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容皱了皱眉:“你能忍受一个窑姐儿与你共事一夫?”

季曼挑眉:“你不要忘记了,原来的陌玉侯府里也不是没有先例。说到底我只是个平妻,又不是正室,管他那么多干什么?他只要不与我为难,我也乐得轻松。”

“你这是真心话?”宁尔容不可置信地道:“真的不难受吗?对我你可以不用顾及,难受骂他,我会帮着你骂。”

季曼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安心吧,下午皇上要去当地衙门,女眷们无所事事,咱们去城里最有名的点心铺子里逛逛如何?”

“好啊。”宁尔容见她眼神清明,当真没有什么难过的意思,心里反而莫名有些惆怅。不过桑榆都不介意,她还在意什么,只要聂青云没给她带个女人回来就可以了。

锦瑟是个很安静的女人,几乎不怎么说话,脸长得有几分艳色,但是跟了宁钰轩就换了最朴素平常的装扮,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丫鬟。

宁钰轩好像喜欢她得紧,下午与太子一起去边镇体察民情的时候也带了人去。太子哈哈大笑,还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季曼一眼。

季曼莫名其妙地迎着他的眼神,微微笑了笑,而后就别开头,和香州刺史的夫人商议安排女眷出游的事情。

由于这一路动静都挺大,刺客也不是没有,所以安全措施还得做到位。季曼和尔容就想去吃个点心,身后也跟了六七个人,连着丫鬟,十个人浩浩荡荡的,虽然是平民打扮,季曼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挂了一个牌子,上书“身份贵重,来杀我呀”。

宁明杰和聂青云今日都没有跟着皇子一起出去,宁尔容拉了聂青云,又有些不好意思,就带了宁明杰。虽然人更多了,但是季曼突然觉得有安全感多了。

这一路上聂青云和宁尔容的感情展算是不错,季曼看了看,聂青云终于没有拿尔容当外人了,她偶尔失礼,他还会板着脸说她两句。

这样展下去,以后成了亲应该会更幸福。季曼笑得眯了眯眼。

“想吃什么东西?”聂青云看着点心铺子一边墙上挂着的木牌,问她们。

尔容道:“我要莲蓉包和黄金卷。”

宁明杰很随意,只让季曼点,季曼打量了那墙上的东西半晌,道:“哥哥爱吃春卷,配一碟儿小花生,表少爷口味好像很淡,来俩粗粮馒头就行。我要葱油饼和马蹄糕,身后这几个馋嘴的丫头定然喜欢那上头没吃过的点心,小二哥看着上吧。”

她考虑人一向很周到,这也是为人处事应该做的,不过尔容就觉得很惊讶,两眼冒着小星星看着她:“桑榆真是太贤惠了,可惜表哥身在福中不知福。”

宁明杰对吃什么没有异议,只是粗粮馒头…忍不住侧头看了这女人一眼:“宁夫人对在下有不满?”

“嗯?没有啊。”季曼一脸诚恳:“我知道你们这些身份尊贵的都看不起粗粮馒头,但是粗粮好啊,能帮助消食。而且你这常年戴面具,容易长痘痘,还是不要吃太油腻。”

宁明杰动了动嘴角,季曼又认真地看着他道:“表少爷,不是桑榆多嘴,男人还怕人看吗,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你自己对自己容貌太在意,自然就不喜欢别人的目光。但其实,好看并没有错啊,许多人想好看,但是老天爷还不给机会呢。”

宁尔容笑道:“你不用劝哥哥啦,家里父亲和几位姨娘都劝过多少回了,哥哥都一声不吭的。”

季曼叹口气:“可惜了一张倾国颜色,都被这面具挡了。”

宁明杰依旧没说话,季曼也就不打算多劝了,毕竟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她不能把自己的观点强要别人接受不是?

点心上来了,宁明杰看着面前的一碟儿奶黄粗粮馒头,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面具慢慢取了下来。

众人吃东西的动作都顿了顿,宁尔容嘴里的黄金卷直接掉了下来。

“哥哥…?”

宁明杰揉了揉自己的脸,转头看着旁边呆掉的小二道:“我要吃瓜子酥和其他最油腻的糕点。”

季曼又一次看见这张脸,上头竟然有些孩子气不服输的味道,眉目清晰得不再像是梦里,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

“桑榆。”她看得太久了,聂青云忍不住开口喊了她一声。

回过神,季曼认真地解释道:“不是我贪看美色,只是因为表少爷长得像我看见过的一幅画像里的人,所以多看了两眼。”

“咦?什么画像?”宁尔容好奇地道:“哥哥从来没有让人画过像的。”

编一个谎,自然得编更多的谎去圆。季曼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无意间在京城一家画铺里看见的,那老板和我说画里的男人是个负心人,抛弃了订婚四年的未过门的妻子,与其他女人滚做了一处。”

宁明杰眼角抽了抽:“宁夫人明鉴,在下并没有未过门的妻子。”

“桑榆知道,所以不是说表少爷。”季曼笑呵呵地道:“表少爷肯以真面目示人也是难得,桑榆请你吃瓜子酥,不用客气。”

其实宁明杰对面具的执念不深,也不是不准人看他的脸。只是就像季曼说的那样,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所以将脸挡起来。如今为了吃个点心,就丢了面具,也实在是洒脱之人。

一行人吃吃喝喝倒也挺高兴,宁明杰取了面具,一张脸上的表情暴露无遗,倒是有些不太会掩藏,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宁尔容光是笑就笑了一路,回去的时候还兴致勃勃拉着桑榆要去把那面具埋了。

季曼回去的时候,屋子里坐着宁钰轩,宁钰轩的旁边则站着锦瑟。

“侯爷。”季曼老实地行礼。

陌玉侯看了看她脸上尚未退却的笑容,轻哼一声道:“今晚开始,锦瑟服侍我,你便去旁边的屋子睡吧。”

季曼点头:“好。”

锦瑟一直偷偷打量这位戴着宁姓玉佩的夫人,外头的丫鬟说她颇为大方贤惠,想来自己的日子应该不是很难过。

“锦瑟不熟悉地方,你先带她去府里走走。”宁钰轩道。

季曼还是点头:“好。”

锦瑟跟着季曼走,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陌玉侯,却现他不知怎么的,脸色青。

奇怪了,别家的夫人要是大方不好妒,男人都是该开心的。为什么陌玉侯看起来反而这么生气呢?锦瑟没有想明白。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季曼走在路上,忍不住念了这句诗:“你的名字倒是好听。”

锦瑟轻声谢了她一声,季曼便跟导游一样,带着她把这大院子都走了一遍,最后看天色不早,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道:“晚上辛苦你了,侯爷有些难伺候,你顺着他些就是。”

这样温柔不善妒的夫人哪里去找?锦瑟面上虽然还是平静,心里却感动得不行。晚上侍寝之时,躺在陌玉侯怀里还在念叨:“夫人真是个好人。”

“她好?”宁钰轩轻轻笑了笑:“你是没见过她以前的样子。”

这话颇有些厌恶之意,锦瑟忍不住抬头问:“侯爷不喜欢夫人?”

“嗯。”宁钰轩道:“我一直没有喜欢过她。”

锦瑟安静地低头靠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季曼一夜好眠,第二天起来继续上路,就看见陌玉侯将锦瑟亲自抱上船,温言软语,不知道多温柔。

耸耸肩,季曼跟在后头走。一边的太子不知为何闲着没事干,跟着她上了第二条船。

“你这样心里不难受吗?”太子笑眯眯地问她。

“难受什么?”季曼挑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侯爷这身份就是该有千千万万个女人,我还去难受,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倒是想得通透。”太子眯了眯眼:“若你愿意当我的女人,聂桑榆,说不定我愿意为你遣散后宫。”

第59章 这种快要死掉的感觉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要上树。没到手之前什么花言巧语都往女人身上招呼,季曼对着太子咧嘴笑了笑:“桑榆无德无能,陪着侯爷就够了,不用太子爷为桑榆闹这么大动静,残花败柳的,不值当。”

赵辙脸上的笑意顿了顿,抿唇道:“你这张嘴,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能。”桑榆回身屈膝:“祝太子与太子妃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太子被她这话哽了一下,沉了眼神道:“聂桑榆,你可真不识抬举。陌玉侯他心里没有你一丝一毫的地位,你还这么紧巴着他干什么?不觉得本殿下才是更好的出路吗?”

季曼笑了笑,这人估计是当她傻,他们是什么身份?聂桑榆能同太子在一起?一旦聂桑榆有移情太子的意思,被人抓住了把柄往陌玉侯面前那么一送,聂宁两家的联姻关系就到头了。赵撤是觉得她看起来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所以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

“不知太子殿下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季曼心里将面前的人从头骂到脚,脸上却还是笑盈盈地道:“换做有意境一点儿的,就叫‘除却巫山不是云’。太子很好,若是六年之前桑榆没有嫁给侯爷,说不定也甘愿陪伴太子一生。”

只是说不定而已。

赵撤挑了挑眉,低笑了一声:“你这话说得倒是叫我生不起气来了。”

“桑榆还有东西没有绣完,就先告退了。”季曼作了福礼,温顺地退到房间里去。

甘草和灯芯都正在收拾屋子,见她进来,灯芯连忙跑过去关了门,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主子…”

“没事,用不着担心。”季曼摆摆手,太子那点小心思她看得通透,绝对不会掉了他的坑去。

赵撤站在甲板上了会儿呆,身边的亲信踏雪低声道:“爷,您是不是该回第一艘船?等会皇上找您…”

“无妨。”他抬了抬手,站在船头看了许久的江水,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又带上了温和的笑意:“既然上了这艘船,那就安心呆着吧。三皇弟与父皇相处时间少,爷就大度让他一回。”

“是。”踏雪退到了一边去。

这一路上体验各地的民风,也就收到不少民意,他是这皇位将来的继承人,心里自然是有打算的。能安庙堂,也能安江湖,那才是王者之风。

安了宁家,再除去聂家,朝堂自然就稳固了。赵辙一直打的是这个算盘,竭尽所能地找着聂桑榆的错漏,毁掉宁聂两家的婚事,本以为要引诱一个女人不难,金银财宝,后位相许,总有一样能让这女人上钩的。

却没有想到,聂桑榆油盐不进。

谋臣曾经告诉他,找机会除掉聂桑榆,断了聂宁两家之间的这条纽带,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他一路上也有所安排,只是不知怎么,想起那女人防备满满的眼神,偏偏还要礼数跟他做了个周全的模样,他突然有点舍不得了。

聂桑榆多有意思啊,世上要是少了这么一个人,会不会更寂寞了?

今天晚上是连着行船,众人都要在船上过夜。中途在码头停靠的时候,宁钰轩便回了第二条船,太子也回了第一条船。

锦瑟依旧侍寝,季曼闲得无聊,便听尔容来说话。

“那锦瑟,又是太子送给表哥的。”尔容不知从哪个夫人嘴里听了八卦来,气愤地道:“太子是不是有这嗜好啊,专门送窑姐儿给人?一个慕水晴还不够,又来一个锦瑟?”

季曼想了想,道:“这也不失为他拉拢人的一个做法啊,男人不就喜欢金钱权力和女人么?金钱权力他不好给,女人却可以随意塞过来的。”

宁尔容气愤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点幸灾乐祸地道:“你瞧瞧表哥对这女人,几天没有放离开过身边了吧?要是温婉知道,一定没有你这样淡定。”

想想也是,温婉那小性子,能容在她刚进门半年不到的时候,陌玉侯又带个艺妓回去么?不能。只是宁钰轩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说了锦瑟是不会被带回京城的,只能用来在旅途中膈应她。

可惜她不在乎,陌玉侯不管做什么,只要不饿着她冷着她,就都不会让她觉得生气。

今天夜里江水有点不平静,船里睡得十分不安稳,季曼被摇晃得头晕,干脆就起身披衣到了甲板上透气,差点就晕船了。

夜深人静,天上无月,季曼看了看船上飘着的龙旗,前头的船与她距离不远,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船尾上站着个人。

嗯?还真站了个人?季曼连忙走到船头去看,这大半夜的,谁会跟她一样无聊得睡不着?

赵撤坐在船尾,朝着季曼的方向盘着腿,怀里有一把六弦琴,表情隔得远了看不清楚,但是应该不是梦游。

他这是要干什么?

赵撤看着她出来,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食指往琴弦上一挑起了音,便弹了一有名的《迢迢牵牛星》。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季曼挑眉,这是大半夜情的节奏?她可没时间奉陪。

第一座船上还亮着灯,但是没有人闻着亲声出来。季曼回头看了看,自己这艘船的灯是全部熄灭了的,安静得一点人声也没有。

本来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季曼的心里却是突地一跳。

不对啊,其他人熄灯也就算了,宁尔容是一向怕黑,晚上睡觉都点着灯到天明的,怎么会房间也是黑的?

背后起了层战栗,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什么,总觉得周围都是一股子危险至极的气息。

琴声还在继续,那是季曼能听见的唯一能让她觉得这世上不是突然人类灭绝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的声音。

“太子。”她试探着喊了一声,然而江水拍打着船身,巨大的声音轻易地埋没掉了她的吼声。

季曼终于感觉到了危险,一回头就可以看见,船上两个黑影在朝她靠近。

暗杀?季曼皱眉,不可能啊,聂桑榆没有得罪人到让人花大价钱请杀手的地步吧?什么人这么讨厌她,讨厌到了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

“兄弟,有话好商量。”季曼一步步朝船头退去:“大晚上的,你们两个人对付一个弱女子,不太好吧?”

那两个黑影置若罔闻,只是一步步朝她靠近。季曼觉得慌了,她没武功,不可能打得赢这两个人,一旦跳江那也是凶多吉少,怎么办?

回头看了看前面的船,季曼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大声喊:“救命”

声音从江面上远远飘过来,赵辙垂了眼眸,低声问身后的人:“怎么让她跑出来了?”

踏雪半跪在地上,低头道:“属下无能,本来是吩咐将宁夫人房间里也点了迷药的,但是不知怎么…”

“罢了,动手吧。”太子淡淡地道。

踏雪稍微顿了顿,这两天跟着太子,他觉得太子还是对那宁夫人挺有好感的,真的就要这样杀了她?

“你在等什么?”赵撤见身后没动静,冷笑了一声,转身拿过他腰间的锦囊,拿出一枚烟点燃,咻地一声放上天空。

小小的一团烟,却是抹掉人性命的信号。季曼面前的两个人看见,便已经朝季曼伸出了手。

她逃无可逃,刚刚声音那么大,不但太子没听见,这一船的人更是没有一个人醒来。季曼咬了咬牙,一把推开面前两个人的手,一个翻身便往江里栽。

跳江还有生还的可能,落在那两个人手里,就一定是没活路了。季曼感觉到冰冷的江水淹没了头顶,这是隆冬,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这样跳下来,即使她会游泳,手脚也抽筋了。

“救…”拼命抓着船身上的挂绳钉,季曼努力将头伸出水面,喊了那么一个字。

冰凉的水跟利剑一样,将她从头穿透,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像是要猝死了一般,脑子里却倔强地有着最后一丝清明。

船上两个人没有跟着跳下来,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在这天气里跳江的,哪怕他们的主子正在前面看着。

赵辙望着远处船身边挂着的那一团东西,那是聂桑榆,再过半个时辰,就算他不动手,她也会被冷死,亦或是被水冲开抓着挂绳钉的手,淹没在无边的江水之中。

他知道她今天必死无疑,这也是他安排的。既然聂桑榆不肯配合他,那就只能剪断这条纽带了。明日这便是一桩无头案,聂家自然不会与宁家轻易罢休,到时候两家对立,就是他坐收渔利的最好时机。

他是这样想的。

“主子。”踏雪看着太子停下来的弹琴的手,有些担忧地喊了一声。

赵撤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瞧瞧她是不是还拽着挂在那里?”

踏雪看了一眼,点头。

第60章 是谁救了她 为lanyu19水晶鞋加更

太子顿了顿,抚着琴笑了一声:“倒是倔强,明明是个女子,谁给她养成的这样的性子?你瞧瞧,江水这么冷,换个人下去,哪里还有力气像她那样抓着?”

踏雪看了将头别开,不去看江水里那人。虽然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跟着太子,早就看惯了生死,但是要这么眼睁睁看着个无辜的女人这样挣扎,心里到底还是有两分不忍。

“爷,这里风大,不如先回房吧。”踏雪道。

太子点点头,手压琴弦,琴声戛然而止,起身将琴抱在怀里往回走了两步,却终究停下了步子。

“踏雪,父皇常说,做大事不拘小节,对不对?”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有点恍惚。

踏雪无声地站着。

“我不应该心软。”赵辙抬了抬嘴角,手指却在六弦琴上收紧:“但是…还是将她捞起来吧。若是已经断气,那也是我尽力了…”

江水冲刷了这么久,又是这么冰寒的天气,怎么都该已经断气了吧…

太子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聂桑榆应该是已经死了,他捞她起来,应该不会坏事。

听着主子的吩咐,踏雪眼里有些犹豫,却还是将绳子绑在船的桅杆上,另一头抛下江里,自己顺着滑下水去,然后一点点放长绳子,直到够到聂桑榆。

但是,漆黑无声的黑夜里,在赵辙犹豫的间隙之中,早有人悄悄醒来,在船侧放下了绳子,将人安静地抱了上来。

于是踏雪拉着绳子过去,就只看见船侧垂下来的绳子,以及空荡荡的挂绳钉。

有人还醒着?踏雪打了个寒战,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看。

船上一片黑暗,早有人听了太子的吩咐,在晚膳里下了迷药,为防万一,还在各间屋子都点了迷药,应该是不会有人还醒着。

那会是谁下来,将聂桑榆给救走了?

踏雪想着,将前面的绳子松松地挂在了挂绳钉上,然后顺着船侧的绳子一路爬上了船。

地上的水迹一路延伸,倒是很好找人。踏雪跟着一直走,却突然看见二楼的房间外头,站着一个人。

“踏雪大人的功夫不错。”宁钰轩好像在观赏江水,听见脚步声,便侧头看向来人笑道:“这么晚不睡,跑到这艘船上来,可是太子有什么吩咐?”

陌玉侯没有中迷药?踏雪脸色白了白,七尺的汉子,难得觉得有些背后凉。

是他救了聂桑榆?那是不是也就知道了,是太子要朝聂桑榆下手?

不不,他只是听太子命令来救人的,陌玉侯没有证据,也不知道船上的人是太子安排的,怎么会怀疑太子?是他慌了阵脚,在宁钰轩的凝视之下,竟然差点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定了定心神,踏雪道:“太子半夜未眠,在前头船上看见这里有歹人要谋害宁夫人,故而让属下来相救。却不知侯爷已经将人先救走了。”

“有人要谋害聂桑榆?”陌玉侯一脸茫然,随即转身过去推开季曼的房间。

床上躺着一个人影,睡得好好的。宁钰轩回头看着踏雪道:“踏雪大人眼花了?桑榆在屋子里睡得好好的,谁要谋害她?刚刚是明杰半夜不睡觉四处乱跑,才将我吵醒了。我又何来的去救人一说?”

踏雪呆住了,抬头看看宁钰轩的衣裳,他穿着一件狐毛披风,干净得很,一点也没有水迹。刚刚若是他下江救人,到他上来寻人这么短的时间里,肯定没有机会换衣裳。

这么说,他压根不知道聂桑榆出事了?

踏雪觉得迷糊了,眼前宁钰轩的表情看起来比他还茫然无辜,他也自然不能多停留,只道:“如此,可能是太子没有看清,也许那里是挂着什么衣裳叫人看错了吧。”

“嗯,踏雪大人也早些回去休息。”宁钰轩打了个呵欠道:“明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半夜吵得很,现在可算安静了,我要回去睡了。”

“在下告退。”踏雪原路返回到第一艘船上,将刚刚与宁钰轩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转给了赵辙听。

“不知道聂桑榆被人害了?他衣裳还是干的?”太子听着聂桑榆被救走的消息,避开了她的生死不谈,先问了这么一句。

踏雪老实地道:“属下觉得不太像是侯爷,他说是被宁大人吵醒了的,而且打开聂桑榆的房门,床上还有人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