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王最近看似步步后退,闲云野鹤的甚至开始到处往道观去,做出一副迷信神佛的样子来,可是他却知道,父亲这是已经开始动手了。

从端王开始,到现在的两宫相争,每一步都有父亲的推波助澜。

他们迟早是要走上那条路的,而到了那个时候,沈琛

临江王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听见临江王温和的叮嘱沈琛:“最近不许四处跑了,眼看着快要动身去福建,总得先准备准备!”

他对沈琛向来是这样的,沈琛也已经习以为常,应了声知道了,便拉着楚景吾告退。

楚景行站在廊下,看着他跟楚景行打打闹闹的走远了,才漠然吐出一口气来。

卫安…

他把这个名字在心里过了一回,再看一眼沈琛远去的背影,忽而想到了些什么------沈琛好似对卫安,很是不同寻常。

跟对他们亲生儿子的期望不同,也因为自己的有意暗示,母亲临江王妃很早开始便往沈琛房里放些女孩子了。

俱都是生的漂亮又乖巧的,守本分的也有,不守本分的也有,读书识字的有,不读书识字的也有,环肥燕瘦通通凑了个齐整。

为的就是总要让沈琛有个喜欢的才好。

可沈琛却硬是放着一屋子的人当摆设,一个都看不上眼。

他对这些解语花视若无睹,对着永和公主也并没有多好的脸色…

楚景行眯了眯眼睛,招手去让人把自己的随从叫来,咳嗽了一声问他:“你说,郡王曾带着卫七小姐去过凤凰台?”

随从恭敬的应是。

楚景行便微笑起来,大有深意的嗯了一声,随口叮嘱:“很好,多盯着些卫七小姐…她若是去见郡王,便告诉我、”

若是沈琛真是对卫安上了心,有了别的心思,那倒是好玩起来了,楚景行更加开心,背着手在廊下走了走,缓和了些情绪,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回总的来说还是极好的-----李桂娘这个蠢货,从一早开始他便看不上她,这么容易白挑拨,没有一点儿自己的主见,像是一只爆碳,这样的人,娶回来也不会是个助力,反而会是拖累。

可他怎么可能会要一个拖累?

仙容县主倒是一个能干的…

他想起在通州别庄之时仙容县主让人带的那些别有深意的话,忽而微笑起来。

仙容县主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竟然也出手让人去把李桂娘做的事告诉了卫安,竟让人暗示他李桂娘做了什么。

这样有心机,费心的想把李桂娘踩下去。

别人看来或许要觉得仙容县主不顾姐妹之情,可是他却极为欣赏。

因为懂的替自己谋算的人,总比那些只会在乎那些儿女情长的要好的多了,这样识时务的人,只要他好好的供着她,她自然知道该往哪边站队。

他不知不觉便到了临江王妃的院子,脸色便不自由主的放的和缓了些。

不管怎么说,母亲一直是偏心他,向着他的。

早有人迎出来,他摆了摆手不叫通报,进去便听见临江王妃正吩咐金嬷嬷:“给的礼照给凤仪宫的减等便是了,宫里生皇子都是有旧例在的,就按照那个来,不必过分。”

过分了,就要落方皇后的眼了。

何况就算是以私心来说,她也是不愿意看见瑜侧妃嚣张的。

金妈妈应了是,又小心翼翼的:“宫里还宣了瑜侧妃一同去…”

临江王妃便静默了一瞬。

德妃生了个儿子,眼见得腰板就硬起来了,连带着竟也想提携起自己这个妹妹来,她冷笑了一声,把金妈妈手里的礼单看了一遍,才不冷不热的道:‘既然宫里娘娘有命,要去,便一道去罢,你过去知会一声,让瑜侧妃那里好好准备着,不可失了礼数。’

现在德妃得罪不得,她要抬举瑜侧妃,谁也不能说她的不是,更不能阻止,既然如此,只好叫瑜侧妃去了。

楚景行脚步顿了顿,才转过了博古架进了东次间,轻声喊了一声母亲。

临江王妃见了他,满脸的寒霜便顿时消融,答应了一声,又连忙让人去上茶果。

第394章 作用

她是满心喜欢大儿子来的,问明白大儿子是从临江王书房出来,手上动作便顿了一顿,轻声问:“你父王同你说了没有?仙容县主的事儿…”

临江王觉得仙容县主好歹比李桂娘不知好出多少去,她自己其实也这样想,若是儿子也喜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她这里跟长安长公主相处起来,心里也更有数。

楚景行点了点头,面上现出点儿笑意来:“自然是听凭皇叔做主。”

他说这一句,那就是答应了,临江王妃笑起来,第二天进宫时碰见长安长公主,两人对视一眼,便彼此明白,只面上不露出来。

长安长公主等进德妃的揽月宫时,还轻声提点一声:“刘嫂待会儿进去小心些,怕德妃娘娘心头不顺,要折腾人呢。”

德妃自然是心里头不顺意的很的,她这一胎虽然是个儿子,皆大欢喜。可是她总记得当时情况如何危急-------若不是她恰巧就要生了,岂不是就得背上一个谋害皇子的黑锅?

方皇后也真是够狠心的,不声不响的,就把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不惜拿儿子和她自身设局来陷害人,谁都知道小皇子是隆庆帝的命根子,但凡那时候她有一点儿应对的不当的,现在她就跟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完了!

想了又想,心里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亲近的藩王妃并公主们进里头请过安便被她屏退了,让到外殿去吃茶观礼,她自己留下了瑜侧妃,一见妹妹便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瑜侧妃吓了一跳,上前几步踩在脚踏上,在德妃的示意下坐在床沿,见瑜侧妃哭的厉害,便拿了帕子替她擦脸,又轻声细语的劝:“姐姐可别哭了,月子里哭,到时候眼睛容易坏。”

她们俩年纪相差不大,可瑜侧妃的儿子都已经十岁多了,可德妃却才刚刚产子。瑜侧妃温柔细致的将德妃的眼泪都擦干净了,伸手抱过了奶娘怀里的小皇子,笑着拿手指拨弄拨弄小皇子的嘴巴,轻声笑了:“小皇子这模样长得好,未来必定随姐姐,是个极俊朗的。”

德妃伸头看了一眼,又撇开头去冷笑了一声:“以后?还不知有没有以后呢。”

瑜侧妃便悚然而惊,伸手去掩她的嘴巴,又连忙朝地上连呸了好几下:“姐姐这是说的呃什么话?今儿可是您跟小皇子的好日子,这么不吉利的话,千万不可再说了!”

德妃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一声。

“皇后娘娘那里…”她轻声说,语气平平淡淡的:“拿了德顺去,当夜就死了。说是德顺撺掇的小宫娥故意在凤仪宫外头烧纸钱,惊吓了小皇子,可是德顺哪里敢?我又哪里敢?”

瑜侧妃便垂了脑袋一个字不肯再说。

德妃咳嗽了几声,语气终于有了起伏:“她哪里是为的小皇子受了惊吓,分明是觉得我挡了她的道了,我之前越过她见几个命妇她尚且能这样不择手段,何况是如今生下了皇子?”

瑜侧妃也跟着叹了声气,替她掖了掖被子,伸手把她额头上的帕子紧了紧,才无奈的笑了:“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她总是中宫…”

德妃握住她的手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泪光盈盈的摇头:“可是她没了娘家!现在咱们家却是势头正好!”

彭家不说,她还有个当着临江王侧妃的妹妹!

德妃眼里迸出光彩来,意有所指的看着妹妹:“谙儿也不小了…”

瑜侧妃静静的把她的手放进被窝里,声气仍旧弱弱的:“姐姐,您知道我的…我在王府里,还是因着您的缘故,才能得几分脸面,我成不了什么事…”

也是,临江王妃毕竟是邹家出来的,邹家出来的女人,哪里有简单的?

德妃也不再多说,靠在软枕上歇息一会儿才又睁开眼睛,忽然出声问她:“你知不知道,你家那个世子的亲事,已经定了?”

瑜侧妃自然是知道的,便也老实点头:“听说了一点儿风声。”

德妃笑了笑,端起参汤润了润唇:“你是希望这事儿能成,还是不能成?”

瑜侧妃心里念头转了好几个,最终还是有些惶恐的摇头:“成不成的,哪里是我们能决定的了的?”

德妃便有些生气了,伸手往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你就是这样,针扎进去都不知道喊一声痛的!你若是想他成,便能成,若是不想他成,他便不能成!这有什么好怕的?”

瑜侧妃想了想,挨着德妃的胳膊晃了晃,又笑起来:“这些我真不敢管,倒是…若是跟谙儿有关的,我倒是想跟姐姐讨个恩典。”

她不能做对临江王不利的事,可是总能趁机给自己的儿子捞些好处------反正楚景谙的婚事,若是任由临江王妃作主,还不知道会挑个什么样的来。

倒不如趁着现在,求德妃定下来,就算是那等好些的人家,等真正定了事成婚,也要几年往后了,总算不那么惹人眼。

外头的命妇来的更多了,德妃懒懒的闭了眼睛,挑了几个要紧的见了,等听见说彭家大夫人和二夫人等人来了,眼睛便又睁开了,看了瑜侧妃一眼。

五房是外任了的,并没人在京里,德妃和瑜侧妃的母亲也跟着父亲外任去了,并不能赶回京城来,无法进宫,因此女方进宫贺喜送新衣的,就变成了伯母们。

彭大夫人恭敬的请了安,才按照德妃的示意坐在了旁边,轻声道:“娘娘清减了。”

彭家五房的人关系向来都不错,德妃自幼也多蒙这个伯母看顾,因此跟她并不生疏,听见她这么一叹,还有些眼圈微红的摇头:“小皇子闹腾的很,前些日子总吃不下东西,折腾来折腾去,倒是折腾瘦了。”

可小皇子却没有受母亲的影响,他生下来便健壮,哭声响亮,一称竟有八斤三两多,足足是个十足的大胖小子。

隆庆帝为着这事儿高兴的不行,方皇后生的小皇子,总是有些病弱,可这回德妃生下来的,却是看着便结实的。

第395章 隐秘

彭大夫人带了许多德妃在娘家时喜欢吃的精致点心和吃食,还拿了一份家中的食谱来交给了德妃跟前的大宫女,又同德妃道:“虽然如此,可是这月子里的事却要精心,娘娘有皇后娘娘和圣上照拂,家中自然是没有不放心的,这食谱却到底是娘娘在家时喜欢吃用的,便还是带了来…”

说了一番没用的话,等到瑜侧妃领着彭二夫人等人出去外殿观礼了,彭大夫人才握着德妃的手,垂下眼帘问她:“娘娘可好?”

“哪里能好的起来?”德妃嗤笑了一声,把提早发动的缘故说了,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还没生就把我当眼中钉,现在我生了个儿子,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着。”

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就此退步的,就算是想退,形势也容不得她退的-----宫中就两个小皇子,不管怎么样,往后她总是要被推到风口浪尖的。

何况方皇后早已经把她当成眼中钉了。

彭大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可惜家中人俱都是无能的,帮不上娘娘您的忙。”

有个彭怀虽然身居高位,可是却也没有太大用场。

德妃抿唇摇头,半响才问彭大夫人:“伯母起先跟我说的那事儿…”

彭大夫人前些日子进宫觐见的时候,曾经跟德妃提起了彭采臣的亲事。

她此刻听德妃一提便反应过来,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们家…经过之前的事,早已经元气大伤,几乎是舍弃了全部家财才保住了如今的安稳…”

德妃知道缘故,心里哂笑了一声。

彭家老太爷这几个儿子都教得好,没有一个是纨绔,通通都算得上有出息,最没出息的彭大老爷,到如今也混了个兵部武库司的主事,因为老太爷总心心念念的拿回曾经靖安侯府的风光。

靖安侯府的男子一个个的不能没出息。

女孩子们也都要发挥自己的作用。

正因为如此,瑜侧妃偶遇了醉酒的临江王,她进了宫当了女官,又被皇帝看上,成了皇帝的女人变成了昭仪。

而另外的,自然也有另外的用处。

只是脚踏这么多船,却迟早是要站不稳湿了鞋的。

这回楚王的事就是如此。

楚王谋逆,有关的官员们几乎都被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扯了出来,一个个的下场惨烈。彭家也曾在楚王身上下过重宝的-----当年明家的事,彭家便没少帮手。

也为着把这些事压下去,彭家几乎把家财都尽数舍进去了,才投了如今内阁次辅的门路,换了个一时平安。

楚王的事让彭家元气大伤,彭家便打起了卫安的主意-----确切的说,倒也不是卫安的主意,而是定北侯府的主意。

彭家知道卫阳清的一个秘密。

卫阳清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是长宁郡主却容易叫人起疑心-----亲生的女儿不肯带在身边教养,宁愿留在京城受苦,偶尔言语里谈及,竟还一副万分不屑的模样,早就让彭大夫人觉出了不对。

觉出了不对,再加上以有心算无心,不错眼的盯着,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的。

这回卫安高调得封郡主,过继给明鱼幼当了女儿,人人都觉得奇怪,唯有彭家不动如山,也就是这个缘故。

她们根本不觉得震惊,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而已。

也感叹定北侯府这不动声色就成事的本事。

彭大夫人把这些隐秘全部都吞进了肚子里,只是跟德妃说:“男人们从前都有各自的想法,总是苦了你们。可现在,娘娘您既生出了小皇子,彭家自是只有一条路走了…”

她恳切的看着德妃,又压低了声音道:“您已经有了个当临江王的妹夫,若是您侄子再娶一个有郑王和兵部侍郎两个父亲的女孩儿…岂不是如虎添翼?不说别的,彭家的困境能迎刃而解,就是娘娘您的处境,也要好上不知多少。”

彭家的事向来是由几个伯父和自家父亲商量了说了算的,因为人多,心思也就格外的多,德妃正皱起眉头细细思索,外头却忽然吵嚷起来。

彭大夫人也忍不住皱眉-----今天不管怎么样也是小皇子洗三,难不成方皇后那里又能出什么变故不成?

她们俩对视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张口问,外头便有司仪进来,说是外头出了事,永和公主被惹哭了。

永和公主是明皇后抱去养的,一直比照着嫡出公主的例子养着,因为之前宫中孩子少,隆庆帝很是宝爱她,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既然是在揽月宫里哭了,德妃总不能当不知道,便皱眉问:“好端端的,是谁招惹了公主?”

司仪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半日,才说出了原委。

永和公主竟是被永清公主招惹哭的。

这里头的缘故还很有些好笑-----永和公主正巧碰上跟着定北侯老侯夫人进宫来贺喜的卫安,不知怎的看卫安不顺眼便要出手料理她,可是却被永清公主阻止了。

一来二去的,这两个公主竟就闹起了别扭,永和公主被惹哭了。

德妃揉了揉眉心,看了彭大夫人一眼:“这可是个容易招惹是非的!”

这倒是不算冤枉了卫安,卫安在哪里,哪里就好像有是非上门似地。

彭大夫人却眉头也没皱一下,微微笑了笑:“小孩子家家的,还小呢,这么小的时候,谁都喜欢出风头。”

却连问也不问一声到底是什么缘故起的争执,也不问一声卫安在这里头是如何应对的,好似半点儿不担心的模样。

德妃想了想,便吩咐司仪:“去请二位公主进来,再去请示皇后娘娘。”

永和公主后来便给了方皇后养着,永清公主却养在林淑妃名下,这两个公主,不管哪一个,都打不得骂不得,要在这件事里头争出谁对谁错,谁受了委屈谁欺负的人,着实是件麻烦事。

德妃如今组不愿意的就是找麻烦,何况现在宫务已经交出去了,这些麻烦,原就不该是她来烦恼的,既然皇后爱管,便让皇后管好了。

第396章 抬举

日光下宫殿上头的琉璃瓦闪闪发亮,将人照耀得睁不开眼睛,永和公主立在廊下看着站在大太阳底下的卫安,也不是很气,只是觉得好笑。

她微笑着看了卫安一眼,偏过头去听仙容县主细声细气的说话:“就是她跟桂娘比试…”

这事儿永和公主也有耳闻。

传闻中这位卫七小姐十分了得,原本籍籍无名的,靠着一场彭家的花会便扬名,现在谁不知道这位把长缨公主府硬是踩下去了且给带得彻底霉了的寿宁郡主卫安?

她牵了牵嘴角,似笑非笑的拿着自己手上的马鞭朝卫安那里一指,便有小宫娥知机的过去跟卫安轻声说了几句话,要把卫安带出揽月宫去。

卫安还没说话,永清公主却开口了,说太阳太毒了,怕晒坏了人反而不美,不必出去。

从头到尾也没她什么事儿,可这两位公主不和起来,她却还是那个罪魁祸首,惹事的根本。

永和公主跟永清公主两个人拌了几句嘴便把事情闹大了,一屋子的诰命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惶惶然。

谁不知道德妃跟中宫之前有了龃龉,这回永和公主在这个时候闹起来,怕不是故意寻个借口,只是来给德妃难堪的罢?

永清公主倒是没哭,只是语气有些重了些,见说不通永和公主,便有些着急:“今天是德妃娘娘和皇弟的好日子,皇姐要是在此时闹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可没法儿善了…”

永和便倏然咬住了嘴唇,她不喜欢卫安,可是卫安在她眼里只是个蝼蚁,根本不到要她亲自出手收拾的地步。

永清却不一样。

永清公主若是没开口阻止她,她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儿,可是永清公主这么一开口,她反而却非得要把卫安怎么样不可了-----否则别人还只当她是个纸老虎,怕了永清。

事情便这么僵持下来。

最后还是永清公主先缓和了语气:“皇姐纵然是觉得这个卫七有什么不好,也等到皇弟的洗三结束了再处置,现在闹成这样,成什么样子呢?”

永和公主便冷然笑了一声:“若不是知道你的生母只是个宫人,我还以为你是母后亲生的呢!听听这满口的规矩礼仪,你竟比我还要晓事些!”

她冷冷的盯着面前勃然变色的永清公主,唇角挂上一抹讥笑:“我说了要把她怎么样吗?我只不过听说她小衣裳做的好,打算让她去给阿满再做一身罢了…”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永清公主,笑的一脸意味深长:“自己心里有鬼,便觉得别人都藏奸,皇妹,有这样的心思,可不大好啊。”

永清公主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委屈的面色发白。

可结果却是永和哭的梨花带雨-----回去便同隆庆帝哭了,说永清公主如何想给她没脸。

倒是并没提卫安。

卫安实在没在她眼睛里过。

隆庆帝还为着又有了一个儿子的事开心不已,听见女儿们闹别扭也不过一笑置之,等晚间回了方皇后那里,还跟方皇后当笑话似地提起来:“这两姐妹真是一样的脾气,好的时候便好,不好的时候两个人便总是斗气…”

他叹了口气又有些怅惘:“她们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

方皇后拧着眉头很是生气,亲自替隆庆帝换了常服,坐下来深深的叹了口气:“永和那脾气也实在要改一改,否则要真是让她去配了沈琛,两个猴子岂不是要翻天了?”

隆庆帝被这样的比喻逗笑了,伸手逗了逗儿子又摇头:“哪里便能到那个地步…”

他说到这个,才停住了话头,顿了顿问起来:“说起来,是不是又因为卫家那个小丫头闹起来的?”

卫家这个小丫头可真是个惹是非的,走到哪儿都能惹事。

方皇后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她的注意力还放在德妃生的那个小皇子身上,隆庆帝已经给德妃生的小皇子赐了名,就叫做楚景苑,这个孩子生出来便有八斤二两,足足的是个大胖小子,哭声嘹亮得她在外殿都能听得见…

可是阿满却不同。

阿满原本身体便不好,现在经过这么一场大病,折腾下来就更是弱的如同一只猫儿一样,这几天每天晚上睡觉,阿满都睡不踏实,哼哼唧唧的半夜擦能入睡,睡着了又再惊醒。

这样下去…

她努力按捺住自己的心思不再去深想,叹了口气看向隆庆帝:“说起卫家…”她想了想,才道:“今天定北侯老侯夫人进宫时,求了本宫一件事儿。”

隆庆帝俯身看看儿子,才挥手让奶娘抱下去了,自己倚在软枕上,哦了一声问她:“什么事?”

方皇后目光随着奶娘出去才转回来,淡淡的道:“她想给自家孙子张罗婚事了,可是有几个人选,却定不下来,进宫的时候便求了本宫一句,说是若是定下来了,希望本宫给保个媒,面上好有光彩。”

隆庆帝不甚在意,卫家现在乖的如同绵羊,且已经没人在军中,不过是荣养着罢了,就算是卫阳清,那也是听话的。

他嗯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声:“看中了谁家,你便替她们做主了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方皇后垂下头,半响才轻轻叹了一声:“是行四的那个卫玠,长宁所出的…”

隆庆帝皱了皱眉头。

方皇后才又道:“若不是因着长宁所出,倒也是个不错的少年郎,卫老太太挑中的几家女孩儿们当中,还有本宫那个外甥女儿绵绵…”

隆庆帝想一回陈御史,便笑了:“便是长宁所出又怎么了?歹竹出好笋也不是没有,何况卫老太太是个厉害的,她想着卫家好,教出来的卫家子弟便不差。”

陈御史是个最古板不过的,方家的事出了,他也并不曾牵涉其中,而且并不曾为他们奔走脱罪,不过是往牢里给方大老爷等人送些吃食用品之类的去罢了。

这样的人,要说为了个女儿便会投向哪一边,这也太天方夜谭了些,何况卫家也并没有投向谁。

第397章 安慰

两位公主吵架,卫安反遭受了池鱼之殃,李桂娘揽着长缨公主的胳膊,眼睛里闪着亮光:“永和那么骄横的一个人,竟忍着没朝卫安生气。”

她很想不通。

隆庆帝的孩子实在太少,连女儿统共也只四五个,只有永和和永清年纪稍稍大些,其他的要么夭折了,要么才是四五岁的懵懂小儿。

也正因为这个,隆庆帝几乎把这几个女儿看的跟眼珠子没什么区别,从小便不约束她们,连秋猎也是允许她们跟着去的,不独可以跟着去,还肯让她们上场去打猎,永和自幼便又更不同些-----她是从前明皇后抱在手底下养着的,后来明皇后去了,便又给了方皇后养着,玉碟上的生母却还是记的是明皇后。

隆庆帝因为这个,又更加看重她一层。

永和因此格外的受宠爱,受宠爱便很容易脾气不好,虽然李桂娘她们在人前嚣张,可在永和面前却从来都只小心翼翼的奉承,不敢提什么姐妹不姐妹的茬儿。

就这么一个人,今天被她和仙容县主说了那么多,竟没朝卫安生气。

她实在有些想不通。

长缨公主紧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女儿说才反应过来,不由哭笑不得的拧了拧女儿的鼻子:“你呀你!跟你说了这么多遍道理,你就是听不进去!”

她叹了口气:“公主是什么身份?她犯得着跟一个徒有其表的郡主过不去?她还没在永和公主的眼睛里。”

所以就算仙容县主和李桂娘出手挑拨,永和公主也根本懒得动手----在她眼里,压根就没这个必要。

何况永和也不蠢,她要是真的闹起来,可不就犯了跟李桂娘一样的忌讳,她又是公主,闹起来的影响更不能跟李桂娘的同日而语。

正是有这份聪明,才能稳稳地立足呢。

李桂娘便觉得很可惜,抱着膝把头放在膝盖上,幽幽的道:“我还以为永和要出手的…”

真是,还是个小孩子。

长缨公主面色不大好看,却还是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轻声问她:“永和出手了,然后呢?”

李桂娘有些茫然。

永和是公主啊,还是隆庆帝心爱的公主,她就算是出手了,卫安能怎么样?卫安到时候,会被所有诰命们瞧见是如何狼狈的…

她自己的人生已经被毁了,总希望害的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卫安也得不到好下场。

“永和…永和不会受罚的。”她琢磨了半天,终于悟出了些意思来,轻声道:“她跟我不一样。”

长缨公主笑了笑,片刻后把自己耳边的碎发拂到耳后,问她:“今天,你去跟永和说话,是仙容让你去的,还是你自己去的?”

从前总觉得仙容县主是个好的,不管有什么事,都知道劝着李桂娘,可是经过这么几件大事,才慢慢回味过来了。

是在仙容县主的别庄里出的事。

按照女儿的说法,还是仙容县主先跑去跟她说,说卫安也在通州的消息的。

仙容县主每每过来陪李桂娘,说的看似是劝她的话,可是仔细一想,又全都是挑拨她跟卫安不和的。

可到头来,出事的不是仙容县主,却是李桂娘。

长缨公主不是李桂娘这样没经历过事的小姑娘,很多事她只会往深里想的,不管怎么样,现在李桂娘倒霉,出头的反而成了仙容县主。

原本李桂娘要嫁楚景行的,现在也换成仙容县主了。

这些事,桩桩件件思索起来,就不那么对味了。

李桂娘在长缨公主怀里仰着头闭了眼睛:“是阿晟提起来,说是卫安来了。恰好永和在问我哥哥的事儿,我便指了卫安。”

她顿了顿,又道:“阿晟这一辈子都比我强了。”

这话说的心酸的很,可李桂娘就是知道这已经是事实了。

她原本处处都比仙容县主高一截的,可是到了现在,却又处处都比仙容县主矮一截了。

永和身边从前都是她站在前头的,现在也成了仙容了。

长缨公主良久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笑了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事儿哪有说的准的?看着好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落魄了,看着不好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转运了。何况得了实惠才是最好的。”

她嘴里说着,回去便让人把沈家夫人请了来,想着再跟沈家夫人要个准话。

李桂娘的名声现如今坏了,又是头一个被褫夺了封号的郡主,处境实在有些尴尬,商丘沈家是世族,又是名门,放在从前还娶过公主,就算李桂娘仍旧是郡主,他们也是娶得的,因此长缨公主的态度放的格外的亲和。

可就算是这样,沈家竟也没同意。

沈夫人很有些为难的叹气告诉她:“原本我们瞧着桂娘也是极满意的,可是谁知道我们家那个孽障…”

她很是犹疑,实在没法子了才说:“我们家那个孽障说喜欢的不是这样活泼的。”

说活泼已经很是给面子了,那天沈家公子往八角亭上去,一眼看见的就是李桂娘刺仙容县主时的模样。

然后一回去便死命的磨着家里,不许定下这门亲事。

原本沈夫人也是推却不过,看着李家的香火情,所以才来的,可是既然儿子不愿意成这样,她自然也是把儿子看的重要些,便应承了,而且很快给儿子相看好了姑娘-----梅翰林家的女儿,最是温柔和顺的。

就是前几天定下的,沈夫人亲自上门看过,梅家的姑娘们都明理温和,看着她嫁出去的那几个姐姐,便能略知其家风,沈夫人一想娶妻娶贤这四个字,便再没什么犹豫的了,当时便留下了如意佩,回来便着人去了普济寺合八字了。

她顿了顿,才有些内疚的告诉长缨公主:“实在是我们的不是了,大约是两个孩子实在是没有缘法…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是我们家孩子没福,配不上贵府小姐姓之好,断然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这个道理长缨公主自然知道。

第398章 失踪

正因为知道,长缨公主心里就越发的难受。

就算是她这回好容易仍旧进了宫,可是德妃并不大搭理她,方皇后那边也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谁不知道她已经是落魄了的?

偏偏李桂娘名声又极坏…

她只觉得烦闷,让人吩咐下去不许再提起沈家的事,见石姑姑过来倒茶,便叹了一声气:“临了临了,我竟落个这样的下场。”

石姑姑弯腰替她把软毯往上提了提,柔声劝她:“公主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怒多伤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