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楚景吾还不大明白卫安跟沈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之前沈琛跑出去跟林三少忙活了一阵又是为什么,等到此时此刻却完全明白了。

他看了一眼已经坐在原地摆弄棋子的沈琛,沉默的坐在了他的对面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猜到楚景行的最后一招就是元一道长的?”

沈琛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便知道他是被楚景行的关系网给震惊了,如今有些后怕,没有停顿的继续垂头看着面前的棋盘,慢慢的说:“从五皇子中毒,元一道长却说是邪祟作祟的时候开始。”

楚景吾还是不明白。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楚景行打的是什么主意呢?”楚景吾的确是有些后怕于楚景行的深谋远虑和步步为营,也有些后怕楚景行这深沉的心机,面带愠色的道:“元一道长原本就是圣上的亲信,又时常替圣上烧青词,他就算是提出邪祟一说,寻常人也不会觉得奇怪。如果你们没有察觉到这里头的特殊之处呢?”

“那我们就死了。”沈琛知道他激动,看了他一眼,等他恢复了平静,才并不讳言的直接道:“他已经尽力了,在宫中诸事不变,想要直接栽赃我们跟卫安实在太难了,毕竟我们手脚的确算得上干净,在宫里没有安插眼线,就算是想要栽赃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就要造一个跟他们有关系的同党出来。

而深受隆庆帝宠幸的元一道长的确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一旦隆庆帝真的以为元一道长跟他们是同谋,别说一个沈琛,十个沈琛都要死干净了。

外头来人敲门,两人都住了话头往外头看去,便看见安公公的徒弟德全立在门口,满面堆笑的来请他们太极殿。

说是隆庆帝找他们。

安公公向来跟从前的曹文他们不同,是个和气的人,纵然如今隆庆帝身边只剩了他一个,他也仍旧极会做人。

他的徒弟显然也是得了他的真传,等沈琛笑着说起南京砖厂的事,便笑意更甚的叹气:“这种好差事哪里轮得到我们?师傅说,且得再历练两年呢。”

“怎么历练?”沈琛显然是好奇了,笑着问他:“那跟着去趟福建,管一管市舶司,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历练呢?”

德全脸上的笑意愈发显得真挚,半弓着腰在前头引路,一面还笑着道:“那个元一道长也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行凶刺杀,幸好圣上龙精虎猛,林三少亦身手矫健,他才没有得逞。他如今可是下了诏狱了,圣上让林三少严审呢。”

这些太监们的消息往往是最灵通的,而作为安公公的徒弟,他的消息在灵通之余还又准确,沈琛便也跟着叹气:“我们不适宜在那儿呆着,因此早早的便出来了,竟不能替圣上分忧,实在是憾事。”

楚景吾便反应过来了,他这是在跟德全套话套消息,连忙也跟着道:“可不是,那东西可忒坏了,竟想着要支走我们。”

“唉。”德全手里的拂尘便往下压了压:“圣上也是这么说呢,说是这回您二位受委屈了。”

说着已经到了太极殿,德全便闭了嘴不再说了,恭敬的引着他们到了地方便退了下去。

楚景吾跟沈琛到的时候,恰好钱士云从里头出来,两方碰了个正着。

钱士云看他们两个一眼,彼此见了礼,楚景吾跟沈琛便进了门。

隆庆帝正翻着书,见了他们两个便让他们坐,又道:“元一的事,你们听说了?”

楚景吾有些忐忑的点头:“听说了,这道士是不是发疯了?”0

隆庆帝便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可不是疯了,竟然还胡乱攀咬起人来。”

他扔了手里的书看向他们兄弟俩皱起眉头:“说起这个来,朕正好有话要问问你们两个。你们素日里,跟这个元一可有往来?”

楚景吾心里咯噔一声跳了一下,却并不去看沈琛,立即便狐疑的摇头:“父王虽然喜欢求神问道,可是我可不喜欢,跟这种人往来什么?”

隆庆帝便被他逗笑了,忍不住便道:“什么求神问道?人家求神问道不过是副业,主业可是当细作的。”

沈琛闲闲的去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便忙问:“他到底什么来头啊?”

“晋王的人。”隆庆帝站起身来,不看他们兄弟俩,声音虽然仍旧平静,可是却像是酝酿着无数的风暴,冷冷的道:“昨夜连夜下狱审问,锦衣卫审出来不少东西。说起来,他还指认你们是同党呢。”

他说的轻描淡写,楚景吾却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吓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他…他污蔑人!”

这震惊的模样实在是不怎么好看,隆庆帝想着临江王的儿子一个色中饿鬼,一个如此喜怒形于色,都不是能扶起来的,便忍不住促狭的笑了笑:“你着急什么?朕又没说就信了。”

楚景吾便忍不住了,骂了几句以后就闭不上嘴巴:“这个神棍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们呢!怪不得古里古怪的要我们先出去,他这不就是故意想着陷害我们呢吗?!”

他来不及反应,便快步走到了隆庆帝跟前,义愤填膺得连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皇叔,您可得替我们作主,查清楚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竟然连我们都敢陷害!这神棍简直无法无天了他!他若是在我面前…”

沈琛扯了他一把。

可是他却实在是气的狠了,根本就没法儿平复情绪,激动的脸红脖子粗的看着隆庆帝,很是想要表明自己对元一的愤怒还有跟元一没关系的立场。

沈琛倒是比他立得住,却也跟着附和他的话,说是真的不认识元一,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交情,连面都少见,更别提什么是同党之类的话了。

第727章 圈套

隆庆帝满心的愤怒阴沉也被他这副害怕沾惹上关系的模样冲散了。

他当然知道不是沈琛跟楚景吾。

这两个人在宫里安安分分的,伺候他们的跟着他们的都是宫里的太监,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报上来。

除了楚景吾跳脱些,时常喜欢往花房去转一转,沈琛平素就是被永和公主缠着,脱身都脱身不得。

何况这两个人,楚景吾是个还没长大的,沈琛就是个万事不放在心里的,半点野心都没有,怎么可能指使得动元一?

最明显的是,元一做的实在是太明显了,他特意指明了卫安跟沈琛楚景吾跟五皇子的属相犯冲,让他把这些人前三。

照元一自己招认说,这是在保护沈琛他们。

防止沈琛他们会被牵连。

可是这话粗听上去或许是真的,实际上却实在是不堪一击------这么欲盖弥彰,当谁是傻子?元一就那么有把握一定能刺杀成功?

铺排了那么久,最后动手的只有一个元一,偏偏武功还不怎么样。

看着像是刺杀,其实根本就是来送死的。

从故意提起要做道场祈福祛邪祟的那一刻起,这一切不过都是针对沈琛他们的一个局罢了,想要他盛怒之下牵连沈琛楚景吾。

甚至还捎带上了卫安。

隆庆帝仔细回想,便想到了这些疑点,自然而然的就回忆起之前沈琛跟卫安他们去保定,那时候董思源送来的密折上头,就很想把卫安跟沈琛他们串联在一起,想要把临江王府牵扯进来。

现在他们其实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目的还是旨在离间临江王跟他和朝廷的关系。

说到底,晋王对临江王终归是忌惮的,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他对临江王远在京城的儿子们动手,好让临江王愤而支持叛党。

他笑了笑,好笑的让楚景吾安静些,而后才道:“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楚景吾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皇叔,这可不是小事!”

他想了想,才后知后觉的问:“那,那五皇子这么巧出事,是不是也是他所为啊?”

说起这个,隆庆帝的面色又更阴沉了些。

晋王也真是够阴毒的了,想着杀他的儿子,让两宫厮杀,又要一举多得,把祸水引向临江王府,甚至还可以牵扯上卫安而拉上郑王。、

可想而知之前也并没有冤枉了他,他的确就是野心勃勃,一出京城便开始筹划着要反了。

沈琛琢磨了半响,才道:“舅舅,我有些不大明白,晋王的手真的能伸的这么长,只靠着一个元一就…就做出这么多事来吗?”

他还主动帮忙想要找出疑点,便显得愈发的坦荡,隆庆帝意味不明的笑一笑算是答了他的话,过了半响才道:“是不是的,等过几天便知道了。”

几天很快便过去了。

可是这几天也不是那么好过。

经过上一次董思源的事后,京城再一次被惊慌所笼罩,因为锦衣卫又开始四处抓人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萧驸马。

萧驸马也是倒霉,还没从隆庆帝贬谪他的打击中回过神来,行李都还没收拾完,便又不知因为什么下了大狱。

而萧驸马过后,没让人喘息多久,紧跟着连夏松也被从回老家的路上给押送回了京城。

之前再怎么生气,隆庆帝到底是给这位恩师留了余地的,让他能安安稳稳的退隐回家,可是这回显然却没准备留活口了。

因为夏松的罪名是,勾结晋王,私通叛逆,是逆党。

逆党两个字,足够把整个夏家打的万劫不复了。

夏松把持内阁几十年,其中牵扯繁多,他一入狱,一时之间他的学生们人人自危。

而最害怕的还不是那些曾经跟夏松关系匪浅的。

长安长公主乍一听见消息,脸色霎时变得雪白。

彼时隆庆帝早已开恩让她们这些宗室出宫,只需等到入地宫的时候再随同往皇陵送葬。

可是她却丝毫没有觉得松一口气,明明是坐在自己的放箭里,却不知怎的还是觉得不自在的厉害。

袁嬷嬷进来伺候,见她这模样便猜到了是什么,便不由道:“世子冒进了。”

长安长公主看她一眼,一时竟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才道:“他太偏执了。”

这原本就是楚景行一直都有的毛病。

只是当初她跟袁嬷嬷都不以为然,没意识到这个偏执的危害有多大。

其实这个局对于楚景行来说实在是设的不好,她当初的预想,是直接毒死五皇子,嫁祸在方皇后身上。

而事实上,若是真的照着她的想法去做,不管如今是不是会把夏松萧家彻底搭进去,总归五皇子是死了。

五皇子一死,隆庆帝也就等于废了。

到时候再想对付楚景吾跟沈琛,虽然难,也不是没有法子。

可是楚景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耐不住性子。

把事情弄成了如今这样的境地。

她叹了口气:“他竟然骗了我。”

骗了她,不过就是意气用事,为了牵连上卫安跟沈琛他们。

这还不是关键。

关键是,用了元一这么一颗大的棋子,换来的成果却很不尽如人意。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搭进去了元一他们,可是最后竟还牵连出了萧家他们。

她闭了闭眼睛,握着瓷盅的手都在颤抖:“竖子不可与谋,竖子不可与谋!”

可是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女儿都已经嫁了,袁嬷嬷这回回来就是为了告诉她,仙容县主从宫里出来之后便开始厌食嗜睡,请了千金科的太医来一瞧,竟是喜脉。

米已成炊,她又把底牌都透给楚景行知晓了。

楚景行若是有个什么不是,她也得死的。

袁嬷嬷见她情绪激动暴躁,便连忙安抚她:“殿下也不必过于着急…”

她看着长安长公主,声音平静:“其实现在也不是真的就无路可走了。”

她提醒长安长公主:“毕竟元一并没有真的招出什么来,锦衣卫之所以能查萧家跟夏松,不是因为元一真的吐露了什么,而是沈琛跟楚景吾想要林三少抓住夏松跟萧家的把柄。”

从而把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就算是如此,元一不会说什么,楚景行调教的好,那萧家跟夏松呢?

这两方人马可都不是元一这样的道士,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名门世家。

第728章 补牢

夏松跟萧驸马会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家族覆灭而无动于衷,继续替楚景行严防死守,保住秘密吗?

楚景行恐怕没有这个能耐吧。

至少萧家便在之前就起了内讧,支持楚景行的,不过是萧驸马跟萧明宇一系罢了,其他几房都似乎是早就想抽身的。

现在无端被牵连,又有林三少铁血手段。

那些人但凡是扛不住,那等待他们的,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长安长公主苦笑了一声,便紧跟着道:“可恨的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楚景行却还是能坐得住。”

火烧屁股了,长安长公主实在是看不得他那个轻狂样子,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阴影,目光不善的看着面前的瓷盅,一字一顿的道:“真是悔之晚矣。”

怎么就千挑万选的,竟选了楚景行呢?

现在想来,临江王一系固然是没有选错,可是她其实有更好的选择的,若不是女儿一意孤行的喜欢楚景行,若不是阴差阳错的指婚,其实她当初可以选择楚景吾…

可现在想这些也是晚了,她拍了拍额头让自己尽量清醒一些,问袁嬷嬷:“谢家那边有信来吗?”

谢二老爷嗅觉向来相当灵敏,做事也一直都很有分寸。

她之前便吩咐了谢二老爷负责福建的明家遗孤的事,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么久竟也没有传回消息来。

袁嬷嬷便应了一声,紧跟着便道:“谢家传回了消息,说是卫家藏的紧,刘必平也在寻,可是却不得其门而入。”

刘必平可是福建的土霸王,他是不得其门而入,还是根本不想入?

长安长公主擦了擦保养得宜,如今仍然白皙纤细的手指,将手里的草莓扔回水晶碟里,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几下,便道:“干脆好人做到底,再给刘必平多送个消息罢。”

她说,吩咐袁嬷嬷:“写封信给刘必平,跟他说,卫家跟沈琛可能联姻。”

袁嬷嬷会意,便就答应下来,想了想又问:“是不是还要做的再缜密些?”

长安长公主思量片刻,便道:“也可,让谢二不要吝惜,那些人该用的便用,是该让刘必平警惕警惕了。”

恐怕是一直说要去福建市舶司抢饭碗的沈琛没动静,让刘必平心里的憎恨和防备降低了,他在福建舒服日子过的久了,自然而然的就不会想着要多惹事。

还是要替他长一长记性的。

袁嬷嬷一一的都答应了记下来,然后才问长安长公主:“这是往后,眼前的事,殿下有什么打算?”

就像是长安长公主自己说的,萧家跟夏松毕竟不是常人,保不齐林三少便能用手段让他们说出些什么来。

虽然碍于楚景行如今也仍旧是临江王世子,他出事一定会牵连临江王跟楚景吾自己,他们不会做的太过分。

可是剪除楚景行的羽翼,让楚景行付出沉重代价,他们却实在是能做到的。

水晶碟子里的草莓红的有些过分了,熟透的地方拿的时候稍微用力,便能挤出许多果汁来,黏腻的厉害。

长安长公主看了一眼就不再看,轻声道:“快刀斩乱麻罢。”

可是怎么快刀斩乱麻呢?

正说这话,外头便说仙容县主又派人回来了,这回来的还是百灵。

长安长公主便愣了一愣,过了片刻才让她进来。

百灵恭敬的给她磕了头,先说仙容县主想吃府里做的五色元宵,因此差遣她过来请厨娘到王府去一趟,而后才说,临江王派来京城送四皇子的信使来了。

信使是临江王身边的胡长史,一回来先到宫里递了帖子,等隆庆帝召见过后才回了府里,念了隆庆帝的信,明言斥责了楚景行的种种劣行。

长安长公主挑了挑眉看向她,问:“除了斥责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百灵有些为难,挣扎了一会儿才道:“还有,长史说王爷对世子已经失望透顶,世子做出气死老王妃的事来,实在是不仁不义,不能堪当一府之世子,不可以承家业,请立小郡王为世子…”

长安长公主跟袁嬷嬷尽皆面露震惊。

临江王竟然真的下了这个决定!

最难的说出来了,之后的话反而没有那么难说了,百灵组织了一会儿,便紧跟着又道:“还有,胡长史带来了王爷的亲笔书信,交给了圣上。信里说的是,若是圣上准许,便请让新世子留京,让…让大爷回封地去。”

如今连称呼都快要改了,百灵一时有些不习惯。

长安长公主一时倒是被镇住了,坐在椅子上半响回不过神来。

还是袁嬷嬷率先回神,问:“那…世子差遣你过来的?”

百灵便为难的摇了摇头:“不是世子,是世子妃要奴婢过来,世子妃想请殿下帮忙…”

楚景吾跟沈琛原来一直都等在这里。

他们不是对楚景行的行为退避容忍,而是在等这个时候,等着临江王亲自出手。

而那个卫安设计好的局,老王妃的死,楚景行被败坏的名声,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天。

有了这些事做铺垫,临江王要褫夺楚景行世子的位子的做法简直名正言顺,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哪怕是那些临江王手底下的老臣,如今也没什么话好说。

原本楚景行便被屡屡申饬,而后自己手里的关系都没有京营好,白白搭进去了萧家跟夏松。现在又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让人抓住把柄被天下人耻笑。

反正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嫡子,他们怎么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真是…

长安长公主这回真是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了,神情苦涩的端起茶勉强喝了一口便又放下,最终还是叹气大批:“世子可有说什么?”

不过看楚景行的模样也知道他不是会愿意示弱的人,哪怕是被逼到了绝境,他这种人也是绝不会把弱点展现在别人眼前的,越是到了绝境,他就越在乎他的脸面。

果然,百灵便道:“世子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也并没说什么…”

第729章 无间

可就是这样才让人担心。

遇上这种事,难过狼狈都是常理,一味的竟跟没事人似地,才真正叫人害怕。

仙容县主是吓得不行了,自从出了宫便被诊出是怀了身孕,她一面担忧一面欢喜,可是没料到这个孩子竟也怀的不太平。

前脚胡长史来京,不进王府却径直进宫,后脚就出来痛陈利害,代替临江王教训了一通不孝子,而后便说出要褫夺世子位的话来。

她原本就提心吊胆,生怕宫里什么时候会来人抓人,什么都吃不下,几天活活的瘦了一圈,如今被胡长史这么一说,当天夜里就见了红。

后来连忙连夜找了大夫,胎儿倒是没什么事,就是以后都需要尽量躺在床上保胎了。

她吃了这么大的惊吓,却还是担心着楚景行受不受得住这么大的打击,心心念念的想要让人去劝。

这才知道,楚景行已经避在书房几日不出门了。

连饭菜都只肯让人送到书房门口,由着下人送进去,书房门口也不许人守着。

仙容县主几次派人过去探,楚景行都不叫人进,只说没事。

她这才慌了,袁嬷嬷又回了公主府,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便让百灵来了公主府求救。

长安长公主还是关心女儿多些,一听说是见了红,立即便吓住了,厉声问:“见了红?!既然不舒服,世子并没有陪伴在侧?!”

百灵有些为难,看出长安长公主的火气,便垂了头低声道:“是世子妃不让惊动世子,世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已经几天了,她担心世子知道这事儿更加伤心难过。”

女生外向啊。

长安长公主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女儿对女婿显见得是异常上心的,凡事都替他着想。

就这样,她更没什么退路了。

皱着眉头想了一想,长安长公主便道:“你先回去,带些药材过去,我明天亲自过来。”

得了她这一句话,百灵便连忙欢喜的应了是。

长安长公主却并不开心,反而显得忧心忡忡:“你说楚景行会是这种受了点打击,便缩在壳里不出来的人么?”

这自然不是。

否则的话他怎么敢在四皇子刚死之后就继续对五皇子出手,还想着一箭双雕,顺手剪除沈琛等人?

袁嬷嬷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那他避在书房这么多天…”

袁嬷嬷见长安长公主眉头紧锁,便试探着道:“我曾听说,临江王府曾经是有密道的。”

这听说也是听仙容县主曾经提起过,说是临江王妃曾经告诉过她,若是有朝一日真到了那一日,便是救命的根本。

这话原本不该说给儿媳听的,便是她自己,恐怕也是偶然才知道的。

可是为着大儿子,也为着小儿子,她还是以防万一,将这话告诉了仙容县主,怕到时候出些什么意外。

长安长公主一点就通,意会到可能楚景行所谓的闭门不出,其实并不是真的闭门不出,而是在密道里。

她嗯了一声,揉了揉额角,轻声道:“如今到底是怎么样,咱们也不知道,等着明天过去再看罢。”

楚景行的确是在密道里,楚景吾搬出去了,沈琛也不在王府,这密道便是他最爱存身的地方。

因为喜欢来,这里的布置都显得格外的考究。

地上铺满了雪白的波斯地毯,摆着的小几也是红漆木的,上头的琉璃三角宫灯闪着昏黄的光,映衬得四周壁上精致的壁画越发美轮美奂。

可楚景行当然不是来欣赏这些东西的,他沉默的面对着对面的人,半响没有开口说话。

还是对面的人主动打破了沉默,喊了一声世子,而后问:“世子如今有何打算?”

胡长史摸着自己的胡子叹气:“王爷气的狠了,在封地连摔了几个杯子,因为王妃替您求情,连带着把王妃都一道给骂了,还让瑜侧妃出来理事…”

毕竟是在封地上,他自己是土霸王,该怎么样都是他自己说了算,根本就没人敢跟他对着干。

他也不是故意吃饱了没事干惩罚下临江王妃,而是要借由惩治临江王妃的事,告诉他手底下的所有人,连王妃替世子求情都被他罚了,其他的要开口的,最好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真是看得起我。”楚景行似笑非笑的转动着手里的杯子:“这阵势闹的可真是够大的。”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临江王有多厌恶自己的嫡长子,现在就开始给楚景吾搭桥铺路了。

胡长史有些不赞同他的说法,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论理来说,世子实在是太急躁了些。”

一向很能藏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么沉不住气,一再的做出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错事,犯的错实在是不该犯的,可他偏偏却犯了一次又一次。

本来临江王对他便不如从前了。

而且他要是成功了也就罢了,偏偏又偷鸡不成蚀把米。

胡长史说了几句便点到即止,不再多说,直接问楚景行:“世子之后有什么打算?”

他其实是在问夏家跟萧家的烂摊子怎么收拾。

楚景行的神情逐渐阴沉,片刻后才冷笑了一声,嘲弄的问:“还能怎么办?要是我出了事,难道临江王府能独善其身?不必我说,父王让你来,想必就是有对策了吧?”

胡长史便沉默了,有些不大自然的道:“王爷的意思是…给萧家跟夏家留点血脉,他们也应该清楚现在的局势,若是我们不出手,他们牵扯出我们,照样还是个死。不如趁机留电血脉,等到真的有那么一天,看在他们从前替王府出力过的份上,王爷还能念着往日的情分,他们家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也就是说,想法子把萧家和夏家那些牵扯不深的,未成年的少爷小姐们,有法子的捞出来一二,用此法子既是收买,也是威胁夏家跟萧家不要再胡乱说话。

谁不在乎香火,谁又真想死后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呢?

楚景行笑了一声。

第730章 出谋

笑过了这一句,他的脸色就愈发的显得阴沉和锋利了,问胡长史:“然后呢?解决了萧家跟夏家之后,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胡长史咳嗽了一声,有些为难和迟疑。

楚景行却已经猜到了,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他,本来我便不是在他身边养大的,跟不是他的儿子也没什么两样。他从来便不把我当成他的儿子,有我跟没我,有什么区别?”

得,看来这位是自己想通了。

胡长史摸了摸鼻子:“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只是王爷想着,让您先回封地去。”

没有想着什么半路毒死病死算了的事。

楚景行却并不觉得这就是法外开恩了,他笑了笑,拖长了音调嘲讽的哦了一声:“这样啊,还留了我一条命,这父亲当的也是仁至义尽了。”

一直说这些抱怨的话没什么意义,胡长史打断他:“您想怎么办?”

他作为临江王的心腹,本该有很好的前程。

可惜却下错了赌注,以至于如今进退维谷,心里实在是忐忑。

楚景行看透他的想法,讥诮的牵了牵嘴角,双手抱胸往后一靠,干脆问他:“长史见多识广,也深受父王的信任,不如长史指点指点,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

胡长史是想过了的,一路上他就在不停的想着对策。

而进了京城之后,训斥过楚景行,他对外说要回通州去探亲,便一直窝在了这密室里,听楚景行他们把这些日子做的事仔仔细细的全部说了一遍。

他心里早有对策了,如今便看着楚景行问:“只是不知道世子有没有这个壮士断腕的决心。”

楚景行哦了一声,状态甚至还算得上悠闲:“长史说罢,说完了,我自然知道该不该办,能不能办。”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小郡王和侯爷都已经对王爷和盘托出了,脸是已经撕破了。”胡长史一一的给他分析,在纸上写了个杀字,问楚景行:“不知世子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