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哥儿愣在那里。

他被顾瑾之的话,弄得阵脚大乱。

不过想想。母亲素来就是急性子,雷厉风行。

也许今日母亲出门,就是央求人给自己做媒去了。

煊哥儿把慌乱的心绪理了理,看着坐在面前的七姐。心想已经无路可退了,咬牙便道:“七姐,你......你帮我和娘说......”

“好,我去说。”顾瑾之道,“但你不能骗我。倘若你说得和实情不合。娘将来以为咱们联合起来骗她,对我也凉了心,我可就不依了。你的事情,要原原本本告诉我。”

煊哥儿点点头。

他尴尬摸了摸鼻子,艰难启齿:“七姐。是三嫂的表妹......”

顾瑾之心里,莫名就有了最坏的打算。

煊哥儿一说三嫂的表妹,顾瑾之在心里快速把三嫂娘家的事过了一遍。

她问煊哥儿:“什么表妹,姑表妹、姨表妹还是舅表妹?”

三嫂夏氏,乃是夏首辅的孙女。

三艘有个姑姑,嫁到了谭家。

除了谭家,其他的顾瑾之都能接受。

她心里只怕煊哥儿说是三嫂的姑表妹,而那个姑表妹,恰好又是谭家的。

顾瑾之眼神急迫,看着煊哥儿。

煊哥儿被她看得尴尬不已,声如蚊蚋:“三嫂姨母家的表妹。”

顾瑾之大大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三嫂没有姨母嫁到谭家。

这就足够了。

她的笑容,也鼓励了煊哥儿。

煊哥儿声音渐渐有了点底气:“......大伯搬家之前,我就见过她。那次是三嫂的老二满月礼,她和她娘来的。她听说过你的事,专门问我,七姐你是不是神医。她和我说了好些话,我答应给她几本药书。后来大了,也不是每年都遇着,隔了两三年,也能在三哥那边见到一次。”

顾瑾之笑。

大伯是顺天十年搬家的。

那时候煊哥儿才十一二岁,三嫂的表妹估计都没有十岁。

孩子们年纪小,家里忙乱起来就不知避讳。

顾瑾之的三嫂夏氏,在顺天十年的时候,又诞下一名男婴。

煊哥儿进内宅去看孩子,就遇着了他的意中人。

“你给她药书了吗?”顾瑾之问。

“给了。”煊哥儿道,“她当时问的时候,娘也在场。回家后,娘说男子汉要言而有信。祖父书房还有几本药书,娘让我挑两本,她叫人送到她府上。”

顾瑾之又笑。

药书很珍贵的。

“三嫂的姨母?”顾瑾之想了想,仍是没有印象,“是哪家啊?”

“他们家姓蔡,他祖父也是个奉国将军,世袭的第三代。到了她父亲这一代,就什么也没有了。”煊哥儿道。说完,他好似怕顾瑾之嫌弃人家,又道,“论起来,他们家也是有声望的。”

顾瑾之笑。

京里大部分人家,都比顾家有声望。

在老贵胄们的眼里,顾家就是个爆发户。

“她叫什么?”顾瑾之又问。

“叫蔡檐,小名叫苏姐儿。”煊哥儿道。

第407节情史

第407节情史

京里的新老功勋世家,多不胜数。

顾瑾之在京城生活过几年。她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在医学上。

除了恩人、仇人、几个朋友,其他的,她都不没什么印象的。

蔡氏不算小姓,京里姓蔡的人家也多。

顾瑾之和三嫂夏氏也不算深交,故而三嫂娘家的事,她也不太清楚。

煊哥儿说的,顾瑾之一时间不知怎么判断。

“我不是很清楚他们家......”顾瑾之如实道,“你再仔细说说。”

煊哥儿看了眼门口。

他起身,关了书房的门,再坐回来,细细和顾瑾之说他的情史。

他和蔡檐认识,是在顾家老宅。当时,是三嫂第二子的满月礼,煊哥儿随着母亲进去看孩子。他虽然十二岁,平日里话很小,家里也没把他当大人。母亲也没有,就带着他进了内宅。

况且是自己嫂子家,也没那么多忌讳。

三嫂娘家也来了不少人。

蔡檐那年才八岁。

她的母亲,是三嫂夏氏最小的姨母,蔡檐又是家里的小幺,所以和三嫂年纪相差比较大。她不似其他女孩子那般端庄贞静,更没有害羞。她有点活泼,不怕生,和陌生人也敢说话。

顾瑾之在京里的名声很盛,生活在孤寂内院的姑娘们,不少人羡慕顾瑾之。

蔡檐就是其中之一。

她见到了顾瑾之的母亲和弟弟,在自己母亲的首肯之下,便主动上来搭话。

蔡檐长得很水灵,稚嫩可爱,无人不喜的。

她说话,又是一副大人模样。

小孩子像大人,总会惹得大家稀罕不已。宋盼儿也不例外。蔡檐一上来,就得到了宋盼儿的好感。

孩子那么小,宋盼儿又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她根本没有多想,就客气和蔡檐说话。甚至鼓励煊哥儿也说几句,别像个闷葫芦。

蔡檐就主动说了借书的事。

其实,蔡檐是问宋盼儿借的。

宋盼儿见人家小姑娘都这么大方,就让煊哥儿出面答应。

也许在母亲看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童趣得很。

两个小孩子有来有往,只觉得有趣。

只要不是特别敏感的人。都不会猜疑,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会情窦初开,喜欢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子。

这是煊哥儿和蔡檐认识的开端。

他说完,自己都有点尴尬。

顾瑾之为了缓解他的尴尬。笑着道:“我和王爷认识的时候,也是这么大......”

煊哥儿勉强一笑,继续说下去。

当年认识了,煊哥儿还真的寻了两本书,宋盼儿亲自派人送到了蔡家。

之后。他和蔡檐也没有私下里的来往。

煊哥儿便情根深种。

没过半年,煊哥儿就结交了李怀。

李怀从小在京中贵胄子弟里混大的,他不似煊哥儿那么老实本分。

两年后,煊哥儿又一次在三哥那边,遇着了蔡檐。

十一岁的蔡檐。已经开始发育。虽然不够亭亭玉立,也是分外水灵可爱。

那次的见面,他们没说话。

煊哥儿看了蔡檐几眼。

蔡檐余光瞟到了,顿时红了脸,这让煊哥儿心里起了涟漪。

到了前年正月,煊哥儿去三哥那边拜年,再次遇着了蔡檐。

这次,他们是在垂花门口遇着了。

那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才见过三次,就能如此深情,顾瑾之是难以理解的。

她没有打算弟弟,安静听他说。

那次,煊哥儿奉了母亲的命,也要进内院,看看侄儿们。

而蔡檐,跟着她母亲,高挑娉婷,一头乌黑浓密的青丝,雪色红润的脸,美丽动人。那倩影婀娜,瞧着也能叫人酥了半边。

蔡太太知道煊哥儿的身份,知道他是三嫂的小叔子,是家里的亲戚,对煊哥儿很热情,一路上和他说话。

煊哥儿觉得,蔡檐的性格像她母亲。

蔡太太还主动说起,蔡檐小时候跟煊哥儿借了书,至今未还的话。

那次,他们俩仍是没能说上话。

煊哥儿却不像之前那么平静了。

他魂牵梦萦,想知道蔡檐的事。

那一年,蔡檐已经十三岁了。

煊哥儿很想知道,她订了亲没有。

他忍了几日,忍不住要去打听,就被李怀知道了。

李怀主意最多,认识的人也不少,很快就帮煊哥儿打听到了。他不仅仅替煊哥儿打听到,蔡檐没有定亲,而且还打听到了蔡檐的闺名、甚至小名。

两个月后,蔡檐和家人里去庙里上香。

他们家不似如日中天的权贵,女眷上香都要肃清庙宇。

蔡檐家里去上香,只是挑了个香火不盛的寺庙,打了声招呼,准备了几间干净的厢房而已。

煊哥儿就和李怀混了进去。

他在寺庙的后花园,遇着了蔡檐。

蔡檐只带了个小丫鬟,在寺院的后院逛着。

她看到煊哥儿,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却认出了他,叫了声顾少爷,转身要躲的。

煊哥儿喊住了她。

李怀在不远处望风,煊哥儿把自己写的一首情诗交给了蔡檐,又说:“你借的书,不用还的。假如真想还,绣条帕子给我吧......”

然后就跑了。

那次太过于大胆。

事后想想,万一叫人知晓了,蔡檐名声不保的。

煊哥儿想,蔡檐肯定吓坏了。

他说了那么放肆的话。

别说帕子了,只怕以后听到顾煊之三字,她都要躲了。

煊哥儿很懊悔自己这般冲动。

他想,他太过于莽撞。哪怕蔡檐真的想回应他,也没有机会的。

自己说的那句话,真是既无理又不知所谓。

煊哥儿消极了很长一段时间。

五个月后,又到了过年。

正月里。三哥那边的宴请,煊哥儿主动去了。他还是想试试运气,能否碰到蔡檐。结果。那次真的碰到了。

他们是在三哥家内院的庑廊上遇到的。

煊哥儿进来给三嫂拜年。

蔡檐也刚刚从三嫂的正院出来。

庑廊上安静无人。

蔡檐半蹲下身子,给煊哥儿行礼。

等她起身的时候。煊哥儿发现地上有个蜡丸,大约鹌鹑蛋大小。

煊哥儿不着痕迹捡了起来,藏在袖底。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敲开了蜡丸。

果如他所想,这里头别有洞天。

蜡丸里,藏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油纸包,里面是条雪鲦帕子。

帕子正面的左上角。用五彩线,绣了一朵繁复的牡丹花。

煊哥儿拿在手里,慢慢欣赏这花,心情无比雀跃。心想蔡檐的针线活真好。而后,他翻过来一瞧,这牡丹花后面的针脚,居然是个小小的“煊”字。

煊哥儿又惊又喜。

这种双面双样的刺绣,是非常难的。

煊哥儿听家里人说。会这种刺绣的人,京里都很少,家里只有母亲身边的海棠会。

而蔡檐也会。

她居然这般才貌双全,又聪明大胆......

煊哥儿的心,就全部被俘获了。

从接到这帕子到现在。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煊哥儿内心是非常快活的,直到他隐约听说母亲要给他说亲......

顾瑾之静静听煊哥儿说完。

她在心里感叹,这个年代谈个恋爱的弧线太长了。从相识到定情,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没有其他诱惑的年代,感情的稳定性比较高。

那五年里,顾瑾之都生了两个孩子。

而且,这种偷偷摸摸,需要胆量和技巧,顾瑾之自叹弗如。

当年她和朱仲钧,整日混在一处,都是仗着朱仲钧傻子名头,才谈得那么容易。要是她也需要如此自由恋爱,顾瑾之估计撑不了一个回合。

“......帕子的事,七姐你不要和娘说。”煊哥儿道,“娘若是多想,只怕以为她不规矩。七姐,她规矩得很,在家里也是谨慎小心。”

真规矩的话,只怕是连绣帕子都不敢,何况是费尽心思去送。

如果是真感情,那姑娘的确是热情大胆。

顾瑾之也不是非要猜忌不可,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笑了笑,没有正面答应煊哥儿,只是道:“既然你们是两情相悦,还是应该早点告诉娘。蔡家姑娘肯定也时刻打听你的消息。万一传出去,传你已经再说亲,岂不是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煊哥儿连连点头,道:“我也正怕这个......”

“你若是相信我,咱们还是不要直接告诉娘。”顾瑾之道,“若想个法儿,让三嫂开口,说她姨母家有个表妹,和你正是年纪相当,况且你们幼时还见过,能算青梅竹马。若是你们能成,肯定是段佳话,比咱们自己去说,要强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