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院里传来丫头们的叫唤“太太回来了”,然后是脚步声、钗环撞击声以及丫头婆子小声回话的声音。春瑛听到有一个女声似乎说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听不到她说的是什么,只知道太太一行人在外面逗留了好一会儿,才走进房门。

安氏板着脸,面色很难看,见了春瑛等人,眼里更添了几分怒色,春瑛惊恐地与十儿对视一眼,心跳得更快了,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周围,发现芍药脸色沉重地立在一旁,也不看自己,却不见曼如的身影。她正疑惑,忽然听到有脚步声轻轻地进了门,往通往里间的帷幔那边去了,心中一动:难道是曼如?

但她不敢回头去看,太太已经坐在上座发话了:“平安,当年霍家的事,你是怎么办的?!怎的叫敬哥儿占了霍家的家私?!你快给我说清楚了!”

小陈管事方才已在心理将事情梳理了一遍,闻言忙道:“回太太话,当年小的去南边时,霍姑老爷还在,他家自有管家,许多事小的不好出面,后来霍姑老爷没了,大少爷却又把事情都搅了去,只叫小的打下手。他是少爷,又是领侯爷之命前来,小的不得不从。只后来小的得了空,前去咱们家的船队那头探望时,才听说大少爷往霍家的码头上去了好几回,也不知道跟那些人说了些什么,小的去打听,霍家人又不肯告诉小的,因此…”

“这种事你为何不早报上来?!”

“小的…曾经禀报过侯爷…”小陈管事有些吞吞吐吐的,“侯爷吩咐,不必报到二门里…”

“侯爷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到底是谁的奴才?!”安氏气得猛拍桌子,愣是把茶碗拍得砰乓直响。

小陈管事伏地不语,梅香跪在一旁,头几乎低到地面上了,手指紧紧攅着帕子,暗暗咬牙。

安氏犹自在那裏生气,芍药扫了门口一眼,守在那裏的海棠很有眼色地看了看外头,将几个探头探脑的丫环瞪了回去。

芍药又走到近前,柔声劝道:“太太莫气,平安办差事,从来都是先到侯爷那里覆命的,既然侯爷明令不许传到二门里,他急便是有心告诉太太,也不敢呀!船队上的事,府里向来的规矩,是不许内眷插手的,太太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再说霍家的船队不到一年就归了皇家,大少爷能得多少好处?只怕贴进去的还更多呢!而府里的船队,他是一点好处都别想”如今他既然已是分家出去了,往后无论贫富甘苦,都是他自己的事,太太还理他做什么?”

安氏听了,还是觉得气不顺,忽而又有个媳妇子来报:“回太太…”不等她说完,安氏就不耐烦地嚷道:“又怎么了!”

那媳妇子吓了一跳,战战竞竞地答说:“陈管事方才传话进来…说是…王妻家的前儿已经卖出去了,也不知卖到了哪里,没法问话…”

春瑛大吃一惊,迅速转头看十儿,十儿却淡定地瞄了她一眼,她方才镇定下来,知道王家人定是想办法应付过去了。

安氏听了那媳妇子的话,心情烦闷不已:“这么快卖出去做什么?!平安胡涂,他老子也不中用!”

那媳妇子不敢应答,心中腹诽:“明明是你吩咐要尽快卖出去的…”又听得安氏问:“别人呢?!难道是除了一个王妻家的,就没别人了不成?!”那媳妇子忙道:“茶房和二门上的人都入了罪,被撵出去了,有几个在外头另寻营生,陈管事正打发人去找呢。”

“拖拖拉拉的,几天了也没查出来!”安氏骂道“那几个找不着,就找能找到的!总有人看到梁家小厮近来点火吧?便是真没人看见,难道连说都不会了?!老陈管事,越发不着调了!侯爷要的是看见梁家人进茶房的证人!”

芍药趁机进言:“记得有人提过,当时除了王妻家的还有人在茶房里,想必是看见了的…”

安氏挥挥手表示不想听,赶了那媳妇子出去,又瞪了小陈管事一眼:“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养了这些天,还要偷懒?!平日看着还好,一遇到事就蔫了,哪里就这样娇贵?!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小陈管事重重磕了个头,梅香忙扶他起身,退了出去。夫妻二人都红了眼圈。

安氏又转向春瑛和十儿两个,冷笑一声:“你们果然是好丫头啊!当着攸哥儿的面,就使劲儿奉承!心里还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呢!猪油蒙了心的小骚蹄子,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春瑛睁大了眼,只觉得莫名奇妙:“太太,这话却是冤枉…”

“冤什么?!我的话哪一点冤枉了你们?!”安氏咬牙切齿地道,“差点儿叫你们哄骗过去了!明明是我们家的家生子儿,霍家人给了一点好处,就收买过去了?!帮着外人瞒骗主子,打量我不知道呢?!”说罢叫海棠:“把人带进来!”

春瑛和十儿惊诧地看见海棠领了杏红进来,后者畏畏缩缩地,心虚地看了她俩一眼,便扑倒在太太脚下磕头。

安氏不紧不慢地问:“你快说清楚,这两丫头,是不是得了霍家表小姐的好处?!”

杏红又瞥了春瑛和十儿一眼,才道:“是,太太。奴婢看得清清楚楚,表小姐待她二人格外亲厚,不但常常赏赐首饰财物,还亲自安排她们的后路。别的丫头可没这样的待遇!”说罢眼里又露出几分怨怼。

春瑛厉色碰了她一眼:“说话可要凭良心!院里哪个丫头没有收过表小姐的赏赐?!你也收了不少了!每个人的退路表小姐都亲自过问,只有那些贪心太过的,她才没应承。我们几时就跟她格外亲厚了?!”

十儿冷笑道:“分明是你自己不安分,想求表小姐荐你到三少爷身边做通房,才被表小姐断言拒绝的,你还有脸提?!”

安氏的脸立时就黑了,杏红害怕地不断磕头,被她狠狠骂了一句:“混账小蹄子!”就被海堂带着两个婆子押了出去。

十儿忙向安氏进言:“太太明察,这分明是杏红那丫头心怀怨怼,故意陷害奴婢二人的,太太可千万不能信她!”

安氏冷笑道:“你别忙着撇清,她虽混账,说的话却未必假,你们两个,必是跟霍丫头格外亲近的,不然一同派去的丫头这样多,那霍丫头平日起居饮食只肯让她自家带来的丫头动手的,怎的就让你们俩到跟前去了?!南棋是早就包藏祸心,你这个王家女儿,只怕也清白不到哪里去!你如今硬是挤到攸哥儿身边,打的是什么主意?!”又转向春瑛:“我早打听得你老子娘从前侍候过姑太太,必是想要改投到霍家去!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下作的小娼妇!侯府养了你这样大,你不好好想着孝敬主子,报答主子,胳膊倒想往外拐了?!”

春瑛只觉得怒火噌的一下烧起来了,只是尽力忍着:“太太,奴婢若是想要改投霍家,在表小姐离府时,就会跟着她回家去了!何必这么费事地等赎身出去了,再卖给霍家?!青姨娘的确曾几次##奴婢的父亲过去,但奴婢的父亲每次都坚拒了,他对侯府是忠心耿耿的,太太怎能因为听了别人的谗言,就胡乱思疑?!”

十儿也在一旁哭道:“奴婢不曾对三少爷有过痴心妄想,不过是从小儿在三少爷院里当差,人头极熟的,才想着回去继续侍候。奴婢又不是傻子,怎能分不清楚谁才是正经主子?表小姐不过亲戚罢了,何况几年下来,对奴婢皆是淡淡的,极少亲近,奴婢心里敬的是老太太、侯爷、太太和三少爷,从不敢忘的…”

安氏听得不耐烦:“别拿好听话来哄人!你们这样的丫头我见得多了!仗着几分容貌,便想往高枝儿上去,真真猪油蒙了心!我还没犯糊涂!若你们真的忠心,就不会瞒我霍家的事情!既然瞒了,可见你们不忠,正该一顿板子打死了!”

春瑛咬牙问:“请问太太,奴婢们到底瞒了什么事?请恕奴婢愚钝,竟不知太太想要知道霍家什么事,为何从来不曾问过奴婢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是敢说出来,我就服你!不然你休想给我安罪名!

安氏张口结舌,又觉得这丫头分明是在讽刺自己,当下便大怒,猛拍桌面:“给我将她们拖出去打板子!”

当即便有几个婆子近来拖春瑛和十儿往外走,春瑛一边挣扎一边嚷道:“太太要罚我们,好歹给个罪名!奴婢们到底犯了什么错,瞒了您什么事?!请太太给个明白!”十儿也在一旁追问。

安氏只是一味嚷着:“拉出去拉出去!”

忽然有人要将帕子塞进春瑛和十儿嘴里,想把她们的嘴堵住,安氏皱眉:“堵什么嘴?!我就要听她们叫疼!”那媳妇子赔笑道:“太太,她们胡言乱语的,没的污了您的耳。”说罢又要把帕子往春瑛嘴里塞。

春瑛挣扎得更厉害了,无意中一瞥,望见曼如在帷幔后向那媳妇子使眼色,恍然大悟,猛地将那媳妇子撞开,骂道:“崔曼如!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你在太太面前我们坏话,是想堵住我的嘴,不让别人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吧?!你敢说二少爷娶亲那晚的火,跟你没关系?!”

曼如慌张地看了安氏一眼:“你…你胡说什么?!”

“你说你那晚被王七嫂赶出来了,可是我分明在大厅外头看到王七嫂叫你回茶房去看炉子,说再不回去茶壶就要烧干水了。你根本就没回!花言巧语骗走了别的丫头,自个儿往太太跟前奉承去了!若是茶房起火,第一个要负责的人就是你!”

十儿也猛力吐出嘴里的手帕,嚷道:“我七嫂那晚分明只是搅总巡查,几时管茶房烧炉子?!那是你自己疏忽职守犯的错,却推到别人身上!”

曼如脸色惨白:“胡…胡说!”安氏瞪着她,气得浑身发抖,一甩袖:“给我一起押出去!狠狠地打!”

曼如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跪着爬到她跟前磕头求饶。春瑛仍就被拖了出去,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嚷道:“太太明知是曼如嚼舌,为何还要罚奴婢?!奴婢是老太太为给府里积德,发了话要放出去的人,太太胡乱罚了我们,就不怕老太太怪罪么?!”

安氏拍桌:“反了你…”不等她骂完,身旁便刮起一阵风,芍药一步冲上去大力刮了春瑛一个耳光,厉声骂道:“大胆!你居然敢对太太如此无礼!吃了豹子胆了?!”

春瑛被一下打懵了,待醒过神来,才发现刚才那个耳光虽重,震得人发昏,其实不怎么疼,她愣愣地望向芍药,见对方给她使了个眼色,又继续骂:“不给你一个教训,你就不知道什么叫规矩!”

又有婆子拖了曼如出来,向春瑛和十儿一样,按在长椅上。芍药朝拿板子的婆子使了几个眼色,几个婆子略一犹豫,便轻轻点头。她见状笑了笑,便低声嘱咐春瑛十儿:“叫大声些,惨些,别叫太太看出来!”说罢高声宣布:“打!”

十儿和曼如都在惨叫,后者叫得更响些、更惨烈些,春瑛自己也在叫,泪水说来就来了。幸好那板子打下来,只疼一瞬间,打完后倒不太疼,只是打了三四版,腿上也疼得难受。她只觉得心里委屈,暗暗大骂这古代的权贵阶级残忍,如果不是芍药帮忙,自己就要吃大亏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院门外传来一阵大喝,众人都停了手,转眼望去,只见侯爷站在门前,望着院中的情形,气得脸都青了:“快住手!”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二十六章 侯爷的处置 

众人忙停了板子,纷纷跪倒在地。安氏在屋里听到丈夫的怒吼,心下一跳,忙扶了丫头走出来,勉强笑道:“侯爷怎么来了?不是说前头有客么?”

“你还知道前头有客?!”侯爷没好气地道,“把人打得鬼哭狼嚎,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你是觉得我们家的名声太好了,非要弄出点是非来,好叫御史台参我一本是不是?!”左右看看受刑的几个丫头,见曼如在边上哭得最大声,厌恶地道:“哭什么?!还不快给我拉下去!”

芍药立刻命婆子们将人扶起来带出去,又叫人收了板子长椅等物。安氏虽不甘心,但丈夫发了话,她只得依了,当下便迎了侯爷进屋,又吩咐倒茶。

侯爷坐在正位上,看着妻子,就觉得心里烦闷:“好好的又闹什么?!丫头不好,交给管家说一顿,撵出去也就是了!老太太身上正不爽快呢,昨儿我还跟老陈说,往京城各大寺庙施些银米,为老太太祈福,你今儿就把人打得鬼哭狼嚎的,万一冲撞了老太太可怎么好?!”安氏哑口无言,讪讪地往对面落座,小心翼翼的,只坐了半边椅子。

芍药奉了茶上来,侯爷挥挥手,捧起茶碗,带着一丝不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且不说安氏如何把话说得婉转合理,门外,春瑛扶着廊下的柱子,努力直起身,还是觉得臀部疼得厉害,幸好可以勉强走路,但姿势就不大好看了。她揉着自己的臀部,估量着看伤势轻重,探头去看上房方向,看不到什么动静,心下思索着,侯爷这一来,应该就能把太太的命令拦回去了吧?

一来太太图谋霍家家产,说出去不好听;二来老太太已经下令放自己出府,太太的做法明摆着就是无视老太太的意愿;三来事情是因曼如嚼舌而起的,茶房起火的真相大白,侯爷太太必定都很生气吧?自己和十儿也算是立了功了。这么一想,自己和十儿多半都能逃过去吧?只挨几板子,她就忍了!

春瑛回头看见十儿疼得疵牙裂嘴地,朝着一个婆子叫“三姑婆”,又撒娇喊疼,便忍不住笑了。

方才几个执板的婆子都在,也没把她们硬拉走,春瑛知道这是多归了芍药的面子,但感谢的话还是要说的,便向她们福了一福:“多谢妈妈们手下留情,这分恩德,春瑛是绝不敢忘的。”十儿闻言也忙向那几个婆子道谢,她的三姑婆早就塞了几块碎银过去。婆子们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意,悄悄儿袖了谢银,摆手说不客气。

正和乐融融间,一旁传来抽泣声,众人望去,原来是曼如半撅着屁股,使力抱住廊柱支撑身体,抽答答地哭着,下身的淡绿色裙摆上,已经沾了几道血痕。春瑛一看就知道方才婆子们没对她留手,只怕还加重了几分力道,因此只三四板子就伤得比别人重。她心中深恨曼如进禅沿陷害自己,冷冷一笑,便瞥过头,迳自与婆子们说话。

婆子们也撇撇嘴,一脸不屑。

还有看戏的媳妇子闲闲地在一旁冷言冷语:“姑娘要哭,就回家哭去!侯爷在屋里呢,你嚎什么丧?!生怕侯爷不知道你似的!”旁人便笑道:“嫂子不知道,她正是要让侯爷知道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攀了高枝儿,咱们可不能得罪了她。”

曼如立时住了哭声,委屈地抹一把泪,抬眼望向某个方向,春瑛瞥过去,发现她看的事先前想要堵住自己嘴巴的那个媳妇子。后者目光闪烁,左望右望,躲到人群里去了,曼如见状,一脸不可置信。

一个打扮体面的媳妇子站了出来,严肃地道:“好了,都回去吧,别在这里碍事,太太自会处置你们!”

众人便各自散了,春瑛与十儿互相搀扶着往外走,路上向那位三姑婆道谢,对方摆摆手:“我也是王家女儿,多亏了姑娘的好意,我心里记着呢。”春瑛怔了怔,便明白了,微微一笑,立马又疼得扶助了腰。

侯爷听完妻子的讲述,面无表情。安氏惴惴不安地偷看他的脸色,小声道:“我也是气恼这几个丫头不安份,怕她们带坏了攸哥儿…”

“你少插手,就不愁攸哥儿会被带坏!”侯爷瞪了安氏一眼,只觉得当年自己真是糊涂了,怎么会相信了媒人的花言巧语,把这个女人娶进门了呢?!她比起自己的元配范氏,真是差太远了,唯一的功劳,就是给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你当我是谁?以为几句好话就能瞒住我?!你打妹妹妹夫家产业的主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我见你只是小打小闹,没坏了亲戚家情份,便在在儿子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了。如今你倒好,明知全京城都在议论咱们家侵吞外甥女家产的谣言,还当了这么多人的面质问事后外甥女的丫头不给你通风报信?!这不就等於承认我们家真的图谋过霍家产业?!你当人人都是傻子,还是觉得她们都是哑吧?不会把话传到外头去?!你不要##要紧,别连累了我们家的名声!”

安氏又羞又气,虽是夫妻二人在屋里谈话,但几个半日倚重的大丫头都在门外候着,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侯爷夫人,养尊处优,又管着家务,满府里除了婆婆和丈夫,就再没有比自己更尊贵的人了,如今却被丈夫当了别人的面训斥,真真什么脸都丢光了!

只是她又不敢不回应:“事情不会到那一步的…这院里的人都是我的亲信…”

“就算原本是亲信,也未必不会生异心!”侯爷想起方才遇到平安夫妻俩,便将茶碗摔回桌上,“真不知道你娘是如何教导女儿的!怎的连人情世故都不懂?!你管的什么家?!便是当家主母,人家也未必就会为你掏心掏肺!忠仆难得,你倒好…”想起陈家父子都是安家陪嫁过来的家人,便恨恨地又拍了一下桌面。

安氏满脸胀得通红,想要分辩几句,却又不敢造次,心里满腹委屈,又十分羞恼,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门口,发现门外一个人影都没有,丫环们不知何时撤退了,才暗暗松了口气,赌气问:“侯爷既这么说,那几个丫头,又该如何发落?!我是在不敢让她们侍候攸哥儿了,也不知道心里都盘算些什么,还伶牙俐齿,没上没下的,那曼如更是可恶!我竟不知她是哄我的!”

“说到这个曼如,就是方才穿了水红袄儿、绿色罗裙,长相颇为美貌的那个丫头是吧?”侯爷一皱眉,“你说她是喜宴那晚守茶房的人,因偷懒潜进来,才让茶炉子烧干了水,因而起火的?!”

安氏正为丈夫夸奖曼如美貌而心中歪腻,便有些闷闷的:“另两个丫头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但瞧曼如的神色,多半是了。”

侯爷没顾得上她的脸色,只是面上添了几分气恼,板着脸坐了片刻,才硬梆梆地道:“这丫头你给我看好了!不许让她出府,也不许让她见外人,连家里人也不许见!你亲自选一个可靠的丫头,收拾好房子,将她送进去,好生守着,除了送饭送水,半个字都不许多说!对外只说她是伤得重了不宜挪动,要静养!”

安氏越发生气,阴阳怪气地问:“侯爷这是要抬举她?”

“胡说什么?!”侯爷瞪了她一眼,“我们正跟梁家在御前打官司呢!先前为你不仔细,一口咬定了是梁家人放火,如今却说是我们家的丫头疏忽大意,叫人知道了,我如何下得了台?!”

安氏这才醒觉过来:“这…我倒忘了…那就叫她别认?”

“别人又不知道她是守茶房的,认什么认?!你只需把人看好了,别叫老二媳妇和她手下的人知道,等圣上裁定,就完事了。过后该如何处置那丫头,就由你做主了!”顿了顿,“选几个忠心可靠的证人,也不用说看见梁家小厮放了火,只说当日确实看见他在茶房附近出现,就足够了,说得太多,反叫人起疑。横竖圣上是偏着咱们这边的,拖个几天,我向圣上求了恩典,说不计较此事了,和气为上,他梁家就只能认了!”

安氏忙应了,又有些迟疑:“那…另两个丫头…”

侯爷不耐:“什么要紧的事?!又不是犯了大错的!老太太都发了话,你照做就是!只是如今她二人也是知情人,万一在外头混说,倒坏了大事。你索性把人送到庄子上避几日,等事情了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你不想她们回来侍候儿子,就调到别处去好了!”说罢又瞪妻子:“真是个糊涂的!外甥女儿虽出嫁了,又离了京,她娘家还在这里呢!倘或那青姨娘打发人来请安,问起从前侍候的丫头,叫她知道外甥女一走,你就拿丫头做筏,叫人怎么想?!”只怕老太太也要生气!你有多大的气性?只求自己痛快,就不管不顾了?!霍家范家海家都是咱们得正经姻亲,你趁早儿给我收起那点小心思,好生经营亲戚情份是正理!他们可比不得你安家!”

安氏憋红了脸,委委屈屈地应了。侯爷又叫上茶,又问她今日有没有给母亲请大夫,大夫怎么说,吃了什么药,胃口好不好。

安氏一一答了,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先前不是有客人么?怎得忽然…”

侯爷一听,脸色又难看下来,想起儿子打靖王府捎来的消息,还有那姓胡的小子的警告,以及小舅子不甘心的神色,和圣上难测的心思…他猛地起身,迳自往外走了,安氏在后头叫了两声,他都不理会。

芍药捧了茶过来,小心地问:“太太?”安氏阴沉着脸站在那裏,半晌,才拽过茶碗,重重地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