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揉着额角,只觉得头疼不已。这门来往不多又不怎么可靠的亲戚,似乎不好摆脱呀,打断骨头连筋,总要考虑老妈的心情。可赌博是个无底洞,再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她们路家也不是大富大贵,为了买房产,已经花不少钱了。她还没来得及问父亲,家里究竟还剩下多少银子呢!

越想越头疼,春瑛忍不住腹诽:这是为神马?!她才过了半天舒心日子,新的烦心事就找上门了?

第六卷 云散 第三百一十二章 新家业

到了晚上吃饭时,秋玉已经带着孩子回家去了,路二叔酒一醒,也回大少爷家去当差理事。只剩了路家四口人围坐在正屋里吃晚饭。

路妈妈似乎在为中午的事感到不好意思,挟了好几块肉给丈夫和女儿,因儿子嚷嚷着也要吃,便匆匆塞了他一个鸡腿,有些讪讪地对丈夫道:“今天的事…你别生气,我给的是平日攒下来的私房钱,可不敢动你的。好歹那是我老娘,总不能丢下她不管…”

路有贵抿了口酒,眼睛没看她,淡淡地道:“你娘就是我丈母娘,岂有不管她死活的道理?只是你那兄弟,我瞧着不大可靠,就怕他拿了银子,转眼就白送了出去,你娘落不了半分,还要被你弟妹诓走棺材本,好买面买米。下一次还是直接买了东西送去的好。”

路妈妈有些不自在:“我何尝不担心这个?只是上回的情形,你也瞧见了,我娘气糊涂了,只知道骂我不给钱兄弟使,说我胳膊往外拐,一发财使眼里没人了。难听的还不止这些呢。偏大夫又说,不能让她生气,一生气就容易发病。我想悄悄儿去,不叫她知道,可我弟妹每回总是殷勤地忙前忙后,恨不得告诉所有邻居我回来了『瞒也缩不住!没法子,我只好这么着了,横竖买了东西送去,若全贵有心去赌的,东西也能叫他换成银子,若是买到他们不合意的东吊,又没了用处。”顿了顿.她见丈夫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使赔笑道,“你放心,全贵那小子,从前是不可靠,可自从气病了娘,他也知道事情轻重了,我已闪过他媳妇,每次得了银子,他都会给娘买药和好吃的,哄她老人家开心,他媳妇的月钱,他也不动,留着养家,平时还会出去帮人跑跑腿,讨个赏钱贴补家计。赌钱…只是当个消遣,再不象从前那样胡闹了。”

春瑛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便忍不住插嘴:“娘,我瞧舅舅今天盯着银子的模样,只怕还是爱赔的。

咱们要贴补外婆,还是买了东西送过去的好。就算舅舅要把东西卖掉换钱去贻,至少不能全部拿去赌坊。舅妈但凡有个计较,也会留下自家吃的那份。我不是说娘不能贴补娘家,实在是不甘心家里的钱都叫赌坊的人得了去,外蕃却连药钱都凑不出耒。”

路妈妈心里也知道自家弟弟的品性,只是被女儿这么一说,又觉得丢了脸面,“我方才说过了,你舅舅已经留下药钱了!他家里如今也不少吃的,你还啰嗦嗦什么?!我给的都是私房钱,是我平日一点一点探起来的,不曾动过家里的钱!”

路有贵听了不高兴:“你平日的家用银子不是我和闳女赚的?!你冲春儿嚷什么?!今天还落了秋姐儿的脸}你不知道她家丫头厨娘都在么?!这几年咱们家没少得她两口子的帮衬,若不是女婿为人实诚,咱们家能攒下如今这份家业?我知道你如今手头宽松了,见娘家过得不好,时不时帮衬几两银子,一来是孝心,二来也是显摆显摆,叫你娘和你兄弟后悔从前薄待了你!可你也不想想,咱们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么?眷瑛给胡小哥那一百两,赚回来的一千两锒子,再加上咱们自家的积蓄,买了几处房产后,已经用掉几百了,你又要住大宅子.又花钱粉刷、打新家具,还有做衣裳的钱,孝敬娘家的,送小虎先生的束修,还有先前住在女婿家里时,给他家丫头婆子跟班儿的赏钱,杂七杂八地加起来,统共只刺了不到五百两银子!再这么用下去,迟早要坐吃山空,我正想着要寻一两个进项,肯定还要花钱的,你这里再象流水似的送钱,就不知道想想家里?!春儿出门子的嫁妆还没办呢,更别说将来小虎娶媳妇的钱!你打量着他们还小呢?!春儿就是一两年的事,小虎眼看就要九岁了,离娶亲也不过六七年功夫,咱们家先前六七年才赚了多少?!”

路妈妈听得直低头,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那是她亲生每柰,亲生兄弟,总不能不管。从前她没本事帮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手头有了银子,哪能心安理得地自己享福,却看着娘家人饿肚子?!

不过秋玉的事,她也有几分后悔了,当时正被兄弟的事闹得心·烦.一时生气便脱口说出那样的话.伤了女儿的心。只是她当娘的总不能给闺女赔不是吧?横竖当时女儿家丫头和厨娘也离得远,应该听不到的,等她给小外孙做点新帽子、新鞋子,.送过去就当赔罪了。'秋、玉不是小鸡肚肠的人,不会生气的。

路有贵看着妻子脸上的表情变幻,也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了,心里更生气,闷头连喝了两杯酒。春瑛看着,赶紧照顾着小虎吃完饭,打发他出去了,使笑着劝道,“我今儿回来也带了些东西,有上头赏的首饰财物,也有二老太太和二太太送狭的嫁妆,值不少银子呢,若家里需要钱,可以先卖了…”

“那些你留着当嫁妆!”路有贵打断了女儿的话,“既是二老太太、二太太赏的,必是好东西,胡小哥是那样的家境,将来你出嫁后穿戴上,也有体面。卖了它,将来你出嫁时,有银子也没处置办这样的东西去!咱们家还没到这个地步,你只管收着。平日攒的银子也别胡乱花了,胡小哥待你虽好.你手里也该留点钱,才是过日子的道理。不然事事都要问他讨银子使,你就矮了一鹄了。”

春瑛脸红了红,小声应了句“是”,俏悄打量母亲一眼,又道:“要不…"'反正数在家里也没事干,闲时做做针线,还是能赚点钱的。虽然少一点,但供给家中日用花费也尽够了…”

路有贵仍是摇头:“你有空闲,绣嫁妆去!慢偻绣,绣多一点,时间也松些。咱们家再不济,还有几百两银子家产呢,没有叫你天天做女红卖,一钱、两钱凑起来贴补家用的道理!你娘也别出去给人做衣裳裙子什么的了,只要收拾好寨里就成,前儿秋姐儿还提过要买一两个人回来帮忙,我看用不着,如今来历清白、有力气能做活的丫头小子,身价最低也要五六两银子呢?何必花那钱?

路妈妈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她自知理亏,只得闷闷地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吧,只是那赚钱的法子,照我看,不如象秋姐儿两口子说的,再买些宅子出租,或是买些田地收租子,平日偶尔找些中介的活,就象胡小哥以前那样,一年赚的银子就够咱们轻松过活的了,你也不用那么累。说到底,京城的人家,若没有一点田产,说出去都不够体面!。

"你当田地便宜么?”路有责今天就是踉老婆卯上了,“如今的田价一年一年地涨,今年春天,城外的中等田地已经卖到十两一亩了,咱们家郧点银子,还买不到半顷好地,若是遇上年景不好,一粒米都收不回来,咱们家吃西北风去?!何况春儿出嫁在即,家里无论如何也该留下点现钱办嫁妆,不能都拿去买地P.若是只有÷三十亩,还不如留下钱来做点小生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诲自己想辙去吧!”路妈妈恼了,堵气将筷子一棒,便起身去看儿子。

春瑛咽下最后一粒饭,小声道:"爹.娘正心里不爽快,你何必气她?她不过就是说说,最后还是要你做主的。”

路有责微微撰文:“才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她就有些心大了,总觉得可以象有钱人家那样过.从前咱们家穷时,她哪里舍得一出手就是几两银子?还不是因为觉得家里有钱了,底气足了?我不说点重话点醒她,她迟早会吃亏的。别理她,明儿就好了。”

春瑛跟父母一年到头相聚不到一个月.虽然关心他们,终究对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太了解,又觉得平时母亲虽然偶尔跟父亲顶杠,但最后还是会服从他的意思,今晚的争吵又不是太严重,使不再劝他了,只是道:“好不容易一家团圆,正是该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娘有时候恝不明白,爹耐心点跟她说就是了。家和万事兴。”

路有责胡乱点点头,便当是应下了,喝完剩下的半壶洎,打了中饱嗝,便道:“虽说是气你娘的话,但你爹我也不是胡说的。起!L我想过买田地.但如今地价实在是高,再远一点的地,又不方便去看。我想过了『既然手里有点钱,不如做点小生意。

你二叔答应经我介绍衙门的人,我就象胡小哥和你当年那样,给人做中介,赚点跑腿钱,若是遇上合适的买卖,自己出钱做也是可以的。咱们新家的房子大,存上几百匹布都不成问题。我又熟悉门路,只做熟人生意,也能得不少了。先赚几率钱,等手里本钱足了,就自己开店”

春瑛听着靠谘,连连点头:“爹这个主意娟!你把布拉回家耒,我还能帮帮眼。从前外地的客人,我也认得好几个,若他们现在还在做,我也能帮忙说几句话呢!

路有贵笑了:“好闺女,我知道你孝顺,只是这种事爹做熟了,用不着你。你只管好好绣嫁妆吧!等爹赚下一份家业,你嫁到胡家时:也能风风光光的。"

春瑛不好意思了:“咱们正商量家里的营生呢!好好的说这个微什么?”

路有贵笑得更欢了,春瑛一时羞恼,要抢他手里的酒壶,他才放过了女儿:“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女孩儿家就是脸嫩!”顿了顿,“过两天,你回东府请个安吧,以后也常回去走走。咱们虽然放出来了,到底是家生子,若不能时常回去请安,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若是东府的主子们高兴,你爹我在外头做生意,被人欺负了,也有个靠山,说话就有底气了.0如今东府老爷成了尚书,比侯爷还要体面呢!”

春瑛心里有些不情愿,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种日子,还要回去赔笑讨好吗?不过父亲说的话也有些道理:,现在过着升斗小民的生活,没有靠山,的确是容易受欺负,特别是当你有了点钱的时候。想了想,伎道:“回就回,我也不有意讨好二老太太和二太太求赏,就冲着她们往日对我的好处,偶尔陪着说说话e}解闷,尽点心意就行。

路有责笑道:“就是这个理儿。咱们不象其他人家,还要靠郧点赏钱吃饭,你就陪着说说话,逢年过节做点针线孝敬,让二老太太、二太太和少爷小姐们高兴就行了。若是听到府里要添置衣物什么的,回来告诉我,我送了料子过去,自己赚点儿,也省得府里吃亏。如今采买上的人都不大老实,一两的料子,他们就敢报五两}二老太太和二老爷二太太都是好主家,何必叫他们让人占了便宜去?!

春瑛应了声,见饭吃得差不多了,母亲碗里还有几口,便起身去叫母亲,却听得门外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心中疑惑:“谁呀?”

门外回答:“是春姐儿么?我是你舅妈!快开门!”

春瑛皱眉,大晚上的又跑来做什么?难不成那五两银子也输光了?脚下还没挪动,路妈妈就从东厢房跑了出来,过去开门,春瑛只好.跟了上去。

门一开,舅妈金家就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一只手还拧着丈夫的耳朵,嚷道:“大姑,今儿是你兄弟糊涂了,跑来跟你要钱,他那是说谎,娘好着呢}早就清醒了,早上还吃了半碗稀饭,都是他手瘾犯了,才会跑来胡说八道!”又伸出另一只手,手心摆着一只旧钱袋:“瞧,大姑给他的五两银子,让他输了三两多.剩下的一两八分钱都在这里了。大姑拿回去,剩下的我改日发了月钱,一定还你!

路妈妈听得糊涂了,见兄弟嚷疼,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弟妹,快放开全贵的耳朵!"

“就该让他吃床苦!长耳朵有什么用?!又不肯听人的劝!”说罢金家的手一松,索性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引得周围的住家探头探脑地来看是怎么回事。

春瑛双眼瞪得老大,脑子里一时转不过来,心想迳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舅妈转性了?

第六卷 云散 第三百一十三章 舅母的请托

金家的哭了半日,路妈妈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叫她进门再说,免得叫邻居看了笑话,又叫兄弟金贵去劝。金全贵只是耷拉着脑袋,站在边上,一声不吭。

春瑛皮笑肉不笑地道“舅妈,还是进了门好好说话吧,你在这里哭,也没什么用处。进来坐下,我娘说不定还能帮着说合说合。”

金家的只是哭,还拉扯金全贵几把,金全贵要挣不挣的,勉强站在那里,也不劝妻子。屋里传来路有贵一声冷哼,路妈妈脸一红,便发狠道“罢了,再闹下去,我就赶人了!”

金家的忙收了哭声,抽抽答答地爬起来,进了门,又向路妈妈赔笑“大姑,我真不是有心的,只是一想到你兄弟…就一肚子的委屈!”

路妈妈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兄弟一眼,便丢下一句,“还不快给我滚进来?!”先一步往正屋去了。

金全贵低着头跟了进去,金家的却转身向春瑛福了福,“外甥女儿,你先进去呀?”

春瑛皱眉道“您是长辈,还是您先请吧。”

金家的讪讪笑了笑,踌躇着挪进了屋。春瑛跟随进去,发现父亲已经回了房间,母亲与舅舅沉默地坐在桌边。便上前迅速收拾了碗筷剩菜,拿到厨房洗去了。

金家的笑首夸道“春姐儿真能干,瞧她做活的架势,我见过的丫头都不如她利落!”

路妈妈听了,脸色放缓了些,看着手里的旧钱袋,便问“好好的又拿回来做什么?早说了是给娘看大夫抓药的,只剩下一两银子,也能拣好几副药呢。我早就说了不用你们还。”

金家的忙道“虽说是大姑顾念亲娘和亲兄弟亲侄子,也没有平白给钱他糟蹋的理儿!听说先前他已经来讨过几回了?那时候我是不知道,若早知道了,一定会拦着的!”

她嗓门大,声音传得厨房里的人都听到了,春瑛回过头瞥了一眼,嘲讽地笑笑,一点都不相信舅妈对舅舅来付钱的事一无所知,她在蒙谁呢?忽然做这种转性的事,一定是有所图!

路妈妈目光中也带了一丝怀疑,但看着弟妹信誓旦旦的模样,也有几分相信了,便觉得娘家人总算给自己长了一回脸,看向兄弟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好吧好吧,既然弟妹这么说了,这一两多银子我就收下了,其它那三两多,你也不用还了,领了月钱,就给娘请位好大夫来再瞧一瞧,总要把病治好了才行。若还有剩,就买些好吃的给老人孩子补一补。先前饿得狠了吧?全贵实在太胡闹了!上头发下来的口粮,怎么能拿去卖掉呢?!”

“可不是么!”金家的连忙附和,“若不是为了这件事,我也不敢跟他吵,娘也不会气晕了。可怜她老人家熬了一辈子,到老还要为儿孙操心。连个安心日子都过不成!”说罢瞪了丈夫一眼,金全贵仍旧低着头,只是微微转向另一个方向,避开了姐姐的视线,却出奇地没有辩驳。

春瑛见他一句话都没吭声,心里更加疑惑。

路妈妈却丝毫没有疑心,语气反而更柔和了,“可不是么,我有心要帮一帮,偏偏娘又生气,我真冤死了!”

“她老人家只是糊涂了。”金家的笑道“她如今早就清醒了,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早后悔得跟什么似的,偏又拉不下脸来给女儿赔不是。大姑一向是最孝顺的,还请你不要生她老人家的气。”

路妈妈想起方才自己想向长女秋玉赔罪却又拉不下脸的事,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罢了,一家子骨肉,哪有隔夜仇的?更何况那是我亲娘!”

“娘知道了一定很高兴!”金家的打蛇随棍上,“大姑,你不知道,她老人家平日里连块肉都舍不得吃,手上有了钱一定是先想着你兄弟和小侄子。偏他两个都叫她操碎了心。你兄弟就不心说了,叫那起子天杀的小人勾得学会了赌,连差事都丢了,如今满侯府的人都不敢再给他谋差事,说是三少奶奶下了令要革的人,不敢再用。前儿听说东府的主子也在招人,我好歹催他去度了一度,谁知道人家一见他年纪太大,便没要。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有咱们家的小子闺女,年纪也到了当差的时候,偏偏两府的缺都没轮上,如今家里五口人,都靠我那八百文钱月钱养活,别说娘她老人家,就连我,也是白天黑夜地愁个不停,这样下去,娘的病怎么会好呢?!”

路妈妈闻言叹了口气,“这种事也是看各人的造化罢了,我自打生了小虎,几年来就再没轮上过差事,春姐儿当年还是过了十一岁生日才进府当的差。我记得侄儿比小虎大一岁,还不满十岁生日呢,侄女儿更小!进去了,也不知是做个粗便的小厮或丫头,又没有年纪相当的主子,只能打杂,不如不进去的好。在外头也能找到差事的,各处铺子都招学徒,你托人去问问哪家缺人吧!女儿先留在家学几年针线也好。”

金家的千恩万谢过了,又叹了口气,“虽说大姑告诉了我们门路,可我们又不认得人,也不知道哪里的差事好…”

春瑛模模糊糊地猜到了舅妈的用意,又好气又好笑,但看母亲的神色,又担心她会替自己打包票,到头来自己答应帮忙,是违了自己的心意,可不答应帮忙,又落了母亲的脸,忙快手快脚地做完手上的活,悄悄回到正房门外,听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路妈妈开口问了“你们想去哪里?侯府那头,怕是不能了吧?三少奶奶既然发了话,只怕是再没人敢给全贵安排差事了。如今三少奶奶正当家呢,若是先前太太当家,或是大少奶奶当家,都还有法子可想。”

金家的眼中一亮,“正是呢!因此我跟你兄弟商量过,只有东府可去了!大姑,春姐儿不是东府里二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儿么?能不能…”

“舅妈怎么不早说?!”春瑛淡淡地挨着门边插嘴道“我今早才磕了头出府,今后就不在里头当差了。”说罢重重叹了口气“这可怎么是好?所谓人走茶凉,我都不在老太太跟前当差了,人家哪里还会看我的脸面?”

金家的脸上一僵,“出府了?怎的…出府了呢?!你不在东府里侍候了么?!”

路妈妈有些不高兴了“不在东府侍候人又怎么了?我闺女就合该当一辈子丫头不成?!这是主人家的恩典!”

金家的正后悔自己有些失态,忙笑道“是是是,大姑说得对,是我想左了。这可是主人家的恩典呢,别人想讨也讨不到。”说罢冲春瑛笑得腻味,“外甥女儿也不必担心,有几个丫头能得这样的恩典?你虽然出来了,比别的丫头都体面呢!”眼珠子一转,便盯紧了她,“既这么着…春姐儿能不能帮你舅舅想个法子…”

春瑛忽然大力拍掌,“对了!东府招人的事我也听说了,凡是有力气又肯做活的,一般都会招进去,舅舅年纪哪里大了?定是那负责过目的管事一时老眼昏花看错了。

舅舅不如再去试一试,洗干净脸面和双手,换上干净的衣裳,说话殷勤些。舅舅在茶房这么久了,应该很懂得回话才是,想要得份差事,应该不难,我记得,东府的茶房正要添两个有资历的人呢。”

金家的笑得有些勉强“这样也对,老本行总比没做过的要强…”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道“还有你表弟和表妹…其实以两个孩子的年纪,进府也不算早了,比他们小的还有呢。

春姐儿,我听说东府的小少爷书房要添人?

说是要找模样儿清秀又伶俐的。我们家小子最聪明了,闺女也最伶俐不过。模样儿也长得好,若不是没人帮着递话,早就选上了!”

春瑛笑了笑。四少爷都快成亲了,还要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厮在身边做什么?他书房里要添的人,是年纪大些,做事老成又知书识字的书童。预备着将来跟出门跑腿办事的!至于四小姐的丫头,那是预备着将来陪嫁的通房候选吧?记忆中表妹只有七八岁,而四小姐已经十三岁了,等后者出嫁时,她才多大?况且这种丫头,挑选时必定会十分用心,一家老少都要在东府名下,才会中选。舅舅舅母都在侯府当差,就算表妹长得再好,也不可能选上了的。

只是这些话,她又不耐烦跟舅母说清楚,只是道“表弟年纪太小了,四少爷要的是年纪大些稳重些的人,四小姐那里的丫头,多半要的是档府的家生子,年纪也要大两岁才好。舅母还是别打这两处的主意了,老老实实去选,只要没什么毛病,挑上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金家的不死心,“不是这两处,二老太太或二老爷那里也成,二太太院里也不错,春姐儿,你就不能帮着说说好话么…”

“不能。”春瑛淡淡地看着她,“方才我说过了,舅妈,我人都走了,说话早就没了份量。况且我在时头也有日子了,未尝没几个对头,我如今自然是不怕的,就怕表弟表妹打着我的名号进去了,会被人欺负。”开玩笑,那三个地方是那么容易进的?!当年她能当上二老太太的丫头,还是因为十儿托了木家,木家托了徐大娘,徐大娘召她进去了,到了二老太太跟前,又有霍家表小姐的保证在先,才能成事。更何况如今二老爷升了兵部尚书,院时原人必是筛过一遍又一遍的!

只是她拒绝的太直接了,金家的脸色不太好看,路妈妈瞪了女儿一眼,小声呼骂道“这有什么难办的?!你才走不到一天,去说说又怎么了?!舅舅一家有了差事,也就用不着咱们帮衬了!”

是啊,可能用不上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自己却要跟这家人绑在一起,若是他们在东府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都要自己去负责的。况且如今要找差事又不是很难,何必要她做这个推荐人?

金家的似乎明白春瑛是铁了心不想沾上这件事,顿时拉下脸来,冷笑道“我知道如今你家有钱了,大房子住着,绫罗绸缎穿着,金银珠宝戴着,鸡鸭鱼肉吃着,便眼里没人了!只是春姐儿,舅妈今儿倚老卖老一句,大家都是一样的出身,就算你家再有钱,那也是主人家赏的!你还是个丫头,一辈子都改不了这个出身!别真把自己当成小姐了!”

不等春瑛说什么,路妈妈就先脸一沉,“这是什么话!我们春儿有心提点你,省得你白费力气,你却拿这种话气人,我还以为你真是个明白人呢,若是想来发脾气的,就给我滚!”

金家的一改先前做低伏小的模样,一仰脖子“怎么?说中了你们家的心虚处,就赶人了?!我告诉你,那是你亲娘亲弟弟,人都快饿死了,你们在这里大鱼大肉的,却不肯给亲人一口饭吃,我嚷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看你们还怎么做人!”

春瑛不怒反笑,“舅妈,你说这话,其实是自己心虚吧?你们家为什么没有饭吃?我娘难道没给你们银子?前几天十两,今天五两,不算还回来的一两八钱银子,总共去了十几两了。

谁家一个月要用这么多银子?大家都是一样的出身,就算我们家再有钱,那也是我们家,舅妈可别真把自己当成太太了,觉得一个月十几两银子还吃不上一口饭。是舅舅赌瘾太大,你自己又不懂持家大手大脚,还是我们不够厚道?!闹得别人知道了,我便请府里的总管来评评理,看是谁理亏!”

金家的一听,便先心虚了三分。若是闹到那一步,她一家子都别想再找差事,连她自己那份,也不一定能保住。只是就这么认输,她又不甘心“谁说我不懂得持家?分明是老人看病花了钱去!难道给亲娘、亲外婆看病花银子,你们还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