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梁家人。

林翊和顾辰之原本坐着,此刻都站了起来。

“…这是犬子梁向然。”梁瑞继续介绍,“掌柜贵姓?”

司笺也报了姓名,又把顾辰之和林翊都介绍了一遍。

梁瑞和梁向然父子俩就忙给顾辰之和林翊行礼。

顾辰之和林翊也还礼。

一张八仙桌摆大堂中央,顾辰之和林翊请梁氏父子坐下。

“原是我们疏忽。”梁瑞开口就笑,“既然同一条街做买卖家,就是朋友,早该拜访。只是你们也没个开业,我们都糊里糊涂。等知道你们开业了,就到了现”

同行是冤家,没什么朋友一说。

他说他现才知道顾氏开业。

怎么可能?

他都一个月没生意了。

“我们不是做买卖,就没图开业吉利。”顾辰之解释道,心里却想这对父子来意。

肯定没好事。

“原来如此”梁瑞笑着道,“听闻贵号是免费问诊散药?如今药材可不便宜”

“是啊。”顾辰之道,然后就不再多言,什么时候,药材都不便宜…

“贵号就是您管着吗?”梁瑞又问顾辰之,“您做这里行善积德好事,果然是心胸不同凡响啊,梁某佩服不已。”

“哪里哪里”顾辰之笑着道,也不说老爷子,只应下来,看看梁瑞接下来什么时候才点明来意。

“只是所费不赀吧?”梁瑞继续道,“梁某做这行有些年头了,认识些朋友。倘或顾兄弟要便宜药,梁某可以做个引荐人。这样,既行善积德,又能省下费用…咱们这条街,租金也不便宜吧?”

梁瑞大约四五十岁,年纪绝对是顾辰之长辈。

而他却称顾辰之为兄弟…

这人有些城府,顾辰之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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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节 战书

梁氏父子登门目,连小伙计也能看出来。

顾氏善药堂,已经让他们走投无路了。

他们来协商。

只是话不能直说,所以绕着弯子表达他们意思。

顾辰之怕说错话,也不催梁瑞,任由他慢慢敲边鼓,一本正经回答他。

林翊是好脾气,含笑不言。

梁家父子就对顾辰之和林翊都有了点戒备。他们原本来目,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越发委婉。

他们也想先礼后兵。

“…我们铺子近生意不太好。”梁瑞后道,“药材都囤积不消。贵号若是有需要,价格好商量,绝对比市面上便宜。”

来卖药吗?

这倒叫顾辰之等人微微吃惊。

“进药不归我管。”顾辰之笑着,看了眼梢间软帘,道,“这事我们家老爷子说了算。如今晚了,您明日白日再来,和老太爷说说。”

“原来老太爷坐镇?”梁瑞忙一脸惊喜,“听闻贵府老太爷,是做过御医。能见见老太爷,是莫大荣幸了。”

顾辰之又看了眼梢间。

梁瑞父子就知道,老太爷此刻正梢间里。

两人目光,也投向了梢间软帘上。

场面有点静。

顾辰之不敢贸然去请老爷子出来,伙计们加不敢。

林翊想了想,站起身来,进了梢间。

他把外头事,说给了老爷子听:“…是梁东家和他家少爷。大概是来商量生意,近他们都没生意。”

老爷子听了,眉头微蹙。

他沉默了须臾,站起身走了出来。

梁瑞和梁向然忙起身,给老爷子作揖。

老爷子表情很担他精瘦,目光明亮,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既不严厉,也不温和,淡淡疏离,放佛这些人都跟他没关系。

“坐吧。”老爷子坐到了林翊位置上,见梁氏父子还站着,就对他们道。

梁氏父子这才坐下来,道了谢。

林翊倒也不拘,站老爷子身后。

“梁先生深夜到访,可有要事?”老爷子开门见山问。

老爷子才是药铺主人,这里一切都听他。

梁瑞心里打了个转,就笑眯眯道:“原也不该开这个口。咱们一条街上开药铺,就是缘分。只是贵号本事过人,我们小铺子不及。药就堆积了下来。我是来问问,能不能也赏我们一碗饭吃?”

他也没有再绕弯子了。

“怎么赏?”老爷子问。

他仍是那副表情,不带喜怒,静静问着。

梁瑞就把心里过了无数遍话,说了出来:“既然是做买卖,岂有挤死同行道理?大家和气生财。我是想,贵府家财,我们不及万分之一。倘或贵号看病,能适当收些诊金,咱们也方便几分”

药铺几个人包括顾辰之听了,都没有开口,各自想着心事。

他们都不能理解老爷子作法。

这样施恩,显得有点杂乱无章。

那些得了好处人,只会当他们是冤大头,并不会感激。

能适当收些诊金和药费,铺子也不至于光赔钱,其他铺子也有个活路。虽然艰难,却也两全其美。

所以,梁瑞话说完,司笺和顾辰之等人,几乎要跟着点头了。

老爷子脸色不变。等梁瑞说完,老爷子道:“你们铺子是不是做不下去了?”

梁瑞见他问得直接,咳了咳,道:“倒也不是”他也是要脸,自然不好承认自己铺子里窘境。哪怕要说,也要非常委婉。

“既然如此,你这次登门,目何?”老爷子道,“所谓商场如战场,原本就是你死我活。我要是想收费,等挤垮了你,这条街只有我一个买卖家,我再高价卖药,岂不是有利?我为什么要和你平分利润呢?”

梁瑞脸一下子就冷了。

不仅仅是梁瑞,顾辰之和林翊等人,听了这话,心里也倏然明白了什么。

梁瑞这次前来,他意图并不过分。

他只是想求条生路。

可商场生路,从来都是自己拼杀出来,而不是别人给。就像两军交战,难道会为了看对方可怜就把退后几步?

难道梁家翻身了,不想把顾氏挤走,自己独占吗?

利润面前,向来都是血淋漓。

假如顾家这是开正常药铺,难道他们不会想法子挤走梁氏药铺,来谋取暴利吗?

商人逐利,若这样考虑人情来往,还做什么生意?

做善事是做善事,做生意是做生意。

顾家做善事,是对贫苦百姓;而对于梁氏而言,顾氏仍是商家,是对手。

“老太爷,您这话”梁瑞好半晌才恢复了定点笑意,可眼底都寒了,声音也带了几分冷,“商场如战场,原是没错。可您这样,也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老爷子问,“这条街,买卖家有百来户,也算大街。虽然比不上东门大街繁华,可也不小。整条街却只有你们一家药铺,难道这就是规矩吗?”

梁瑞脸上那点笑,再也撑不住了。

像这样大街,有四五间,是很正常。

而西门大街却只有梁氏一家。

每每有开药铺,过不了多久就要关门歇业,他们都斗不过梁氏。除了药便宜,梁氏还有其他手段。

难道他们准耍手段,就不准其他人耍手段?

梁瑞心里暴牛

他今日来,原本也是这家人脉,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心思。

如今知道了,梁瑞反而很失望。

听这老太爷口气,哪里是做善事?

他要挤死梁家,然后再开间大药铺。

名声有了,声音也有了。

什么一年就关门?

到时候关,怕只是善药堂;而再开起来,就是顾氏百草厅了…

顾辰之和林翊不由看向了老爷子。

特别是顾辰之,很是惊讶。

他以为老爷子就是开善药堂,临终前做点好事。可听这口气,老爷子根本就是要借着善药堂名头,替顾氏打名声。

老爷子虽然不出门,可对这条街形式,一清二楚。

“老太爷”梁瑞勉强挤出笑容,“您这样,就是下了战书?”

“什么战书?”老爷子道,“我开我药铺,我做我事。谁敢拦着,我就咬死谁!梁东家若是有病,我们照样赐药;其他…你死活,跟我有什么相干?”

梁瑞再也忍不住,豁然站起身。

他此刻才觉得自己有点自取其辱了。

而后,又想到自己原本只是试探试探,没真想让人家同情他,让利给他,心里怒气又平息了几分。

“老爷子,您既然这么说话,那咱们就各显本事了”梁瑞道。

“去吧。”老爷子神情不变,依旧平稳说,“这顾氏,乃是顾阁老家顾氏。你行事,千万小心,别把自己赔到里头”

梁瑞一下子就僵住了。

顾辰之也错愕看着老爷子。

他没想到老爷子会拉出顾延韬来做大旗。

顾辰之倏然就觉得老爷子有点不太一样。

似乎是他不了解。

梁瑞和梁向然含笑礼貌而来,回去时候,脸色阴沉晦涩。

出了顾氏善药堂,梁瑞站路边,看着伙计上板,再看着从门板里透出来昏黄灯光,眼睛里蹦出了冷意。

“爹,咱们怎么办?”梁向然问父亲。

方才店里,他一句也没开口。

梁瑞想了想,深深叹了口气,道:“各显神通吧!”

“可这家不好惹,这是顾阁老家。如今京里,谁家有顾氏显赫?”梁向然眉头蹙起,“听那老头子意思,是要独霸这条街生意”

梁瑞笑起来,带着儿子慢慢往回走。

“显赫归显赫。再显赫,也免不得卖药这个下等营生。”梁瑞笑着道,“让他们有口难言就是了,谁没有短处?一点小事…既然清了他们意图,就好办了。”

梁瑞显得信心满满。

梁向然也被父亲感染了,笑着问:“爹可是有了妙计?”

“什么妙计?”梁瑞笑道,“依计行事就是了。当年陆家,借着和谭家是姻亲,牛哄哄来开药铺,后不也灰溜溜滚了?咱们这条街几十年了,街坊交情仍是有,担心什么?”

陆家百草厅如今南大街开铺子。

当年陆家也西大街开了半年,而后就觉得风水不好,干脆搬了。

梁瑞口气虽然不善,可也不能否认,陆家百草厅如今拿着宫廷供奉,风光是梁家无法比拟。

父子俩就回了家。

顾氏善药堂这边,安静极了。

大家都不说话。

他们都被老爷子几句话都镇住了。

顾辰之心里不停犯嘀咕:老爷子所说,是不是真?

祖父真想再开百草厅吗?

不过,人一生总要留下点家业,老爷子留间药铺给顾辰之,也未尝不可。

只是,怎么感觉都不像…

第二天,顾瑾之一到药铺,就被顾辰之拉到了街上说话。

他将昨夜发生事,说给了顾瑾之听。

然后又问她:“祖父当时是怎么跟你说?”

“未必是想开药铺吧?”顾瑾之笑道,“我没听他老人家说过这意思”

顾辰之眉头又微拧。

“…七妹,我总觉得咱们这样不妥。这样下去,没什么好结果,跟冤大头似,还把同行把人往死地里逼。”顾辰之道,“梁家也没做错什么,何必这样?”

“祖父不是说,商场如战场吗?”顾瑾之道,“他们是没有错,咱们也没有错啊。不过…我和祖父谈谈吧,看看有没有旁法子,缓一缓这情况”

第205节初吻

顾瑾之果然趁着老爷子用早膳的空,将大哥的意思,简单说了一遍。

老爷子听了,问顾瑾之:“…你怎么想?”

“我倒是觉得大哥的意思可行。”顾瑾之道,“咱们也不是怕梁家。只是狗急了跳墙,怕添了些累赘,也挤垮了人家的生意。等过了一年咱们不做了,这条街没有药铺了,百姓要跑很远去看病,反而留了后患…”

其实这个后患,倒也没必要担心。

只要这条街没了药铺,精明的生意人立马会涌进来。

顾瑾之这样说,无非就是表达一种与人为善的意思。

老爷子却没有说话,看了眼顾瑾之,让她继续说下去。

“…要是改一改,我倒有个小主意:每日只免费前面五位病患;第六位到第十五位,不管大病小病,每人要收三十分钱。再后面的病家,就照药价收费。”顾瑾之道,“您觉得呢?”

“想得这样仔细,你是早想好了吗?”老爷子笑了笑。

顾瑾之微愣。

原来她在不经意间,居然想得这样周全过…

她也觉得纯免费有些不太好吧?

“只是没事的时候,想了想…”顾瑾之道,“还是您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