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方正荣…会不会丢命,方家会收到多少参奏的奏折,而方皇后会不会受到影响,卫安一点儿也不关心,这都是她们该付出的代价。

她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该让林三少按照秦升的意思,来找卫家的麻烦了。

只是在此之前,还是得先去跟卫老太太和二老爷三老爷他们都说一声,省的到时候麻烦找上门来他们失了分寸。

卫老太太疑惑的皱起眉头,半响之后才反应过来,看了面面相觑的二老爷和三老爷一眼,问卫安:“咱们药铺以次充好,害死了人?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二老爷也紧跟着出声:“是啊,我们家管药铺的掌柜是…”

三老爷比他们都反应的更快,哼了一声就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哪里是咱们药铺的药吃死了人,恐怕是有人想让咱们的药铺吃死人吧?根本就是故意陷害。”

故意陷害,那是谁?

卫老太太眼里尽是冷漠,过了会儿才将目光从二老爷和三老爷身上移开。

除了楚王,她想不出第二个人选了。

只有这个人才处心积虑的要卫家死,恨不得用尽一切办法。

她对于楚王实在是想一想就觉得心里作呕,便干脆不再去想,只是把目光放在卫安身上:“现在邱楚英那里的线索也断了,还有什么法子?”

第253章 倒霉

放了邱楚英一马,卫老太太心中很不是滋味,一连好几天都是恹恹的。

她是个极想得开的人,可是再想的开,也没办法对本来已经近在眼前的机会又丢了之后还能若无其事。

因此连陈夫人那边递了帖子过来求见,她也是懒懒的提不起精神,一连拒了陈夫人好几次。

三夫人拿了帖子出来,跟二夫人无奈的笑了笑:“老太太既然这样说了,也没别的法子,嫂嫂您陪陈夫人喝杯茶,便让她去吧。”

二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罢了,母亲好像有些生陈夫人的气?”

“方家自己都满身的官司呢。”三夫人一语双关:“他们家的事他们自己管,我们也插不上手,等他们什么时候把自己家的事料理清楚了,再来罢。”

方家每次说合作提结盟,几乎总要出事,这回更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卫老太太会生气是必然的。

因为方家的失误,好不容易能进行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完了。

卫老太太和卫安哪里会咽得下这口气?

别说他们了,就连三老爷也气的咬牙切齿的。

事到如今,二夫人也就只好跟陈夫人实话实说,末了无奈的笑了笑:“你们家…”

陈夫人皱了皱眉头。

其实方家着实算不得什么走正道的人家,世人都看不起方家靠裙带关系复兴,她自己也是同样那样以为。

当年她要嫁陈御史,家里就是不答应的,那个时候,陈御史不仅不是位高权重,连个举人都还不是-----陈家早就败落了。

可是她就是坚持不肯退亲,甚至以死相逼,扬言要剃了头做姑子去。

后来陈御史好容易苦尽甘来,考中进士金榜题名,又被派去外地巡按,在中途出了事,大家都说陈御史死了。

方家老太太强逼着她低头,死活要她退婚。

她仍旧不肯。

她自觉这份骨气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如今也仍旧这样认为。

因此家里一再出尔反尔,她心里也是极为愤怒的。

她叹了口气才道:“这件事…”她叹了口气:“我就是来跟老太太说这件事的,是我们家的不是…”

可是现在卫老太太却不肯见她。

陈御史现在两边不讨好,日子很是不好过,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陈夫人头疼的很,不由拉着二夫人的手:“姐姐,您就再帮我说一说…”

二夫人忍不住摇头:“我们俩的关系,若是能说,我还非要等到你开口吗?只是现在,我们老太太的意思,是让你们家先处理了家事,再来。”

家事?

陈夫人不大明白,回家去愁眉苦脸的把原话告诉给陈大人,很是苦恼:“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是…阿荣他身边的人撺掇的他,才走漏了消息。可是老太太已经为了阿荣的事急的不行了,还想再动阿荣,哪里有法子?”

方家原本就不是很想跟卫家合作,所以才会有方正荣这个傻子都能知道家里跟卫家有合作的事并且泄漏了出去,现在要是再想对方正荣怎么样,那岂不是要了方老太太的命?

方家和方皇后哪里能就范?

陈御史板着脸哼了一声。

方家简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竟然敢私下出卖盟友-----方正荣哪里能有那个脑子?分明就是方家上头故意示意!

他站起来,让自己妻子在家里呆着,自己决定往方家去一趟。

陈夫人瞪大眼睛,她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气,他是个极为古板的人,说了什么事就是什么事,一板一眼的,方家这回这么做,无疑是叫他大动肝火了,只是现在这情势,方家的确是置陈御史于不义之地了,没什么好说的。

她于是也只好叮嘱陈御史:“不管怎么样,有什么事都好好说,不要起冲突。”

陈大人答应了,先让家中下人去递了消息,自己傍晚上了门。

方家气氛也不怎么好,方正荣出了事,方老太太满心不高兴,连方皇后也没法子,方老太太便急的病了。

方大老爷是大孝子,守在方老太太床前伺候了好一段日子,听说是妹夫来了,才终于肯让妻子伺候,自己挪去了书房。

陈御史并没进内宅,见了自己大舅子也没好脸色,只是冷着脸坐在了位子上,轻声问:“舅兄,这回我来,是想跟您聊一聊阿荣的事…”

他顿了顿,呼出口气:“当初决意和卫家合作,您也是点了头的。”

甚至还是方大老爷主动答应的。

方大老爷摇头:“这事儿…说来话长…”

他面上全是为难之色,陈御史便挑了挑眉:“您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她…的意思?”

方皇后上回是因为冯贵妃的事,所以才出了昏招,现在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陈御史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很是不明白方皇后的做法。

方大老爷苦笑摇头:“可不是,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脸再说什么了。可不就又因为冯家这根搅屎棍么,可笑的是,娘娘也没想到,冯家现在又能在背后咬人一口…”

所以,方正荣现在也进了锦衣狱。

“您可能不知道,不是冯家在背后咬了人一口。”陈御史咳嗽了一声,心情很是沉重:“这事儿,是卫家做的。”

方大老爷有些意外。

“这一连串事下来,雷厉风行的,让人连半点喘息的机会也没有,也让皇后娘娘恨上了冯家。”陈御史跟仍旧有些茫然的方大老爷解释:“阿荣也一并进去了,这件事明摆着是不能善了了,轻重方家都得倒霉,至少明面上肯定是没好日子过了,您还看不出来吗?!”

可是,卫家竟然有这个本事?!

方大老爷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半响才喃喃自语:“这…,不至于吧?”

他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被拍响了,方家大管家在外头喊了一声老爷,等到方大老爷这边喊了进,才进了门,恭敬的垂首立在一边等着回话。

陈御史也不是外人,方大老爷便并不避讳的让大管家有话直说。

大管家咽了咽口水,又看看大老爷和陈御史,低着头说:“卫家出事了…卫家底下的一个药铺,就是那个出了不少风头的药铺,听说吃死了人,掌柜的还帮主子放印子钱,已经惊动了锦衣卫,锦衣卫如今闯上门了!”

第254章 隐患

方大老爷先前还悬挂在半空中的心现在才猛地落地了,他望着陈御史笑了笑:“你瞧,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玄乎,真要是有的话,卫家现在还能让锦衣卫上门么?”

陈御史也吃了一惊,顾不上答方大老爷的话,先问大管家:“问清楚了没有?确有其事么?放印子钱…谁放的印子钱?”

这事儿也太说不过去了,卫老太太那么谨慎的人,怎么还可能有这么大的空子给别人钻?

方大管家显然是已经打听清楚了,有备而来的点头:“确有其事,锦衣卫傍晚上的门,如今想必都已经把人都带走了。”

如果那药铺掌柜真的如管家说的,前几天就已经落在了锦衣卫手里,那锦衣卫上门带走谁,他都不觉得奇怪。

他卷起手放在唇边,咳嗽了几声才忽而笑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卫家如果真的会栽这样的跟头,那也没话好说,可是卫家如果早有准备…那到时候出事的,恐怕就不是卫家了。

不止陈御史和方家收到了消息,收到消息的同样还有邱楚英。

他猛地吐出一口唾沫,却觉得喉咙里好像还是梗着东西,拿起杯子灌足了一大杯水才算是笑了,心满意足的躺在软枕上哎哟了一声。

软枕陷下去一个弧度,邱楚英翻了个身,往身后的丫头腿上蹬了一脚:“不用你!给我把夫人身边的丽莹叫过来!”

长得也算是眉目秀丽的丫头便垂下头扁了扁嘴,轻声应了声是。

也不知道自家夫人是给老爷吃了什么药了,这么多年了,老爷身边连个姨娘也没有,就连通房丫头,也都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开了脸凑上去的。

这世上竟然有段数这样高的原配…

丫头不情不愿的挪出门来,刚出门就听说舅老爷上门了,不由又撇了撇嘴,也对,哪里是夫人段数高手段好,其实根本就是夫人得罪不起-----谁敢得罪有个当尚书的爹的妻子啊?

邱楚英却立即就坐了起来,明明已经是总督了,可是对着官位比自己低的小舅子,他还是无端觉得自己矮了一截,穿戴整齐了连忙去了书房。

秦升对他倒很是友善,见了他来便迎上去拱了拱手:“姐夫。”

邱楚英嗯了一声,又连忙回了礼,捂着脖子问他:“不知道睛明你来,是不是家中有了什么事?”

他对着秦升向来是做足了友善长辈的模样,又问:“岳父大人还好吧?”

秦升便笑了笑,顺着邱楚英的意思在他对面坐下了,道:“父亲身体不错,就是挂念您和姐姐,您如今总算是没事了,他老人家也松了口气。”

他看着邱楚英,缓了缓才道:“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只是姐夫您的去处还是没定,父亲的意思,是趁着这个机会,再把您往近处调一调,这样一来,姐姐也能时常回来。算一算,姐姐已经十四年未曾回来拜见过父亲母亲了,父亲母亲都想她的紧…”

邱楚英似乎呆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有些敷衍的应了一声:“是啊,是啊,算一算,已经不少年头了,是我们不孝,对不住父亲母亲。”

秦升便笑了:“姐夫千万别这么说!为人妻子为人母亲,相夫教子是应当应分的,我父母也一直这样教导我姐姐。”

邱楚英扯出一个笑容来,跟着秦升的话点头,等到秦升说,就这阵子,让他去信接妻子过来,他猛然惊醒,惊异的瞪圆了眼睛,而后又满面笑容的点头。

秦升便也笑了。

他姐姐大他十岁,原本姐姐就生的晚,到了他更算的上是老来得子了,父母亲带他们带的很是辛苦,母亲身体又不好,他可以算得上是姐姐带大的,跟姐姐情分极深。

这么多年来,母亲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最大的梦想就是为了见见女儿,可是偏偏女儿出了嫁了,是别家的人了,三番四次回信,总是说实在走不脱,要带孩子,孩子还小云云。

现如今,总算是能如愿以偿了。

他笑着站起来告辞,走到一半才想起件事,忙回了头告诉邱楚英:“对了姐夫,卫家的事,您就不必操心了,不止卫家…”

邱楚英忙又扯出一个笑来:“说起来,还是要劳烦岳父和你操心…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秦升便摇头:“都是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姐夫别这样说。”

邱楚英哎了一声,亲自送秦升出去,回来便立即摔了一地的碎渣。

桌上的东西都摔得七七八八了,外头伺候的人都缩着脖子不敢动弹,一股脑儿的往远处躲。

还是伺候惯了的丫头聪明,去把丽莹搬来了,才让邱楚英稍微消了点儿火气。

他坐在椅子上,重重的叹了口气,烦闷的晃了晃头:“出事了!”

丽莹长得极为漂亮,具体也说不出来究竟漂亮在哪儿,五官也只是寻常,只是放在那张脸上组合起来,看着就是说不出来的顺眼,尤其是眼睛,斜长上挑,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她半点儿也没有畏缩的意思,轻轻拿了扫把亲自把地上的一地碎片都给清理了,这才笑着往他身后一站,轻柔的给他按捏起来。

“什么天大的事?也值得动这样的怒气。”她软语安慰:“不管出什么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凭您的本事,这次这么大的事都能脱身,还怕什么呀?”

有些事跟女人是说不清楚的,邱楚英有些烦闷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啊?!我能脱身,你知不知道我能脱身是因为什么?!”

丽莹摇了摇头,也没被他的怒气吓到,拉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您不是说了吗?您替楚王办事,当然是王爷…”

邱楚英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响才冷笑了一声:“王爷他现在自身难保,哪里有那个本事,你心里真不清楚谁帮的忙,谁让我出来的,现在还能帮我报仇?”

丽莹寸步不让的望着他,隔了许久才退去了温柔的面皮,冷脸笑了一声。

第255章 真相

丽莹当然知道是谁。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空荡荡的笔架,看着地上仍旧未被完全收拾干净的碎屑,冷笑回话:“我当然知道还能有什么缘故,当然是你那无所不能的岳家了。”

她说着又有些难得的气急败坏起来,对着面色铁青的邱楚英也没了好声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跑来和我惋惜你那个又贤惠又大方,还有个权倾朝野的爹的原配是吧?!”

又是这样,女人真是,你在跟她说性命攸关的大事,她却总能扯到别的地方去。

邱楚英烦闷不已,实在没了耐性再去哄女人,冷眼看了她一眼便拂袖要走。

男女之间相处久了,不管情分多深,绝不可能如同初见那般小心细致,温柔体贴,邱楚英也不能免俗。

这个女人再好,也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

年少时觉得青梅竹马不可替代,可是等到新鲜感过后,生活里的琐碎事一点一点堆积起来,那份原本自以为纯粹的感情,其实也就不过如此了。

长宁郡主跟卫阳清也是一样的。

只是当时,他们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会是例外罢了。

邱楚英要走,丽莹却不肯让他走,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等着邱楚英转过头来,才冷笑着问他:“怎么了?不喜欢听啦?”

女人尖酸刻薄起来的时候,样子绝对是可怖的,邱楚莹看的烦不胜烦,心里本来就堆积着心事,还要担心将来如何应付,可现在从前的解语花如今却成了死鱼眼。

他猛地把袖子抽出来,大声呵斥:“你有完没完?!我如今四面受敌,你却还有心思纠结这个!你是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才甘心啊?!”

多年的养尊处优,让邱楚英早已经被惯的吃不得任何苦头,这回刑部大牢里走了一趟,虽然其实没吃多大苦,可他还是有些吃不消,身上到处偶不舒坦,如今这么一动气,都觉得气喘不匀,喉咙里如同梗着东西。

丽莹却顾不得这些,她同样也有满腹的委屈。

天高皇帝远的时候,没人管得着她,她过的就是正房夫人的日子,可是一等到回了京城,她就好像成了过街老鼠。

邱楚英明面上连个姨娘也没有,她甚至都不能以姨娘的身份出现,只能以夫人身边的,被收房却还未生育的通房丫头的身份…

这差别天差地远,实在叫人心里无法平衡。

可是其实她也都忍了,女人哪里有受不了的委屈呢?只要是为了爱的人,什么委屈都是能受的,多难吃的苦头都是甜的。

可什么苦都受得了,唯独来自对方给的委屈却丁点儿都受不了,每一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拽住邱楚英的胳膊:“四面受敌?你有那么好的岳家,连这么大的事照样能拍拍屁股就走,半点儿罪责都没落下,谁还敢跟你做对?你说这话…”

邱楚英皱了皱眉头,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才皮笑肉不笑的转过头来看着她:“谁?你会不知道是谁吗?说到底,还不是拜你所赐?我一路走来靠的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岑丽莹,你从前可不是那种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啊。”

“怎么,好日子过久了吗?”邱楚英说起恶毒话来也不遑多让,直逼得岑丽莹倒退了好几步,才逼近了她,冷笑着看了一眼已经被拽的皱巴巴的袖子:“你忘了吗?你怎么能在云南那一片活的如同皇后娘娘似地,是怎么能在贵州那群贵妇人里头独占鳌头了吗?”

他说起话来又快又狠:“记清楚吧,那不是你有多惹人喜欢,也不是我有多位高权重,那全是仰仗你那个身份!”

岑丽莹的背已经沾上了桌子,她瘦弱的背被压得生疼,两只手撑在桌上,竟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

邱楚英便抽回手,冷然笑了一声:“别把我娘的话当真,山里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一门心思觉得我是个探花郎,就该前途似锦,以为我就是个宝贝蛋似地。其实我到底能有几斤几两,你心里不清楚吗?被埋没的,一辈子出不了头的探花郎还少吗?少了秦芮的嫁妆,少了秦东和秦升,你当真以为我会一帆风顺?!”

“现在,人家开始要姐姐了!”邱楚英语调极冷:“明白了?我怎么四面受敌?!我是因为谁四面受敌,你心里不清楚吗?!”

邱楚英拂袖而去,摔门的巨大响声惊得岑丽莹瞪大眼睛,本能的颤了颤。

她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邱楚英把责任都推在了她头上。

什么叫做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究竟是谁?

还有秦芮…

当初他可不是这么夸秦芮的,他不是说,秦芮一副高高在上的贵女做派,跟他娘处不来,让他全家都极为难堪吗?

他不是说秦芮连个孩子都生不下来,他家三代单传么?

大约是没得到之前什么都是好的,得到了之后,各有各的不好了。

她苦笑了一声,眼里又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直到夜幕四合,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忙抹了一把眼泪,理了理衣裳站起来,扬起一贯从容镇定的笑容开了门问是怎么回事。

来的是刚才催她过来的那个丫头,这些底下伺候的人都是留在京城的管家买来调教的,还不如老家和在广东的时候那些下人们伺候得当。

小丫头见了她也没什么敬畏之心,看了她一眼,便心不在焉似地跟她说:“跟您说一声,少爷下学回来了。嬷嬷说,少爷都是您在打理起居的,让我们过来问问,少爷有什么喜欢吃的,房中又如何摆设?”

岑丽莹眼里才堆起来的阴霾便瞬间隐去了,露出满面笑容来,咳嗽了一声便道:“这些都是我打理惯了的,不必你们操心。你跟管事嬷嬷说一声,都由我来处置便是了。”

毕竟老宅里带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一位,丫头狐疑的盯了她一眼,应是出去了。

-----我又回来了,跟大家说一声国庆快乐呀,爱你们么么哒。

第256章 家事

岑丽莹先回了如今正住的屋子,因为来的匆忙,又是回京城,邱楚英谨慎的不能再谨慎,身边伺候的人一个都没让带,她身边便没有什么可使唤的人,唯一配的两个小丫头,也什么都不懂,虽然不投机取巧,却也呆呆蒙蒙的。

她不由又是一通皱眉,想起之前的争吵,叹了口气,便让小丫头先去厨房,将菜单拿去,晚上便吃她菜单上的菜。

小丫头连忙答应去了,她呆坐了片刻,等听说少爷回来了,才又重整起笑脸,在镜子跟前重新匀妆抿发。

只是她盼了这么久的人显然心情也跟他父亲似地不大好,一进门便没个好脸色,四处打量了一眼,面上的表情简直阴沉的要滴下水来。

她有些局促的喊了一声大少爷,又让人都退下去,这才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回来,怎么板着脸?是不是又被你父亲说了?”

少年眉目俊秀,没半点油腻之气,就算是生气也不如邱楚英那样显得面目可憎,他皱着眉头咳嗽一声:“不是因为这些,是…”

他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吞下了已经到嘴边的那个称呼,勉强咽了回去,喊了一声:“姨娘,是姨娘您,未免也太委屈了,您怎么住这样的地方?这两边的耳房都是下人住的!”

岑丽莹便忍不住满心苦涩。

可是在这样美好的少年面前,就又好像什么委屈都能受了,她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轻轻笑了笑:“没什么,这是在京城么,都是为了你爹跟你们…阿列,你今天出去拜师,还顺利么?”

邱列脸上难得的露出微笑来,这微笑里还带着一点儿腼腆:“嗯,顺利。父亲的同僚…季世叔领着我去的,师傅待我很是客气,已经答应收下我了。”

岑丽莹也忍不住跟着喜形于色:“当真么?”她又笑起来:“我们少爷这样出色,便是没有季大人,国子监的李博士也一样会收下你的,听说他手底下如今也有几个弟子在读,里头还有荣昌侯和定北侯府的那位郡主娘娘的儿子…”

她又觉得很是苦涩:“你也不差,你是秦大人的外孙呢…”

邱列握着她的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的确靠着这个身份得到了许多许多的好处,这一点没法辩驳。

屋里气氛不大愉快,一直乏人问津的这房间里一时却竟热闹起来,不断有人来敲门问事,探消息。

恍惚好像回了当初在老宅和云南的时候,岑丽莹坐在桌前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邱列不大明白:“怎么忽而又热闹起来?好像回了咱们老家一样。”

“还不是看在你面子上。”岑丽莹笑了一声,轻蔑的看着外头忙着搬东西扫院子的下人,努了努嘴:“这几天你在你季世叔府上住着,我又是没名分的,他们当然是能敷衍便敷衍我,现在你这位大少爷一回来便来了我这里,她们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得多来献殷勤了。”

从前在云南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邱列心里有些难受,问她:“父亲都不管么?”

没理由啊,只要邱楚英露出些什么态度来,底下的人也知道看风向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姨娘还是过的这样艰难?

“他?他哪里有心思…”岑丽莹想了想,正要再说,又自己住了嘴。

大人吵架是大人的事,孩子却不必受到波及,她又摇了摇头,见外头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便冷声问:“什么事?”

小丫头十万火急的进门来,瞧瞧她,又瞧瞧邱列,见岑丽莹已经不耐烦了,才连忙冲着她恭恭敬敬的说:“回您的话,来客人了,老爷让人来请大少爷过去…”

这个时候?

都已经要吃晚饭了!

岑丽莹拉住邱列,想了想便冲小丫头点头,而后才轻声道:“大约是你舅舅来了,您快去吧。”

邱列便不由嗯了一声。

秦升待他向来是极好的,他的什么事秦升都要问一遍。

如今他刚从先生那里回来,以秦家一家对他的关心,会问一问是必然的,只是他没料到,秦升竟然对他重视到如此地步,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来过问。

他有种隐匿的愧疚感,可这愧疚感又很快就又被压了下去,他嗯了一声便拔腿要走。

岑丽莹又忙叫住他,轻声叮嘱他:“对着舅舅不可放肆,要恭敬有礼。”

邱列胡乱答应了,小跑着出门,穿过回廊很快便到了书房,气喘吁吁的进门跟邱楚英和秦升问好。

邱楚英正满心厌烦,见了儿子这副模样下意识便开口呵斥:“你这慌慌忙忙的做什么?!举止失当,衣衫不整,是谁教你的礼数?!”

邱列自小便习惯了父亲呵斥,闻言倒是不觉得什么,只是低垂着头等着挨骂。

倒是秦升面上现出些不满来,低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邱楚英的训斥,朝邱列温和的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跟前,亲手替他整理了衣裳,扶正了发冠,和蔼的问他:“你父亲说的也是,舅舅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着急忙慌的,万一摔了怎么办?”

又笑着去同邱楚莹道:“姐夫,咱们家可不兴迷信那一套严父的做派,你待孩子,也不该太严厉了。”

邱楚英心里便想笑。

这天下放眼望去,哪家不是严父慈母?

只是秦家孩子少,才把孩子看的那么重要,打不得动不得,连吹口气都怕把孩子吹化了罢了。

可面上却不能这样说,他咳嗽了一声,冲小舅子笑了笑:“他母亲待他极好,我怕我若是不严肃起来,他便无法无天了。”

秦升面上的笑容便愈加温和,轻声告诉邱列:“说起这个,我同你父亲商量了,就去信老家,把你母亲给接来京城。到时候我们便能一家团聚了。”

邱列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父亲。

邱楚英皱了皱眉头,他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了一声,强撑着露出欢喜的模样:“母亲也来吗?!那太好了!”

第257章 欺瞒

邱列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大了,以至于秦升人都走了,他还立在原地,半响反应不过来。

接母亲?

接那个秦芮?

那个面目模糊,他已经实在记不清楚面容了的嫡母吗?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记起这个人的脸了,就算是他想见,也没法儿见了-----死了的人怎么见啊?

他只记得当年无数的嘲讽和日复一日遇见的冷待,只记得当初家无宁日的鸡飞狗跳,只记得祖母严苛和嫡母的漠然。

可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还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日子。

现在…

接谁回来?

怎么接啊?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父亲你疯了吗?!我们从哪儿去接一个娘给他们啊!”

邱楚英也为了这事儿烦扰的很,他少见的在儿子面前露出烦躁的模样来,双手插在头发里,半响才冷笑了一声。

问他,他也为这事儿烦着呢。

邱列怕的不知如何是好。

当初父亲出了事被人参奏,要从广东被押解进京,他也没怕过,因为一进京,秦家就出面了,应当说,还没进京,事情就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来押解的刑部官员对待父亲和他都毕恭毕敬,一进京城,父亲不必说,牢里已经打点好了关系,他更是直接就住进了秦家,要什么有什么,谁敢看不起他?

可这一切,都是基于他母亲是秦芮的情况下。

一旦让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