知道你必能明白的!”安氏又揩了揩眼角,“老太太如今被老二媳妇气得病了,我要忙着请大夫抓药,又要安排还铺子的事儿,侯爷还朝我发了一顿火,我这心里呀,真是冷冰冰的,别提有多难受了!这事儿本就是别人污蔑我,他们不信我的辩白,反倒信外头的谣言,真叫人伤心!”

侍郎夫人忍住笑,白了她一眼:“我说你是个糊涂的,那几个铺子算什么?还了就还了,凭你们家的家私,还把那点子东西放在眼里?”

安氏心里叫苦,庆国侯府固然不把几个铺子放在眼里,可她自己总要有点私房钱吧?谁叫她没生在一户大富大贵的人家里?

侍郎夫人又道:“那点产业,别说你家,就是霍家,也没当一回事!他家每年的入息,光是船队就有一二万两,还不算田产什么的,几家铺子,不过是给家里的夫人小姐赚些脂粉钱!你既说你那外甥女儿不在意,那还有谁敢多说一句?这些流言,原是那几户人家对你们府上不满,才故意传开来,败坏你家名声的。霍家又没说什么,过上十天半月,这事儿就没人提起了,你理那些话做什么?”

安氏拿帕子掩住口,干笑道:“这是怎么说的?霍家哪里还有船队?不是都献给朝廷了么?”

“哪儿呀?!”侍郎夫人一脸“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霍家将船队献给皇上,是献到内库去的!因此还要留下霍家旧人使唤。皇上恩典,特地下旨,明言每年船队得的红利,都要分一成给霍家。霍家不过是出几个人,每年便白得一二万两银子。我家侄儿媳妇的娘家哥哥,就在市舶司当差,前两年南洋那边得的利钱,都是在他手上过的,对这事儿再清楚不过了!”

安氏只觉得胸口发闷:“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原以为他家已经败落了…”

侍郎夫人笑道:“即便没了这笔银子,他家也不会败的。别说他家南边还有几个大庄子,单说那年你家姑太太带着女儿上京后置办的几处田庄,每年的入息便不少了,听说如今是他家嗣子的生身父母管着。你怎么会觉得他家败落了呢?”

安氏勉强维持着笑容,心中却翻起惊涛巨浪,霍漪家里居然这样有钱!那当年交给侯府的几个铺子算什么?打发叫花子吗?!她越想越是生气,好不容易支撑到侍郎夫人告辞离开,回到屋里便摔了杯子:“给我叫平安来!”咬牙想了想,又下令:“从前侍候霍家表小姐的丫头,哪个是近身侍候的?也给我一并叫来!”

小丫头们连忙应声去了,芍药惊愕地走上前安抚,吴家的小心跟在她身后,掀起帘子偷偷往屋内看,忽又瞥见曼如从帷幔后转出,两人对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各自在心里盘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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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二十三章 嚼舌(下)

芍药轻轻替安氏抚着后背,又慢慢劝解她:“人都走了,这会子再生气,已是迟了。况且霍家表小姐不曾许给哥儿,家里又有弟弟,这笔家私,料想是到不了太太手上的,不过白得了几年,挣点脂粉钱,如今看着盈利渐少,转手还给霍家,便是有亏空,也亏不着咱们。太太何必生气?”

安氏方才发泄了一番,怒气已经平息了许多,听得芍药这样劝,仔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不知是市道不好,还是掌柜们不中用,那几家铺子,最初两年还好,最近这一年半里,账上的利润居然减了大半,生意也渐渐萧条。她责问了掌柜们好几回,都不得要领,前不久她还担心过两年会亏本呢。如今把铺子还了,叫人将帐做平,只推说市道不好,便脱开身来,也省得还要她拿私房银子去贴补。只是那几家铺子,若是经营得好,一年统共也能赚得二三千两银子,如今没了,着实叫人心疼。

她慢慢顺了顺气,叹道:“你这话虽然有理,但我这几年对外甥女儿也算尽了心了,起居饮食样样周到,几乎是把她当成自家女儿一样疼,没成想却叫她摆了一道,叫人心里然后好受?!”

芍药脸上一僵,又迅速恢复了微笑:“太太倒也不必这样想。说实话,表小姐虽是家中嫡长女,但有一位嗣子在,又有叔叔婶婶照看,对家中的产业,未必说得上话,这几年里,霍家的管事但凡是来府里请示,都是问青姨娘去的,表小姐知道什么?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有几个会插手这种俗事?再者,当年那几家铺子落到太太手里,她可从没有过推托的意思,这几年也没主动问过利钱的事儿,说不定心里早就有数了,因感激太太的照应,这几处产业,就权当是孝敬了。这回若不是二少奶奶和戚夫人提起,事情也不会闹起来。昨儿表小姐临走时,也帮太太辩解过了,怎么看也不像是故意捉弄太太的,若不是被戚夫人捅破,这件事怎会泄露?”

“是么?”安氏半信半疑,但心中的气愤已经去了大半。也对,霍漪从来就没跟人提过铺子的事,连自己扣下过去一年内店铺送来的利钱,她也没吭声,若不是那戚家老太婆嚼舌,老二媳妇挑拨离间,自己怎会被婆母丈夫责骂?岂有此理,她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教训老二媳妇一顿!

芍药见她面上神色转变,暗暗松了口气,抬头看见曼如捧了一盏热茶来,便皱皱眉:“已经快到饭时了,你又泡茶来做什么?”

“只是怕太太口干而已。”

曼如笑笑,放下茶盏,便开门见山,“方才姐姐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固然有理,但姐姐也太不为太太着想了。这事儿闹得这样大,霍家不吭声,别人只会说他家厚道,不为小利坏了亲戚情份;侯府把铺子还了,别人也会说老太太和侯府人品好,不贪图钱财。可太太的名声却是坏了!表小姐若是有心维护太太,何不明言将那几家铺子送给府里?就当作是感谢老太太、侯爷和太太这几年的爱护。可她在老太太面前,可从没这么说过!”

芍药见安氏的脸又拉下来,忙道:“你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表小姐既然已经出嫁,又如何做得了霍家产业的主?况且太太本是侯府的主母,别人夸侯府,就等于是夸太太了,太太又怎会坏了名声?!”

曼如笑笑,转向安氏:“太太,您仔细想想,奴婢说得对不对?我听说那戚夫人当时骂的就是太太,二少奶奶也说过,京里人家都知道了。等侯府把东西还回去后,人家夸的也只是老太太和侯爷而已,又怎会夸太太?这事儿到底还是表小姐想得不够周全,若是有心的,在出嫁前就该把产业送给太太了,有什么难的?她那样聪明的人,早该想到太太会被人笑话才是!我倒觉得,她说不定是心里有怨,想要害太太出丑呢!京里传的谣言,谁知道跟她有没有关系?两家私底下的请托,外人是如何知道的?”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若是表小姐心里真的没怨,就不会故意装穷,害得太太以为她身家拮据,还处处贴补了。光是她一年四季的衣裳,那衣料做工,可比家里两位小姐都强十倍!这里头花了多少银子呐!”

芍药冷笑,霍漪四季新衣都是花的自家银子,侯府就没出一文钱!倒是老太太心疼外孙女儿,时不时拿体已出来,太太向来不喜表小姐,如果没有老太太发话,连给表小姐做新衣都会忘记呢!这个曼如,信口开河,这回又想打什么主意?!

哪知安氏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如果霍漪真是有心跟自己亲近,就不会瞒着家产的数量了。当年她要是知道霍家还有这么厚的家底,也不会拖拖拉拉地不肯为儿子提亲!霍漪的嫁妆一定很丰厚吧?可惜,都便宜了那个顾小子!

安氏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狠拍桌面一记:“人呢?!我不是叫了人来问话么?!都跑哪里去了?!”

芍药心中一惊,又听到曼如在那里火上添油:“太太正该问个清楚呢,尤其是原本在表小姐跟前侍候的,我就不信,她们一点痕迹都没看出来!明明是侯府的人,却帮外人瞒着主子,着实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