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傀儡

多年夫妻,楚王妃自认对楚王是极了解的,楚王也不是那等好色之人,因此夫妻感情一直算得上不错。

底下人一传话说预备着,楚王妃就知道今天楚王的心情大约不错,想了想,特意点了几道菜吩咐厨下去做,又让人把地窖里藏了有些年头的酒拿出来预备着。

等到傍晚的时候,果然楚王就已经到了院子了。

她忙站起来迎上去,亲自给他换了家常外衣,这才轻声问他:“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一身的酒气?”

大周皇室的子弟们的长相向来都是过得去的,毕竟妃子们一个比一个貌美,楚王虽然长得不如临江王那样容易招花惹草,可是却也算得上是个耐看的美男子。

只是他鼻高而挺,嘴唇薄,眉毛上扬,眼睛里总是有股锋利和审视,叫这英俊里又添了一点儿让人恨不得近而远之的刻薄。

他在楚王妃对面坐下来,夹起一只楚王妃替他夹的珍珠丸子吃了,面无表情的问:“怎么样,这一趟进宫还顺利吗?”

楚王妃性格不是很强势,方皇后虽然不坏可是却娇气的厉害,冯贵妃更不是好相与的,更别提还有个林淑妃,楚王怕她吃了亏。

楚王妃连忙摇头:“皇后娘娘那里有客,有方老太太陪着说话呢,因此也就没怎么顾得上我,我去瞧冯贵妃娘娘了。”

她斟酌了一下,告诉楚王:“只是我看她的样子,好似不大相信似地。”

不大相信是正常的,不过女人么,唯一的期望没了,毕竟骨肉相连,这点理智是维持不住多长时间的,只要再出几件很小的事,也能让她彻底崩溃。

楚王似笑非笑的拈起玻璃碗里盛着的樱桃,看了看又重新扔回盘子里去,嗤笑了一声:“没事,她总会信的。”

楚王妃不大明白。“还有别的法子?”

他们和冯贵妃可没什么交情。

而且楚王妃碰上冯贵妃的时候总是不合时宜的心虚,三皇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冯家荣昌侯和荣昌侯世子是怎么死的,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楚王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我帮了平西侯一个忙,这么大一个忙,你说他们要不要感谢感谢我?”

平西侯…

楚王妃久不在京城了,想一想才反应过来,楚王嘴里的这个平西侯沈亮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威武大将军沈聪了,而是上任平西侯的弟弟。

她唔了一声,也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小口小口的喝:“平西侯不是跟老四有仇吗?”

当初长乐公主一死,临江王差点没当众直接把沈亮给打死,真的说得上是怒发冲冠了,后来还是冯贵妃和冯家用尽了法子,才让临江王收了手。

可这么多年以来,这梁子算是就这么结下了,沈琛又养在临江王膝下,要说这两家关系能好,怎么可能。

“有仇才好啊,没仇怎么帮我们?”楚王说的理所当然:“他这么多年被老四打压的够惨的,只有个爵位在身,什么实缺都轮不到他,府里早已经入不敷出了。以前还有冯家能依靠,现在冯家遭了大难了,他可什么都没了。”

“所以我绑了个忙。给他谋了个京营的肥缺,他现在只差对我三跪九叩了。”

楚王很有些不屑:“虽然冯贵妃跟冯氏算不上亲,可是冯贵妃对冯府总有感情的。现在荣昌侯世子的儿子仍旧袭爵,他跟冯氏的感情可好的很。就算是看在这个侄孙的面上,冯贵妃也愿意给冯氏几分面子的。这时候冯氏的话就很是重要了。”

她丈夫向来能把一切能利用的关系都给利用上,楚王妃终于不那么担忧了。

的确,很多事冯氏来说,比他们自己去跟冯贵妃说效果要好的多。

她点点头:“她若是说服了烦呢个贵妃,那冯贵妃肯定要恨透了方皇后了。”

“还有别的。”楚王吃完了,喝了口茶漱了漱口,告诉楚王妃:“朱芳递出来的口信虽然无稽了一些,可也未必就是全在撒谎。”

他说到这里,目光猛地阴沉下来:“你挑个时机,替我好好看看卫家那个老太婆还有那个什么卫七。”

这世上的事没有过分的巧合,如果太巧了,那就一定是人为。

楚王向来是这么想的。

楚王妃手里的动作就是一滞,不大相信的说:“不会吧?您不是说这是他为了脱身才编的胡话吗?”

楚王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之前是没放在心上,觉得他说的都是无稽之谈,可是等我让人去查了以后,又发现他说的未必就是假话。”

首先,薛子明说,卫家祖孙的确是去过天牢看过朱芳的。

其次,就如同楚景瑞说的那样,很多事真的就太巧了,朱芳的计策也是跟他们商量过许多次的,并没有太明显的漏洞,毕竟这世上才总提心吊胆的提防着别人过日子的?

而且明家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卫玉敏的事也没露出过什么端倪来,卫家怎么会忽然就怀疑起朱芳了呢?

更让人怀疑的是,卫家不仅避开了这一趟,后来在通州跟曹文几次打交道,也都显得很镇定。

通州那边安置的可都是从前打仗的时候卫家的老家将们,卫老太太最近见他们的次数也的确太勤快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凡事总要多长个心眼,查一查不是坏处。

如果真的按照朱芳说的那样,那卫家就得死的更快一点儿了。

总是给人添麻烦的人,存在这世上实在是太碍眼了。

一切跟明家和冯家有关的人,在楚王眼里都是碍眼的。当初要不是这些人,隆庆帝根本就没那样轻易能继位…

楚王妃自然没有不听话的,想了想回头去问掌事姑姑:“去看看最近送来的帖子,若是有也请卫家人的,就报上来给我瞧瞧。”

掌事姑姑忙应了。

楚王妃这才又问楚王:“景瑞总是往外边跑,真的不碍事?毕竟六十日才刚过,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又不定要编出什么罪名来。你得空的时候也多管管他…”

第156章 成算

楚王根本不担心,他自己养出来的儿子,他心里清楚的很,如果只是个草包,他的雄心壮志恐怕就不止这么点儿了,他笑了一声,轻声安慰楚王妃:“这个不用怕的,到了这个时候,如果景瑞表现的太懂事知礼,反而难熬。”

这个楚王妃倒是知道。

隆庆帝现在怕什么?

无非就是怕他没后,便宜了这些藩王兄弟们。所以这些藩王们闯的祸越是多,他反而就更要开心一些。

楚王妃哦了一声,试探着问他:“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卫家半点用处都没有。”她把自己的想法毫无遮掩的说出来:“明家死了,卫家的世子也死了,可是我看卫家老太太根本什么办法都没有,这些年来,他们过的也越来越差,这次也被御史们攻讦,说她是之前明家的余孽,图谋不轨…”

楚王妃深呼吸了一下:“您现在为什么怀疑她们呢?”

楚王知道她的意思,探过身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不厌其烦的给她解释:“你也知道我的,我算计的东西,很少有不成的。如果真的不成,总是哪里出了问题。”

楚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极淡的冷笑:“出了事,总是要找原因的。”

楚王妃有些惊讶,听楚王的意思,好像觉得卫家的人竟然就是原因?

可这未免也太荒唐和难以想象了。

如果真的是卫家…

那卫家到底是为什么忽然就开窍了?

此刻被楚王觉得是原因的卫安却并没有纠结在楚王的事上,她正听林管事说谢家的近况:“谢三老爷被放了出来,官复原职…他原本就没什么大错,经过了这事儿,还更叫人觉得他忠厚老实又刚正不阿,这才吃了亏得罪了曹文和曹安才倒的霉,这回曹安和曹文一出事,底下的人立即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因此谢大人完好无缺的被放了出来。”

卫安笑了笑。

她总觉得上一世的谢良成背负的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如果谢家不倒的那么快,如果谢三老爷不在这次曹文的陷害里丢了性命和前程,他跟他弟弟的前程,原本不该是从泥地里开始的。

上一世她欠义兄的实在太多了,这一世只要能补偿一丝一毫,那都是好的。

林管事见她笑,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他替卫家做事这么多年了,嗅觉向来是很灵敏的,早就凭着出色的鼻子闻出了卫安的特别,幸好他好像也算是押对了宝,对卫安的吩咐也就异常的上心。

在他看里,卫安绝对是个有本事的人。

笑完了,总还得说正事,林管事斟酌着和卫安说:“这回咱们的那家药铺也算是小小的出了名了,您给的药方用来克制这一次在城里流行起来的伤寒病,竟很有效,现在用我们药铺的方子的药铺,已经占了八九成…”

这个是当然,毕竟也是上一世太医院里那些御医们的看家本事了。

卫安并不觉得稀奇,习以为常的同林管事点了点头,吩咐他:“这些银子,我们就不要了。”她看着林管事惊讶的表情,很是淡然镇定:“就当是我们卫家做了回善事,不必刻意同其他药铺争名逐利,就当药方不是我们给出去的就是了。”

林管事有些犹豫:“可这毕竟不是小事,多少人因为这药方得了重生啊!七小姐,这是一笔很大的银子…”

卫安的象牙骨扇在空中划出一个极美妙的弧度,最后落在卫安唇边,她笑着挥了挥扇子:“林管事,我知道您的担心,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的。这是大善事,佛家不是有句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这个药方传出去,我们得到的可不仅仅是银子…做人,目光要放的长远一些。”

林管事就明白了卫安的意思,忙着点头答应。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他早已经知道卫安的难得,她的话总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他作为一个下人,当然得听上头的意思行事。

连卫老太太和三老爷二老爷也正一并商议这件事。

二老爷有些意外,听说卫安打算把治这伤寒的方子不计回报的发散出去,意外过后就觉得可行,低声同老太太说:“这也算得上是做善事…”

不仅仅是做善事,卫安这是想做大事呢。

三老爷沉思了片刻,有些犹疑的问:“小七是个什么意思呢?想要扬名吗?…可是咱们家处境毕竟有些尴尬,这样高调怕是没有好处…”

也并非没有好处的,卫老太太浅笑着摇头:“怎么没有好处呢?咱们的药铺出了这么好一个药方,帮了这么多人,名声早就传出去了,从前卫家最风光的时候也不曾花钱名声,焉知是不是就因为没有一个跟荣昌侯那样,忠心救主的名声,卫家才会沦落成如今这个地步呢?”

她嘴上是在说卫家,可二老爷三老爷都知道她这是在说明家呢。

说起来,卫老太太的话虽然说的刻薄了一些,可也不是毫无道理----荣昌侯一家比起明家来说,功劳未必就真的多到了哪里。

可就因为荣昌侯为了隆庆帝断了一只手的事传扬天下,谁敢在荣昌侯头上动土?

就连曹安,这回苦心孤诣的设计了冯家,可结果呢?

结果照样隆庆帝因为这个大动肝火。

可见名声的重要性。

既然卫老太太都这样说了,二老爷三老爷对视了一眼,也就不再多说。

可三老爷总觉得卫安的目的恐怕还不止是在替卫家扬名而已,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连一个小姑娘的心思都看不透了,真是挫败的很。

才刚说完话,外头就递进了消息来,说是外头有人投了帖子进来。

三老爷接过来一看,又转递给卫老太太:“是谢家的帖子…说是要来拜访您。”

卫老太太面带笑意看了三老爷一眼:“你看,回报这不就来了吗?”

又吩咐二老爷:“回去跟你媳妇儿说一声,让她帮衬帮衬你弟妹,明天好好招待客人。”

第157章 报酬

谢三夫人登门的前一天,曹安和曹文被押往刑场,锦衣卫从曹文家里抄出整整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十三万两黄金,珠宝玉器无数,内库贡品无数。

隆庆帝的内库算一算,简直被他搬去了一半。

这么多年来,曹安还四处敲诈勒索,外地进京来办事的官员们都要去拜他的码头,否则他就各种为难。

三大营的人更是不知道吃了他多少苦头。

如今他终于倒了,不仅百姓们拍手称道,连隆庆帝也是高兴的。

在这些搜出来的东西都没入了国库之后,隆庆帝还下令让内阁把各地给曹安建什么生祠的官员们也通通清查一遍。

可见对曹安之愤恨。

谢三夫人对曹安更加恨得咬牙切齿-----曹文咄咄逼人,竟然因为一幅画就要谢三老爷身陷囹圄,谢家这才会被人钻了空子,如果不是卫安伸手搭救,就算曹安曹文都伏法了,谢良清的命也没了。

因此她对着卫老太太格外客气,千恩万谢了,才伸手拉了谢良清在身边,让他给卫老太太磕头。

谢良清长得圆圆的,养了这么些日子,肤色也养回来了,白白嫩嫩的像是一只大肉包子,听见谢三夫人喊他,睁着一双茫然懵懂的眼睛呵呵的笑。

卫老太太和三夫人哪里看不出来这个孩子怕是有些痴傻,都连忙让免了。

又有些感叹,之前还以为卫安太过紧张了一些,都十岁的小孩了,又是生在官宦人家的,莫不会连父母名讳都说不出来,可现在一看才知道。

这副样子,卫安如果不让林管事拼了命的去查,恐怕就真的要死在济民所了。

谢三夫人却不肯,感叹道:“不管怎么说,总该叩谢救命之恩的。”

硬是让丫头搀扶着谢良清跪了才肯罢休。

谢良清长得并算不上好看,至少比起他那个俊秀的出奇的哥哥来说,可真是天差地远,可他形容忠厚,眼睛清澈的出奇,又白白嫩嫩天真懵懂,也极惹人喜欢。

卫老太太不等他真的磕下头去,忙让青鱼扶了,又细细打量他一遍,伸手从花嬷嬷手里接了一只刻着吉祥如意的雕花玉佩,亲手给他佩在腰间,回头冲谢三夫人道:“愿小公子一生顺遂。”

三夫人也有礼物相送。

谢三夫人极为感激,深感卫老太太慈祥和蔼,轻声叹气:“承您吉言,只要他这一世平平安安的,我也别无所求了。”

寒暄完了,才说正事,等三夫人出去安排席面了,谢三夫人才把目光放在一直极安静的卫安身上:“这位就是七小姐吗?”

卫老太太笑着应是:“先前您夸赞我,我不好说的,如今却能说了。您谢我,我实在受之有愧,小公子的命,是我这孙女儿一手救的。”

谢三夫人早就听谢良成说过了,因此也并不觉得惊奇,不动声色的把卫七打量了一遍,似乎是有些疑惑:“七小姐好像对我们家很是了解?”

谢良成一把谢良清接回家就先查家里的下人。

可他偏偏不是疑心病太重,而是真的查出了猫腻----那一晚告假回家的奶娘根本就不是什么吃坏了肚子,而是故意溜号,而跟着的小厮也是被人收买了的…

想到这里,谢三夫人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怕外头有虎狼虎视眈眈,只怕家里有内鬼。老话总是有道理的。

这些话应当是外头的谢三老爷和谢良成想问的才是,卫安很明白他们心里的忌惮和警惕,也早已经有了准备,并不避忌的承认了,见谢三夫人表情复杂,耐心的给她解释:“不瞒您说,我说因缘际会所以得知了某些隐私,这是假的。”

她抬头看着谢三夫人略显惊讶的神情,有些狡黠的弯了弯眼睛:“我背过谢家大族的族谱,所以知道谢家的情况。”

谢三夫人有些没反应过来。

族谱这种东西…怎么是能随意给外人看的?

就连他们谢氏家族自己嫡支之内,也有抢谱的规矩,每隔三年要商定日子在宗祠里抢谱,实力强的才能得到保存族谱的资格。

平时连谢家的女孩子们都是没资格看族谱的,卫安不过是一个外人,她怎么会知道?

连卫老太太也又看了卫安一眼,若有所思。

卫安真知道,当年谢良成把谢氏的族谱当成命一样,从来不曾离身,她跟谢良成又是生死之交,谢良成心心念念的敌人,她当然也记得无比清楚。

现在见谢三夫人吃惊,她的话顿了顿,紧跟着才道:“是在曹文手里看见的。”

反正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只是这一世谢五爷还没来得及得到曹文的宠幸而已,卫安栽赃起来也就毫无心理负担:“小公子出事前一天,曹文在通州找我麻烦,或许是因为觉得我小并不防备我,因此我偷听到了一些东西。”

谢三夫人蹙着眉头,神情很不好看:“是老五吗?”

其实这些日子查出来的东西已经很明白了,可是谢三夫人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

卫安点头:“我听曹文说,谢五爷早已经有对付三房的法子了,因此曹文也不把谢三叶放在眼里,他听谢五爷说过三房有幅青松图价值连城,因此动了心思,让手底下一个锦衣卫经历出来指证谢三老爷玩忽职守等罪名…谢五爷的人大约是看见了机会,所以趁着曹文发难提前动手了。”

谢三夫人觉得寒气从脊梁骨里开始往上冒,谢五爷竟然这么巴不得他们三房倒霉,这样处心积虑的想要他们三房出事。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谢五爷的计划几乎就要成功了。

如果没有卫七,谢良清必死无疑,而谢良清一死,她自己肯定也是活不了的…

曹文如果不倒霉的话,那自然谢三老爷也是要完的,就算是不完,也迟早照样要被谢五爷生吞活剥拆卸入腹。

而到时候谢良成呢?

女儿呢?

她许久许久才呼出一口气,冷笑了一声,眼里带着十足的寒气:“真是看得起我们,还特意巴结上了曹家,如果曹家不倒,我们迟早也是完了的…”

第158章 邀约

卫安这样坦荡,谢三夫人最后一丝疑心也去的干干净净,语气里也带着十足的感激:“真是多亏了七小姐…”

又有些诧异,还没来之前,她就听说卫七年纪小,可是也没想过年纪这么小。

更难得的是,从头到尾救谢良清的主意,竟真的就是卫安一个人出的,卫老太太并没有插手,一个这么小年纪的小姑娘,得聪明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这一步?

何况还有曹文和曹安的死。

想到曹文和曹安,谢三夫人又有些疑虑:“七小姐知道我们认识秦同?”

卫七笑着默认了,她知道要跟人合作,就得表现出尽可能的善意和诚意,而尤其对方是义兄的母亲的时候,卫七就更加想让合作更加愉快一些,很痛快的就承认了知道秦同和谢氏一族的关系:“听说过荆西谢家在荆西修学堂的事,也知道秦御史是荆西人…”

这个女孩子!

朝堂里弯弯绕绕的不成文的规矩就这样被她说出了出来!

竟然真的不是碰巧。

谢三夫人脸上的笑有点儿僵硬,过了片刻才上上下下把卫安又打量了一眼,朝卫老太太叹道:“您老可真是…教养的好姑娘,我们家十个女孩子也不及她一个啊!”

她没有用男子来做比,是怕同卫安和男子相比惹来闲话,是个极谨慎有分寸的人,卫老太太脸上的笑更愉悦了一点:“您过奖了…”

却变相的承认了卫安的聪明是她教导出来的,看了卫安一眼,朝她道:“四周虎狼环伺,因此我这个老婆子难免就多思多想了一些,她也聪明,一点就通…”

可不就一点就通嘛,谢氏族谱是多大的工程量,这个丫头竟然几天就背的下来,还能分析其中关系,这本事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卫家竟然出了个这样聪明的女孩子,真是难得,也怪不得曹安曹文要栽跟头了。

卫老太太知道谢三夫人是相信了,朝着卫安点了点头。

以后的日子还很多,要面对的人也还很多,卫安的异常总要被人发现的,未免别人说出太难听的话来做文章,不如干脆一开始就说她聪明机灵,天资聪颖。

反正后宅说的人多了,别人总归是要信几分的。

外头的二老爷三老爷也领着谢家的人宾主尽欢。

等到送走了谢家的人,二老爷和三老爷才进了后院,同卫老太太说:“谢三老爷说,秦御史曾经说,曹安曾经向他行贿…”

朝中有人好办事,卫家身份特殊,已经不能探听到多少有用的内幕消息了,之前想问个朱芳的死的事,都不是那样容易。

现在听三老爷这么说,卫老太太立时就竖起了耳朵,让他接着往下说。

三老爷却闭了嘴,有些犹豫似地,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这消息,还是郑王递出来的。”

郑王?!

这又关郑王什么事?

卫老太太目瞪口呆。

二老爷见卫老太太很是疑惑,三老爷又不管继续往下说,就把话头接了过来:“郑王跟荆西谢家有旧,当初曹文发难的时候,郑王也曾去过谢家,只是没能阻止曹文栽赃陷害罢了,现在谢家脱身,郑王就通过秦同跟他卖了个消息。说是曹安曾经重金贿赂过秦同,并跟秦同说,当心得罪了贵人,阖家覆灭。”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卫老太太哂笑了一声。

卫安却并没笑,之前在通州的时候听说郑王去了谢家她就觉得奇怪,原来谢家真的跟郑王有交情。

而如果郑王和谢家有交情的话,有些事其实反而要更加简单些了,她伸手拉了拉卫老太太的袖子。

卫老太太也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三老爷踌躇着问:“那接下来,咱们又该怎么办?”

这也是二老爷想问的,曹安和曹文虽然死了,可是他却总觉得更加危险了,不知道背后的人究竟会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曹安和曹文一死,背后的人恐怕就更想卫家死的快一些了。

“送信给杨怀。”卫安迎着三老爷的目光,轻声说:“到底是谁,引蛇出洞就知道了。”

杨怀…

他如今可正巡按江西呢,要是想找卫五老爷的麻烦,也是一找一个准儿的,三老爷和二老爷对视一眼,都皱紧了眉头。

总觉得连杨怀巡按江西的举动,都成了故意而为之了。

“我想办法探一探。”三老爷说:“问问当初杨怀为什么偏偏是巡按江西去的。”

二老爷点点头,觉得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我也去信给五弟,问问他这些年跟杨怀相处的如何。”

“我已经让人送信给杨怀了,他如果想知道自己儿子的下落,总要有动作的。”卫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何况他应该知道是他儿子坏了事,如果他放任不管,再出什么事,他自己也要倒霉。”

“他如果去找幕后的人,那幕后的人总要现身。”卫老太太嗯了一声:“原本就这么恨卫家了,知道卫家竟然有了防备竟然还杀了曹安,幕后的人不会再忍。”

“而如果他不去找幕后的人,打算自己来救他儿子。那就更好了。”卫老太太轻轻的靠在椅背上:“我正想问问他,究竟是卫家哪里得罪了他,让他这样记恨,非得卫家死不可。”

杨怀知道的肯定要比杨庆和多的多了。

三老爷叹了声气,外头花嬷嬷就隔着帘子跟老太太道:“三夫人来了。”

已经这样晚了,三夫人又请完了安回去的,怎么还过来?

卫老太太有些诧异,让人把她请进来。

三夫人已经卸了钗环,显见得是临时起意过来的,见屋里只有三老爷和卫安并卫老太太,就知道二老爷避出去了,轻声同卫老太太道:“娘,之前忙着招待谢三夫人,有件事忘了同您说,陈御史家后天在回龙观打醮,说是请您务必要赏光去一趟。”

陈御史家?

怎么好端端的,陈御史要请她去看什么打醮?卫老太太皱紧眉头。

第159章 打醮

陈御史家的邀约来的就有些不明不白了,卫老太太有些不大明白。

家里自从上一次普慈庵的事开始,就和陈家没什么往来了,大约陈夫人是怕相处太多,往后总难免要翻出旧事来的缘故。

现在忽然说邀请他们去看什么打醮,卫老太太犹豫了片刻才答应了。

不管怎么说,陈御史是方家的姑爷,这回朱芳的案子之所以查的这么快,也都是托了陈御史认真的缘故。

陈御史全家都在回龙观里住了两天,陈夫人早已经沐浴斋戒过,听说卫家车马到了,早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卫老太太她是见过的,二夫人更是手帕交,因此并不生疏,各自见了礼,才看了卫七一眼,笑着朝她挥挥手:“小七这可真是…越发的出挑了。”

陈夫人并不是在说客气话,她从前每次见卫七,卫七总是浑身戾气,好似所有人都对不住她,这样的孩子,就算是长得再好看,也是惹人嫌的,可是自从上次的事过后,卫七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变化也着实太大了一点…

她定了定神,又朝老太太笑:“上次的事,本该登门道歉的,小孩子不懂事,也是我们大人教的不好的缘故…”

卫老太太摸一摸旁边卫安的头,轻轻笑了笑:“不瞒您说,老婆子之前也是气愤的很,您家小姐是天真可爱,顶多也就是调皮了些,可我们家的这个小五,却是当姐姐的,当姐姐的如此作为,就叫人不齿了。”

三夫人面色猛地变了变,看着卫老太太,又看看陈夫人,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夫人审视的往卫七脸上再瞧一瞧,没想到卫老太太竟不接自己的话,她嘴巴上是在说卫五可恶,可是又说当姐姐的可恶,陈绵绵可算的上是最大的。

她勉强笑了笑,不敢再让卫老太太替陈绵绵正名,打定主意今天不再提这事儿,笑着招呼卫安和卫玉攸:“我们大人们要去找道长讲道德经看戏,绵绵嫌无趣,跟小姊妹们一同在后头玩耍,你们两个去不去?”

卫玉攸跟陈绵绵关系向来是好的,虽然因为卫老太太才刚说之前的事而觉得有些不舒服,想一想跟着去听经实在没意思,就点头答应了。

卫安却扶住了卫老太太的胳膊笑:“我跟着祖母吧。”

果然是真的变了,从前的卫安哪里肯跟着大人们在一起。

陈夫人安排丫头们领着卫玉攸往后头去了,自己和卫安一左一右扶着卫老太太的胳膊进了正厅。

正厅里供奉着三清神像,卫老太太拜了,又提笔写了香油钱,这才问陈夫人:“你祖母来了?”

“在后头呢。”陈夫人笑着颔首:“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得把您请来…”

正说着,已经到了方家女眷们休息的小院,方老太太连忙站起来,朝卫老太太喊一声老姐姐。

卫老太太含笑握住她的手:“要不是知道你在,我可不来的。”

她和方老太太并肩坐了,等方老太太见过卫安,给了见面礼,这才有些疑惑:“怎么还围了道观?恕我人老不知事,许多事都糊涂了,我儿媳妇只说你们打平安醮,怎么今天场面却这么大?”

才刚进来的时候,外头为着不少金吾卫和羽林卫,能叫这两拨人马一同现身,陈家可还没这个本事。

方老太太苦笑了一声:“别提了,说起来也是稀奇事,我们家打平安醮的日子是早就定下来的,可是昨天却传来消息,说是陆家也要来请刘神仙开坛做法,说是驱邪…这下两家人就撞在一起了,陆家要来,楚王妃作为陆家女儿,听说也要来给娘家捧个场子,竟连楚王妃和楚王世子也来…”

陈夫人也在一旁接话:“我们原本想改日子的,可是陆家的人又实在谦让的很,一再说既然两不相干,又不耽误,不敢误了我们的事,硬是把我们给拦住了…”

方老太太咳嗽一声,让底下的人都下去了,这才看向卫老太太,满脸担忧:“我总觉得来者不善,老姐姐,您说她是不是为了姓杨的来的?”

方老太太年轻时候其实同卫老太太关系不错,算得上是闺中密友了,只是后来她的孙女儿以几乎能做隆庆帝孙女儿的年纪进了宫当了继后,她心里总觉得有些疙瘩,才跟卫老太太疏远了。

经过上回孔家的事,又因为卫老太太把杨庆和送给她们,免得他们方家被曹家陷害的事,她对卫老太太俨然又好感倍增。

这世上没这么多巧合,经过这么多事,卫老太太已经越发明白这一点,轻哼了一声:“总不至于真的为了打醮吧?我记得陆家…似乎从来不信什么佛道,这么多年了,他们家往寺庙道观里捐的银子可是最少的,修桥铺路也不见他们布施,怎么忽然就虔诚起来了?”

方老太太于是冷了脸:“我也觉得陆家殷勤的实在叫人觉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