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钧则问太后:“母后,金吾卫是做什么的?”

太后心情很重,见朱仲钧问这个,以为他想说题外话,来缓解太后的心情,心里很欣慰,道:“金吾卫负责宫里的巡防…”

就像锦衣卫负责皇帝出行时的保卫和仪仗一样。

朱仲钧顿时就明白了。

金吾卫也很重要。

“母后,金吾卫的人只是负责巡防,他们能找到小七吗?”朱仲钧又道。

太后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她犹豫了下。

“…我能跟着一起去吗?”朱仲钧又问。

“不行。”太后立马拒绝,她终于明白朱仲钧说这些话的用意了。

绕了半天,他想亲自去找顾瑾之。

太后又攥紧了儿子的手:“不知道是谁掳走了小七。你贸然去找,连你也回不来。到时候,小七回来又有什么用?你想娶小七,就得安全等着。宫里的侍卫,个个身负绝技,他们每个人都比你厉害百般…”

朱仲钧何尝不知道?

他在庐州一年多,习武也有大半年,如今还是个半吊子,自保是没有问题的。遇到了任何一个侍卫,都是敌不过的。

习武,需要时间和天赋。

庐阳王的身子有天赋,可时间不够,朱仲钧学艺不精。

他想,以后要好好习武。

“母后,我担心。”朱仲钧不甘心。

“不中用。”太后攥的更加紧了。

皇帝很快就安排好了侍卫,让他们便装出宫,到处去找顾瑾之。

真是大海捞针。

朱仲钧想着顾家也急坏了,他对太后道:“母后,我先出去。”

太后哪里肯放?

“你就在宫里。外头太不安全了。”太后道,“哀家不放心,你要急死母后?”

“我现在不是傻子。”朱仲钧道,“母后,哪怕再胆大包天的恶徒,也不敢白日行凶。我去趟顾家,看看小七院子里有没有蛛丝马迹。这么无头苍蝇去找小七,什么时候能找到?”

偷偷去找,又没有半点线索,的确很难。

太后犹豫了下。

她喊了坤宁宫的一名侍卫,让他跟着庐阳王:“天黑之前,带王爷进宫。”

侍卫道是。

朱仲钧从坤宁宫出来,直接到了顾家。

宋盼儿虽然急得半死,却没有乱套。

顾瑾之失踪,宋盼儿肯定是找不到她的,急也没用。需得安稳人心,事情不能宣扬出去,否则顾瑾之清白难保。

她把顾瑾之的丫鬟,都关在院子里,不准她们到处走动。

而其他人,只听说早起霓裳等人寻姑娘,却不知道何事。

事情在顾家,保密得很好。

宋盼儿知道,祝妈妈等几个贴身服侍的人知道,其他人不甚清楚。

“王爷,宫里怎么说?”宋盼儿急急问朱仲钧。

顾延臻已经带人出去找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没落下半滴。

因为忍着泪,她下唇留下深深的牙印。

“您别担心,皇兄已经派人去找。”朱仲钧道,“皇兄和母后的意思,是先别声张。能神不知鬼不觉进了您这里掳走人,功夫肯定了得。本事了得的人,总有所求,不是单单贩人,会有消息的。我去小七的院子看看。”

宋盼儿说好。

等朱仲钧出去,宋盼儿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她一颗心都揉碎了。

顾瑾之去了哪里,她不知道。

事情没有半点预兆,发生得这么突然,叫宋盼儿手足无措。

她不想让下人看到她哭,转身进了里屋。

宋妈妈忙跟进来服侍。

宋盼儿哭了一回,知道宫里已经派人去找了,顾延臻也带了一批家丁出去了,不需要顾家再增派人手,她就对宋妈妈道:“把家里身强体壮的,全部在外头巡防,日夜不歇。内院的门,一更鼓就要落钥。内院落钥,门外的人还要继续巡防。敢偷懒,就拿了打死。”

宋妈妈问:“这么大张旗鼓?”

“就说家里遭了贼。”宋盼儿道,“这京里是住不得了。我们日防夜防,什么时候松懈过?好好的姑娘,就这样没了…”

说罢,心顿时搅在一起的疼。

眼里又夺眶而出。

第331节重现

顾瑾之一直昏昏沉沉。

她能感觉到有人喂她喝水。

可是她无法让自己清醒过来。

心里是明白的,四肢却无力。身子背叛了她的大脑,不受控制的昏沉。她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任由梦魇将她控制住。

她在一个又一个梦里。

梦杂乱无章。

幼年时的榕南、长得后的榕南,都混在一个时空里。

顾瑾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疯狂思念榕南了。

榕南小时候非常有趣,非常聪明,大家都说他像朱仲钧。

男孩子是全部遗传母亲的智商,榕南那么聪明,分明就是像顾瑾之的…

可顾瑾之没朱仲钧那么出色。

朱仲钧掩盖了顾瑾之的光芒,所以,人家都说榕南跟朱仲钧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人肯定顾瑾之的功劳。

榕南六七岁的时候,很爱骑马。

顾瑾之带他去马场,一会儿就管不了他的。

他疯起来就不听顾瑾之的。

等事情完了,顾瑾之说他,他便委屈嘟嘴。

梦里的榕南,个子已经不矮了。

顾瑾之说他,他转身跑了。

她去追榕南,找到的却是长大之后的榕南。

他长得像朱仲钧,外貌非常出色,身边总有姑娘围着他打转。

而他,只围着槐南打转。

榕南疼极了槐南,事无巨细替槐南想到,比顾瑾之这个养母还要疼细心。

那个时候,顾瑾之只当他是疼妹妹,他们是兄妹之情。

顾瑾之也有堂兄弟姊妹,她跟其中几个交情也很好,彼此没有隔阂,相互关爱。

她对男女方面的敏锐度向来就差。

男女感情,她很少会往爱情方面去想,只当是友情或者亲情。她到了现在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爱情那么容易就产生了。

她自己是很难去对一个人有好感的。

如果她很早就意识到,及时阻止,也不至于后来既伤了朱仲钧,又伤了榕南。

榕南哭得最伤心的时候,就是槐南离开他的时候。

他流泪的样子,顾瑾之至今难忘。

她梦里长大的榕南,一直在哭。

那么大的小伙子,失声痛哭的模样,狠狠刺痛了顾瑾之。

顾瑾之的眼泪也止不住。

她想走过去,喊一声榕南,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哽着嗓子,极力想喊。

尝试了无数次,她终于大声喊了出来:榕南,榕南…

她一遍遍重复喊着。

榕南就是不抬头看她,一直在哭。

顾瑾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走过去,只是那么不停的喊。

梦,是荒诞无稽的。

“榕南?”突然有人疑惑道,“榕南是谁?”

“是庐阳王的表字吧?”有人回答,声音不低不高,传入顾瑾之的耳朵里。

顾瑾之想看看是谁,四周却是浓密的黑。

黑得化不开,除了不远处榕南哭泣的样子,再也看不到其他的。

越是张望,浓黑就越来越逼近,几乎将她和榕南吞没。

“不是。先帝的名讳里有个‘傛’字,庐阳王的表字,怎么可能叫榕南?”开头的声音道,“去查查,只怕是她的情人。”

他的声音低沉粗粝,很有磁性。

“是。”另一个声音回答。

一个淳厚粗粝的声音,一个年轻响亮的声音,是两个人。

醒过来,醒过来,顾瑾之告诉自己…

“没想到,传言说她钟情庐阳王,都是假的。”粗粝的声音嘲讽道,“只怕是做戏给人看的。能装这么几年,没叫太后那老太婆看出破绽,是个有能耐的。我们倒小看了她啊。”

顾瑾之想要挣扎。

她想要醒过来。

也许她快要死了,要不然,这个梦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力的胳膊抬起了她的上身,让她半坐着。

有人捏开了她的嘴巴,指腹粗粝,捏得顾瑾之的嘴巴酸疼不已。

而后,便有冷瓷碰到了她的唇。

温热的、微涩的水,顺着冷瓷流到了她的口中。

她没有半点力气挣扎,任由那些水,流入她的口腔,顺着她的喉咙流入胃里…

水很不好喝。

顾瑾之呛了好几次。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灌水的。随着这些水流入身体里,她又昏睡了过去,再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梦里,榕南不见了。

“…喂,你是哪个班的?”身后突然有人喊道,把顾瑾之吓了一跳。

她一回头,看到了穿着校服的男生,挺拔颀长的身躯,笑容温柔和煦。他故作严厉,眼角却带着笑,很亲切。

是钱詹。

而顾瑾之,正趴在三号楼的画室门口,往里头看。

她正在给她同学送东西。

顾瑾之高一时有个女同学,和她家里住得近。两人的母亲是大学同学,比较要好。顾瑾之跟那个女生,说不上有什么交情,顾瑾之现在都想不起她的名字。

那个女同学丢三落四,顾瑾之常替她带东西到学校倒是真的。

她们不是一个班,平日里顾瑾之要跟着祖父学中医,也没空和她玩,直到毕业也是点头之交。

却因此而认识了钱詹。

钱詹是那个女同学的师兄,他也是学画画的。

高中毕业,他去了国外却是学金融。

你是哪个班的,是钱詹跟顾瑾之说得第一次话。

见顾瑾之有点怔愣,不知怎么回答,他却哈哈笑起来:“逗你玩的,你是高一十二班的,对吗?”

顾瑾之又是一愣。

她真的是高一十二班的。

钱詹的笑容,非常温暖。

顾瑾之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他是个值得来往的人。

他知道顾瑾之,知道她所在的班级和姓名,甚至说出了来历。

而后,他就经常借故找顾瑾之。

周末他还去顾家。

顾瑾之怕耽误她的学业,就跟他实话实说了,让他别到家里来。

那时候她想,男孩子的友情和女孩子真不同。

直到他毕业了要出国,他找顾瑾之就越来越频繁了。

最后他跟顾瑾之表白,让顾瑾之懵了下。

还记得那天,他有点紧张,局促不安说:我喜欢你。

顾瑾之当时想了想,说:哦,我应该不惹人厌…

她觉得这话很奇怪。

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和她做朋友?

然后听到他问,那你喜欢我吗?

顾瑾之回答说:喜欢啊。

钱詹的脸有点红,笑容羞涩,手足无措的模样很娇憨,和他平时温柔大哥哥的形象完全不符,顾瑾之心里有点疑惑。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他就牵了顾瑾之的手。

顾瑾之懵了,是在这个时候。

她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糊里糊涂的,他们相互表白了。

之后,顾瑾之并没有解释什么,她不讨厌这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