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就在东昌,她要是不来,按照刘必平的狠绝程度和罗阎王的手段,他迟早会被找出来。

而她的到来就是一个变数,也是一个机会。

卫安沉默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如同羽扇,可是眼里的光却亮的惊人,她轻声道:“从离开京城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不过这也不要紧,因为到底谁是狼,谁是羊,言之尚早。”

谭喜他们一个个的都镇定了下来。

卫安从来没有失策过,她做的每件事从来都是深思熟虑之下最好的选择,他们跟着卫安,看重的就是这一点,他们知道她不会让他们陷于危险之中。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何胜打破沉默开口:“现在罗阎王盯着我们,我们做什么都会被他们知道,这样根本不能找侯爷。”

卫安吩咐纹绣和素萍将行李整理好,冷静的摇了摇头:“我们什么也不要做,只要等。”

罗阎王要是找得到沈琛的话,就不必紧盯着她了。

因此不必等她去做什么,罗阎王就会主动让她去找的,因为他知道,只有靠着她,才可能能把沈琛引出来。

而在此之前,她得先做一点准备。

另一边的驿卒也在做准备,他将饭食小心的准备好了,亲自端着进了那两座别院中的其中一座别院,然后摆好了碗筷,见了罗阎王出来,才急忙迎了上去:“头儿!饭好了,吃饭吧。”

罗阎王仍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点了点头坐了,才问他:“那边怎么样?”

驿卒就笑了一声,有些不屑:“呆在房里,连饭都是让送进去吃的,看起来挺谨慎的。”

见罗阎王没说话,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忍不住抱怨:“头儿,我们累死累活都没发现沈琛究竟在哪儿,他们能找的出来?”

他啧了一声叹了口气:“说起来,这沈琛也太难对付了,都那样了,还被他给跑了!”

谈起这件事,他心里满是抱怨。连眼睛里都是戾气。

说起来,沈琛是他们的大财神,让他们发了一大笔财,至少是他们当锦衣卫盘剥人一辈子都换不来的一注大财。

可是问题是,这个大财神却不肯听话的去死,让他们的银子赚的就不是那么痛快了。

罗阎王吃的好好的,到了此时,听见驿卒的这句抱怨,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什么情绪都没有,可是那驿卒装扮的锦衣卫却立即噤声了,大气都不敢吭,好半响才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倒在地上。

他在罗阎王面前,完全收敛起了当锦衣卫的嚣张气焰,虎背蜂腰的高大身躯也缩的跟只猫一样,有些不伦不类。

他急忙吞咽了一口口水解释:“头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抱怨抱怨,沈琛他也忒难对付了…说起来,我们根本没有露出破绽,可是那厮却能看出来我们的不对,竟然还假借那帮人的手甩脱了我们…”

那天晚上真正想动手的是锦衣卫,是他们想杀了沈琛,可是沈琛竟不知用什么计策引来了一帮不要命的,那帮人显然也是身上染过不少人命的,一个个都不要命了,把他们锦衣卫也弄得很狼狈。

最后他们终于把那帮人都给解决了的时候,沈琛也早就不见踪影了。

虽然东昌府的大小官员都在找,虽然他们也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且也有倭寇也都在找,可是这十多天过去了,沈琛还是半点踪迹也没有。

要不是因为沈琛这厮实在是太难找了,他们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京城的寿宁郡主身上了。

罗阎王手里的筷子轻轻的放在了桌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响动,却惊得旁边的驿卒差点害怕的跳起来。

他们头儿最心狠手辣了…他吓得不轻。

第852章 接近

罗阎王的手已经放在了桌布上,声音冷的像是寒天腊月里的寒冰:“我已经吩咐过,这些话不能说。”

驿卒有些懵了,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觉得喉咙那里隐隐作痛,快要吓疯了的时候才想起来。

是了,他们头儿吩咐过了,什么杀沈琛的话,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来。

别人要是说,你们敢透露一点风声,就要你们的性命,那他会当成是吓唬人的威胁人的话,可是要是罗阎王说这话,他就知道他一定说到做到。

做锦衣卫这么多年了,什么人都见过,什么酷刑都看过,可是到现在,他也对罗阎王仍旧保持着敬畏。

因为罗阎王实在是太多杀人的花招了。

他杀人,要是不喜欢你,永远不会让你痛快的死。

他见过罗阎王刀下的人,被割了一百多刀还仍旧艰难的撑着手求救的,那个模样,就算是他做锦衣卫这么多年了,也仍旧如同烙印一般烙印在了脑海里,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发寒。

他们头儿厉害起来不是人的,他能一边用你的肉就酒一面跟人谈笑风生!

驿卒吓得后退了两步,惊恐交加的开始给罗阎王磕头。

他知道他们头儿这几年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杀人。

他好像就有杀人的嗜好,从一开始一杀就杀出了名头的李公公,到后来凡是得罪了他的,他都要杀。

驿卒觉得喉咙都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瞪着眼睛,唇色惨白。

罗阎王已经站了起来,他似乎还好奇的看了那驿卒一眼,仿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惊恐,可是随即他又笑起来。

带着一点儿了然的笑,冷哼了一声:“起来罢。”

这变化太快了,驿卒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时候才惊觉自己的身上都已经湿透了,都是被汗打湿的。

他慌忙的爬起来退到一边:“对不住,头儿,对不住,我多嘴了!”

罗阎王冷冷淡淡的没看他,继续夹着饭桌上的饭菜:“别在别人面前多嘴就好。”

这是当然的,驿卒急忙应是。

这难挨的时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罗阎王才又淡淡的开口了:“吩咐好了,别让人冲撞了寿宁郡主,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想去见什么人就去见什么人,不要阻挡。让跟着的人也小心些,她可不好对付。”

聪明人之间都是知根知底的。

卫安知道他,他也知道卫安。

这个寿宁郡主一路走来可不是普通的人能走的路,凡是跟她有冲突的基本上都死了,要不就废了,说这是运气?

那运气这么好的人也该死。

有大气运的人…

他想起之前李公公身上的所为龙气了,忍不住笑了一笑。

外头有人敲门,他冷淡的说了声进,就有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进门来,急忙将手里的信递给了罗阎王,又道:“头儿,知府大人说请您务必赏光吃个饭,说给您预备了陈年的女儿红,还有狗肉…”

罗阎王没动弹,甩开了信看了一遍,对刚才这锦衣卫的话好似充耳不闻,反而吩咐:“让那些倭寇小心些,碰上了寿宁郡主的人,最好也让着些。”

吩咐完了,他才不紧不慢的又坐在了位子上开始吃饭。

锦衣玉食他吃不惯,倒是大锅饭,他吃惯了,觉得味儿重,好吃。

那锦衣卫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急忙要转身出去。

罗阎王却又开口喊住了他,想了想,又道:“寿宁郡主成天窝在这里,恐怕沈琛不敢露面。”

驿卒跟另一个锦衣卫都等在一边,不敢说话。

卫安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是很容易从各种细微末节里发现不对劲的。

刚才她们一进来,他就过去看过了。

虽然锦衣卫丢了钦差着急,可是这么迅速去看一个拿着织造局帖子的商人显然态度不对,卫安一定是会怀疑的。

兔子要是受惊了,缩起来了,就不好玩了。

而且他们捕猎的时间也不多了。

得催着她去找,催着她去想法子。

又不能让她太防着他们,否则的话,她就不会去找沈琛。

得用个法子。

罗源想了想,就招手把那驿卒叫过来:“你去,帮我办件事。”

驿卒彻底松了口气。

要用他,就说明他的命暂时还是保住了。

他急忙答应,唯恐漏听了罗源的哪句话。

等罗源交代完了,他就长出了一口气,急忙表态:“头儿您放心,我一定把事儿给您办妥了,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罗源没说话,只是对他摆了摆手,他便忙不迭的表示明白,急忙退了出去,半点耽误都不敢有。

之前那个锦衣卫倒是留下了,有些迟疑的道:“头儿,不给知府这个面子,是不是不好?大家同坐一条船,若是有了什么矛盾,最后引出事来,怕就不好了。”

罗阎王仍旧面上是淡淡的,嘴角却带着一抹嘲笑:“有请吃饭的功夫,拿去找沈琛不是更好?巴结我有什么用?等沈琛真的被京城来的人发现,到时候大家就都一齐去见阎王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也没必要谁巴结谁了。”

可有些蠢人就是想不通这一点,真是让人伤透脑筋。

锦衣卫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不好多说,只是问他:“您觉得这个寿宁郡主真的能替咱们引出平西侯来?”

虽然大家都说平西侯在京城的时候多次帮助寿宁郡主,确定他们关系匪浅,而且沈琛曾经去卫安府上亲自求娶,现在卫安又的确是不顾危险的赶来救他了,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是下意识的歧视女人。

更加以自己的角度来揣度别人,觉得一个女人的地位再重也有限,恐怕不够分量能引出沈琛,毕竟沈琛不是傻的,他可是知道的,锦衣卫里头有人想杀他,也有别人的内应,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女人出来犯险吗?

罗源没说话,开始盛第二碗饭。

那个锦衣卫便知道他这是不想再听了,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第853章 仇视

屋子里静的能听见人的呼吸声,那个锦衣卫经历既想走,没罗源的吩咐又不敢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源有条不紊的继续吃饭。

在这样的氛围里,所有的感官都格外的敏感,他动了动鼻子,有些艰难的垂了一点头,不敢提醒罗源外头还有知府的人在等着。

好在罗源这回也没有耽搁太久,他吃完了饭,才站起身来:“走吧,去赴宴。”

那个锦衣卫几乎要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可是见罗阎王朝自己看了过来,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应了一声,飞快的打开了门,引他出去。

高唐知府并不住在衙门,他自己在高唐是置办了私宅的,是一座五进的大院子,听说当年也是一个很有分量的人的古屋,是他后来花了高价买下来的。

此时他正在前厅耐心的候着,按察使何亮却有些不耐烦了,拿手扇了扇风冷笑了一声:“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整个山东除了他也就是山东巡抚最高了,虽然锦衣卫的确厉害,可是这么不给他面子,也实在是他很不忿。

高唐知府黄文杰咳嗽了一声,带着几分讨好的笑了起来:“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必这样?”

何亮冷笑了一声,手里的杯子忽然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愤愤的问:“这饭到底是吃还是不吃了?若是不吃,趁早散了!老子还忙着呢!”

他是管刑名的,总是比较容易冲动易怒。

黄文杰有些难堪,也有些左右为难。

上司得罪不起,可是问题是,锦衣卫他照样得罪不起。

何况这个锦衣卫还这么特殊。

正愁着,外头就终于想起了唱名声,他便急忙站了起来。

刚才还气冲冲的,仿佛见了罗阎王也会破口大骂一顿的何亮也一怔,而后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堆了满脸的笑跟着他一起到了门口。

花厅门口悬着的大红灯笼此刻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可是半点不能改变现在黄文杰的心情,他殷勤而不失矜持的跟罗阎王见了礼,便满脸微笑的做了个里边走的手势。

王公贵族落在手里过,宫里司礼监太监的干儿子他也杀过,罗阎王对眼前的知府和按察使并没有什么特殊,脸色淡淡的跨进了门槛,转过了屏风,便惜字如金的道:“饭就免了,在下已经用过了。”

黄文杰跟何亮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

罗阎王却恍若不觉,或许也是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淡淡的一挥手,原本跟在他身边的几个锦衣卫就都鱼贯退出去了。

花厅里不是用饭的地方,可是原本也让了府上的歌女前来助兴的,黄文杰有些尴尬,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冲着她们摆了摆手,让她们全都退了出去。

罗源就坐下了,淡淡的问他们:“不知二位大人找平西侯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两个人面色都有些尴尬,一时之间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罗源便淡淡的笑了笑,看着茶杯里的浮沫浮沉,又道:“朝廷的人,最迟不过十天也就要懂啊了,到时候钦差一来,沈琛露面,我们要么便要成阶下囚,要么性命不保,这个时候,恕在下吃不下饭。”

何亮便忍无可忍的有些恼怒:“上差这话说的,倒好像是我们玩忽职守了!可事发当日,出了差错的也不是我们!”

黄文杰胆战心惊,一瞬间连表情都有些扭曲,急忙扯开话题:“上差误会了,我们也不敢懈怠,人一直都在找…”

罗源伸出手制止了他再说话,玩味的看了眼前的白玉杯一眼,声音仍旧平淡无波:“找没找,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了没有。”

当然是没找到,找到了谁还在这受他的鸟气。

何亮有些不忿的看着他,心里只觉得晦气。

早就听说这个罗源就是个阎王,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阎王,身上半点人味都没有。

他早年间也跟林三少打过交道,同样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号,可是人家身上就没这么阴森森的鬼气,他忍耐着心里的怒气反驳:“我们都已经费尽心机,只差没有将整个高唐翻过来了,人没有就是没有,还有什么法子?!”

黄文杰不敢这么硬气,他也不是特别会说话的人,急得团团转,才挤出一句话来:“其实事情也怪,要说沈琛觉得您的人里头有内奸,可是我们地方官府却并不曾有接触过他,他理应来跟我们求助,可是这么久了,他却一直都没有动静,会不会…他出事了?”

罗源面容冷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出了差错,代价谁能付得起?”

这回连何亮都不说话了。

道理倒的确是这个道理,真要是出了差错,那可就完了。

他咳嗽了一声,问:“现在沈琛销声匿迹,我们已经借口钦差失踪,封锁了水路两道,然后挨家挨户的搜查,十日之内,这么翻下去,迟早能找到他。”

罗源没搭话,片刻后才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寿宁郡主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寿宁郡主是谁,见罗源这么说,就试探着问:“那接下来我们应当怎么做?”

“寿宁郡主既然来了,自然是一起杀了,永绝后患。”罗源理所当然的弹了弹他那身极为显眼的飞鱼服上头不存在的灰,眉眼间都是冷漠:“那些浪人,让他们准备准备,要准备捞鱼了。”

捞鱼?

他们撒网了吗?怎么就要捞鱼了?

黄文杰脑子转的慢,一时还想不明白。

何亮也是眼睛微微一亮过后很快就又闪现着茫然,看了看罗源,等着他说出计划来。

“沈琛知道我们想杀了他,也信不过官府。所以龟缩不出。”罗源粗糙的手指端着白玉杯,语气并没有变化,仍旧冷的吓人:“既然他不出来,那就逼他出来。”

怎么逼?

黄文杰皱了皱眉头,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可是我们怎么能逼他出来?”

第854章 赌坊

罗源没有说话,嘴角却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杀人有一千种法子,他这里比一千种还要多,保证谁都能死,还能用不同的方法死。

沈琛以为躲起来他就找不到他了。

卫安也自视甚高,自己就敢一身孤勇来救人,却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

自来少有胳膊能拗得过大腿的。

另一边的驿馆里亦是灯火通明,夜色微凉,窗户却是敞开的,露出里面众人神色各异的脸来。

谭喜最先开口:“姑娘,这消息未必可靠。”

他的目光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封信上,仿佛觉得那是什么豺狼虎豹。

另一边坐着的赵期也跟着点头:“这一路平西侯都掩藏的如此好,不可能这么快就送信来的,驿馆这么危险,且又是是非之地…”

刚才驿丞说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专程给他们的。

他们隐姓埋名,装作商户来到这里,谁会给他们送信?

一打开,却是以沈琛之名写的求救信。

这简直太可笑了。

怎么看都是一个拙劣的圈套。

何胜也抱着胳膊冷笑:“恐怕是想把我们骗出去,杀了吧?怕我们找出侯爷来?”

纹绣跟素萍照旧是沉默的,却也有些担忧。

卫安却笑了,并不看那封信。

她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罗源他们是肯定知道她的身份的,那么也就是说,这封信很有可能是罗源给的。

那么,若是易地而处,她是罗源,又要杀沈琛,又被沈琛逃走了的话,会做什么呢?

有意思…

罗源是在拿她当饵,想要钓到沈琛这条大鱼。

她一笑,纹绣跟素萍就觉得放心,知道她心里肯定是有数的,因此并不担心,反而替她倒了杯茶。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林跃琢磨了一会儿,才问卫安:“姑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卫安不答他,反而先问他:“之前我吩咐你去做的事,确定做的妥当了吗?”

林跃就重重的点了点头让她放心:“您放心吧,不敢耽误,早已经办妥当了。”

既然办妥当了就好。

卫安嗯了一声,纤细的手指拈起那张纸,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说一件跟吃饭一样的,再小不过的事:“那就照着这信上所说的办吧。”

信上以沈琛的口吻求救,说官府不可信,锦衣卫里也有刘必平的内奸,他不安全,知道他们已经来东昌府了,可是却也不敢露面,让他们寻个机会,到朝城县的一个黑赌坊里去找他。

他说那里三九交流的人都有,鱼龙混杂,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暂时安身,让他们想办法不引起锦衣卫的注意,去那里找他。

可是谁都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要是真的这么简单,把持了地方的锦衣卫早就已经将沈琛剥皮拆骨了,哪里还能等到卫安她们过来?

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圈套。

难道明知道是圈套,还要钻进去吗?

谭喜和赵期都朝着卫安看过来,他们相信卫安,可是心里也想有个数,知道该怎么应对。

卫安知道他们的意思,轻声道:“我是为了救沈琛来的,一个再聪明的人,碰上了关系匪浅的人生死攸关,都该失去一点理智。何况…我们不该知道锦衣卫和地方官府不可靠。”

谭喜仿佛明白了,眼睛亮亮的看着卫安。

而赵期也懂了卫安的意思,嘴角放松扯出一抹笑意:“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说,将计就计?”

收到了信,他们片刻也没有耽误,等天一亮便立即出发,驿卒送走了他们,就露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大人交代他的事情他完成了。

只希望这群人能顺顺利利的钻进他们家头儿设置的圈套,到时候被一网打尽,大家也就都省事了。

一路急赶,到天快黑的时候,卫安一行人终于到了朝城县。

朝城县河流众多,还没进城便能看见在河边洗衣服的妇人,和天黑了结束耕作回家的农人。

谭喜他们却无心欣赏,正飞快的跟卫安说起打听来的消息:“朝城县是近期报上去过出现过倭寇和海贼的几个县城之一,而我们要去的那个赌场,的确是个黑赌场,地方隐秘,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不知道它背后的势力。”

能聚集三教九流的人呢,又能被官府容纳,背景不难猜。

联想起专门把她们引到这里来的罗源他们,卫安之前的猜测就更加得到了印证:“看来我之前想的不错,罗源他们大概是打算剥了我的皮了。”

他们时间不多了,越快能引出沈琛越好。

可是沈琛偏偏躲得这么隐蔽,他们就顾不得其他的,只能把她推出来,死马当作活马医。

如果她是罗源,怎么做才能最有效果?

怎么做才能把她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地步,引出沈琛?

赌场…

朝城县又出现过倭寇…

她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罗源这个杀招在哪里。

这么多地方供他们选,他们却非得选有倭寇流窜的朝城县,肯定是有他们的原因的。

罗源不愧是罗阎王啊,连杀人也要做的这么绝,想让他们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小县城因为钦差的失踪风声鹤唳,又因为有倭寇流窜而冷清万分,一入夜,到处都安静了。

只除了卫安他们现在正要进的这个地方。

这座外头看起来只不过是一座漂亮精致的宅子里头别有洞天,一进门就能看见偌大的天井,绕过影壁往里走,就能看见两边都被改造成了贡院那样一个个的小隔间,里头此时正掌声雷动,不知道在喝彩些什么。

他们一进去,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一样的人便指着他们,气势汹汹的问:“这么多人?”

卫安就笑了笑:“已经不多了,平常带的是更多的。”

那些混混神情不大好看,又不耐烦的问:“来赌什么的?”

谭喜和赵期走江湖的,这些难不住他们,笑了笑就道:“什么都赌,斗鸡走狗,或是蛐蛐儿牌九,有什么就赌什么。”

好大的口气。

第855章 通倭

“口气这么大?”那些混混们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他们一眼,拿着手里的棍子指着他们:“拿银子出来看看?”

谭喜一面笑,一面说应该的,一面露出了腰包里鼓鼓囊囊的金子。

不是银子,都是金灿灿的黄金。

这年头还有傻成这样的,也真是难得了。

那些混混们对视了一眼,放了人进去,其中一人又飞快的跑去后头找人了。

不一时就有管事模样的人朝着卫安他们一行人迎了上来,和善的问他们:“各位是外地来的?是要玩什么?”

谭喜不答,反而环顾了一圈就好奇的问:“到处都怕倭寇呢,都传扬说是倭寇掳走了钦差大人,怎么你们这里还这么热闹?”

那个管事的连面色也没变,笑着打量了他们一眼:“哪个地方没几个这样的场所?若是没了我们,客官们往哪里去消遣?钦差大人是钦差大人,谁也不能影响我们过日子不是?”

谭喜就笑了,一面说着倒是这么个道理,一面就跟着他往里走。

那个人倒是算得上和气,很是上道的引了他们进门以后,就笑了:“听说诸位可是贵客,银钱多的很,既然想消遣,不知道想找什么消遣?”

他说着就又把赌坊里的赌局说了一遍。

斗鸡斗狗这些是常有的,根本不值得一提,他说现在最火的,是把人放在一个铁笼子里然后沉湖,赌那个人究竟能不能在一炷香之内出来。

这可是在赌活人的性命啊,谭喜似乎愣住了,皱着眉头有些发怵的问:“这样赌,官府不管吗?”

管事便笑了:“自古以来,赌这种东西,能禁得了吗?至于那些压盘的,那都是自愿的。”

他们称呼这种愿意去铁笼子里赌命的叫做压盘的。

卫安便笑了:“既然如此,就赌这种。”

他们最后赌赢了,那个压盘的成功从铁笼子里逃脱,从后山上那深不见底的湖里爬了上来,赢了不小的一笔银子。

管事的奉承他们运气好:“已经连着几个压盘的死了,您几位一来,这压盘的就活了,真是贵人,真是贵人。”

那个压盘的正拧着自己的湿衣服,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有些愣住,而后很快又转身走了。

谭喜已经认出来,有些急切的跟卫安说:“姑娘,那是…”

那个人是朝廷派给沈琛的锦衣卫之一。

曾经跟着楼并都出来过。

卫安他们是眼熟的。

终于来了。

他们急忙问管事那人的身份,管事就有些茫然:“这些压盘的都是自愿来的,我们这里有规矩的,不问出身不问来路,我们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