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外头已经有小道士过来了,说是楚王妃的仪仗到了。

楚王妃摆了亲王妃的全副仪仗,这屋里的人就没有一个能不去拜见的,方老太太心中有气:“王妃娘娘还是跟当年一样高高在上。”

当年楚王登顶的呼声最高,楚王妃的确总是高高在上的,方家人当时家里还没出皇后,又有个不断惹祸甚至被夺爵的承恩伯方正荣在,总要仰楚王妃的鼻息,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方老太太又觉得楚王妃来者不善,自然没有好声气。

楚王妃却不以为意,等卫老太太和方老太太都到了跟前行了礼,才笑着一手扶了一个站起来:“听我母亲说二位老太太在,想着不见一见实在失礼,劳累二位老太太了。”

方老太太和卫老太太自然连声说不敢。

楚王妃就又和善的笑了笑:“早听说二位老太太年轻时就关系极好,现在看来,二位老太太现在还是关系好的很。”

-----险些赶不上,好险好险。

第160章 挑拨

卫老太太知道她的意思,就笑一笑:“老了,从前的事都快混忘了。王妃娘娘倒是记得清楚。”

楚王妃保养的极好,看上去如同二十许人,听了卫老太太话里有话的讽刺也不生气,笑着往卫老太太身侧瞧了一眼:“早听说老太太把长宁的女儿带在身边养了,这位就是吗?”

她一面说,一面已经朝着卫安招手:“长得倒是像你娘亲,你娘当时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儿…”

这话就说的太假了一点儿,卫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难为王妃您眼睛这样厉害,连这个也看的出来。”

楚王妃听她语气奇怪,也就识趣的不再往下说了,转而问起别的事来:“说起长宁来,她这些年跟着卫五老爷赴外任,竟就没怎么回过京城…”

她有些惋惜的叹口气:“不过听说这回鄱阳湖水患,卫五老爷可是立了大功了,这一次吏部考功,他无论如何都是优了,想必很快就能回京了,到时候老太太也轻松些。”

楚王妃说罢又看了三夫人二夫人一眼:“这亲儿媳妇到了跟前,您也总归能放心些。”

方老太太插不上话,又觉得有些奇怪,楚王妃倒好像是专程为了卫老太太来的,怎么竟总跟着卫老太太转?

卫老太太瞥了一眼二夫人三夫人,淡淡的摇头:“王妃这说的什么话?我三个儿媳妇都陪在旁边呢,身边哪里就缺人伺候了。”

机锋打的差不多了,楚王妃说笑着进了正厅,这才提起曹文的事儿:“说起来,我才进京,却也知道曹家嚣张。听说老太太您几番遭他为难?”

她冷笑了一声:“仗着他叔叔曹安的势,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真是可笑。”又笑:“不过也亏得遇上的是您和七小姐,听说七小姐厉害的很,见了曹文也不害怕…”

她上下打量卫安一眼:“若是换成了旁的小姑娘,只怕早就吓得花容失色了。”

卫老太太面上带笑,眼睛里却半点笑意也没有。

楚王妃应该是听说了陈家打醮请了她,所以才来的。

这样才越发让人心里发凉。

之前朱芳的死显见的有蹊跷,大约是朱芳真的把消息传出去了。

想到这一点,她看楚王妃的眼神就更冷了一点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卫家现在表面上本来该是什么威胁也没有的,楚王妃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楚王妃还在同卫安嘘寒问暖:“听说前阵子老太太身体抱恙去了通州,也是你陪在身边的?年纪小小,倒是有孝心有担当…”

不知道为什么,楚王妃总觉得卫安让人看着心里没底。

这个小姑娘表面上看上去和别的小孩子一点儿不同的地方都没有,可是仔细一相处,就不难发现她的不同之处来。

最直观的莫过于,这么长一段路走下来,不管问什么,卫安竟然总能不动声色的避重就轻,又让人扎不住一点儿把柄。

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出现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实在不得不叫人觉得恐怖了。

的确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齐薇就是专程找的陈御史当街拦轿告状,才一下子把朱芳拉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的,陈御史又是方家的女婿,方皇后的堂妹夫…

要说这两家没什么蹊跷,楚王妃怎么也不信。

分明前些年方老太太就和卫老太太形同陌路了,现在却又忽然亲近起来,要说相信这是因为她们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她怎么也不信。

既然想到了这一层,楚王妃心里的担忧就更加重了一些。

等午间楚景瑞进来请安的时候,问她觉得卫老太太等人如何,她也就照实说了:“我觉得你父王大约是猜对了,卫家恐怕是当真跟朱芳的事有关。”

她顿了顿,又道:“就算他们不是主谋,恐怕也是极重要的推手。”

楚景瑞靠在红木椅上,双眼睁开陡然看向楚王妃,又道:“这么些年都没什么交集的两家人忽然走到了一起,总不至于就真的什么人老了念旧,看来朱芳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楚王妃有些着急:“如果真是这样,那卫老太太恐怕跟方家现在是成了一丘之貉了,她要是真的这样厉害,把朱芳送进了大牢非得置她于死地,还知道了开矿的事儿…”

楚王妃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她不会是连当年的事也一同知道了吧?”

否则怎么也没法子解释卫老太太为什么非得要朱芳死不可啊。

这更像是在宣泄和报复。

可是卫老太太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按照朱芳的说法,卫七很古怪…

楚王妃打了个冷颤、

楚景瑞相比较起来就比她要冷静的多了,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安慰自己的娘:“就算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招手把掌事姑姑叫到跟前,笑着同她说:“宫里不是出来人了吗…”

掌事姑姑低低的应了一声:“是出来了,冯贵妃听说了陈家打醮,而卫老太太也要来,就吩咐了人出来,说是替荣昌侯和荣昌侯世子做法事。”

大约是楚王妃的话起效了。

楚景瑞看了楚王妃一眼,唇角翘了起来:“您看,哪里用得着我们担心。卫家就算是蹦达,又能蹦达的了多久呢?秋后的蚂蚱罢了…能过得了冯贵妃这一关,再说吧。”

他说完了,见楚王妃松了口气的样子,吩咐掌事姑姑:“你们跟冯贵妃的人说一说吧,卫七小姐是怎么难得,卫老太太和方老太太又是如何投契的。”

楚王妃拍了拍胸口,等胸口不那么闷了,才点头:“小心一些,让她们自己看就是了,这回龙观里没有别人,你们给她们行个方便,让她们进陈家女眷休息的院子,让她们听一听她们该听的话。”

干什么要自己去说?

让她们以为是卫家和方家的人说的,那才显得更加可信。

冯贵妃是个谨慎人,她底下的人也是谨慎人,收买是收买不了的,还是顺水推舟的好。

第161章 筹备

回龙观一行来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莫名其妙。

卫老太太不得不多想一些:“楚王这么多年都能忍的这么好,可是这次竟然就这么忍不住了漏了痕迹?”

她淡淡笑了笑:“恐怕是另有图谋吧?”

狼行千里吃人,狗行千里吃屎,楚王这么心机深沉的人,就算是怀疑卫家有猫腻,又怎么至于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试探?

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三老爷也是一肚子的困惑,思索了半天也不得其门而入:“儿子也觉得极为稀奇,按理来说,楚王就算是怀疑咱们和陈家,也不该这么快就大咧咧的凑上门来让我们发现才是。”他顿了顿,又道:“难不成,是怕陈家跟我们联手?”

楚王原定的计划里头,都敢把冯家方家卫家一网打尽,甚至还要拖上郑王了,他怎么会有什么怕的?

卫老太太皱着眉头。

过了一会儿又叹口气:“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三老爷也点头应是:“楚王固然难对付,可是三皇子如今死了,他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曹安那里搜出许多东西呢,他自己身上不干净,要收拾的首尾还多着呢,现在暂时没心思来对付我们。”

二老爷一直没说话,他在盯着卫安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天楚王妃一行是朝着卫安来的。

在外头,楚王世子纡尊降贵的,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话里话外的都在问卫安之前在普慈庵的事,还说什么卫安心底纯善,没有把事情叫嚷出来,让陈绵绵从此无法做人,给了陈绵绵一条活路云云。

这些事可不是楚王世子该知道的,而且他表现出来的求知欲也未免太旺盛了一些。

现在听见三老爷说了这话,二老爷回了神,轻声说:“他们好像对小七挺上心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

卫老太太也发现了这一点,楚王妃问到卫安的次数太多了。

凡事有变化,总逃不出旁人眼睛,卫老太太对此心知肚明,毕竟从前她不待见卫安是人所共知的,现在把卫安时时刻刻都带在跟前,不管别人是怀疑卫安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好,还是好奇她为什么对卫安另眼相待也好,会对卫安尤其关注,也是正常的。

总不能按着别人的脑袋让她们不要往卫安身上想。

她叹息一声:“不管怎么样,只能自己谨慎小心行事了,这些日子,安安就不要出门了…避着一些吧。”

毕竟谁也不知道楚王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卫安嗯了一声,站起来送了二老爷三老爷出去,陪着卫老太太用饭。

等回了放箭之后,已经傍晚了,夕阳给院子里的景物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汪嬷嬷正坐在廊庑底下扎鞋样,听见声响连忙立起来,一面叫蓝禾去备茶和点心,一面迎上来:“姑娘回来了!外头可好玩么?”

她又担心陈绵绵为着从前的事恼她,看了看卫安的面色,见卫安仍旧一脸平静,才试探着问她:“一切都还顺利吧?”

卫安知道她是担心,笑着让她放心,又问她:“有消息送进来吗?”

上次谢三老爷登门拜访,卫安就和谢良成谈妥了谢礼,她点名要了谢良成手底下的几个人。

都是荆西谢家的家生子,有几个还不是谢良成的人,一心一意只听谢三老爷和谢家族长的话,谢良成不知道为什么卫安竟然连他们家底下服侍的人的底细都知道,惊得好一阵没回过神,过了半天才答应回去考虑考虑。

这些人上一世都到最后都是谢良成的左膀右臂,卫安使唤他们也很是顺手,毕竟也算是用的顺手的人,又知根知底,有他们在身边帮忙做事,卫安要放心的多了。

可她也知道现在谢良成不一定能做这些人的主,毕竟这些人也不是普通的奴才,谢家未必肯这么舍得。

毕竟培养出一个能干的人才,可是极难的事。

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三天了,以谢良成的办事效率,怎么也应该有回应了才对,所以卫安想起来就问了一句。

汪嬷嬷也忘记再问卫安回龙观的事了,连忙回道:“有的有的,就是下午才送进来的。”

等卫安进了放箭了,她就连忙跑到多宝格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她:“是林管事亲自送进来,我专程去拿的。”

卫安点头,抽出信来看了一遍,眉头就渐渐舒展了开来。

谢良成果然了不得,竟然这么快就说服了谢三老爷,把卫安点名要的九个人中的其中五个都要到了,另外四个,他说如今谢家还没有同意,因为都是在外头帮谢家管理产业的,只写了投靠文书,总得问问人家自己的意思。

有五个就足够了。

卫安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缓缓勾起了嘴角。

过了一会儿就吩咐汪嬷嬷让孙兴去外面置办一座宅子。

汪嬷嬷有些吃惊,吓得都有些结结巴巴的:“姑娘…这可使不得…您现在年纪多小,去外头怎么成?”

她拉住卫安的手:“您还小不知道,外面生活可没这样简单,一天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您怎么受得了?而且您又是有父母长辈在堂的人…”

卫安连忙摆手笑:“嬷嬷,您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想去外头住呢?别说我是个女孩子,就算是个男孩子,敢这么做也没好日子过。我是有别的用处,您叫孙兴去办这件事就是了。”

她想了想,又让汪嬷嬷把之前老王妃送的那些首饰通通拿出来:“交给孙兴,让他去给我当掉,换成现银,我有大用处。”

这些首饰用的都是足金足银,换算成银子怎么也得有个一二千两,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来说,可算是极大的一笔私房了,汪嬷嬷有些舍不得,可看卫安这样坚定,知道她有大用处,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她越发不明白她家姑娘在想什么了。

-----想跟你们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么么哒吧,爱你们。

第162章 审问

到了九月末,天气逐渐的就冷了下来,薄纱的衣裳是穿不了了,楚王妃换了白色的立领中衣,外头罩着一件朱红萨摩团的长褙子,正由底下人服侍着净手。

等净了手,她从香案上的长筒里捻出几根香来,朝着菩萨像虔诚的拜了几拜,这才出来坐在花厅里听底下人回事。

虽然是王府,进项颇多,可是出去的也多,人情往来,走礼不断,这些日子银子就如同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她皱了皱眉头,叹气阖上了账本,拿手轻轻的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旁边的掌事姑姑见状,忙让人都退下去,叫个小丫头进来替她捶腿,一面又道:“您也别心疼,早在来京之前咱们就想到了的,回了京城,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楚王妃喝了口薏米汤,很是烦闷:“可不是,真是喝水都好似在喝金子似地,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咱们自己的地方去,这个月,光是应付宫里那帮太监,就叫人头疼!”

她有些忍不住的抱怨起来:“那刘振的胃口简直太大了,这个月张口就敢要五千两…上个月他那干儿子娶媳妇儿,咱们就已经送了一座河北的宅子贺喜了,下个月他的外甥又要行弱冠之礼…”

这些事掌事姑姑就不敢插嘴了,只好劝她:“王爷心中都有数的,您就别操心了。”

等晚间的时候楚王回来,果然就先问起她:“刘振又来要银子了?”

楚王妃嗯了一声:“实在太不知道收敛,这些日子以来胃口越来越大,恨不得把咱们都给生吃了似地。从前曹安也没这么大胆子。”

楚王倒是瞧不出什么不高兴来,见楚王妃叹气,靠坐在罗汉榻上摇头:“这些不过是小事,打发了他便罢了。没法子的事,曹安倒了,就他最大,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迟早是他坐。如果和他处不好,咱们的麻烦就要多许多了。”

这道理楚王妃也知道,嗯了一声:“可也禁不住这么个要法儿,还没捉到这人软肋?”

要结盟,也不是一味的送银子送钱就行了,总得软硬兼施才是正途,从前对付曹安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可这个刘振却滑不溜手,到现在除了要银子就是要银子,却绝不肯松口帮他们办事,这就实在狡猾的让人有些生厌了。

“不必担心,就快了。”楚王冷笑一声:“他以为我的银子是这么好拿的,指望着空手套白狼,却是小瞧了我,过一阵子,就让他知道知道本王的手段。”

他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是有应付刘振的法子了,楚王妃松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又说起旁的事来:“对了,上回回龙观的事,过了之后就没了动静,冯贵妃莫不是不信吧?”

他们伪造了个现场,让人抓着卫老太太和方老太太在厢房里说话,假作不知道冯贵妃的人在外面听。

也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冯贵妃信了没有。

这大半个月都过去了,冯贵妃还是没有动静,楚王妃就有些担心是失败了。

说起这事儿,楚王脸上有了些笑意:“不会不成的,冯贵妃这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她的性子?”

楚王妃当然是知道的:“您一说起这个我就心慌。当年她跟明皇后好的如同一个人似地,对咱们横眉冷目的,我多少次被她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这个人…”

使人都说冯贵妃跟明家的关系好,如何如同明皇后亲如姐妹,为了明皇后的死避入佛堂,寄心于神佛,可是却没人想过,明皇后死了,可是她却半点儿影响也没受到。

而且她避入佛堂,三皇子却水涨船高…

大皇子的死先不说,楚王妃心里有数,这是自家丈夫的手笔。

可是二皇子的死呢?

他是怎么死的,真的是只有天知地知了。

楚王眼睛也沉了沉:“这个人,新机手腕都有,最会审时度势。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是一旦挡了她的路,她可不会管别人的死活。从前她做出个观音模样,那是因为三皇子是唯一一个存活了的成年皇子,可是现在,三皇子死了…”

冯贵妃的愤怒可想而知,一定是足以毁天灭地的。

楚王妃也想像得到冯贵妃会如何生气,不免有些担忧:“可她又不蠢…三皇子和冯家的事,毕竟跟咱们脱不了关系…”

“她又不知道。”楚王双手枕在脑后:“她知道的只有我们想让她知道的。反正现在她知道的就是,方皇后怀了身孕,和卫家过从甚密。而冯家受难,都是曹安一手造成。”

这也就是为什么要收买刘振,不能得罪他的缘故了。

宫里头谁最有用?

就是这些无根的太监们。

他们常年陪伴在贵人身边,最有机会说的上话了。

让刘振想个法子叫冯贵妃知道,曹安和曹文也跟卫家挺有关系的,那真是再简单也不过了。

楚王猜的很对。

他们夫妻俩正在商量这些事情,如何讨好刘振的时候,冯贵妃在宫里乏了好大的火。

她一直供奉着的观音神像被她摔了个稀烂,她踩在碎片上头,神情晦暗得让人害怕。

足足一刻钟以后,她才从小佛堂里转出来,冷厉的吩咐人把之前出宫去了的太监宫女一同带上来。

他们已经被饿的奄奄一息了,瘫软在地上半点力气也没有。

冯贵妃坐在上头,眉眼冷淡的问他们:“你们真的没听错,卫老太太真是那么跟方家那个老太婆说的?”

宫娥还没什么反应,太监却连忙连滚带爬的爬起来,挣扎了几下磕了头:“真的真的!奴婢不敢欺瞒…”

他饿的已经头晕眼花了,说出来的话都没什么力气。

冯贵妃仍旧稳稳地动也没动,半响才冷哼了一声。

卫家这么多年都没动静,她还以为卫家是一条死蛇不用再打了,却没想到这毒蛇只是冬眠了而已,一出手就这样狠的要把人生吞活剥。

可卫家咬谁不好,为什么非要咬她呢?

她想不通,嘴角现出一个渗人的冷笑。

第163章 要命

没有人找麻烦的时候,日子过的飞快,过了十一月,眼看着连年都要到了,卫老太太正听三夫人说外头铺子上的账目。

她信任三夫人,许多事也不能自己出面打理,干脆就把名下的店铺都交给了三夫人管着,三夫人这些年来也一直管的很不错。

今年更是尤甚,光是卫安给的那张治伤寒的方子,就让药铺大赚了一笔----虽然药方不要钱,可是抓药却是要钱的。

更何况人性使然,总觉得能出这张方子的药铺肯定更厉害,药铺生意一下子陡然好了数倍,许多大药房还直接从卫家的药铺进货,如今卫家的药铺短短小半年,已经净赚了四五千两的银子,是一笔极大的收入了。

卫老太太让花嬷嬷收了银票,又问三夫人:“最近外头还顺利么?”

一连两个多月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卫老太太总觉得心里有些打鼓,明知道楚王就是一把刀,却不知道这把刀到底什么时候才落下来,这种等死的滋味可不怎么好受。

三夫人知道卫老太太是在问楚王有没有找麻烦,也蹙着眉头摇摇头:“一切都好的很…”

她心里也有些发怵,楚王越是这么不声不响的,她心里就越是害怕。

可是再害怕,日子也还是要过,她打起精神来安慰卫老太太:“咱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不管怎么说,谨小慎微总是不会出错的…就跟安安说的那样,现在他自己日子也未必好过,不一定就能分出精神来对付我们。”

卫老太太的眼神越发的阴沉。

说的楚王不对付她们,就是天大的福气了似地。

可她不能忘记,楚王这个人是如何阴损歹毒,当年明家的事,十有八九就是他指使的。

后来慢慢的卫老太太也想明白了,楚王之前对付明家,现在又对付冯家,无非就是觉得明家和冯家扶持了隆庆帝登上了皇位,让他跟九五之尊失之交臂。

所以才想着要断了隆庆帝的臂膀。

可他偏偏又能干,兄弟多年,很能摸得清楚隆庆帝的脾气,知道隆庆帝忌讳什么,一点一点往明家和冯家身上网罗罪名。

隆庆帝把明家当成洪水猛兽,却不知道别人刚好用了他这点小心思钻了空子,真是可笑。

卫老太太想起隆庆帝,心情越发差,咳嗽了好几声,觉得心跳的厉害,胸口有些疼了,才接了三夫人递过来的参汤喝了一口,朝她摆摆手:“不必担心,你说的是,只好慢慢等了。”

三夫人起身给她拍背,温柔小意的点头:“娘也别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

现如今也只好这样,卫老太太有些疲倦了,拿手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她:“老五来信了?”

这些日子忙的厉害,之前卫五老爷送了信回来,她一封都没看,可是最近听说信一下子送的频繁起来,她才想起来了要问问。

三夫人嗯了一声,看着卫老太太的脸色斟酌着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您要不要看一看?”

卫五老爷算上今年已经在豫章当了六年知府了,今年政绩考功又不错,无论如何也该挪一挪了,估计是为的这事儿才总写信回来。

卫老太太沉默片刻,吩咐花嬷嬷让锦绣去请卫安过来,才朝三夫人道:“把信拿来瞧瞧。”

卫安到的时候三夫人已经让人把卫阳清寄来的信都拿过来了,数一数有七封之多,看样子实在是急的很。

卫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你父亲寄了许多信回来,我想着让你一道来瞧一瞧。”

花嬷嬷拿了老花镜给卫老太太戴上,又把信放到老太太手里。

卫阳清人在南昌,可是消息却也算得上是灵通,头一封信就是问的曹安的事,很是焦急。第二封信开始大约就是听说曹安倒霉了,只让卫老太太多注意小心。

只是每封信总要提一提卫安的事,言语里既诚恳又急切,让卫老太太无论如何,请让卫安到南昌去。

卫老太太皱着眉头看卫安一眼。

她有些想不通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的卫阳清为什么忽然这样重视起卫安来。

难道是因为卫安变了?

可是卫阳清又不知道这一点。

她想不通,卫安也有些想不通。

上一世卫阳清和长宁郡主也从来没有这样急切的要把她接到身边去养,到最后是她被庄奉退婚,身败名裂了,没人照管,卫阳清和长宁郡主才接她去了南昌的。

而且现在看来,比较急切的还是卫阳清。

卫阳清到底为什么这么急?

卫安在疑惑的时候,卫老太太却已经轻轻的呵了一声。

卫安朝她看过去,就听见卫老太太笑了一声:“这下好了,不必去了。”

她是在看最后一封信了。

三夫人有些诧异的问:“这是为什么?”

卫阳清莫不是有些毛病?之前催的多急,怎么又说不要就不要了?

卫老太太慢条斯理的放了手里的信,又把老花眼镜摘下来,把信交给卫安,话却是冲着三夫人说的:“他要回京了。”

三夫人有些吃惊,吃惊过后却又觉得是理所当然。

本来,卫阳清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肯定就不可能在南昌再呆了,何况他已经又满了一任,算一算也应该回来述职了。

她笑起来:“这感情好…”又问卫老太太:“五弟可说了什么时候动身么?我也好提前准备准备,把屋舍该收拾出来。”

长宁郡主是个挑剔的人,又并不怎么好相处,总得把一切都打点好,省的她回来挑麻烦。

卫老太太没什么喜意,淡淡的说:“你拿主意就是了。”

三夫人看出来她淡淡的不怎么喜欢,心里对于卫阳清的高升起的波澜也就不多,轻声答应了,笑着再陪卫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哄的卫老太太高兴了,才跟卫老太太说起正事:“有件事要告诉您…”

她笑着道:“我想给小五说个人家…”

----又有点晚啦,不好意思。

第164章 做媒

卫老太太有些诧异,这才想到之前三夫人已经说过好些次,要给卫玉攸相看人家的事来,不由震惊道:“你已经挑好人家了?是哪家的公子?”

他和小儿子的感情不亲近,对于一直在身边养着的二老爷和三老爷这两个庶子是真有情分在的,只是最近一直忙着没顾上卫玉攸的事,现在听说,未免觉得自己有些失职。

三夫人连忙笑:“正要跟您说呢,是郑家的孩子,我母亲介绍的…”

卫老太太想了想:“哪个郑家?”

“就是兵部武选司郎中家郑家。”三夫人显然是很满意,面上笑意始终不曾停过:“郑大人就三个孩子,这次介绍的是最小的那个,听说很是上进勤奋,人才也极为不错。”

卫家虽然还有侯府的身份,可是世子没定,等卫老太太死了以后,这爵位到底还在不在还是两说,何况三老爷只是个庶子,官职也不高,能有这门亲事,三夫人心里已经异常满意,觉得自家是高攀了。

卫老太太也觉得这门亲事极好,不由问道:“问过人家了?”

三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我母亲说,是京营四品游击将军沈亮侯爷的夫人拉纤保媒…”

平西侯夫人?

想到平西侯夫人的身份,卫老太太又皱了皱眉头。

冯家的人,怎么会想到给卫家的人做媒?

这么多年为了防止叫隆庆帝觉得冯家跟卫家走得近,冯家一直都跟卫家保持距离的,两家已经疏远许多了,怎么冯氏还会接近卫家?

卫安也觉得疑惑。

上一世的荣昌侯是因为给卫家抱不平所以才被弄进牢里的,可是这一世可不是,这一世荣昌侯世子是因为被曹安污蔑行巫蛊才进的监狱。

所以能不能假设,上一世荣昌侯世子其实也没有替卫家抱不平的想法,只是被人陷害了呢?

如果真的是,那冯家就根本不怎么喜欢卫家,也不想亲近卫家。

那这次的介绍,就来的有些莫名了。

可也说不定就是冯家人跟孔家相熟,所以才给孔家卖的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