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列急的声音都有些变调:“爹,一旦让他们知道,我们就完了!”

邱楚英深吸了一口气,不耐烦的伸手打断了儿子的抱怨:“好了!我都知道!”

他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邱列跟在他背后,连刚刚要告诉父亲的消息都忘了。

他是想告诉父亲,他今天拜师的时候,师兄卫玠也在,看卫玠的样子,并没受到什么影响,可父亲不是说,卫家要完了吗?

只是之前还心心念念,现在却没空在乎了,他愁眉苦脸的看着父亲不断踱步,半响才叹了口气。

邱楚英想了半日,始终想不出究竟有什么法子。

这件事是不能说的隐秘,知道的人,老宅里的人都死光了,事到如今,那些亲戚们也还以为秦芮还活着,并且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秦芮的身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而知道的,只有他和他母亲,还有岑丽莹和儿子们,这些人自然更是到死都不会说的。

也正因为如此隐秘,他连楚王都不敢告诉。

一旦告诉了,就是天大的把柄啊…

怎么办?

怎么办?

他想不出怎么办,连卫家的事也没功夫再去关心了。

定北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跟方家享受了同等待遇,刑部尚书直接下令,让锦衣卫围了定北侯府。

侯府连只苍蝇恐怕都不能乱飞了。

提起这件事,楚王妃便忍不住稍稍收敛了心里的阴霾。

她这一年过的着实不怎么如意,原本丈夫计划好了的宏图大计,转眼全变成了泡沫,原本以为不堪一击的卫家也不知怎的顶住了重重压力,更是忽然拨云见日。

卫家好,楚王便不能好。

关于这一点,早在多年之前楚王妃就知道了。

何况更可怕的是,拖楚王后腿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家人。

她捂着僵硬得有些疼痛的脖子,咳嗽了几声,回头去问心腹嬷嬷:“丁香回来了没有?那边的事儿如今到底是怎么说的?”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京察,黄家不出所料的出了事,本来手脚就不干净,黄大老爷经过了黄小姐的事儿又更加猖狂,根本就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现在就遭到了报应。

楚王妃的嫂子拖家带口的求上门来,楚王妃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总不能看着兄嫂去死吧?

女人有娘家,总比没有娘家要好的多。

嬷嬷正不知道怎么说,丁香已经回来了,她便松了口气,连忙道:“我去让丁香进来跟您说。”

丁香是去找楚景瑞的,楚王如今还为了黄家上次的事生她的气,她不敢去求楚王,只好让丁香先去找找自己儿子。

不管怎么说,楚景瑞在楚王心里的地位,始终是无可比拟的。

丁香去了半天才回来,口干舌燥的却也顾不上喘口气,立即就同楚王妃道:“王妃您放心,世子说,叫您不必担忧,他心里有数。”

儿子既然这么说,楚王妃就算担忧,也只能等消息了,便点头冲丁香笑了笑:“好了,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你值夜了。”

顿了顿又叫住她:“对了,你不是去外头走了一趟,听说了没有,卫家现在如何了?”

临江王府那趟去了一趟,那是不得不去----各家王妃都去了,她若是不去,别人还以为楚王府怎么了,楚王才让她出了趟门。

可是一回来,就又仍旧回复了原样,她仍旧困在这座院子里不见天日,楚王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她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楚王不是郑王,也不是端王,对于女人看的并不重要,她这个王妃,若是有必要的话,就算是生了孩子,也照样能换。

这让她极没有安全感,她总要做些什么,心里才安心。

丁香知道她在问什么,福了福身子干脆利落的告诉告诉楚王妃:“有些消息了娘娘,世子说,卫家也不太平。长宁郡主或许真是您说的,因为临江王府那次出事才被弄走的。”

长宁郡主被送走的消息在京城里并没有传扬的特别广,大抵是因为连当事人本人的娘家镇南王府也对这消息绝口不提,好似有意把事情压下去似地,所以就是长宁郡主生病了被挪出去庄子上的消息传出来了,也没引起什么波澜。

可是楚王妃却第一时间嗅出了不对-----她太了解长宁郡主的性子了,这个嚣张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甘心到庄子上去养病?

就算是死呢,长宁郡主这性子,她也得留在京城定北侯府死啊!

何况她儿子如今还在京城,又正当要订亲事的年纪。

第258章 暗查

要说这里头没什么猫腻,当真是打死她她也不信。

而且,那一次的事,久经历练的她当场就嗅出了里头的不对------那次长宁郡主那气急败坏的表现,实在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了。

那分明就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时才会有的气急败坏嘛。

她后来打听到镇南王府似乎也出了点事,收买了镇南王府的下人以后,就听说镇南王妃好似是跟长宁郡主闹的很不愉快。

既然如此,就很能说明些问题了。

因为楚王妃到底是为什么能回京城,这一点,楚王妃可知道的很是清楚。

那是长宁郡主的手笔。

再加上之前对于长宁郡主的了解,楚王妃大约就能拼凑出一个事情的大概了------这么多年了,长宁郡主要陷害人,还是只有这么些老手段。

无非就是觉得如今的庄奉已经废了,所以跟镇南王妃两人私底下一合计,打算把不宠爱的女儿塞给庄奉,指不定还商量了以后如何给庄奉纳妾了。

楚王妃牵了牵嘴角,又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这也实在是天下奇闻了,长宁郡主怎么会这样嫌恶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据她所知,卫安和卫玉珑都是长宁郡主亲生,哪怕长宁郡主并不喜欢卫安,也不至于就要这个女儿不好吧?

庄奉可是已经确定不能再当世子了。

更糟糕的是,庄奉还身有残疾,他甚至连将来都没有什么指望的-----镇南王自己都只是个嗣子,家产得不到多少,何况子女又多呢?

楚王妃摇了摇头,撇开这些纷杂的思绪,叮嘱丁香:“把…把张威叫来。”

张威是楚王身边的护卫长,很受重用,丁香听说是叫他,惊了一跳,有些犹疑的喊了一声:“娘娘…”

楚王妃却下了决心:“不必再说了,你去吧,我有事吩咐他。”

想了想又道:“算了,就把张霸叫来,也是一样的。”

张霸是张威的弟弟,自从出事断了只手之后,就在家里当了帐房,楚王妃尤为器重他,许多事都交给他做。

他身份上合适的多,又长着一张斯文的脸,很是人畜无害,丁香忙应了一声,出去喊人了。

楚王妃便悄声吩咐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人,我有重用。”

不管长宁郡主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非得设计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可,这里头肯定都有值得挖掘的东西。

说不定就有用呢?

卫家虽然如今陷进了陷阱,可是一个掌柜的事,肯定不可能彻底拖垮卫家,卫家现在还有卫阳清呢,卫老太太也还没死,并且大有跟隆庆帝尽释前嫌的趋势。

她若是能帮楚王这个大忙,从前黄家犯下的过错,说不得就能一笔勾销了。

被她盯上的卫家其实一切还算得上井井有条。

因为锦衣卫虽然围府,可是也仅止于围府而已,秋毫无犯。

而刑部的左侍郎亲自领人来过几次以后,也就渐渐来的少了。

二夫人站在廊檐下往外头看了一眼,半点儿没受影响,反而比从前还多了几分笑意,笑看着孩子们在花坞里嬉闹,忙着让丫头嬷嬷们跟紧了,等三夫人过来,才有些赧然:“三弟妹,如今这样情势,还让你操心,实在过意不去。”

二夫人外嫁了的一个女儿回来了,她夫君在京城并没有产业,因此在外头住就有些麻烦,卫老太太便干脆开口,让她们在府里住。

三夫人给他们整理出了一座单独院落,还费心的忙前忙后的布置,很是费心,让二夫人很是感激。

三夫人笑着摇头:“这有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二嫂千万别说这些客气话。”

又跟二夫人并肩而行,说起了家中琐事:“可是说起来,这外头杵着一群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也着实让人心里不舒服,眼看着都要到清明了。”

“可不是。”二夫人答了一声,又叹口气:“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走,虽然知道没事,可是他们乌压压的堆在门口,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的,又很是让人害怕的林三少刚出了卫家的门,去了秦家府上。

林三少是个很会做人的人,所以哪怕他在庆和伯府半点儿支持都得不到,只是一个底层的庶子,可也照旧能混的风生水起,到现在让庆和伯和庆和伯夫人都要看他脸色。

所以,他向来是很懂得看风向的。

秦升在花厅里招待了他,亲自替他倒了杯茶,又温和的冲他说:“三少这次费心了。”

林三少仍是一副冷面孔,并不过度亲近,也不过度冷淡,摇了摇头,便道:“目前为止,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并不足以对卫家本身如何,若是卫家推出个替罪羊来,这事儿便也就了了。”

这显然在秦升的意料之内,他嗯了一声,手中的扳指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片刻后才又笑了笑说:“不急。”

这一切都不急的,他只是先给卫家一个教训。

就如同年节的时候那样,若是想让鸡死的慢些,便不用彻底割破喉管,那样它们便会在地上抽搐,甚至仍能蹦起来,能活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样的疼痛和焦虑里等待死亡,才是真正痛苦的事。

伤害他家人的人,再如何的酷刑,他都觉得是轻的。

“您另有打算?”林三少端了茶喝了一口:“可是卫家如今形势一片大好…”

“慢慢来。”秦升悠闲的摇了摇头:“这回的事他们越能轻易过去,结局就越惨,要对付他们的,可不止我一个。”

他笑了一声,又问起林三少:“说起来,方家的案子如何了?”

林三少便反应过来他的打算:“大约明天就有消息下来了,大约是好不了的。”

方家的事实在太恶劣了,方正荣打死的不是一两个人,其中还有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已经算是引发了众怒。

听他姐姐淑妃的意思,这回连方皇后都没能让隆庆帝改变心意,这回隆庆帝是铁了心要给方家一个教训了。

第259章 相斗

秦升便笑的更加愉悦了。

他若是真的想把卫家往死里整,多的是法子,可是他父亲多年在官场上混迹,最不喜欢的事就是脏了手亲自去料理谁。

既然这事儿陈家方家跟卫家都有份,那么,怎么能只让其中一方付出代价呢?当然是所有人都该倒霉。

这些人其心可诛,一动手就是要人死-----私自勾结私盐贩子,贩卖盐引的罪名,谁都担不起,哪怕是秦东自己扯上这事儿,恐怕也要惹得一身骚,何况是邱楚英呢?

现在他就要让那些人自己尝尝反噬的苦果。

这三家狗咬狗的场面,一定好看。

“等明天消息吧。”秦升略显亲昵的拍了拍林三少肩膀,又额外叮嘱:“这回委屈你了,我知道淑妃娘娘很是为难。”

林三少微笑摇头,见他好似有事要做,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经意的提起他的家人:“我看你似乎很是开心,莫非就是因为邱大人成功脱身的缘故?”

“不仅如此。”因为林三少这回是替他办事,又不是什么大事,秦升也就不瞒着他:“忘了告诉你,我阿姊要回来了。”

秦升是被他姐姐带大的,谁都知道,他极喜欢他姐姐秦芮,跟秦芮感情极深。

林三少便挑了挑眉站起来:“难怪,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天很快黑下来,林三少冒着雨才回了庆和伯府,就有小厮迎上来说是家里来客人了,庆和伯和林大少爷都在花厅,请他也一道过去。

这个时候了还有客人,林三少正要习惯性的摇头拒绝,一转眼就想起卫安的交代和林三少的叮嘱,便破天荒的答应了一声。

小厮没料到林三少竟会答应,准备好了的话竟没说的上,反应过来才连忙啊了一声,也顾不得林三少还没回去换衣裳,就引着他往里头的花厅里去了。

花厅里的庆和伯本人也有些忐忑,咳嗽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回了沈亮的话,才又笑道:“他向来是个不着家的,性子也颇古怪…”

沈亮如今算是被吓破胆了,他哪里还敢说林三少的不是,这回还得求人帮忙呢。冯氏已经进宫去找过冯贵妃了,可是冯贵妃说要他自己解决这事儿。

他现在就算是想装死躲在家里从此不出来也不行了-----替楚王办的事办砸了,还闹出了事,要是不把善后做好,他恐怕这条命也就没了,冯贵妃现在跟楚王走的近,连冯贵妃也不会放过他。

毕竟现在大家私底下都认定了是他把方正荣杀人的消息告诉了林三少的。

这可真是冤死他了。

他胡思乱想的厉害,等林三少进了门,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如同一根弹簧似地。

论理来说,他的儿子沈三少都跟林三少差不多大了,可是在此时此刻,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觉得自己低了眼前人一等。

林大少爷目光暧昧不明的在自己弟弟和沈亮身上打量一会儿,才吹了一口茶杯里的浮沫。

总是逞能,当了个锦衣卫同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现在快遭报应了吧?

方正荣可是他亲手抓的,要是这事儿不能有个好了结,方皇后和方家能放过他?

沈亮等人能放过他?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三少根本没看林大少爷一眼,目光落在平西侯沈亮身上,拱了拱手算是回了礼,开门见山的问:“不知侯爷前来,有何要事?”

沈亮心中松了口气,他在外头实在是约不到林三少,虽然知道庆和伯家里跟林三少的关系也不好,可是还是来碰碰运气了,幸好运气好,还是碰上了。

碰上了就好说了,他掩嘴咳嗽一声:“不知贤侄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庆和伯是早被打点好了的,闻言便出声插话:“既然这样,靖儿你便同侯爷去书房也是一样的。”

林三少便率先往外头去了。

沈亮实在想擦一把头上冷汗,松口气对着庆和伯团团作揖才连忙跟在后头去了。

林大少爷便冷笑着放了手里的杯子,看了庆和伯一眼便回了后院。

庆和伯夫人这回却没有如从前那样暴怒,她不甚在意的放了手里正端详的小孩儿的襁褓,这才不紧不慢的冲儿子道:“既然你自己也说,他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还有什么好怕的?”

大少奶奶对大少爷视而不见,看也不看他的冷哼了一声。

在她婆婆的坚持下,庆和伯把江南的庄子都交给了林大少爷打理,可是林大少爷却赔了个底儿掉,现在府里原本就接连要办庆和伯五十整寿和孩子的及笄礼,眼看着就是流水般的银子花出去。

所以他们既想借着林三少捞点好处,又不想林三少过的太好。

过河拆桥的本事,这对母子向来本事是一流的。

林大少爷如今跟她是相看两厌,也并不在意她的嘲讽,便斟酌着说:“可是这样一对比,不是显得儿子更没用了?”

庆和伯夫人从布匹堆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庆和伯如今俨然是对林大少爷彻底失望了,软硬兼施的想让她松口,让她把林三少记在名下。为了这事,她已经跟庆和伯冷战好一段日子了。

可是她自己也知道,这冷战是没什么意义的,自己儿子跟那个庶出的一对比,不用说,对比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怨不得庆和伯会有偏向,谁会没有偏向呢。

她半响才叹了口气,问他:“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大少爷浮肿的脸上覆着一层白腻的粉,他一动作过大就扑簌簌的往下掉沫子,他激动的挥了挥,才道:“娘,您怎么也糊涂了?现在他不自量力的得罪了方家啊!您不是总为了他的婚事发愁吗?父亲给他看的人选难道您不知道?要是按照父亲的意思,他娶的可就都是名门贵女…可是若是您想想法子,进宫的时候,在娘娘面前多说几句…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让皇后娘娘给他赐婚,他就算是再厉害,难道还敢拒绝不成?

第260章 筹谋

原本已经变暖的天气因为清明临近而频繁的雨水又有些回凉,守在门口的锦衣卫还是没什么动静,汪嬷嬷给要出门的卫安又加了一件水粉色绣三角梅的披风,才肯让她出门去,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让底下伺候的人给卫安打伞。

她女儿杏姑已经答应留京,并且卫安已经让人去把杏姑的丈夫孩子接回来,她整个人都如同年轻了几岁,安顿好了女儿,又仍旧全心放在了卫安身上。

蓝禾在旁边忍不住就笑:“嬷嬷,您这样周到,我们可就没事情做了。”

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好,众人经过这样久的时间,已经很亲近了,大丫头们之间也并没有那等争风吃醋的小心思,汪嬷嬷看着自家姑娘便觉得自豪,笑着骂了一声,才又叮嘱卫安:“若是等会儿雨下大了,不如就在老太太那里用午饭,省的湿了衣裳挨冻。”

卫安已经到了十一岁,该自己单独有院落了,可如今还在布置,因此便仍旧住在卫老太太的跨院里,若是走来走去,十分的不方便。

卫安伸手在廊檐底下接了雨滴,笑着答应了,绕过抄手游廊下了台阶,便听见玉清说:“姑娘,八小姐那里来了好几次了,可您总是不在,她恐怕心里有些不大自在…”

卫安不自觉的放慢了步子,片刻后才嗯了一声:“下午请八小姐过来。”

她不是要避开卫玉珑,只是最近也的确没时间跟卫玉珑扯那些旧事。

对于她来说,长宁郡主已经是过去式了,并没有再提起来的必要。

而且最近实在事多。

合安院里的鸟儿仍旧生机勃勃的叫个不住,小丫头们正喂食,见了卫安一行人连忙一叠声的喊起七小姐来。

里头的青鱼亲自打了帘子笑盈盈的出来:“七小姐来了?快请进,老太太正念叨您呢!”

翡翠回来以后,青鱼果然便退了一舍之步,可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没半点儿不高兴,卫安笑着颔首,进了屋里先跟卫老太太和二老爷三老爷请安。

二老爷和三老爷都连忙叫起。

卫老太太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问她:“方家那位承恩伯有消息了。”

三老爷紧跟着接了话:“夺爵,圣上今早下令,夺了方正荣承恩伯的爵位,并且…”

他咳嗽了一声:“并且让他回原籍思过,五年内不许回京。”

这对于方正荣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了,说好听点是返回原籍思过,可是说到底,就是换个地方流放罢了。

要不是看在方皇后的面子上,恐怕隆庆帝会直接杀了他的。

可就算是隆庆帝留了他一条命,恐怕方家如今心里也不好受。

卫老太太又咳嗽了一声:“今早陈夫人来过了,见了你三婶,跟你三婶说,他们已经付出代价了,不知道我们满不满意。”

那看来,方正荣如今会有这样的下场,陈御史在里头是出了力的。

卫安便牵了牵嘴角。

反而是三老爷有些担心:“安安,三叔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盯着方正荣不放?毕竟,咱们若是还要跟方家合作,这样咄咄逼人恐怕不大好…”

虽然卫安做事总有她的道理,可是方家实在难得罪,何况现在家里本来就四面楚歌…

卫安知道三老爷的顾虑,便轻笑着让他放心:“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方家总是左右摇摆,不让他们付出点代价,他们恐怕不会记住教训。而且,这个仇,陈御史会知道找谁报的,不必我们担忧。”

秦升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做事是不喜欢自己亲自动手的,怕惹了腥味,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也就很容易让人钻空子。

譬如说,秦升只知道卫家陈家方家联合起来对付邱楚英,却不知道,这三家并不是为了对付邱楚英,而是要对付邱楚英背后的人。

而且,邱楚英也绝不会告诉秦升,他在替楚王效力。

那秦升当然更不会知道,陈御史已经恨楚王入骨,有这份恨,再加上有楚王和邱楚英这两座大山,他只会更加靠拢卫家以求生存------杨庆和还在卫家手上呢,而楚王又一而再再而三算计方家,显然是不能共存的,偏偏他早已经跟方家连在了一起。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三老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问卫安接下来的打算:“我们如今总不能就坐着等吧?”

“跟陈夫人说一声,陈夫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卫安也不跟三老爷他们卖关子:“至于这次的事,二叔三叔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办事了,等他们回来,邱楚英跑不掉的。”

卫老太太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就有小丫头隔着帘子说林三少请见。

林三少是来见卫安的,三老爷二老爷知机的站起来告辞。

卫老太太便让人领他进来。

林三少对卫老太太向来是恭敬的,认真行了礼,才跟卫安踱步出了门,告诉卫安:“沈亮上门找我了,他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方正荣杀人的,他现在急的如同惊弓之鸟,好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卫安不在乎他的死活,闻言便轻笑了一声:“那三少是怎么说的?”

林三少难得的仍旧板着脸:“我说这是公事,不便透露。”

沈亮恐怕是没法儿跟方家交差了,方皇后和冯贵妃以后恐怕也不能再互相信任。

卫安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因此心情极好,额前的碎发更让她显得干净精致,她弯了弯眼睛,朝林三少说了声多谢。

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林三少也跟着沉默了片刻才问:“你要查的事还没查好吗?”

“其实根本不必查。”卫安的眼睛笑起来弯成月牙:“我早已经知道结果了,我只是让人去把证人找回来而已,算算日子,大概快了。这阵子劳烦三少了,做样子守在我们家,好让我们家能有一段安静的日子去办这件事。”

虽然这件事还要多亏了沈琛的面子,可是该谢的还是要谢的,能跟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打好关系,当然就不能吝啬释放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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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约定

卫安开始有些好奇林三少到底为什么会甘心这样被临江王驱使了,可是有些事,是不能深究的,她也就并不表现出自己的好奇,若有所思的等林三少走了半天,才让蓝禾回屋里去拿东西。

蓝禾有些好奇:“姑娘要出门吗?可是您不是说,下午要见一见八小姐…”

卫玉珑已经对她很是不满了,要是再又让她空跑一趟,她恐怕就更要对卫安有隔阂了。

可卫安原本就没打算跟卫玉珑好好相处。

卫玉珑总会长大的,等她长大了,她就会明白,有时候恩怨累积到了一定地步,注定不能和睦相处,她迟早会想明白长宁郡主被赶出家门的蹊跷。

她顿了顿,轻声吩咐她:“让汪嬷嬷走一趟,跟八小姐说一声,就说我回来再向她赔罪。”

蓝禾便知道她的意思了,不再多说,嗯了一声便转头去给卫安收拾出门的东西。

玉清陪着卫安站着看外头的细雨,透过薄薄的雨幕看出去,隐约能看见临近府邸的屋檐,她看了一眼便转开了头去看卫安:“姑娘,咱们家门口那么多锦衣卫呢…咱们怎么出去啊?”

“我们如今的罪名不是还没定么?刑部也只是让锦衣卫守着,没有禁止人进出,平时怎么出去,现在就仍旧怎么出去好了。备辆华丽些的车,我们要去锦绣坊定料子。”

玉清哦了一声,连忙吩咐丫头出去准备。

想必是因为汪嬷嬷没得到卫玉珑那边的好脸色,两个丫头回来的时候都没什么好脸色,不约而同的有些沉默。

大约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还是关于她的,卫安却没空在意这些,等马车驶出了一段路,掀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的让外头跟着的林管事他们掉头,先去朱雀街的嵌宝阁。

去了嵌宝阁定了一套卓大家亲手打造的,名贵异常的赶蝶钗,又去了点心铺定了几笼点心,而后才又去了锦绣坊。

锦绣坊是老字号的绣坊了,坊里的绣娘都是从金陵扬州等地重金聘来的,不论南北款式都极为擅长。

前些年锦绣坊的一个绣娘更是绣出了一匹千金的金陵云锦,传说中那套云裳被内造局的贵人看重了买了去,又进献给了六岁的静和公主,让那年的静和公主大放异彩,从而也让锦绣坊更加水涨船高。

也因为盛名之下,锦绣坊一跃成了贵人们最爱光临的去处-----府中养的绣娘们再厉害,毕竟不在外头,不知道外头时兴什么,也容易固步自封,哪里有锦绣坊的绣娘们精雕细琢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好看?

锦绣坊因为这个缘故,向来是难进也难出的。

递了定北侯府的牌子,卫安很容易便进了绣纺,还特意上二楼靠街的雅间里喝了茶。

蓝禾开了窗又抱了抱胳膊说冷,忙不迭的关了窗子,而后才回头去看卫安:“姑娘,真的有人跟着咱们吗?”

玉清显然是出来的多有经验了,手脚麻利的将卫安扶起来才笑:“不管有没有,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蓝禾哦了一声,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纹绣,又看看玉清:“那是你们两个一同跟着姑娘从侧门出去?”

卫安点了点头,已经起身在玉清的帮助下换了件披风,将头脸都罩起来,才往城西那座宅子去。

玉清扶着卫安从那辆半点不起眼的青油小车上下来,率先拉住已经略显破旧的扣环,急促的扣了几下,而后又缓慢的敲了四五下。

门便吱呀一声开了,等卫安一行人进了门,片刻停留也没有的又关上了大门。

谭喜一行五个人都已经等着卫安了,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背后的主子,原本以为再小,总该跟谢良成是差不多的年纪,也算得上是少年老成了,他们便做足了准备。

想着,不能叫以后的主子看低了。

可是等看见了卫安的时候,他们几个人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连一向老道圆滑的谭喜也有些诧异的张了张嘴。

是个姑娘也就罢了,他们早就知道了,可是怎么这位姑娘竟小成这样?

卫安已经把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见状便笑了笑:“各位不必诧异,是我跟谢家哥哥要的诸位。”

都是人精,听了这话霎那间就收了脸上的诧异神色,不约而同的跪下给卫安全主仆礼。

“各位请起吧。”卫安伸手端了热茶暖了暖手,表情柔和的让他们几个起来:“各位来了这样久了,现在才见各位,实在抱歉。”

和兴最是和气会说话,脸笑成了一朵花:“可不能这样说,姑娘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品貌身份,自是不能随意出门的。”

这张嘴巴,还是跟上一世一样舌灿莲花,卫安好笑的看了和兴一眼,嗯了一声:“多谢先生体谅,这回出来也仍旧不容易,所以不得不长话短说了,何胜,我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么?”

何胜性格暴躁,可是办事却向来一丝不苟,主子若是下了命令,他就算是拼死,也要把事情办的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