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夏衫的时候,母亲宋盼儿知道孩子会长个子。给孩子们做的裤子,特别是燕山和彦颖的,都有几件是长几分的。

彦颖最长的那件裤子,已经不长了,而是刚刚好。

在这些细节方面,宋盼儿非常的仔细。

“许是习武的缘故。”顾瑾之道。

彦颖就拉着朱仲钧的胳膊,打断了他和顾瑾之的聊天,问朱仲钧:“您给我带了什么好玩的?”

朱仲钧带了。

他给孩子们带了不少的玩具,都在外院侍卫那边。

昨日急匆匆回来看顾瑾之。又因为疲惫,从黄昏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都忘记了拿进来。

“带了,带了。”朱仲钧哈哈笑,让人去拿给彦颖。

彦颖高兴极了。

朱仲钧带回来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有木制的微型小兵器,刀叉弓箭俱全;也有小的泥塑兵将,还有张沙盘。

这是带给彦颖的。

另外带了些墨盒和书籍给燕山。

就老三彦绍,就带了些精致有趣的玩物。

彦颖看到了,果然喜欢不已,不肯放手。

他抱着小礼物,一边玩得起劲,就不再顾朱仲钧了。

朱仲钧摸了摸儿子的头,在一旁看了半天,才进来和顾瑾之坐下说话。

“回庐州了吗?”顾瑾之问他。

朱仲钧点点头,道:“回了一趟,庐州很好。你这些日子在京里,没什么事吧?”

顾瑾之摇摇头,道她也很好。

朱仲钧又问起燕山:“燕山和林先生到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上次林先生来信,说去了山东,拜了孔庙。他们要南下,估计年底才能回来。”顾瑾之道,“有林先生跟着燕山,我是很放心的。”

她似乎在刻意强调她很放心。

朱仲钧就明白,顾瑾之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他轻轻握住了顾瑾之的手,道:“林先生常在江湖走,他的经验是很丰富的。男孩子嘛,他应该多见见世面。林先生这个提议深得我心。你不必担心燕山…”

顾瑾之点点头。

她转移话题,问朱仲钧:“汛期严重不严重?”

朱仲钧摇摇头,道:“还好。黄河决堤了几处,好在早有预料,死伤不多,赈灾也及时。”

顾瑾之颇为欣慰,对朱仲钧道:“你都忙得瘦了…”

朱仲钧看了她一眼。

他目光灼灼,愣是把顾瑾之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晚上夫妻俩歇下,朱仲钧和顾瑾之在帐内说起了一件隐秘事。

“我在庐州的时候,就盘算一件事。在京里那些日子,也算是摸透了,这次回去,就吩咐章叔和去办了。”

章叔和是庐州的一位谋士,朱仲钧的众多谋士之一。

顾瑾之想了想,悄声问朱仲钧:“可是钱币的事?”

这件事,朱仲钧多次提及,顾瑾之也曾多次劝他,不要轻举妄动。

朱仲钧点点头。

顾瑾之一时间没说话。

沉默须臾,顾瑾之才继续道:“要是闹大了,查到了咱们身上,怎么办?这可是大事。”

“如今战事起,国库花销多少,都算在战事头上。”朱仲钧声音很轻,“这是极好的机会。顾瑾之,这件事要是闹大了。咱们就能偷了大半的国库,还能把这天下的吏治,弄得不堪。别说太子那么任性无能,就是皇帝也收拾不了了…”

“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顾瑾之叹了口气。

顾瑾之总是下意识想到道德二字。

哪怕她也做过不道德之事,她却是不能像朱仲钧这般轻松。

朱仲钧觉得,再深谈下去,顾瑾之心里的抵触感会更强烈。

他就轻轻把顾瑾之搂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鬓角。

顾瑾之这一夜,没怎么睡好。

朱仲钧却是睡得很甜。

他已经在着手处理钱币的事情。

顾瑾之就睁只眼闭只眼。

她心里仍是难安。

朱仲钧这么闹下去。这天下迟早要被他搅得浑浊一片。他就是想靠着这浑浊。来建立他的大业。

他的大业。是和顾瑾之通过气的。

顾瑾之也表示支持。

半途而废,不仅仅会前功尽弃,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顾瑾之如今的悲天悯人,都显得可笑又无用。

她的手。轻轻放在胸口。

久久的,她心头的郁结,才能缓缓褪去。

朱仲钧回京之后,每日都要上朝。

太子依旧看他不顺眼。

朝中依旧无甚大事。

三公主择婿的事,已经提交到了礼部。

京城附近,非文武官员家的子弟,相貌清秀、家世清白者,都可以到礼部报备待选。

礼部会做出初步的筛选,再向皇帝请旨。由皇帝命司礼监的太监,在诸王馆会选。

司礼监的太监,会选出三人。

这三人要接受教育,再等一个良辰吉日,送到皇帝面前。由皇帝选择一人,为驸马。

落选者,待遇也不错,可以在当地儒学得到一个贡生,还有另外的奖赏等。

如今皇帝不在京,这件事便由太子做主。

三公主的生母顾德妃忧心忡忡。

她知道,司礼监的太监,会掌控她女儿未来的命运。去诸王馆做第二次筛选的太监,至关重要。

德妃却不知道会派谁。

她也不敢贸然去贿赂。

所以这些日子,她挠心挠肺,片刻都不安,然后装病,想把顾瑾之请到了宫里,让她给顾家传话。

这个当口,顾家和德妃是不得干预的。

德妃也不好公然要见顾家大夫人,这样目的很明显。

如今的德妃,步步谨慎,不敢有半点嚣张。

太后听闻了德妃生病,又非要点名请顾瑾之,太后心里也是明白几分的。

她也没有阻止德妃,帮她请了顾瑾之。

太后也想常见见顾瑾之。

顾瑾之就挺着大肚子,要进宫去。

朱仲钧对此很不高兴。

“天气热,你又是这么重的身子,要是中了暑,小病成了大事。”朱仲钧道,“你又不图德妃什么,这样替她操劳,不值得。”

“到底是我姐姐。”顾瑾之笑着道,“走几步路,热不着什么。再说,多活动活动,我和孩子都健康…”

朱仲钧知道这是借口。

他也没有勉强顾瑾之,只是叮嘱她:“别答应德妃什么为难之事。你说不定哪天就要临盘,到时候也帮不上忙,还添了她的怨气。”

顾瑾之点头:“我知道…”

朱仲钧陪着她进宫去了。

顾瑾之先去给太后请安,而后就去了德妃那边。

德妃消瘦了些。

夏日清减几分,也没什么大碍。

“…礼部已经下了榜文,听闻待选子弟已经多达五十人之众。礼部会选出二十人,送到诸王馆会选。”德妃一口气道,“你让大伯父留心,礼部应该有大伯父的人。这初选出来的二十人,定要个个严查,却不可要了那鱼目混珠之辈。”

“好,您放心。”顾瑾之答应,“我出了宫,就去告诉大伯母,让她和大伯留心。”

德妃仍提着心。

第453节意外

顾瑾之以为,三公主的婚事,可能会需要费些功夫,却不会棘手。

哪里知道,没过几天,大伯派去礼部打听,才知道有大问题。

袁裕业大哥的长子袁珣今年十六岁,他也要参加。

袁珣是袁裕业的侄儿,父亲没有官职。他家世清白,教育良好,容貌清俊,外在条件很适合。

大伯顾延韬听到了这个消息,后背微凉。

这是太子的主意吧?

太子这是极力想抬举袁家。

顾瑾之也关注这件事,时常派人去问大伯母,事情怎样了。大伯母便亲自登门,把这件事告诉了顾瑾之,又道:“你大伯正在想法子,你暂时别告诉娘娘,免得她忧心。”

顾瑾之点点头。

她表情有点沉,道:“这纯粹是恶心人。”

大伯母却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顾瑾之的手,道:“这事,要成也不容易。你也放心。”

“袁家既然有了这个打算,只怕是谋定而后动,想要阻止,只怕也要费些功夫。”顾瑾之道,“咱们也要万分小心才是。”

“这些事,家里有人操心,你就不用管,安心养胎。”大伯母道。

顾瑾之颔首。

大伯母也没有多坐,起身要告辞。

顾瑾之留她用膳。

她推辞了,说:“下次吧,我还有些其他事。”

顾瑾之就不再勉强。

她亲自送大伯母出门。

晚上朱仲钧回来,顾瑾之也把这件事,和朱仲钧说了。

“这纯粹是恶心顾家。”顾瑾之道,“三公主虽然非顾氏女,却是德妃所出。袁氏和顾氏的恩怨,曾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袁氏尚了三公主,到时候又是一番流言蜚语。”

这是站在顾家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

袁家曾经那么对顾珊之。顾家是不可能再愿意和袁家沾亲带故的。

德妃也不愿意。

顾珊之是德妃最亲近的亲人了。

要是德妃知道这件事,非要气死不可。

当然,这也并不能说。三公主嫁给袁氏就一定不幸福。

“袁家并不是冲着恶心顾家去的。”朱仲钧道,“尚了公主。就是平步青云,这是极大的荣耀。顺便恶心下顾氏,袁家也是乐见其成的。

按说,袁裕业如今这般得势,少不得有人奉承,刻意夸大袁氏子弟。要是皇帝在朝,定会避嫌。让袁家子弟落选。但,这件事是太子主谋,掩耳盗铃的事,太子和袁裕业是做得出来的。

顾家要是真想较劲。少不得要有点牺牲。”

顾瑾之赞同朱仲钧的话。

她的眉头锁了起来。

“可要我也帮忙打点打点?”朱仲钧问顾瑾之,“若是袁氏真的尚了三公主,京里的闲话,少不得要让你们顾氏颜面扫地。”

闲言碎语是很可怕的。

顾家和袁家是撕破了脸的。

三公主虽然不是顾家的孩子,却也拥有顾家一半的血脉。

这件事。必然会波及顾家。

“嗯。”顾瑾之道,“你尽量隐晦些。”

朱仲钧说好。

顾宅这些日子,忙得人仰马翻。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顾煊之娶亲的吉日。

修葺庭院、粉刷墙壁、准备喜宴等事,让宋盼儿忙得脚不沾地。人也眼瞧着瘦了。

顾瑾之隔三差五去坐坐,也顾不上说几句话。

有日正巧碰到了宋盼儿得空,就拉着顾瑾之:“今日的中秋节,还是你们姐弟仨的生辰。咱们一处过。”

“这可说不好。”顾瑾之道,“太后娘娘若是不宣我们进宫,定跟着你们一起过的。但我瞧着那意思,太后娘娘是巴不得有个时机,让我和孩子们都进宫去陪她老人家。”

宋盼儿眼眸微黯。

也许明年的中秋,顾瑾之就要回庐州了。

再想过个团圆节,就难了。

“那另说吧。”宋盼儿叹了口气。

顾瑾之转移话题,问她:“煊哥儿的新房,安置好了不曾?”

“都安置好了。”宋盼儿愉悦道,“可要去瞧瞧?”

自从立秋后,又下了几场雨,京城一改盛夏难耐的酷热,添了几缕凉意。吹在脸上的风,不再是烫的。

顾瑾之也热衷于到处走走。

肚子大了,她虽然经常会腰酸,荷尔蒙也面临失控的状态。但到处走动,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人也舒服些。

“好啊。”顾瑾之答应了母亲。

顾煊之的新房,在内院后花园的东边,和正院东西相隔。

宋盼儿觉得,隔得比较远,婆媳关系会更加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