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王府都知道,他们家的思柔郡主,被谭宥利用了。

简王世子又气了一回。

思柔郡主倒是挺高兴的。

她替谭宥办了件大事,弄垮了张家。

那么,她对谭宥的功劳是很大的。

她对嫁给谭宥,就更加有信心了。

张道坤和张淑妃是张家势力的全部依靠。他们俩倒了,意味着张家完了。而张家毁灭的真正原因,极少数的人家知道。

简王府就是那极少数的人家之一。

世子爷得到了消息,立马告诉了思柔郡主。

思柔郡主便知道,谭宥绑架了庐阳王妃…

假如将来皇帝和太后知道了实情,思柔郡主无疑是被太后记恨的。那么,她所谓的靠山,也靠不住了。

思柔一直以为,她所做的,是帮助谭宥对付张家。

没想到,最后她才知道,她入了谭家的圈套。她帮着谭宥对付的,是庐阳王妃。

谁不知道太后疼庐阳王,对庐阳王妃同样偏爱?

当初为了顾瑾之不委屈,皇帝和太后都骂了宁家的侯爷。

宁家是太后娘家唯一的兄弟啊。

可见,顾瑾之在皇帝和太后心中是什么分量了!

顾瑾之出了那么大的事,宫里依旧给她发册,而不是借口退亲,思柔就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得太错了。

她有点提心吊胆。

顾瑾之应该知道是谁绑架了她。

万一她告诉了太后,而谭宥又不要思柔了。思柔和简王府的处境,可想而知了。

思柔这两天睡得不好。

她特意找了很多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像把指甲上突了蔻丹,就是她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之一。

顾瑾之照样发册,朝廷照样准备庐阳王的大婚,顾瑾之失踪之事,被完全压制了下去,皇家就当不知情…

皇家这不是看重庐阳王,而是看重顾瑾之。

她一个小女子,凭什么让皇家这般重视她?

如今,她还要拜访思柔。

思柔是个活泼热情的人,胆子也大,行事不会畏手畏脚,否则她也不会去帮助谭宥,做出有损她自己名誉之事了。

她很少有害怕的时候。

可顾瑾之的帖子,让思柔心里发寒。

她是知情者,就知道顾瑾之在太后和皇帝心中的分量,她不敢轻视顾瑾之。顾瑾之肯定有过人之处的。

不同意顾瑾之的拜访?那岂不是做贼心虚?

从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同意她的拜访,她会说什么呢?

思柔郡主一个人独坐了半个时辰,那张宣麻纸帖子都捏皱了,才下定决心,给顾瑾之写了回帖,让她明日到简王府做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思柔郡主是这么想的。

同为女人,她也想见识见识顾瑾之的手段。

到了八月二十二,思柔郡主用了早膳,才告诉简王和简王妃及兄嫂,今日庐阳王妃要到家里来做客。

简王妃问:“谁?”

她最近有点糊里糊涂的。

“就是顾家七小姐…”世子夫人在一旁解释。

简王妃顿时脸色微变,道:“来做什么?她开的方子,我不是都吃完了吗,还来做什么?”

她以为顾瑾之是来看病的。

顾瑾之开的药,让简王妃吃了很难受。

一开始她不愿意吃,而后是每顿吃药,简王和世子爷轮流守着,甚至求着她,她才吃了下去。

吃下去之后,她就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那些药,让简王妃清醒过来。

清醒让她痛不欲生,她却以为是药害的…

在她心里,对顾瑾之是分外抵触的。

简王沉默。

他对简王妃很失望。

他从来不知道,简王妃有秘密,埋藏至深,宁愿生病也不愿意告诉他。

思柔郡主看了父亲微沉的脸,母亲微微惊惶,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她不是来给娘瞧病的,她是看拜会我的。”

“她和你有交情吗?”世子爷也疑惑问。

思柔郡主眼神微闪。

世子爷顿时就想到了思柔办的那件糊涂事。

而顾瑾之,就是那件糊涂事里的受害人。

今日她登门,是要警告思柔一番,让她别说出去吗?

可是这件事,知道的不仅仅是思柔郡主啊。

用了早膳,思柔郡主回房,世子爷跟上了她,喊了妹妹:“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思柔郡主很不想多谈这件事。

她怕哥哥再次教训她。

谭宥那件事,她真的被利益冲昏了头,办错了。

世上哪有回头路?

思柔郡主有点后悔,却也不想多被哥哥念叨。

“来者不善。”世子爷道,“等她来了,我叫你嫂子在旁边看看,帮着你一把。”

思柔郡主摇头,道:“她不是以王妃的身份来的,让嫂子再一旁,算怎么回事?她还以为是咱们怯场,就更露了底。她个小丫头,难道我怕她吗?”

顾瑾之被思柔郡主小七八岁。

思柔又不是那无用之人。

世子爷想了想,同意了。他又叮嘱:“你说话要小心。你也看见了,她出了那种丑事,甚至会累及皇家体面,朝廷还是给她发册了。她在皇帝和太后心中何等地位,你要明白。”

思柔点点头,表情带了几分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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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节暗示

思柔郡主越想,心里越是烦闷。

好像有口气透不出来。

她用了晨膳,回房又重新梳妆了一回。

穿了绯色百蝶穿花的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腰身曼妙婀娜;梳了高髻,鬓角两朵简单的珠花;耳朵上带了细长的坠儿,纤颈更显得细长瓷白。

思柔郡主揽镜自顾,颜色鲜艳,华贵却不庸俗,比待嫁时更美艳动人。

她这般绝色,配谭宥绰绰有余吧?

思柔轻轻舒了口气,外头丫鬟便来禀告说:“顾七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思柔郡主不想起身迎顾瑾之。

可想着顾瑾之已经是朝廷发册的庐阳王妃,虽然是用了顾家小姐的身份登门,却也不好轻待。

思柔自己去迎接了。

在垂花门口的穿堂,思柔便遇着了顾瑾之。

顾瑾之穿着竹纹粉蓝缎面褙子,水色裙子,脂粉不施,素净朴实。

思柔眼眸微沉。

她打扮得这么华美,好像是故意为了迎接顾瑾之的;而顾瑾之这般素净,让思柔的华美没有相称,显得多此一举。

顾瑾之笑着,叫了声郡主,就给思柔郡主行礼。

思柔忙拦住了她,笑道:“这可就受不起了。若是尊我为郡主,我也该尊您为王妃。寒舍没有礼乐相迎,就是我们失礼在先,您别叫我又失一礼啊。”

顾瑾之也笑,道:“原是应该的。哪怕是庐阳王妃,不也得唤您一声堂姐?”

嘴上虽然如此说,她就顺势没有行礼。

思柔郡主把她请到了内宅的正院。

简王妃看到顾瑾之,很不自在。

她没个好脸,声色微厉:“不是说了,我的病已经大好,你还来做什么?”

顾瑾之看了简王妃一眼。

生病让她性情大变。

上次来问诊的时候,哪怕是在病中偶然的清醒,简王妃也保持着她的端庄温和。不像现在,清醒的时候如此不顾人情,直接冲着顾瑾之。

顾瑾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道:“王妃误会了。我这次来,是单单来瞧瞧郡主的。您的病已经大好,我是知晓的。我可曾问诊了?”

思柔郡主忙道:“是啊娘,早上不是和您说过了吗?”

简王妃依旧戒备,沉着脸。

世子夫人和思柔郡主怕顾瑾之多想,忙把顾瑾之请了出来,往思柔郡主那边带去了。

世子夫人陪坐了片刻,起身告辞。

顾瑾之就和思柔郡主说了些琐事。

思柔郡主问了问简王妃的身体:“…家母这些日子,性情一改往常,可还是那病的缘故?”

“郡主,我只是个医者,没有四诊合参,岂能乱断病情?”顾瑾之笑道,“不敢误导郡主的,故而不知如何答应您的话。”

思柔郡主含笑,说了句她疏忽了。

顾瑾之只说琐事,就是不提这次来访的目的。

她也挺擅长言辞的,和思柔郡主印象中的顾氏七小姐大相径庭。

两人说了半天,思柔郡主几次想把话题往顾瑾之来的目的上引,顾瑾之都避而不谈。

两人从秋高气爽,谈到了刚刚过去不久的中秋节。

顾瑾之说了说延陵府过节的风俗,又谈了其他几处的不同风俗。因简王府的封地在河南,顾瑾之又说了些河南各地的风俗。

她学识广博,让思柔郡主诧异不已。

说完了中秋节,又说到了秋天。

唐诗宋词不少颂秋之句,顾瑾之又跟思柔郡主说了半天的诗词。

说到诗词,自然少不了说一说秋天的景物。

像桂花,就是金秋的特景之一。

顾瑾之问思柔郡主,京里哪里有适合赏金桂的地方。

思柔郡主说了几处。

“…我听闻,云法寺的后园,种满了各色桂花树,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赏给云法寺的。”顾瑾之笑着道,“我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终于说到了云法寺。

思柔郡主反而松了口气。

她是不怕顾瑾之的,却要弄清楚她的来意。

顾瑾之点明了来意,思柔郡主心里早有了对策。

思柔郡主微微笑了笑,道:“这个缘故,我倒是知晓一二。不是先帝在世时赏赐的,是很久之前,太祖时期就有了。

太祖时有个云恒大师,偶得机遇,修炼成了活佛,能趋吉避凶,预知天下。朝中有战事,云恒大师九次预知胜负与伤亡、得失,满朝信服。太祖亲征之前,夜访了他,求问祸福。

太祖三次亲征,云恒大师皆算精准。每每他都替太祖祈福。最后一次,太祖得胜回朝,要御封他为云法大仙,赐予庙宇。他却推辞,只要太祖寻访到天下的十二种桂花,种在寺庙的后院。

太祖更是钦佩他,就访遍了天下,品种各异的桂花,寻了十二种,每种十二株,种在云法寺的后园。每年到了金桂,满寺飘香,引得京里的女眷皆往膜拜观赏。

又过了五年,他羽化登仙,没了踪迹。他羽化那年,庙里的桂花树全部枯死了。树干都干枯了。

只因是太祖赏赐,庙里的人不敢砍去。到了第二年,又全部活过来。

太祖感怀云恒大师,就将他修行的那个寺院,追封了云法寺,赐予他为云法大仙。云法寺只供奉他…”

顾瑾之听了,惊讶道:“这天下,还真有活佛?”

“当然有。只是咱们晚生了几年,没这造化。”思柔郡主笃定道。她是相信的。

顾瑾之笑了笑,道:“可惜了。我要是能遇着活佛,就要多拜一拜。”

“…说起桂花,我们家院子里也有好些。”顾瑾之对云法寺的话题,浅尝辄止,立马转移到她家里去。

思柔郡主愣了愣。

她摸不准顾瑾之的脉。

这么东一下西一下的,把思柔郡主也绕晕了。

她都没有耐心和顾瑾之闲谈了。

顾瑾之说得这些琐事话题,思柔郡主曾经很感兴趣,现在却索然无味。

顾瑾之说起他们家院子里的桂花,就滔滔不绝。

思柔还是不知道顾瑾之来干什么的。

从来不来往的人,突然到府上来拉家常,没脑子的都知道是别有用意了。

顾瑾之说了片刻,见思柔郡主眉头微蹙,耐心已经用完了,就笑着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叨扰郡主多时,我告辞了…”

思柔郡主松了口气,虚留她:“我大嫂已经准备了午膳,用了膳再走不迟。”

顾瑾之道:“不麻烦,改日再来吧。”

思柔一听改日再来,头都大了。

她脸色微微沉了沉,笑容变得很勉强。

顾瑾之笑了笑。

她起身走了,思柔郡主客气送她到垂花门口。

路上,思柔郡主似想起什么般,问道:“都忘了问您,今日来可是有要事?不管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

她故意误解顾瑾之是有事相求,来刺激顾瑾之说出这次来访的真正目的。一言半语也好。

顾瑾之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