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隐隐有些印象:“原来是他?这么说他原是近着咱们这边的?那就好,你叫人传话给他,说是我的意思,不许他欺负人!”

点染忙应了,退出房来,又擦了一把汗,心想三少爷年纪大了,板起脸来,那气势竟比小时候强十倍!就连那心思,也越发叫人难猜了,方才他对王家人可是一脸恳切的,回过头却自己防备人家…点染叹了口气,心道:还是照着三少爷的吩咐去做吧,自己就少在那里乱猜了,不过春瑛找过自己的事,可千万不能叫三少爷知道!

李攸独自坐在房内思索,想起曼繻和安四奎以及那一众“哄骗巴结”自己母亲的小人,便气不打一处来,心里也有几分埋怨,周家案子生变,父亲又另有要事要忙,他一方面要想办法应对,另一方面还要安慰周念,心力交瘁,母亲还要添麻烦,偏偏这回事情闹大了,想压下去都难…

罢了,横竖十儿和春瑛并没有吃什么亏,先把这件事放一放,等他忙完正事再说吧。

这么想着,李攸心情好过了些,便打起精神叫了丫头来,侍候自己换衣裳、洗漱,囫囵吞了几块糕点充饥,便赶到老太太那里请安。离开了老太太的院子后,他便往母亲的院子里去。

正院里一片静悄悄的,丫环仆妇走路都放轻了脚步。李攸一路行来,察觉有异,见桑儿在廊下坐着,便给了她一个眼色,走到后院避人处。桑儿很快跟了过来,压低声音将昨天正院里发生的事都说了,又道:“侯爷方才来过,为早上安四奎在后街闹事发作了太太一通,因此太太正伤心呢。”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曼如不大安份,昨儿哭了一夜,今早上趁着太太经过,说了一大通话,具体说些什么,我因离得远,听不大清楚,只隐约听到什么为了侯府体面着想的话。”

李攸挥挥手,桑儿飞快地走了。他重新转回前面正屋,有小丫头慌忙掀起帘子让他进去。他在正堂里见不到母亲,转了一圈,才看到她在里间低头抹泪。

李攸略一踌躇,退回几步,才放重了脚步声。安氏听见,忙拿帕子擦了脸,抬头见是儿子,勉强笑笑:“回来了?可吃了么?昨儿怎的临时起意在王府坐下了?晚上睡觉可暖和?”

李攸一边应着,一边打量周围一眼,见没别人在,才笑着在母亲下手坐下,拉着她撒了一会儿娇,便问:“方才母亲可是哭了?好好的哭什么?”

安氏眼圈一红,忙撇开头不自然地笑笑:“我还能哭什么?自然是你父亲了…”再擦一擦眼角,她忍不住吐苦水:“好孩子,你给母亲评评理。我何尝做错了什么?!你安大哥一向是个伶俐的,知道我受了王家人十几年的气,寻着机会,便替我出气。不知是哪个烂舌头的,编排了许多难听的话,竟是挖了个坑叫他跳呢!如今李氏族中,已有几个族人叫自家婆娘来敲打我了,若不是我拦着,她们还要往老太太跟前去呢!你说这起子人居然拿起长辈的架子给我脸色瞧了!呸!她们算我哪门子的长辈?!平日里只会巴结咱们家讨银子的,靠着你父亲,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如今却要跟我翻脸!我教训下人,是我自###跟他们什么相干!偏你父亲胡涂,反倒帮着他们来骂我…”

李攸心中暗叹,面上却笑道:“母亲,您说得是。祖母身上正不好呢,若是引得她老人家生气,加重了病情,就是我们不孝了。孩儿并不知道这些都闹到族人面前去了,却不好闹大的,万一连族长都出面了,却是打父亲的脸。还是把事情平息了吧,母亲您多担待些,赔个笑,也就完了。”

“凭什么?!”安氏不服气,“这事儿明明不是我的错!你不说帮着你母亲,怎的跟你父亲一样,戳我的心窝?!”

李攸忙赔笑道:“并不是孩儿不帮母亲,只是怕祖母知道了,倒骂母亲一顿。母亲又不能辩解,启不是吃亏了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父亲不过是一时不快,说几句重话,回头也就忘了。”

安氏想了半日,才勉强接受了。李攸又哄了她几句,见她神色平静下来,才试探地道:“说起来,安大哥也做得太过了。别说后街还住着许多叔伯长辈,即便都是咱们的家生子儿,不管心里如何想,也不好当面做得太过的。祖母还在呢,那都是她旧时用过的老人,叫她知道了,一定要算到母亲身上来。安大哥这回真是连累母亲了!”

安氏叹道:“他也是替我出气,你不知道这里头的缘故。从前王家人为难我时,你还没出没世呢!”

李攸笑道:“那都是老皇历了,况且那时得意的,也是从钱的王总管。如今咱们家里姓王的这几户,都跟王总管成仇人了。母亲难道不知道,二哥也把他们当仇人了么?”他拉着母亲的手撒娇:“儿子都把他们收伏了,若是母亲还这么着,岂不是说儿子不中用?护不了手下的人?母亲,您就当疼我吧!”

安氏被他逗笑了:“你这猴儿,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那般淘气!你想要人使唤,家里这么多人还不够么?不然上人市里买几十个回来也就罢了。何苦便宜那起子黑心秧子?”

李攸手上一顿,又接着撒娇:“儿子就要他们嘛!想想,儿子带着他们在二哥面前走过,不停地使唤他们,他们还毕恭毕敬地,那多痛快?!”

安氏伸手往他脑门上一点:“罢了,就依你!若他们不听话,就来回我。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立马儿就把人卖了!”

李攸暗暗松了口气,玩笑着又撒了回娇,到临走时,才状作无意地问:“我方才进来时,恍惚听见有人说,曼如又惹母亲生气了?!她又干了什么?既然这样淘气,索性撵出去乾净!”

安氏叹道:“她也是一时糊涂。这事儿你父亲发话不许家里人再提起的,你也别去问了,是谁在议论?回头我叫人掌嘴去!”她摸了摸儿子身上的衣裳,忙叫人拿斗蓬来,才道:“这丫头是可惜了,模样儿好不说,素日服侍一向是尽心尽力的,说话做事也还算伶俐,偏你不喜欢。就这么放出去,我舍不得,可留她下来呢,又怕她闯祸,因此也烦恼得紧呢。”她揉了揉太阳穴。

李攸暗暗咬牙,真不知道曼如又在母亲面前说了些什么,居然又叫她哄成了?!他本来还打算放过她的,可她既然无事也要寻些事来,算计他身边的人,就别怪他心狠了!

于是他笑道:“母亲怎的糊涂了?现如今倒有一个极好的去处,不但她能称心如意,您也能顺心如意!”

安氏忙问是什么,李攸问道:“二嫂成日家惹母亲生气,也不知道规矩,偏她仗着娘家和几分容貌,拿捏着二哥和母亲作对。我想着,但凡男子,总是爱色的,二哥因二嫂长得好,便让她三分,连她的坏脾气也忍了,若是有一位温柔体贴的美妾,想必能把他放在二嫂身上的心收回几分来?我虽不喜欢曼如,却知道她极会看人神色,也极会服侍人的,她长得又好,索性把她给了二哥,只说是为祖母的病冲喜,抬举她做个姨娘,孝道为重,想必二嫂也不好反对的。”

安氏听了十分意外:“这…也太便宜李敞那臭小子了吧?!况且曼如是你的贴身大丫头!”

“她如今是母亲的丫头,嫡母把心爱的丫头送给庶子为妾,原是一桩美事。”李攸脸上的笑容温柔了几分,“母亲想想,二嫂那个脾气,二哥能忍多久?听说二嫂生气的时候,连织画都不许进屋服侍二哥呢!二哥冷了、饿了,只能找花姨娘和二妹妹去,好不可怜。您是嫡母,心疼儿子,谁敢说您不对?”接着压低了声音,“若是二哥有什么异动,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在他身边,您也能知道些动静呀?

将来等二哥分了家,他的事儿,您也有法子打听,省得他出什么妖蛾子…”

安氏已有几分心动了,越想越觉得儿子的提议好,只是还有顾忌:“老二才成亲几个月,这时候给他纳妾…”

“横竖是为祖母冲喜的,再等就没意思了。再说,梁家那样可恶,何必给他们脸面?”李攸见母亲已经意动,便多加一把火,“母亲一直想抬举曼如,可惜我不爱她那样儿的,如今不正是好机会?二哥也挺喜欢她,从前还问我讨过她呢,只是我没答应。由此可见,二哥得了曼如,必会宠她的。曼如年纪也不小了,又长得这般容貌,再耽搁下去,就怕她生了不好的心思,没得叫人生气!”

他这话其实是指曼如有可能会使手段爬上自己的床,但安氏一听,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侯爷曾说过曼如美貌的事来,顿时觉得吞了只苍蝇般黑了脸:“既然老二喜欢,我便寻机会抬举了曼如吧!省得你父亲总说我不够慈爱呢!”

李攸心满意足地笑了,又撒了一会儿娇,才告辞而去。安氏吩咐婆子丫头送他回院,还嘱咐道:“今儿晚了,别再到外书房去,免得过了病气。”

李攸笑道:“周哥哥如今在家呢,并了怎会在外书房?母亲放心。”

安氏嗔了他一眼:“原先还罢了,如今他是这么个境况,即便没有病,你也别去见他了!”

李攸脚下一顿,只觉得心里被针刺了一下似的,回头笑笑,便低头走了。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三十三章 探

走到半路,李攸把跟着的人都赶走了,收了笑容,慢慢地沿着小路走着,只觉得心里累得慌。

为什么对待亲生母亲,都要使尽心机呢?但凡母亲能安份一些,别那么固执要强,或是在作决定前多为他这个儿子的处境着想,他也能轻松一点。

现在事态还不算太严重,父亲…目前的精力都在朝堂上,最近范家舅舅似乎在谋求原本属于霍家的南洋船队的经营权,并劝说父亲从旁协助,父亲连周家的案子也没空多加关注了,对母亲纵容下人闯下的祸,应该只是生气而已。除非李氏族长亲自开口,不然父亲是不会对母亲做什么的。趁这个机会,要想办法多劝劝母亲,让她远离安四奎那种小人,再想办法弥补她做错的几件事,等到父亲有空关注家中内务时,事情早已平息下去了,也不至于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几口气。那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不好说什么,但有这样的例子在前,他清楚地认识到,将来的妻子人选一定要谨慎,若不能足够聪明能干,至少也要是个贤慧安份不会给自己制造麻烦的女子。

本来霍家表妹是个好人选,除了稍有些冷淡和左性外,其他都好。家务上也通,只可惜落花有意…

不行,母亲对未来儿媳的要求想必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大信得过她的眼光,还是要事先找人去打听京中差不多人家的适龄女儿的情况,以防万一——等祖母病愈后,请她老人家做主最稳妥不过了,否则,等母亲看好了人选,自己想要反对就费事了。

母亲这样的性子,明明最是固执自负的,为什么那曼如就每次都能说服她呢?那丫头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不过是贯会做小伏低,又会顺着母亲的心意说好话罢了。这回春瑛扯上她,想必是那次失火事发了,照理说,母亲既然打了她板子,就没理由会轻易饶了她呀?

罢了,不管她用什么花言巧语说服了母亲,现在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到了二哥手里,任她在狡猾也是无用的。二哥只种美色肉欲,未必真的对曼如很有兴趣,若她不是自己的丫头,他大概只是嘴上挑播几句,回头仍就忘了。即便是二嫂这样的美人,他也就是当面哄哄,背地里还不是抱怨个不停?

李攸不担心曼如得宠后,会背叛自己母子反助二哥一臂之力,且不说二嫂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二哥那人,只要让他知道当年被赶到山上,有曼如出的一分力,他便绝不会让她好过!

李攸暗忖,若曼如能乖乖为母亲和他所用,他倒还能仁慈地放她一马。等母亲宣布消息后,派人去“提点”她一下好了,免得她不甘心,闹出什么事来。

想着想着,他已经回到了浣花轩,立下带着小丫头侍候他脱了外衣,换上家常衣裳,胭脂去了铺床。李攸走到桌边拿起一本书翻看,不经意地问:“我不在家时,外头可有人来传话?”

立夏忙道:“差点忘了,有个婆子捎了点染的口信来,说是明日出门的人已找到了,另外,药也送到了。是谁病了么?”

李攸手上一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一早,他给祖母和父母请过安,便转道去了花园,穿过树林后的角门往周念家来。枣树下,三清正用泥炉熬药,满院尽是阵阵药香。

三清抬头见了他,又无言地低下头去。李攸心里发沉,问:“他可好些了?”三清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累,没精神。”

李攸暗叹一声,推门而入,只见周念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脸热发着发白。他见状不由得鼻子发酸:“事情还未到绝境,你何必如此?”

周念还还转过头望他,淡淡一笑,撑起上身,李攸忙过去扶他坐起来。

坐稳了,周念才道:“罢了,世间之事,原不可强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如今好歹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比从前已强了许多。”

李攸听他说淂豁达,眉间的郁色反倒深了,便劝道:“原是梁太师当了缩头乌龟,刘戚两家得意,恪王不甘寂寞,才跳出来闹事的。只因他拿了一个孝字来压圣上,圣上才奈何不了他。等他坏了事,谁还会在意他几句胡言乱语?你十几年都等过来了,难道还等不得这两年?”

周念笑笑,不再提这件事:“昨儿我提过的,春瑛受刑的事,你可帮我问过了?”

“问过了,她只挨了两板子,没什么要紧。如今一家子都在庄上呢,平安得很,你不必挂念她。”李攸顿了顿,又道,“你还想着她呢,她却想着出去,倒枉费了你的心意。”

周念微笑着摇摇头:“说什么心意?她曾经救过我,只要她能好好的,我便心满意足了。昨儿原是我一时慌了,竟把她的事丢开,真真对她不起!”又拿眼盯着李攸,“你也别埋怨她,从前你自己也说过,这孩子与别的丫头不同,颇有主见,那时你还夸奖过她呢,怎的如今她有自己的主张,你倒恼了?我说句无礼的话,当年她救我,于我有恩,于你们家,未尝没有好处,只是贵人多忘事,如今怕是没人记得了。”

李攸讪讪地:“这话又从何说起…她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丫头…”

“她当年救我,却未必是念着对侯府的忠心。”周念道,“她原是待我极好的,不管我是世家公子,还是落魄的家奴,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我,她一直没变过…人情冷暖,世事变幻,我这一二日经历过的,定比先前一二十年还要多,细想之下,越发记起她的好处。若是因为我一时不察,害她受苦,教我如何忍心?我如今病着,又无能为力,只好托给你了,你好歹要保她一个平安才好。”

“她自然是平安得紧。”李攸忙道,“你别操心这些了,我还要跟你商量你家的案子如何撕掳呢!”劝了几句,见三清送药进来,他忙拿本书把药扇凉了,又督促着周念喝下,才放心离开。

走在路上,想起周念的话,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不知王家的人出发没有,还是去一趟,补上给春瑛的口信好了…

春瑛还没等到李攸的口信,便先迎来了得到消息后赶过来的姐姐姐夫,以及胡飞。

秋玉拉着母亲的手,哭得眼睛都肿了,哽咽道:“爹、娘,你们放心,我这一回去,就把弟弟接到家里来。正好我家里也有孩子在书塾上学,叫弟弟一块儿去好了,彼此也有个照应。弟弟的日常起居,我自会打理妥当,你们别担心,若缺什么东西,就托人送信来,我会尽快办好送过来的。”又打量房子:“这屋子这样简陋,如何住得?晚上风冷么?到了冬天下雪的日子,可怎么好?”转头对丈夫说:“当家的,你寻几个人来,替爹娘把这屋顶修一修可好?”

陆仁义忙道:“方才卸车上的行李时,我已经托人去找了。恰好庄上有几户人家都在串瓦(注),小青瓦、筒瓦与灰泥青灰都是极易得的,等吃过饭我就找人来。”秋玉这下才放下心。

春瑛问:“姐姐,你来之前,可有到府里打探过消息?三少爷回家了吧?他怎么说?”太太做的是错误决定,如果侯府其他主人知道了,想必会改正过来吧?

秋玉答道:“我先是去了二叔家,又到王五叔家打听了消息。原本还想要进府给老太太请安的,可二门上却说老太太病着,不能见我。我不甘心,想着叫老太太屋里的姐妹们知道了,便跟老太太知道是一样的,托二门上的人捎话请玛瑙她们见一见,谁知他们还不肯!”她红了眼圈,“这叫什么事?!我自打出了府,哪一次回去,是被拦下来的?那起子没规没矩的小人!老太太还在呢,她们就敢这样!”

春瑛听说心里一沉,咬牙道:“他们是故意拦你的吧?知道你是我姐姐,所以不让你告状?”

秋玉低头擦了擦眼角,继续道:“难道还有别的缘故?自然是这样!在二门外听差的小厮里,有一个是王家的十一郎。他悄悄儿告诉我,府里必不让老太太知道太太撵人的事,叫我别张扬了,免得连累你们。他还说,吴家的哄得太太把绸缎庄子的掌柜之位给了她兄弟,又有几个婆子求道太太跟前,把妹妹和另外几个丫头出府的名额顶了,还派了她们的女儿补上十儿的缺。三少爷跟前的大丫头为了这事证闹不自在呢。”

春瑛的心情一路下沉。若是出府的名额被人顶了,是不是意味着,她赎身的计画又要夭折?她咬牙问:“那些人为什么要顶我的名儿出府?她们不是该想着在府里多待几年好捞好处的吗?!”

“那些人精着呢。顶了你们名头的人,都是到了年纪要出嫁的,外头知道放出府的是侍候过千金小姐的丫头,名声好听,说亲时更有体面。哼!她们打的好算盘!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材料!”说到这里,秋玉难过地拉着妹妹的手道,“这回真叫她们算计了,哪怕霍家那边问起,太太只管说,已经把人放了,又许了人家,霍家人也不好多问了呢。要不,我去找青姨娘说说?”

“这倒用不上。”站在门外看风景的胡飞忽然插话,“毕竟只是亲戚,若是惹恼了侯府的太太,受苦的总是路叔路婶和春瑛妹子…还有王家人,那位青姨娘不是正经主子,只怕不好插手侯府的家务吧?倒不如另想法子,把路叔路婶的奴籍消了,才是正经。”

春瑛跑到门边去问:“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胡飞微微一笑,盯着她说:“这个庄子,真是侯府的产业?”

“咦?”春瑛怔了怔,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当然了,若不是侯府的产业,太太干嘛要把我们送过来?”

胡飞却只是笑:“这里固然姓李,只是天下姓李的也多。方才我听一位赵嫂子在正屋里陪王家大爷聊天,有几句话颇有意思呢。”

春瑛皱皱眉,上前推他一把:“人家是认真在问你,偏你故作神秘!你再吊人胃口,我就生气了!”

胡飞忙笑着讨好道:“好好,我不吊人胃口。那位赵嫂子似乎在数落这里的管事把正经主子摆在一边,只顾着巴结侯府呢。我想,若这个庄子并非属侯府所有,庄上的人也就不是侯府家奴了吧?”

春瑛更糊涂了,索性推开他,往正屋跑去。

(注:串瓦,北方一种铺瓦的工艺。)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失望与希望

王家住的正屋里。王大爷端坐在上,十儿在一旁作陪。赵三嫂正说着庄子里的八卦,诸如东家的寡妇为两只丢失的猪崽跟西家的婆娘吵了一架,带了两个儿子跑去祠堂里哭,族长拿她没法子,只好叫西家倒赔一只整猪给她;或是南家的老婆子信了一辈子佛,去年冬天做梦梦到佛祖赐了她一个孙子,结果今春她媳妇果然怀上了,谁知前几天生出来是个女孩,那婆子硬说是产婆把孙子换走了,天天上人家家里哭闹;还有北家的闺女出假时戴了满头金花,惹得邻居家的姑娘艳羡不已,缠着家里也要打一套,她爹不得已打了一套铜的,那姑娘哭得左邻右舍都听见了,等等等等,都是乡里的趣闻,听得老人家乐呵呵的。十儿哪里听过这样的事?睁着一双大眼,满面惊诧。

春瑛进门的时候,赵三嫂正在说曹管事的娘子如何管束丈夫,不让他跟附近镇上的屠户吃酒赌钱的事,见有人进来,她忙起身笑道:“昨儿没来得及细说,这位妹子姓路是不是?听说你跟十丫头是一处当差的?”

春瑛笑着向她道了声万福,才道:“可是呢,起初一起在三少爷院里侍候,后来又一起调到表小姐跟前去了。我和十儿自小就认得,一向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