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拜访

两三天就要过年了,天气却还是冷的像冰,汪嬷嬷一步步的陪着卫安走在回房的路上,几次看着卫安又欲言又止。

今天长宁郡主的态度毫无遮掩的摆在那里,以后卫安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不仅是长宁郡主的冷…

汪嬷嬷更担心卫安心里难受,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都是她陪着卫安成长的,她最知道卫安对母亲的孺慕之思和向往。

当初卫安发着高烧,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喊的也是形同虚设的娘…

她下定了决心,等宋楚宜才迈进了门槛,就不避讳的道:“姑娘可不要自己糊涂了。”

她对纹绣和玉清使了个眼色,等纹绣和玉清把门关上了,才扶着卫安坐下,看着纹绣玉清给她拆头发,带着些惆怅和委屈的看着卫安:“那不是您母亲…就算是给了银子养了您…那也是应该的…”

玉清之前不好插话,看卫安一言不发,心里也有些替她难过委屈,看着镜子里的卫安跟着点头:“姑娘,汪嬷嬷说的没错,郡主不心疼您,您可不要犯糊涂。”

别人捅刀子,卫安能精心设计把人送上死路,可是自己人能怎么办?

也一样杀了吗?

那卫玠怎么办?

老王妃怎么办?

真是前后左右都为难。

卫安最近的话越来越少了,汪嬷嬷看着她日渐沉默,简直比被人拿刀扎心窝子还难受,搂着卫安轻轻的拍她的背:“您也不要难过…总会好的…”

不会好的,如果她自己不努力的话,卫安牵了牵嘴角算是笑了,却还是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没法儿排遣心里的痛苦,说了只会更加难堪而已。

她只是静静的窝在汪嬷嬷怀里一会儿,又抬起了头,郑重其事的叮嘱纹绣和汪嬷嬷:“母亲回来了,晨昏定省都是应当的,只是汪嬷嬷你都不用陪我去了…以后能离正院远一些,就远一些吧。”

她不怕长宁郡主的刁难。

在她对长宁郡主的忍耐还没用光之前,她是不会怎么样的,毕竟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可是如果长宁郡主跟上一世一样,碰了汪嬷嬷。

那就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她不会看在卫玠或者任何人的面子上的。

在她心里,汪嬷嬷远比这些除了老王妃之外的人加起来的分量都重的的多了。

汪嬷嬷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样郑重其事,却很听卫安的话,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卫安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

她也以为自己功夫早就修炼到家了,什么打击都承受的住。

可是等到第二天请安的时候,长宁郡主笑着说要带孩子们回去拜见拜见外祖母的时候,还是有些诧异。

卫老太太更诧异,她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众人,皱了皱眉头问:“你说谁不去?”

长宁郡主昂首挺胸,丝毫不惧的跟卫老太太对视:“卫安不必去。”

她对卫安指名道姓,并不讳言的道:“都是自家人,这么多年我母亲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可她要是再顺杆子爬,就是不知足了罢?”

三夫人二夫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卫老太太却听懂了,她看了卫安一眼,忽而笑了:“不去就不去罢,你们既然要去,就尽早,时辰晚了,也不像话。”

长宁郡主不知道怎么说服的卫阳清,反正终究是领着自己的孩子们去了,不仅卫玠卫玉珑,连庶女卫玉珀也领去了。

这是故意在打卫安的脸。

三夫人心知肚明,却一个字也没说,对着卫安还更亲热了三分,笑着让卫安跟卫玉攸她们去清微堂烤鹿肉:“家伙都准备好了,也有鹿肉也有羊肉,随便你们怎么吃,随你们高兴就好。”

卫玉攸向来是喜欢这些的,闻言笑的开心:“那我要去换件衣裳,否则不好看。”

三夫人当然没有不由得她的,笑着看她出去了,自己又跟老太太禀报了,准备去议事厅理事。

可她走到一半听见孔嬷嬷来传消息,又匆忙回卫老太太院子里告诉卫老太太:“陈夫人来了…”

陈御史的妻子,方氏。

卫老太太还记得这次方家的顺水推舟,眉间掠过一丝嘲讽,不动脑子也猜得出陈夫人是为什么来的。

她手里的参汤一口没喝,尽数交给了花嬷嬷,又回头吩咐三夫人:“去把人领进来吧。”

卫安坐在她侧面,她侧过头去冲卫安笑了一声:“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来了。”

方家这回的事做的也太不地道。

当初方正荣被设计的事还是卫老太太告诉的方家,后来平阳侯府和曹安打算把冯家和三皇子之死的事栽赃到方家头上,也是卫家给方家透露的消息。

可到头来,方家和方皇后半点儿感恩的打算也没有,还充当人家手里的刀,这就实在有些卑鄙了。

因为这事儿,卫老太太等陈夫人进来了,神情也仍旧是淡淡的。

方氏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推女儿陈绵绵给卫老太太请安,很是温和的道:“老太太,给您拜个早年了…”

这个可不是拜早年的时候,大年二十九了非亲非故的往人家家里蹿,没点事儿怎么可能。

卫老太太也不同孩子为难,淡淡的让陈绵绵起来了,又让花嬷嬷拿见面礼。

方氏搂着女儿,期期艾艾的同卫老太太说情:“老太太,说起来,我是为了赔不是来的…”

她坦叹了口气,神情很是诚恳:“这回的事儿…”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当初她丈夫陈御史还一直同方大老爷说,怎么也得跟卫家处好关系-----毕竟如今楚王这个敌人不是正在前头挡路吗?

可是方皇后却没听家里的,一意孤行的为了给冯贵妃卖个人情,就把卫家给卖了。

若是真的把卫家卖成功了倒也好了,也省了许多麻烦。

可是偏偏糟糕的是,卫家不仅没出事,还又在隆庆帝那里露了一回脸。

隆庆帝觉得卫家安安分分的,不贪不求,又不心怀怨忿,对卫家的好感又增进许多,这回还额外吩咐了方皇后,在大年初一命妇进宫觐见朝拜时,让方皇后留卫老太太用饭。

第207章 杨怀

留卫老太太用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若是卫老太太身体好不递条子说不进攻,隆庆帝也总会让方皇后留饭的。

关键是这回,隆庆帝准备重用卫阳清了。

卫阳清在南昌六年,政绩一直不错,南昌府的人口逐年增加,就连去年鄱阳湖水患,也被卫阳清处理的很是不错,没有大的伤亡。

卫阳清还自己拿钱出来休整堤坝,安抚受灾严重的周围县乡,实在是办的很不错。

连江西巡抚也上折子夸赞。

隆庆帝又念在卫阳清是老镇南王的女婿,老定北侯的嫡亲儿子,加上最近卫家办的事很是得他的心意,就决定重用卫阳清。

陈御史是朝中人,风声再没人比他收的快的了,这个消息一收到,就先去岳父家禀明了利害。

方大老爷其实心内也气的半死。

方家的荣耀固然是靠着方皇后才重新有的,不然方家在一众勋贵里,也就是没落的人都不愿意看一眼的,是方皇后被隆庆帝看重了,方家才重新繁荣起来。

可是要长久的繁荣,靠着女人的裙带,是最靠不住的。

就像当初,方皇后一无所出的时候,就算是她是嫡后,就算以后隆庆帝死了,三皇子登位也得把她称作母后皇太后,可那又怎样?

不过面子上好听了一点儿而已,好处全然没有。

到时候三皇子难道会撇开自己母族,来扶持方家?

所以方大老爷始终是有一层担忧在的,就算是现在方皇后怀上身子了,他这担忧也并不少-----之前方家被设计那事儿,现在还梗在他心里。

杨庆和被交出去了,他始终心里没底儿。

虽然他夫人进宫了一趟,方皇后说不必担忧,有冯贵妃帮衬,可是就凭现在的形势,就算是有冯贵妃帮衬,那顶多也就是在宫里少受些牵绊和算计罢了,在宫外能有什么用?

先不必说他们家有个惹祸的祖宗方正荣,就算是不是方正荣,方家子弟那么多,能下手的也太多了啊。

而且他还在朝为官…

陈御史跟他一商量,两个人都是这样想的,不说跟卫家疏远不疏远的话,但是这回的事儿,实在是方家办的不怎么地道了。

杨庆和在卫家手里呢。

这在之前还没有什么。

可是在彻底得罪了卫家,选边站了以后,这就有些什么了。

要是卫家人打算拿杨庆和做点儿文章,到时候不跟方家通气,不知会知会方家,到时候只怕方家连哭都没有眼泪。

向来都说,熟悉的人捅你更疼,卫家对方家经过上次几件事,也算是了解的差不多了,真要出些什么事,方家还真的难招架。

方氏硬着头皮亲自去拉了卫安,把她圈在手腕里,脸却是向着卫老太太的:“其实我本没面目上门来的…”

她摸了摸卫安的头:“这一次两次的,都是我们家整的事儿,赏赐安安也是因为我家绵绵险些受了大委屈,这回更是…”

这么些人,都可着一个女孩儿欺负,方氏一想也觉得丢死人了。

她也怕废话太多惹卫老太太不高兴,更怕卫老太太不耐烦,很快就言归正传:“我是来赔不是来的…”

既然是赔不是,当然就得有赔不是的样子,方氏把这回方皇后是怎么想的说了,又道:“我不瞒您,这事儿不是我们推卸责任,我们老爷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的,可皇后娘娘也并没有跟我们商量…原都是我们的不是,给您添了这么大麻烦…”

卫老太太垂头拿着银签子拨弄三角瑞兽的暖炉,听了方氏这话才笑起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晓得皇后娘娘的意思,她怀着身孕呢,宫里水又深得很,若是有久经深宫的冯贵妃帮衬,不管怎么说,总是保险许多。”

话都被卫老太太说了,方氏只好忙忙跟着点头。

“所以您这趟来…”卫老太太终于拿眼睛瞧着她:“您这回来,还有什么想说的?”

方氏也不敢卖关子,她知道卫老太太年轻时的做派,斟酌以后就道:“我们知道这回您大约是不会轻易把这事儿揭过去了,就想着…”

她眼睛里透出亮光来,直直的盯着卫老太太:“我们就想着,帮一帮您。”

卫老太太仍旧淡淡的,面上神情就舒缓了许多,单手支头问她:“帮一帮?不知道这是陈御史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和方家的意思?”

方氏连忙站起来:“是共同的意思。”

她轻声说:“老太太,我们心中清楚的很,背后害我们的是哪一个,可是为了冯贵妃的事,娘娘做了错事…”

她神情诚恳:“我也知道不能奢求您的谅解,可眼下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而且我们跟您说句实话,您知不知道如今的两广总督?”

两广总督,当年的云贵总督,明家造反的事儿,就是他首先闹出来的。

可是卫家一来人脉不够,二来避讳隆庆帝,这些年一直挨不到他的边儿。

卫老太太这回终于似乎是觉得有意思了,直起了身子看着方氏,少见的带着满面笑意:“怎么说?”

方氏松了一口气。

陈御史说的没错,现在要说卫老太太最在乎的是什么,莫过于明家的案子了。

说情分,那是笑话,卫家方家有什么情分?

现在方家还捅了卫家一刀呢。

现在,说利弊才是最重要的。

要想跟人合作,总得舍出些别人在乎的本钱不是?

她殷切的看着卫老太太道:“我们家老爷说,当年他的上峰倒是对这两广总督的事儿晓得一些…”

这就已经够了。

本来就没什么情分,那就干脆谈筹码,而说起筹码,哪里有什么筹码比提供明家的事的情报来的大呢?

陈御史倒是个顶聪明的人。

至少比方皇后可要聪明的多了,卫老太太决定给方家这个面子,她笑起来,忙朝着卫安笑了笑:“还不快扶你伯母坐下,站久了头可晕…”

卫安忍不住笑卫老太太其实还是精明的很,笑着去扶方氏。

第208章 为难

凛冬已至,大雪飞扬的天气里赶路实在是钟折磨,向来娇生惯养惯了的方氏却半点儿也不觉得疲累,一上车就长松了口气。

陈绵绵把玩着手里刚才卫老太太给的礼物,很是稀奇:“为什么这琉璃钗是这样的?”

已经将近傍晚,马车里已经点上了灯。

那花钗在灯光底下,光彩夺目,几乎要人睁不开眼睛。

方氏看了一眼::“那是当年内造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你拿在太阳底下,颜色没有一刻是同样的。”

陈绵绵把东西交给嬷嬷收起来,凑在方氏跟前:“母亲,咱们为什么今天乃要来别人家里?嬷嬷说,除了往外祖母家去送年,咱们不必出门的。”

方氏摸摸她的头,并不回她的话,只让她低头去玩儿。

办成了一件大事,她做起别的事也就有心思了,低着头看嬷嬷递过来的账册,写写画画了几笔以后交过去:“往方家的礼再添一倍,我明天跟老爷一同过去。”

方老太太待她们这些小辈都是极好的,她心里也感念着娘家的嗯。

何况不管怎么样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

嬷嬷应了是,方氏就靠在软枕上休息了一会儿,等到了家才起来,吩咐嬷嬷们把陈绵绵领去休息,又笑着刮了刮陈绵绵的鼻尖:“新给你打了个头面,待会儿就让紫羽姐姐送到你那里去,今晚早些睡,明天还要往外祖母那里去,要休息好才是。”

陈绵绵笑着答应了,方氏才往书房去了。

陈御史早已经把事安排好了,见方氏回来就放了手里的杯子,往她看过去:“怎么样?”

方氏往他身边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握着暖手,这才朝陈御史点头:“成了,您猜的对,说起明家的事,老太太就没话说了,当场应下来了。”

那是,当年卫家为了明家的事损失多少。

陈御史笑了笑,提笔往纸上写了些什么,又问方氏:“你大年初三往卫家去的礼备好了没有,卫五老爷的事,透露了口风了?”

这事之前去之前就商量好了的,卫五老爷要高升的消息,是方皇后透露出来的,其他谁也不知道,他们首先去跟卫老太太说,也是卖好的意思。

方氏笑着应了是,见陈御史是在给远在外地的儿子写信,忙让陈御史叫儿子多多照顾自己,等陈御史苦笑着写了,才道:“这您放心吧,说好的话,难道我连鹦鹉学舌都不会了?只是…”

她皱着眉头说:“我瞧卫老太太倒是真跟这个儿子不亲近,外头传说的不是假的。当时我要回来,卫五老爷也已经回府了,可伺候在老太太跟前的却是三夫人跟卫安,长宁郡主不见踪影。”

陈御史若有所思。

方氏就又道:“而且连请安,卫老太太也拒了,让长宁郡主不必来,连卫五老爷,也没见。”

当年长宁郡主和卫阳清的事,也算是名扬天下,大家自然都知道这里头的缘故。

陈御史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摇头:“算了,总归他们是一家子,卫老太太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了,她心里是有谱的,不必我们担心。这个好,卫家照样要受就是了。”

方氏垂着眼皮答应了一声。

不免就又把卫家的稀奇事说了一说。

譬如长宁郡主不在家,出门是往镇南王府去的,可奇怪的是,长宁郡主竟然灭有领着大女儿去,她奇道:“这可真是奇怪了,母女弄得跟陌生人似地,听说连庶女都带去了。”

陈御史不关心这些。

他比较关心卫安一些。

他是个嗅觉很灵敏的人,一般这样的人总是会想的多一些,他很能看得出卫安的不同来,他眯了眯眼睛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你可别看着长宁郡主冷待人家,就跟着看人家不起。”

他笑着说:“这位卫七小姐,可不是一般人。”

卫家的转变,处处都有卫安的影子。

陈御史可不相信这只是巧合而已,多年的官场经验让他无比的圆滑,就算是对着街边的乞丐,他也是和颜悦色的呢。

方氏嗯了一声,又带着些看笑话的意思:“老王妃可跟她女儿不同,她看的这位卫七小姐眼珠子似地呢,也不知道老王妃晓得女儿这么讨厌外孙女儿,该怎么样。”

为着陈绵绵冤枉了卫安的事儿,老王妃对着她好久都没有笑脸呢。

何况虽然庄奉的事儿瞒着,可是这京城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多多少少都闻得出些动静,世子出事不能承爵,王妃因为世子出事心里难过去清修了,有年头的世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可都是因为卫安。

也不知道对着亲生女儿,老王妃能不能也是同样态度。

老王妃还真是同样态度,听了崔嬷嬷说卫安没来,她当场就怔怔的坐了半响。

长宁郡主回来之前,卫安就时常过来,最后一次过来还同她说,大约有一阵子不能过来了,让她保重身体。

现在看来,卫安没有说错。

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里难受的很。

女儿回来,她当然是开心的,面上说的多绝情,可到底是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她哪里真的有不希望长宁郡主好,不希望跟长宁郡主亲近的?

可是这女儿做事却总是这样子不留余地。

她明知道自己跟卫安的感情。

可她一回来就特意昭告天下,她是如何的看不起卫安,是如何不待见这个女儿。

这样子尖酸刻薄…

崔嬷嬷壮着胆子上前喊了她一声,她才回神。

回神以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她是想看外孙外孙女的,更想看女儿。

可是,这样不是为了长宁郡主好。

她要是不给长宁郡主一点儿教训,长宁郡主只怕会变本加厉。

可是卫阳清可不是那种能一而再再而三忍耐的人。

何况想着卫安,她心里就酸得很。

过了半天,她才叹了口气:“告诉王爷,我乏了,懶怠见,怕过了风寒给他们就不美了。他们长途跋涉,让王爷留他们用饭,我备好的年礼,到时候一并给他们带去。”

陈嬷嬷不在,崔嬷嬷就是老王妃跟前最亲近的,她惊讶的睁大眼睛,有些踌躇:“这…您真的不见郡主一面?”

第209章 母女

崔嬷嬷是老王妃跟前的亲近人,她亲自过来跟长宁郡主说老王妃乏了的时候,脚都有些打颤。

日子再往前些年数,那时候的长宁郡主就骄横得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她的脾气也实在不像是有长进。

可是没料到,这回过去,头一回长宁郡主竟半点儿脾气也没发。

不仅没发脾气,还让葛嬷嬷递了个红封出来。

崔嬷嬷有些受宠若惊,拿着红封竟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葛嬷嬷跟她也是旧相识了,拉了她往旁边去,又让她把红封收好:“郡主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她既然让您拿着,您就放心拿着”

收红包的规矩自来都有,可是跟长宁郡主拿红包,崔嬷嬷还是头一次,听了葛嬷嬷的话才算反应过来:“老姐姐,你也是个明白人,这次老王妃”

她叹口气:“老王妃心里不好受,你就多劝劝郡主。”

劝倒是想劝,可怎么能劝呢?

葛嬷嬷苦着脸,唉声叹气了一阵,又张嘴问崔嬷嬷:“是不是还因为上回的事生气呢?世子怎么样了?怎么都没瞧见他?”

当初葛嬷嬷灰头土脸的回南昌的,还真不知道后来庄奉到底是怎么样了,至于镇南王妃,这就不勇打听,问一问就知道。

崔嬷嬷停了会儿才摇头:“世子爷的事也不是世子爷了,世子爷在蓟州出了事,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听说开了年就要回来休养”

葛嬷嬷不禁连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谢过了崔嬷嬷的提醒,回屋去告诉了长宁郡主。

她知道长宁郡主的脾气,小心翼翼的忍着胃痛弯下腰来劝她:“她毕竟是老王妃一手带大的,就算是养个丫头,那也得有些感情了。您既然知道了,以后面上就稍稍和缓些”

长宁郡主没有说话。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就得面子上做的好一些。

她都已经告诉老王妃了,卫安那个贱种不是她的女儿。

可老王妃大约是人老了脑子就糊涂了。

她牵了牵嘴角,嗤笑了一声。

也不是糊涂,从年轻时,老王妃就总是跟她做对,她做的多少事都是老王妃不许的?嫁卫阳清她也不许。

还为了明鱼幼生她的气。

明鱼幼又是明鱼幼。

她都不知道老王妃到底是她的娘还是明鱼幼的娘。

她怎么就那么喜欢明家人?

就那个贱种,也宝贝的跟什么似地。

葛嬷嬷有些发怵,再要劝的时候,那边卫玉珑已经回来了。

镇南王府里并没有什么年纪相仿的玩伴,唯一一个庄容,还是个勤奋的,整日里都窝在书房里,她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不乐意再在那边常棣轩坐着,跑回来找母亲了。

这还是她记事以来第二次回王府,头一次回王府的时候太小,只模模糊糊记得外祖母是个很慈和的老太太,辈分高心地也好,给了她许多的礼物。

她在南昌府少听母亲提起过外祖母,只知道母亲上回专程让老王妃把东珠拿来给她做鞋子的事,觉得外祖母定然是好的,就晃着长宁郡主的胳膊要去见老王妃。

屋子里静的很,除了卫玉珑,没人敢吭声。

长宁郡主转头瞥她一眼就皱起眉头来:“怎么都穿上大氅?外头那么冷。”又问:“你妹妹呢?”

卫玉珑就吐了吐舌头:“我一路跑过来的,不觉得冷。妹妹留在常棣轩了。”

长宁郡主替她理了理衣裳,这才告诉她:“你外祖母身子不爽,咱们这回就不见了”

卫玉珑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自小被父母捧在手掌心里,这样的女孩子,对于改变的环境的洞察力是惊人的。

哪里有因为身体不好就不见女儿的道理?

她反正并不知道。

何况这个女儿和外孙们还都是千里迢迢,相隔多年回来的。

她怔怔的立了半响,有些惆怅又似乎有些失望的小心翼翼的问:“也是因为姐姐吗?”

她已经知道卫安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心里之前对姐姐的向往也因为这个,再加上长宁郡主和嬷嬷们的冷淡闲谈而消失了。

她也知道,父母亲关系的变化就起源于卫安的身世。

因此她也是有私心的。

回来以后,母亲冷待卫安,她也就跟着一言不发,换做平常,她是怎么都会说两句话的。

现在却只好叹气。

长宁郡主伸手把女儿揽进怀里,满面阴沉的摸她的背:“说的什么傻话?那是你亲外祖母,说是得了风寒,怕把风寒过在你和你哥哥身上眼看着就过年了,后两天来,一样能见得着。”

卫玉珑觉得不是这样的。

可是对着显然已经很不开心,却尽量在哄自己安心的母亲面前,她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却说不出来,靠在母亲怀里有些委屈。

卫安毕竟不是她亲姐姐,可她却是老王妃的亲外孙女,为什么老王妃分不清楚亲疏远近呢?

长宁郡主哄她一哄,等到那边说镇南王和卫阳清叙话毕了,才让葛嬷嬷领卫玉珑出去玩儿,又特意看了葛嬷嬷一眼:“既然二公子在家里闲着没事儿,不如告诉二公子一声,让他领着阿珑四处去玩玩,这个时候,梅花坞那边的梅花应该也开的好了,就去那儿吧。”

葛嬷嬷连忙答应了领卫玉珑出去,长宁郡主自己吩咐人理了妆披上了斗篷往镇南王那里去。

镇南王虽然有一阵被送回过家乡,可是算起来,在王府的时间并不算短,跟她是有些亲情在的,见了她连忙笑起来,又让她坐。

长宁郡主依言坐了,含着泪看向镇南王:“哥哥,母亲跟你说过卫安的事没有?”

镇南王知道长宁郡主向来不待见卫安,也知道这回没有把卫安带来,而既然没把卫安带来,老王妃不见千里迢迢回来的亲生女儿,也就说的过去了。

他放下了杯子,轻声问:“是不是小七又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