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新家就在这个地方?

路二叔呵呵笑道“认得路吧?这里是上四条胡同,往里走左边第三个门,就是你爹买的新宅子,已经整修好了。早两天就搬

了进去。因为 忙着收拾东西,才叫我去接你的。快进去吧。你爹娘一定等急了!”

春瑛闻言冲他一笑,便撒开腿往胡同里头跑,走到左边第三个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敲。谁知不等她的手挨上门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小虎圆圆的脑袋从门里钻了出来,眨眨眼,欢呼着“二姐回来了”,便松开门板住里跑。

春瑛笑着撑开门,走了进去,望着院中的景象,再看向从屋里迎出来的父母和姐姐,她眼中一热,脸上却笑得更欢了。欢快地向他们奔了过去。

第六卷 云散 第三百一十章 新生活

路家的新家是一座两进的四合院,占地不小,以春瑛目测大约也有四五百平方米了。大门位于西南角,只是寻常大小的两扇半旧门板,进门后便是新近粉刷过的影壁,上头嵌着流云蝙蝠的砖雕图案,后面摆着两只大海缸,缸里装满了水。前院正屋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倒座房两间。院中种了几株海棠,已经挂上半树花苞了,另外还有好些树,有枣树有石榴树也有香椿树。沿着正屋两侧的空地往后走,便是后院,里面一溜儿排开四间后罩房,都是刚粉刷好的白墙面和崭新的门板,边上新近移植了两株碧桃,尚嫌瘦弱, 枝干上只带了些嫩叶,外加三四个小蓓蕾。

与春瑛见惯的宅院不同,这里没有游廊连结各处房屋,虽然地方挺大,但相比于侯府、东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家的房舍,要显得朴实多了。

所有忘怀都重新粉刷过了,地面上也铺了新石板,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新鲜的气息,正屋与东厢房门前摆放着几只大木箱,几件杂物散了一地。显然是因为主人正在收拾房间的缘故。

春瑛把新家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惊叹不已,跑回来对父亲道:“爹,我听说只是个小宅子,怎么会这么大?!咱们家只有四口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大了院子?租出去比较划算吧?!”

路有贵喝下一口茶,咂巴咂巴嘴,摇头道“你瞧着大,是因为从前住的地方小,其实跟那些大户人家相比,这个大小不算什么,也就是比咱们从前在后街街尾住的院子多了一进,连养马放车的地方都没有。我原本年度下来,也是打算租给官家或是外地商人的,结果买了一年,只揽得两任租客,挣得五六两银子,比其它小院子挣的还少。这里当初可是花了我一百两银子的!租房的人都说房屋旧了,门面又不够气派,家具也都有年头了。我让陆女婿找人翻修过,你那边就来信了。我想着,等咱们出了府,好歹也算有了点身家,没有仍旧跟别人挤一个院子的道理。要再花钱买独门独院的,又不划算,毕竟京城的房价跟随庄上可不能比。横竖这宅子没人租,便收回来自己住得了。闺女啊,咱们家这回可算出血本了,住在这样的地方,我都觉得自己是个老爷!”

春瑛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旁边路二叔更是一口茶喷了满地:“大哥,你这样也叫老爷?你身上还穿着打了补丁的布夹袄呢!”路妈妈从倒座房里跑了出来,白了丈夫一眼,“听见了?二叔都这么说了,我叫你不要穿它,你偏偏要穿!没得叫人笑话!”

路有贵却满不在乎,“收拾屋子呢,穿干净的新衣裳太糟蹋了,倒不如穿这个,扯坏了一丢就成。”

春瑛掩口笑道“用不着丢,旧衣裳坏了,裁成条儿,扎个拖把,打扫屋里的地面是极方便的。这个活就交给我吧!”又跟母亲道“都还有哪里没收拾?我帮着一起干吧,这种事我最熟。”

路妈妈却摆摆手,指了指西厢房“我正收拾厨房的东西,用不着你,你把你自个儿的屋子收拾好就成。

家具都是新打的,铺盖也是新的,其它东西随你怎么布置。快去吧,等你收拾好了,再来帮我做饭。”

春瑛一下就来了兴趣,大大应了声,便往自个儿肖想许久的房间冲了过去。

秋玉一边撸着袖子一边从厨房出来,含笑看着妹妹背影,对母亲道“娘,厨房里的家伙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先歇着,我回去抱了康哥儿过来。今儿你女婿出城去了,不在家里吃中饭,我带着孩子在家闷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叶嫂子和笑儿她们过来帮忙做饭打扫好了,爹娘忙了几日,也该歇口气儿。”

路妈妈喜出望外,“那敢情好呀!只是你家里还要收拾呢,会不会太麻烦?”

“不过是做个饭扫个地,又没什么重活,有什么麻烦的?我在家她们也一样侍候我。难不成我还能看着自个儿爹娘忙前忙后,自家的丫头厨娘却闲着没事做么?放心,我马上就回来。”说罢秋玉解了围裙,跟父亲说一声,又向二叔行了个礼,“您慢坐,侄女儿去去就来。”便出门去了。

春瑛听见声响,赶出来只来得及见一眼秋玉的背影,只好回转屋中继续收拾。

这西厢房说是两间,其实一大一小,更象是三间房,不过因为原本的面积太小,盘了炕不方便,所以便把其中两间打通了,又摆了个多宝格做间隔,外间放上桌椅等家具,可以充作会客室,里间则是占了三分之一面积的炕,以及两个大衣橱,面向院子的墙上开了两扇窗,窗下是张条桌,半旧质地,却又重新上了清漆。

从东府拿回来的行李,都草草堆在炕边,大衣箱则放在地上。春瑛把衣服拣出来,一件件放进衣橱里,又把衣箱往屋角推,然后才回过头,爬上炕去,从角落里拉出镜匣,将梳头的家什伙儿和首饰财物往里搁。

已经入了春,因此屋里没有烧沆,但那粉色的被子和绿色的垫被都软绵绵地,坐上去舒服极了,炕又大,春瑛一收拾好东西,便忍不住在炕上打了个滚,地方居然还绰绰有余。

炕边和对面墙上都有两扇窗,春瑛打开了炕边的一扇,带了一丝凉意的轻风从外头吹了进来。窗外隔了半米远的地方是围墙,围墙的另一头,似乎是别人家的院子,挨着墙根种了几棵高高的芭蕉,大片绿油油的蕉叶越过墙头伸了过来,夏天的时候应该会很凉快吧?倒便宜她了。

春瑛笑首看那芭蕉,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吆喝声,走到门边仔细一听,原来是“好吃的冰糖葫芦哎…”“菜肉大馄饨哩…新鲜刚出锅,热腾腾香喷喷…”“老刘家的江米小豆小枣年糕,份量足又好味道…”“修鞋么…”“最时新的花样儿,大姑娘小媳妇都来看一看,包你戴上变天仙…”等等,此起彼伏。春瑛一边听一边笑,嚷道“娘,附近不是卖花儿的地方么?怎的好像添了很多摆摊儿的?”

路妈妈从东厢房的窗户伸长了脖子望了过来,没听明白,小虎已经在她身后嚷嚷“还有卖冰糖葫芦的!我要吃张家的冰糖葫芦,不吃老王家的,他家的不好吃。娘,咱们去买年糕吧?我最爱吃老刘家的江米年糕了!”路妈妈回头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添什么乱?!快收拾你的书本笔墨去!明儿就要回学堂念书了!功课写好了没?整天念叨吃的!”

路二叔倚在正屋的门边,听了好笑,便回头对兄长道,“大哥,我到外头去买几样肉菜吧,再打半听酒回来。今儿春瑛回家了,大家喝一杯庆贺庆贺。”路大也不推迟:“那你去吧,上头条胡同口那里,有家新开的饭馆,卤的好鸭子,它对门那家店的烧鸡更是一绝。再往里边走,那家绢花铺子旁边的千里香,有秘制方子酿的好酒,上回去你那儿时我不是带过一回么?你一直夸它好来着。”

路二叔一听立刻就起身了“那我这就去,千万等我回来再开饭!”便匆匆走了。

春瑛听着,已经明白,崇文门大街这一带,已经不再是卖花铺子的天下了,原来在这几年里,已经新添了各种各样的店铺,似乎很热闹呢。她想起从前那一带有许多大姑娘小媳妇汇集,并没什么忌讳的,心里便开始发痒,立刻决定等空闲时出去逛街去!

回到房间,春瑛闻着被子上淡淡的皂夹香气,以及家具散发的淡淡桐油味,往炕上一扑,闭上了眼,舒服地伸展着四肢。

她自穿越以来,一直追求的,不就是这种生活吗?屋子是自己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爱出门就出门,以后,再也不用服侍别人,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再为丫头婆子间的勾心斗角烦恼了。她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愿一辈子过这种轻松富足的生活就好。

午饭非常丰盛,不但有陆家厨娘叶嫂子的拿手好菜,还有路二叔从外头买回来的熏鸡卤鸭,外带一小坛酒。路有贵跟路崇峻两兄弟边喝边聊,说得兴起,不知不觉便把一坛酒都喝了个精光,还有些意犹未尽,嚷着要去再打一些。

路妈妈带着两个女儿和小外孙在炕上坐了一席,既然忙着看紧了儿子不让他磁酒,又要帮着大女儿喟小外孙吃饭,还要客气地让秋玉夫家的厨娘和丫头多吃点菜,转头一见丈夫和小叔喝得满面通红,忙叫过春瑛:“快劝住你爹和你二叔,还是大白天呢,过了晌午,还要接着收拾屋子。今晚一定要安顿下来了!”

春瑛忍笑应了,走过去抢下二叔手中的酒坛,道“今儿就算了吧,爹,二叔,你们说是为了庆祝我回家才买的酒,怎的我连半杯都没轮上?过一会儿醉得厉害了,还要我去煮解酒汤呢!”

路有贵打了个饱嗝,咧嘴笑了“女孩儿家喝什么酒?今儿难得高兴,一时放纵些,也不要紧的。”路二叔倒有几分讪讪的,他一向疼爱春瑛,便赔了不是“是叔疏忽了,明儿我给你弄好东西来,算是赔礼。”

春瑛只是一笑置之,老煮了热茶过来。看碟着他们俩酽酽地各喝了一碗下去,神智也清醒些了,方才放下心来。

虽酒意解了些许,但困意却越发深了。路有贵不停地打着哈欠,路二叔也开始耷拉下眼皮子。路妈妈忙道“秋姐儿快扶你爹回房,春儿,你去扶你二叔。后罩房里有一间是给客人住的,你扶了他过去睡吧。”接着又抱怨两句,“这下又少了两个人手!”

春瑛与秋玉对了一眼,都忍下面上的笑意,一个搀住路有贵,一个扶着路崇峻,便要往外挪。

就在这时,门忽然敲响了,路妈妈走到门边嚷了句:“是谁呀?!”门外便传来回答:“大姐,是我,全贵呀!”

路妈妈一听,便立刻走过去开门,春瑛却迷迷糊糊觉得这名字挺熟,忽然间想起,那不是很久没联系过的舅舅金全贵吗?

(今天字数有点少…因为明天要出远门两天的关系,正在积存稿中,明天的份我会设自动更新,27号的…大家就不用等了,我回到家估计已经快半夜了,争取28号早点更,非常对不起…书评区我会在回来后一起回贴。)

第六卷 云散 第三百一十一章 新烦恼

说起这位舅舅,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当初春瑛刚穿越过来时,路家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家生子家庭。路有贵还在门房上当差,路妈妈因为怀孕生下小虎,丢了原本的减速,只能每日在家给人做针线贴补家用。当时因为春瑛病倒,她没功夫带孩子,只得将儿子送回娘家暂停,接回来后却发现儿子受了弟媳妇的薄待,从此跟对方闹了矛盾。后来路有贵当上了绸缎铺的掌柜,家里富裕起来了,又搬了新屋子,路妈妈才跟娘家和好了。春瑛记得,那时候有幸得到母亲经常性补贴的人,一个是老邻居马婶,另一个便是舅舅舅妈。不过路家被贬到庄上后,他们夫妻便再也没出现过了。

春瑛对这两长辈,是漠不关心的。她自穿过来,就没怎么跟他们相处过,又讨厌他们的言行,甚至连外婆,她也是淡淡的,一直记着母亲私下抱怨过的话:“娘怎么就不吭声?!难道小虎不是她的骨肉?!

”她策划全家人脱籍出府,从来没把母亲的娘家算进来过。

现在自家才摆脱了制锢,过上了自由舒心的日子,他们便又找上门来了,难道是又缺钱了?!

春瑛看着母亲迎舅舅进屋,与姐姐秋玉对视一眼。秋玉的脸上略带了几分不耐烦,回头对早已停下筷子站起身的叶嫂和笑儿道:“把席面收一下,你们回厨房吃去吧。”两人便忙碌开了。

金全贵一进门,就盯着桌上的饭菜看,搓着手笑道:“午饭真丰盛呀,怎么大白天就喝上了?姐夫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儿?”路妈妈白了他一眼:“咱们家今儿有件高兴的事,自然要贺一贺的。你还要当差呢,没事叫你做什么。坐吧,春瑛去倒茶。娘的病情怎么样了?上回给了你银子,请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金全贵盯着叶嫂收起来的小半碟鸭子,吞了吞口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大夫还是说要静养,叫我们多给她老人家补补身子呢,还说是因为年轻时太过操劳,才落得一身的病。大姐,咱家又没钱抓药了,你看。。。。。”

路妈妈沉默着没吭声,路有贵打着嗝插嘴道:“上回不是才给了你十两银子?才几天功夫,就没钱了,都抓的是什么药?!你拿了方子来给我瞧,免得被 人诓了去!”

金全贵吱吱唔唔的:“方子不在我这里,在家里呢!上头。。。。。有什么人参肉桂的,姐夫也知道,那都是贵重的药材。娘补身子正需要这些,我也没法子,谁闲着没事拿钱买这些药吃呀?!这不都是为了救命么。。。。。”

路妈妈泄了气:“这回要多少?你索性把方子给我得了,我托人找好大夫问问,能不能换别的药,或是寻便宜些的人参肉桂去,又不是大富人家,谁吃得起这些?!”瞪着弟弟,又发了火:“早就叫你别赌了!若你不是被当场抓住,也不至于丢了差事。每个月有一两月钱,吃饭穿衣也不用愁。如今只靠你老婆那点月钱过活,你心里就不嗝应?!”

金全贵只是讪笑:“姐姐,那点银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放心,等我发了财,一定还你!”

路有贵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叫了女儿一声:“困死了,我要睡一觉,秋姐儿扶我一把。”秋玉应了,瞥了舅舅一眼,便扶着父亲往里间去了。

春瑛倒了茶回来,往桌上一放,也去扶路二叔。金全贵怪没意思的,只得干笑道:“春瑛今儿回来探亲呀?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可说了人家?我有个朋友,家里好大一份家私。。。。。”

“得了!”路妈妈喝住他,“我家春儿早订了亲事,你别搅和了。快说说娘的药钱吧!”春瑛面无表情地扶了二叔往后罩房去了。

后罩房四间屋,有一间已经收拾好,摆了简单的桌椅床柜,当作是客房。路二叔一挨上铺盖,便沉睡过去了,发出震天的鼾声。

春瑛小心地给他脱了鞋,扶他的脚上了床,再盖上被子,又开了一线窗,便退出房间,回到前院厨房,帮忙收拾碗筷。厨娘叶嫂子本来正跟小丫头笑儿坐在门边吃饭,一见就起身来拦:“二姑娘,让我来吧,当心弄脏了手。”

春瑛笑道:“你们先吃饭,这些活我也不是没干过,才脱了丫头的皮,哪里就变小姐了?今天的午饭真是辛苦你们了。”

叶嫂子笑道:“都是平日做惯了的,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和二姑娘、小少爷不嫌弃,就是我的造化了。

二姑娘若喜欢,尽管吩咐,横竖就这几步路,我在家做了就送过来。”

春瑛闻言,忍不住抬眼去看她。叶嫂子看上去只有三十多风,脸上干干净净的,也没涂粉,一身青蓝布裙,腰间扎着深蓝色的围裙,一头黑发盘得整整齐齐的,只戴着一支赤金扁簪,也没别的首饰,瞧着分外清爽。春瑛认得那簪子是从前秋玉常戴的,知道她定是很得秋玉的欣赏,便笑道:“我姐姐平日都过你规矩?其实我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用不着这样客气。”

叶嫂子只是笑笑:“这原是礼数,我活了半辈子,都不懂这些,还好奶奶愿意教我,可惜我学得不好,叫二姑娘笑话了。”

春瑛不耐烦跟她继续谦让下去:“嫂子学得很好了,只是你在这里真不用这样。”说完继续洗碗。

叶嫂子的表情有些困惑,但笑儿的小声提醒让她迅速回复过来,赶紧扮完了饭,便抢过春瑛手中的碗碟洗起来了。

春瑛只好回到正屋,关于借款的商量过程似乎已经结束了。秋玉斜着眼睛看着母亲从里间拿出五两银子来给了舅舅,张张嘴,还是闭上了。

金全贵两眼都在发光,一直盯着那银子,无论路妈妈说什么,他都答应,好不容易把钱攥到手里,便忍不住站起来:“那啥。。。。。我这就去抓药,多谢大姐了,**后一定还你!”

“说什么还不还的?”路妈妈叹了口气,“这是给娘抓药的,可不是。。。。。”

“娘!”秋玉打断了她的话,“爹好像有些不舒服,你要不要去瞧瞧他?”

“他有叫唤吗?”路妈妈疑惑地往里间去瞧,秋玉便向金全贵行礼:“舅舅慢走,好生照顾外婆的身子,明儿我就去瞧她,若是病情不好,还是换一个大夫吧。”

金全贵脸上一僵,干笑着随便应了声,便匆匆走了。待路妈妈从里间跑出来,只看得见他的背影。

门还是春瑛亲手关上的。

路妈妈有些不高兴,便数落秋玉:“那是你舅舅,何苦这样对他?!”

秋玉冷笑:“他若真是为了外婆的药来,我也不会冷脸对他。可是娘,你明明知道他好赌,还给他钱,我敢打包票,方才那五两银子,不到两天就被他输光了!外婆的病好不了,他欠的债却更多了。娘,你这样给了一次又一次,什么时候才到头去呀?!”

路妈妈皱眉:“我难道不知道么?!可你外婆的病情没有半点假,那好歹是他亲妈,他再好赌,也不会不顾你外婆的病情。他如今也算知道轻重了,得了银子也知道拿回家去买米买面买药,没有全拿去赌。

我是问过你舅妈的。这些银子里头,只要有一半能到你外婆身上,我就不说什么了。我也不想回去听她老人家啰嗦,给几两银子也不行么?!你做了少奶奶,怎的待亲戚们便冷漠起来了?!”说罢甩袖进了里间。

秋玉又羞又气,涨红了脸,春瑛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舅舅不是在候府的茶房上当差么?虽然月钱不算多,但也不错了,怎的丢了差事?外婆生病又是怎么回事?”

秋玉深呼吸几次,看了看厨房方向,才拉着春瑛进了西厢房,道:“早几年太太得势时,有好几处管事都换了人,你可记得?舅舅那里的领头就换了人,新上来那个,是个爱赌的,勾得手下一众人都赌起来了。后来那人丢了差事,又换了别人来做,可舅舅及其他人却戒不了这一口。舅舅先是在茶房跟人玩小钱,后来慢慢儿的,就大胆起来,勾得上夜的人都跟他一块儿赌。从前府里管得松,还没什么要紧,自从三少奶奶接管了家务,便下了严令,禁止当班的人赌钱吃酒,还每晚亲自领人四处巡一圈。这就抓了个正着!”

原来如此,春瑛忍不住叹气:“新官上任三把火,舅舅也太糊涂了,三少奶奶那样厉害的人,既然说了要禁,底下人无论如何也该忍上两三个月,不然正好撞上,岂胡不拿出来做靶子的理儿?”

“你说三少奶奶厉害?”秋玉有些疑惑。她对范熙如不了解,所有评价都是从旧日姐妹那里听来的。

春瑛觉得姐姐反正跟范熙如没什么交集,何必说得太多,便催她:“舅舅后来怎么了?外婆的病到底怎么样?”

“也就是那样。”秋玉撇撇嘴,“总以为能够翻身,结果一点一点地把钱输掉了。若不是我们家接济着,他家早就揭不开锅了!前些日子,因舅舅把刚领的钱粮也拿去赌,害得全家人饿肚子,外婆气得晕过去,就病了。娘去看她,她却抓着娘的手,一个劲儿地骂娘不知道帮衬舅舅,结果舅舅穷得要卖掉家里的粮食去换钱。气得娘再不也想去了,不过终究还是恨不下心。我看啊,外婆多半是气得太过,糊涂了,我去看她时,她还把我认成是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