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去别院,绝对没有什么恩宠可言,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搭上性命,季曼为什么选择冒险呢?不是因为陌玉侯秀色可餐她于心不忍,而是完完全全为自己小命着想。

你想啊,她只要保护措施做得好,怎么都不会被传染。而这次对宁钰轩的不离不弃,宁钰轩这种恩怨分明的人,以后一定会念着她的好,说不定什么关键时刻就会饶她一命。

这小算盘是打得啪啪直响的,虽然有风险,但是高风险高回报呢不是?

但是柳寒云是因为什么,季曼没有想通。她是侯府柳嬷嬷的义女,听说是多年前机缘巧合救了侯爷一命,才得宠成了侍妾。这么多年在府里恩宠不厚不薄,日子也不咸不淡,比起侍妾这身份,更多时候她还是只像个丫鬟。

只是没想到,现在她竟然会站出来,收拾了东西就坐上后面一辆马车,跟着御医一起随他们去别院。

季曼戴了面纱,抱着陌玉侯忍不住轻声感叹:“你倒是难得,还能遇见这么个真心喜欢你的人。”

除了真心喜欢,她实在想不通柳寒云还能因为什么跟来。

宁钰轩微微睁开眼睛,又缓缓闭上,似乎是觉得马车有些颠簸,往季曼怀里靠了靠。

温婉终于盼来了陌玉侯,可是当她飞奔出来,却看见鬼白背着侯爷来的时候,步子就迟疑了一下,看着旁边还有季曼和柳寒云,眼里就更是疑惑:“侯爷这是怎么了?”

季曼微微一笑道:“已经确诊了的天花,很严重,要隔离,所以我做主陪侯爷来别院了。”

温婉跟其他女人的反应也差不了多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过看季曼还站得那么近,又有些狐疑:“既然很严重,夫人怎么会还陪着?”

“我不要命也要侯爷啊。”季曼笑眯眯地道:“婉儿姑娘不是也深爱侯爷么?咱们就来陪着侯爷同生共死吧。”

温婉眼里有些恐惧,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爱宁钰轩没有错,可是…有这么多人照顾他的话,没必要再搭上一个她吧?万一她也得了天花,钰轩一定会心疼的。

想到这里,她就又退了一步。

第一百零一章 扯破的洋娃娃 为夏兮水晶鞋加更

宁钰轩在鬼白的背上半睁着眼,眼里有些讥诮的笑意。然而少顷便又合上,安静地被鬼白背进了别院的主屋里。

季曼给御医和鬼白还有柳寒云都了口罩,她闲着没事缝出来的,上头还绣了各种各样的花色,戴起来也不难看。林御医还笑着夸她:“夫人想得周到。”

除了口罩还有手套,作为孕妇,抵抗能力不是很好,季曼简直是几乎武装到了牙齿,然后伺候陌玉侯洗漱,拿黄酒替他擦着身子降温。

虽然是别有目的,可是季曼也算照顾得尽心尽力了。快天亮的时候陌玉侯醒过来一次,看了她一眼,轻咳两声道:“难为你了。”

季曼微微一笑:“谁让桑榆放不下侯爷呢?”

陌玉侯眼神有些波动,看了看四周,又咳嗽两声,重新睡了过去。

季曼一宿未眠,天亮了的时候才缓缓入睡。被子都没有盖好,就在屋子里另一边的软榻上斜靠着睡着了。

床上睡了一个好觉的人睁开眼,打了个呵欠,下床来替她将被子盖好,舒展了一下筋骨,坐到一边书桌边去写了文书,听见外头突然有动静,又才轻手轻脚地回了床上。

慕水晴听着侯爷也得了天花的消息,心里还是有些波动的。她也不是真的疯了,只是没了孩子,没了恩宠,被遣送到这别院,连太子都放弃了她,没有要救她的打算。她太过绝望了,才会说话没个分寸,跟疯了一样。

现在温婉和陌玉侯接二连三地进来,连聂桑榆都陪着来了。这阴森森鬼屋一样的别院,突然就又让她觉得有了些希望。

收拾打扮了一番,慕水晴竟然主动来主屋了,站在外头踟蹰了半晌,终于上前去敲了敲院门。

鬼白打开门,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见这面容憔悴的女人扯着衣角,有些吞吞吐吐地问:“奴婢可以见侯爷吗?”

于是季曼还没睡上一会儿,就被吵醒了,眼里都是血丝,听着鬼白将外头的事情说了,打着呵欠道:“我去看看。”

慕水晴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原先飞扬跋扈的一个人,现在艳色尽洗,平凡得像是一个乡野农妇,站在门口低眉顺眼的,只是看见她出来,眼神还是有些波动:“夫人…”

季曼朝她笑了笑:“正好我一夜未眠,该去休息了,侯爷交给你照顾吧,有什么事情就叫一声鬼白。”

慕水晴有些吃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竟然就这么让她去伺候吗?他们可是都说她是个疯子啊。

季曼恍若没看见她的表情,回屋去抱了自己的枕头就往主屋旁边的小院子去了。

慕水晴犹豫了一下,踏进了主屋的门。

她也是爱过陌玉侯的,只是那男人的心太难得,又始终防备着她。她要时刻履行太子的命令,就只能与这个人渐行渐远。

花容月貌又如何,曾经一舞惊艳他又如何,一旦她失去了价值,她还不是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慕水晴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想去看看他罢了。这身上不知道背负着多少人性命的男人,如今也是命在旦夕了吗?

刚踏进门,慕水晴心里的感概还没散开,就看见陌玉侯正坐在书桌边,哪有传说中得了天花的病态,反而跟个没事人一样朝她笑得倾国倾城:“晴儿。”

慕水晴瞳孔微缩,脚下突然就不能动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季曼一觉睡了个好的,起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下午了,柳寒云烧了饭菜,正在往她睡的房间的小桌上摆。

“醒了?”

季曼点点头,肚子刚好有些饿,看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的柳寒云,乖乖起身洗漱了坐到桌边去:“怎么是你下厨?”

“别人下厨,您敢吃么?”柳寒云抿唇,不施脂粉的脸看起来让人觉得跟邻家姐姐一样亲切。

这话说得也挺有趣,季曼拿起筷子看着她道:“为什么你做的我就能吃?你也不是不可能害我啊。”

“那就不要吃了。”柳寒云语气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平平淡淡地道:“等会让鬼白去给您做。”

季曼连忙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和着饭咽了下去,嘿嘿笑道:“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柳寒云古怪地看她一眼,将一个食盒放在一边道:“夫人等会去看侯爷的时候,可以将这个带去,虽然没有侯府里那么大鱼大肉,但是侯爷正生病,吃点粗粮有好处。”

“你怎么不自己去?”季曼疑惑地道:“平日里在府里你就少有露面的时候,现在恰好没什么人,也不存在争宠不争宠,还躲着侯爷干什么?”

柳寒云顿了顿,淡淡笑了笑:“没有什么躲不躲,只是夫人顺路就能拿去,奴婢等会还有活儿要做。”

这人…季曼摇摇头,该说她丫鬟命习惯了,还是说她与世无争活得淡薄呢?侯府之中,真是难得能见这么一个人,挺有意思的。

拿着晚膳去了主屋,陌玉侯像是已经醒了,正靠在床边一副病娇的样子。

季曼一边将饭菜拿给他,一边问:“水晴走了?”

“嗯,没来一会儿好像就走了。”宁钰轩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无辜得很。

季曼但笑不语,喂着陌玉侯将晚膳吃了才道:“侯爷今日气色好了不少。”

“嗯,你照顾得好,没有高热了。”宁钰轩笑道。

季曼眯着眼睛,看着他道:“侯爷这天花莫不是太子传染的?听外头的消息说,太子好像也病了。”

太子府整个都被隔离了起来,三皇子暂代太子一切事务,帮着皇帝处理国事,最近也是风头正劲。

“兴许是吧。”宁钰轩吃饱了,靠在床边跟只懒猫一样:“我这一病,一大堆事就该轮到六部头疼了,唉。”

听这语气,怎么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季曼一瞬间甚至有点觉得,这厮是不是故意在做什么事情?

“婉儿呢?”宁钰轩终于想起来问了一句。

季曼挥的时候终于到了。

“婉儿姑娘听说侯爷得了天花,就没有来主屋了。”她叹息道:“估计也是怕染上这恶疾。也是的,年纪轻轻花容月貌的,谁想死啊。”

宁钰轩抿了抿唇,斜了她一眼:“那你怎么不怕死?”

“都说了桑榆这是放不下侯爷,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季曼一边说一边恶心得自己都翻白眼,琼瑶阿姨这台词写得真够味儿的。

“喔?我怎么记得以前有人说的是山有棱,天地未合,我愿与君绝?”陌玉侯摸摸下巴:“大抵是我听错了什么?”

“您是现在病糊涂了,记错了。”季曼嘿嘿笑着,蹲在床边就差摇尾巴了:“实际行动证明一切,侯爷您看,桑榆这不是对您不离不弃生死相许么?总比那些口头上说小亲亲小甜心我爱你什么的,结果您一病就跑得没影的人来得实在吧?”

这话说出来,宁钰轩刚刚还想转移注意力,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温婉不敢来守着他,甚至没有来看他。

宁钰轩很清楚地记得与温婉相识以来生的点点滴滴,她的温柔、善良、坚强在很久以前吸引了他,并且让他爱上了她。可是没想到,两人终于成了眷属之后,却生了更多的事情,让他看见了她很多的另一面。

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吗?还是说是温婉太会伪装,以至于他一直都没有现?

陌玉侯陷入了沉思。

季曼没有打扰他,话说多了反而会让他起戒备,还不如就点到即止。温婉到底是个什么人,其实季曼比宁钰轩清楚多了。

刚开始看原著的时候,女主多圣母玛利亚啊,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但是那时候,女主有男主不管不顾的宠爱,有无上的女主光环,什么都不缺,只需要伤春叹秋就可以幸福美满。

而现在她横插了一脚,让她几次失了光环,也让宁钰轩渐渐对她有了嫌隙。女主智商情商明显都远远不够与她斗的,露出的令人讨厌的缺点,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

好比一个洋娃娃,放那儿不动的时候看起来可好看了,季曼将她带去了拖拉机上坐着,渐渐抖坏了她的洋装,扯破了她的皮肤,里头塞着的破纸条黑心棉,也就全部飞出来了。

聂桑榆输就输在没有温婉这么好的待遇,因为陌玉侯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从一开始,聂桑榆这个娃娃就是被陌玉侯的绝情给扯破了的,飞出来的东西,自然不能让人觉得喜欢。

陌玉侯闭上了眼睛。

季曼没说话,收拾了碗筷就出去了。慕水晴晚膳之后还过来帮她打扫院子,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好几次被利草割破了手。季曼看她一眼,转身从自己的包袱里拿了药膏出来给她。

“多谢夫人。”慕水晴呆呆地接过来,望着季曼道:“奴婢突然有话想问夫人。”

“嗯?”季曼挑眉。

“若是侯爷这一场病好不了了,夫人该怎么办?”

第一百零二章 天花之下的权势翻涌 为猫咪归来马车加更

季曼听见这个问题,真是想说慕水晴太傻太天真,陌玉侯堂堂男主,会这么简单死在一个天花上?想想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要理解无知群众,并且得配合人家融入这个陌玉侯病危的紧张氛围之中,双眸含泪,坚定不移地道:

“侯爷要是一病不起,我便陪他在此长眠。”

慕水晴震了震,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身后开了一条缝的门,也就轻轻合上了。

喊口号谁不会啊,温婉不是喊得比谁都响亮么?季曼抹了眼泪,锤锤有些酸疼的腿,还是决定去休息一会儿。

如果陌玉侯这次真的翘辫子了,她会去找聂桑榆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就放她一马,让她提前回现代去算了。

肚子有点不舒服,大概是最近劳累了。季曼找林御医看了看,林御医又给她熬了药,并且千叮呤万嘱咐:“夫人一定不要太过劳心,对胎儿没好处。”

她也想不劳心啊,可是一没有神一样的男主护她,二没有神一样的男二助她。要面对那么一大群随时可能张口咬她的女人,能不劳心么?

难得来这别院,季曼也打算趁机好好养胎,万一有什么事,还能给聂桑榆留下个孩子不是?

温婉冷静了一两天,大概也觉得自己行为有些不当,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干脆淋了一夜雨,第二天病怏怏地来找陌玉侯。

宁钰轩靠在床边,看着五步之外的温婉,虚弱地笑道:“你舍得来看我了。”

温婉同样虚弱地答:“我来晚了,你可怨我?”

季曼觉得这俩完全可以被丢去一个雪地场景上,然后涂点儿番茄酱,两人一边儿摆一个,让他们一边爬一边朝对方伸手。

一个虚弱地喊:“钰轩!”

一个更加虚弱地喊:“婉儿!”

然后两道长长的番茄酱痕迹拖过去,两人最后手指隔一个巴掌的距离,双双嗝屁,留下凄美的背景音乐响彻整个屏幕。

大结局。

季曼抱着胳膊在一边啧啧摇头,想象得正欢乐呢,那边陌玉侯已经轻咳一声:“桑榆。”

“嗯?”季曼回过神来,现女主已经坐到了一边,咳嗽喘息着,好不可怜。男主则是看着她,一双黑眸里情绪难辩:“去替婉儿将御医请进来。”

敢情又拿她当跑腿的,季曼撇撇嘴,依言转身出去。

猜也能猜到,温婉这是又博取同情来了,等会一定会说是因为最近生病太严重,所以没有来看侯爷云云,说不定还会反咬她一口,让侯爷不要听信旁人诬赖她的话云云。

但是这院子里大夫只有一个,那就是林御医。林御医是谁?皇贵妃的心腹。皇贵妃是谁?聂桑榆她姑母。

于是季曼在林御医那里嘀嘀咕咕一阵,林御医进来给温婉把脉,就说了一句:“这位姑娘是寒气入体,昨夜有雨,兴许是没关好窗户淋着了,没什么大碍,休息一番即可。”

“不用开药方吗?”陌玉侯问。

林御医笑道:“不严重,药自然也不用吃,今晚上不要再淋雨,好好睡一觉就可以了。”

温婉的脸色青了青,又咳嗽了两天道:“我都已经病了两三天了,怎么会不严重。”

林御医面有难色,看了陌玉侯一眼,犹豫地道:“老夫行医多年,姑娘这病应该是初,绝对不该有两三天之久,放宽心,病自然就好了。”

言下之意,颇有些她是自己装病的意思。温婉表情僵硬,看了旁边的季曼一眼,眼里恨色更浓。

陌玉侯像是有些累了,不打算多追究,挥手道:“既然如此,婉儿你便下去休息吧。”

温婉起身,她也挺想走啊,只是这一趟似乎没讨着什么好,还有些弄巧成拙的意味。她有些不甘心地看了宁钰轩一眼:“婉儿还想留下照顾侯爷。”

“可以啊。”季曼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点头:“今晚换你照顾侯爷吧,侯爷晚上会咳嗽热,旁边有个酒坛子,你取了酒替侯爷擦身子就是。只是要小心,不要沾着侯爷的身子,拿帕子擦就是。”

温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聂桑榆真让她留下来照顾。擦身子一个不小心就会碰到啊,万一她也就这么得了天花怎么办?

看见她眼里的退缩,季曼高兴得很,拍拍她的肩膀,像是把重任交给她了一样,果断扭身就走。

温婉站在屋子里,背后是陌玉侯灼灼的眼神,退无可退,进也不能进,手帕都捏得死紧。

但是女主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身娇体弱,动不动就晕的功能。温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陌玉侯道:“婉儿会好好伺候…”

话没说完,倒下去了。

季曼听着屋子里传来的那一声闷响,心想温婉也真是不怕摔,这一下头都该起个大包,也算是不惜一切代价了。

陌玉侯的表情有些精彩,什么叫同富贵不能共患难啊,什么叫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季曼觉得一夜之间,这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都得提高三个百分点。

宁钰轩让鬼白把人带下去了,季曼依旧没有逃脱晚上要照顾他的命运。

不过这一方宅院也算安宁了,外头天灾人祸不断,朝廷的势力也是瞬息万变。陌玉侯不在的期间,六部里有人闹事叛变,私下投靠了三皇子,太子病中写急信于陌玉侯,奈何陌玉侯也在病中,只能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三皇子处理政事丝毫不逊太子,反而出色之处甚多,得了皇帝诸多赞赏。加上皇贵妃的小皇子满月,皇帝最近是乐呵呵的,哪怕自己的继承人病得严重,他也没有多难过的样子。

于是不过短短半个月,朝中很多人望风而转,改投三皇子门下。丞相年纪过大,三皇子上书皇帝表明其可以告老还乡,皇上允,于是丞相之位空缺,一部分人支持另选人担任,一部分人支持丞相之子萧天翊上位。

两党相争,纷乱不已,城外诸多百姓死于天花,朝堂之上依旧是玩心计弄权势。季曼坐在宁钰轩的床边,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悠闲自在的陌玉侯爷斜了她一眼道:“妇道人家,好好相夫教子就是,担心什么黎民百姓。”

季曼撇嘴,这位爷身子骨也实在是结实,都说得了天花了,却是胃口倍好,吃嘛嘛香,睡得也安生。要不是最近身上脸上起红疹了,季曼真的要怀疑这厮是装病。

“侯爷不用担心自己的处境吗?”她问。

陌玉侯这个最为敏感的人物,怎么都不可能摘在这一场权力纷争之外。

宁钰轩微微一笑,指着自己绝好容颜上的一颗水痘,用十分沧桑的语气问:“桑榆你说,我的命都快没有了,谁还会来逼我做什么决定?这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可不是金钱权力,而是性命。”

换句话说,他这是拿命换安稳呢。

季曼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老夫人时不时会往别院送补品,关心她这唯一的儿子。听闻陌玉侯得天花,老夫人心都要碎了,跟着在佛堂里跪了好几天,就希望能得佛祖保佑宁钰轩。

太子也送了慰问过来,顺便还问他一句:“尚能饭否?”

季曼就看宁钰轩拿着毛笔,跟得了鸡爪疯似的颤颤巍巍地写上两个字:“还好。”

太子看见这两个字,之后就没了音信。倒是三皇子,打着给自己表妹送东西的名义,往陌玉侯这里也送了不少补品。

季曼严格遵守着御医说的不要劳心,一点也不去猜宁钰轩在干什么,每天照顾好他,然后给自己清洗干净,消个毒,安心养胎。

这一场天花波及范围太广,持续时间也很久,不过太子好像有传说中的龙气护体,第一个从病魔手里挣脱了出来。

或者换个角度说,太子也是终于坐不住了,看着三皇子势力日大,终于是养好了身子,跪在皇帝面前博取同情,要重新替父分忧了。

病这么一场,好过来也不容易,皇帝还是心疼儿子的,让太子与三皇子一起协理国事。

只是三皇子身边有一大群帮手,聂青云最近也升了户部尚书,加上宁明杰万金油一样的哪儿有事抹哪儿,相较之下,太子就势单力薄了。

于是哪怕陌玉侯这别院还是个住病人关疯子的所在,太子爷还是以千金之躯,大驾光临了。

陌玉侯躺在床上没肯起来,季曼听着鬼白禀告的消息,想想要是怠慢了这位爷也不好,于是就喊了柳寒云,一起去将太子爷迎进来。

太子久病刚愈,脸上还有些痘印,看了季曼挺着的肚子两眼,就想进去看陌玉侯。

“侯爷病还没好,太子留步。”季曼自然得拦住他,里头那位已经是一副不想见客的样子了,身为一个贤内助,她理当拦住这大老虎。

“无妨,御医说病过之人,只要痊愈,都不会再害此症。”太子不管季曼,径直往屋子里走:“本太子太久没看见钰轩,太想念了。”

第一百零三章 谁也别想动我的孩子

还想念呢,季曼撇嘴,很想问一句“太子,搞基吗?”

不过面前这个男人,脸上已经不复吊儿郎当的笑容,看着她的眼里也没了调笑。头上金龙冠熠熠生光,一双凌厉的眼里,满是天下在握的霸气。

似是被最近的权势变化惹怒,这位一直像条眼镜蛇一样的太子,终于是打算正面迎敌了?

季曼站直了身子,叹息一声道:“太子身负国家基业,若是因着钰轩而损了贵体,陌玉侯府上下捆一起也担当不起这个罪过。钰轩昨儿夜里还了高热,这会儿也不是很清醒。太子若是实在要看,不如就在门口看看,妾身让鬼白将床帐捞起来。”

赵辙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抬手,手背从她的脸颊轻轻划过,又往她肚子划去。

鬼白和柳寒云还在旁边,这人竟然敢做出如此越矩的动作,季曼当下就沉了脸,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冷着声音道:“太子自重。”

赵辙轻笑两声,眼里冰冰凉凉地看着她,走近一步,低头在她耳边道:“你终究成了祸害,当初在江上的时候,我就不该心软。”

想起那江水没头,寒冷沁骨的滋味儿,季曼白了脸,捏紧了手望着他道:“多谢太子当初大恩大德,桑榆感恩于心,没齿难忘。”

“呵呵。”太子抬起头,转眼看向前面陌玉侯的房间:“钰轩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你一个妇道人家,就莫要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