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何斌来了,帮助他们稳住了局势。

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京城那边形势转换,也等到了卫安派人来,现在知府即将被押送进京受审,而卫安让何斌把人引出来的计谋,现在看来,也要奏效了。

何斌是个极擅长跟人打交道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在官差把知府控制住之前,他就能顺利的到达谢家,并且帮谢家稳住局势的原因,他看着谢三夫人,就知道她现在心里仍旧是恨意满满,笑了笑才道:“夫人的意思我知道,不过诚如郡主所说,我们两家交情非同寻常,郡主早已经把谢公子当成兄长,而且你们受难,也未必没有郡主的缘故,该是我要替郡主说声对不住才是,牵连了您们了。”

说是这么说,何斌虽然面上好相处,可是其实是几个人里头最冷静也是最理智的一个,他是要试探试探谢家的意思。

要是谢家人真的觉得卫安牵连了他们,那么以后的交往,还是就得慎重了,省的到时候又养一条咬自己一口的蛇。

谢三夫人立即就摇头皱眉:“怎么能这么说?两家合作,这是之前郡主替我们夺回身份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的,没的过好日子的时候就有我们的份,人家算计郡主的时候我们就得分清楚楚河汉界的,阿成心里也早就把郡主当成了妹妹,我们不敢僭越,心里却知道郡主的好,这次的事情怎么能怪郡主?只听说过千日做贼,没听说过千日防贼的。”

何斌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谢良成果然是个值得帮的人,也怪不得卫安费尽了心思,替他找尽了人,既托了平安侯又去求镇南王,把大同都快翻过来了,只为找到他。

他对谢三夫人拱了拱手:“夫人这么说,我们就汗颜了。不过您放心,虽然我们不能改变什么,可是让那些算计公子和谢家的人付出代价,却是一定的。”

谢三夫人嗯了一声:“新暂代知府官职的,听说是晋中知府…他一下子管两地事物,也不知道能不能抽出精力来找人?”

何斌就笑了一声:“这个不劳他们官府,我们早已经做好准备了。郡主早就已经算好了,料定按照那帮人阴沟里的老鼠的性格,知道他们肯定是一听见了知府被抓,要押送进京的消息,就会想到已经身份暴露要逃。而这阵子,连宅子都不卖,就准备迁徙的人,动静肯定不会小的-----毕竟人多,再谨慎小心,那也是有限的,何况,他们肯定是巴不得越快越好,我算了算,估摸着,他们现在,恐怕就已经收拾东西跑了。”

谢三夫人皱着眉头有些急了:“既然现在就跑了,那您怎么…”

“您放心。”何斌知道她担心什么:“我们早已经布置好了,他跑不了多远的,在抓住他们之前,也该让他们也体会体会亡命天涯,随时可能丧命的滋味,否则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城门早就让人把守了,到处都是他们收买的人,还有沈琛派下来的人。

第1059章 狠心

不是只有薛长史会举一反三,设连环圈套等人钻,卫安跟沈琛真正要做这些的时候,绝对是真正的行家里手,没有人能跟他们争锋。

何斌从一来荆西便开始四处私底下查访,就如同卫安说的,薛长史是个跟楚景行如出一辙的冷血的人。

这样的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点一点看着你是怎么挣扎怎么被磨去棱角最后一无所有的。

所以就算是薛长史本人不在荆西,肯定也有心腹在荆西盯着谢家,观察着谢家的一举一动,通过谢家的行为和动作来推测事情的进展顺利与否。

他们来了以后,就重点在谢家周围盘查,那种新搬来一年左右,购买或是租赁了大宅子的人,是他们盘查的重点对象。

他们做镖师这一行很久了,观察力都是极强的,很快就发现了端倪------离谢家不远的平康街上的那一户人家,就怎么看怎么奇怪。

有人说过,在那户宅子里住的,说的都不是本地话。

荆西毕竟民风开放,又因为有出了名的神仙地的存在,外地人的确不少,加上多的是人来托镖的,因此会说外地花还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是,那户人家忽然之中开始收拾东西了。

住的好端端的,这一年半载了,也没什么动静。

可是现在却忽然要走了,要说不是因为收到了消息开始心虚了,谁会信?

何斌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告诉谢三夫人:“我们已经根据线索找到了一户人家,就住在谢家族人聚集的这一片外头的那条街上,我们已经问过了,他们是一年之前就搬过来的,从时间上来算,很符合…”他顿了顿,便又冷笑着道:“若这只是巧合,我们也还不能确定,那么在今天他们张罗着几乎是立即鼠窜一般的搬走了之后,我们便能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不简单。”

谢三夫人嗯了一声,因为生气连头都有些隐隐作痛:“他们竟然这样大胆,住的离我们这么近…”

想着谢良成失踪的那段日子,那些幕后主使就在他们周围细细的看着他们研究着他们,看着他们因为找谢良成而用尽力气,六神无主,她便有些咬牙切齿,这种滋味实在是糟糕透了,她将眉头皱起来,看着何斌问他:“那既然是这样,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真正把人抓在手里才是最重要的,谢三夫人叹了口气就道:“阿成受了这么多苦,我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至少也得体会体会谢良成受过的苦。

“您放心。”何斌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自鸣钟,估算了一会儿时间,便笑起来了:“我们是故意放他们出去的,为的就是看看他们是不是要出城,如果他们一开始是往城门口去的呃,那就不必说了,定然就是那批人,没有那么巧的事,这就不可能是巧合了。到时候,早就已经跟踪他们的人自然会动手的。”

谢三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实在被最近的事情折腾的去了半条命,这些日子一直浑浑噩噩,连小儿子都快顾及不来,现在知道孩子没事,而那陷害他们的幕后主使又即将被捉拿,她这一直憋着的那口气也就松了。

松了这口气,她便也有心思想别的事了,强撑着精神问何斌:“若是知府进京了以后,老爷他便差不多,可以回来了罢?”

多年的夫妻,经历了种种如意和不如意,她跟谢三老爷始终牢牢地绑在一起,感情非比寻常。

这回家里出事出的突然,他们一点一点被知府和不知名的势力困死在了荆西,甚至连求救的信也是送出去了就石沉大海,受到的惊吓实在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现在是没事了,卫安派来的人也到了面前,可是没有见到谢三老爷和谢良成出现在面前,她始终是不能觉得安心。

因为卫安跟谢良成感情极好,何斌对谢三夫人也非常尊重,虽然她已经问了不知多少遍,可他仍旧很有耐心的笑了笑回她的话:“夫人放心吧,京城那边现在已经没事了,再让知府进京,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幌子,您尽管放心…”

谢三夫人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什么,之前领人出去了的何胜便回来了,让人通报了之后一进来,先给三夫人行了礼,便看向何斌:“老大,事情办妥了,侯爷手底下那个雪松,他认识那个薛长史,已经肯定了。”

谢三夫人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知道卫安手底下的人都能干,动作也快,可是也没料到快到这个地步,这才几天不到的功夫,竟然就真的抓住人了?

何斌也站了起来,想了想便跟谢三夫人告辞:“夫人,薛长史他们,不好交给朝廷。我们便决意私下里处置了,到时候让郡主和侯爷发落,我们便先走一步了,怕会出变故。”

薛长史那可是个老狐狸,这么快就跑路却又蹿回了神仙地就知道他有多精明了,若是再晚上一会儿,真的被他跑了,再要抓住他就难了。

谢三夫人丝毫没有迟疑,立即答应,便又道:“官府这边,我们会打点好,刚好新任的知府是我们老爷从前的同僚故交,我们理当上门去拜访。”

拖住了官府,何斌他们行事就更方便的多。

何斌答应了一声正要走,谢三夫人又出声喊住他:“要不要再给你们派些人手?怕他们人多…”

“不必了。”何胜朝她拱了拱手笑起来:“我们的人一直跟着,知道他们分了好几批潜入神仙地,都已经跟住了,到了神仙地,那边本来就乱,到时候就说有人因为赌资的事情闹起来了,趁乱抓住他们也就完了,不必惊动太多人马,到时候反而不好。”

谢三夫人便答应了,目送了他们出门,才松了口气,吩咐底下的人准备好礼物,上门去拜会知府。

反正衙门那边收到闹事的消息,那也是第二天早上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1060章 穷途

薛长史坐在马车里,神情冷淡的看着老三,见他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轻笑了一声:“怕啊?怕也没什么用处,都到这个地步了,不成功便成仁,大不了就是一条性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是?”

他是一个文臣,向来不说这些粗俗话的,老三挠了挠头,看着薛长史坐直了身体,一脸的视死如归:“先生放心,我都知道,我们跟着王爷的时候就立过誓的,这条命都是王爷的,王爷去了,我们原本便该跟着去的,这次就算是丢了性命,那也不冤。”

说是这么说,可是报仇正进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被浇熄了一团心里的火,这种时候要是死了,感觉肯定是不那么好的。

老三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因为紧张攥的有些发白的手,停了停就问薛长史:“先生,您说,我们能不能逃出去?”

外头已经传来那些女孩子娇娇弱弱却又风情万种的迎客声,薛长史撩开帐子露出一角,看着外头的景色,忽而笑了笑。

已经进神仙地了。

“进了这地界,就得靠自己本事了,办的好,能掩人耳目,逃出去也不难。可是若是…真的那么倒霉,那也没什么话好说,大不了便闹个两败俱伤,总不能无声无息的就被人端了。”薛长史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等到老三也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看着外头,才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你出去吧,让人留下话,老五他们,让他们找家妓院安顿下来。让他们这回不必顾忌,尽管闹”

老五平时就爱声色犬马,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从前总得耳提面命让他不要因为女人坏事,可是这回却得让他任由心意肆意去闹了------不能收买老鸨和那些姑娘,因为她们能收他们的钱,自然也能收别人的钱,卫安的人一给银子一打听就问的出来有哪些人不是真正去寻乐子的。

因此这戏得做的真一些,越真越好。

而他们的人数又实在是太多了,四十多个人,总不能全部蜂拥去赌场,要是真的那样的话,肯定什么都不必说,第二天就得被一锅端了。

只能分开来。

老五他们喜欢女人,那就去妓院寻欢。

老三答应了,又问他:“那咱们呢?”

“咱们便去赌坊。”薛长史咳嗽了一声,觉得喉咙里的腥甜有些抑制不住:“你是个知道怎么赌的,弟兄们也知道,就都敞开了劲儿去玩。等到过了今夜,看明天的动静吧。”

他松了口气,等到马车经过了妓院那条街,拐进了暗处,才轻声道:“既然今夜没事,能进这神仙地来,就说明他们暂时还没发现咱们,进了神仙地,要找我们就更难了。过了今夜,等明天看看有没有人来,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他是被逼得失去分寸了。

情急之下,他做事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他本来就没有急智,从前的那些计谋,都是他一点一点熬出来的。

仓促之中做的决定没有多少可信度,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几步路到底走的对还是不对。

老三却向来是对他唯命是从的,他一吩咐,便探头出去吩咐了车夫,让他留下了几个人混在人堆里,就径直往前头的赌坊去了。

敲开了门,先给了些银子,要了几间休息的房间,他留了几个人在楼下先赌着,扶着薛长史上了楼便道:“那先生您先休息,我下楼去。”

薛长史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在楼下久待,他答应了,正要说话,就听见外头小二敲了门,恭恭敬敬的说:“客观,送茶来了。”

神仙地的小二们都是极为殷勤的,他们并不以为意,老三隔着门看果然是穿了一身跑堂的衣服,就冲薛长史点了点头,开了门把人放了进来。

“您也该吃药了。”老三想起来之前大夫的吩咐,忙从身上掏出丸药来,让他用水送服下去,便道:“您吃了药先休息着,我先下楼看着。”

薛长史点了点头。

那药吃了便容易昏昏沉沉,他不一会儿便觉得头晕,今晚上奔波了一晚上,他也的确熬不住了,很快便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里,他好似听见了门开了,老三他们都回来了。

他忍不住皱眉-----这么大的动静,该是多少人上来了?难不成是老三的话没交代清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

只是药效实在是太强了,他想要睁开眼睛呵斥几句,可是却根本没有力气,连眼皮都睁不开。

而等到他彻底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已经不是他之前进的那个赌场的客房,而是黑暗潮湿的密室。

他环顾了一圈,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可是一触及到冰凉的地面,就猛然发现了不对。

不是之前的地方了,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喊了一声老三。

可是并没有人来回答他,他咽了口口水,苦笑了一声就知道是出事了。

神仙地乱的很,什么人都有,也多的是黑店劫人的,莫非是被人劫了?他在心里不断的想着如今的处境。

就算是被黑店打劫,那也比被卫安抓住要强的多,他在心里暗暗希冀是第一种可能,可是等到门响,看见了进来的人,希望便霎时破灭了。

完了。

他心里一时只有这两个字,看着面前站着的雪松和何斌,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吃过临江王的苦头,他知道临江王府出来的人折磨人的手段,到了现在,只要看见临江王府出来的人,他还觉得后背发毛。

而雪松正是临江王给了沈琛的心腹,他睁大了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雪松好整以暇的欣赏着他的表情,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拉过了一把椅子便坐下了,看着他悠闲自在的道:“薛长史,好久不见,您可真是给我们添了不少事啊,为了找您,我们也算得上是费尽了心思了,真是叫我们一通好找。”

薛长史目视着他,心里闪过穷途末路的逼迫感。

第1061章 折磨

“你们想怎么样?”他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尽管心里害怕,可是他早就知道卫安的能耐,所以尽管这么快就被抓住,他也仍旧还能保持镇定。

外头闷热,可是这不知在何处的密室里头却阴风阵阵,地上又潮湿的厉害,到处都是乱窜的老鼠和不知名的虫子,他缩了缩脚,看着何斌和雪松,寸步不让的昂着脖子:“要杀便杀,别妄想我会说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何斌跟雪松,忽而又志得意满的笑了:“怎么?是要逼供,让我给你们主子脱罪吗?”

论理来说,如果卫安跟沈琛真的破了他的局的话,来抓他们的就是官府的人了,可是现在官府的人却并没动作,反而是卫安跟沈琛不远千里的派人来了这荆西抓他们。

难道是,他的计谋成功了,在京城卫安跟沈琛束手无策,所以从哪里得了线索,因此要把他们弄回去当证人么?

可是这样也不对劲------如果京城那边成功了,知府也不会被抓了。

他想的有些头痛,却笃定卫安还有需要用他们的地方,一时有恃无恐。

见楚景行见的多了,雪松很了解他们的为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着楚景行跟的久了,薛长史他们这些人也都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他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原本没怎么想开口的,却忽然开口了,他笑完了,才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戏台上的丑角,问他:“你以为我们要你说什么?逼供?逼什么供?像你们这些这么自以为是的人,会说人话吗?”

薛长史便涨红了脸,他平生最受不得被人羞辱。

当初就算是到了绝境,被人羞辱,他也冒着会被发现身份的险境,愤而怒起,将那些人给杀了。

那还只是普通人。

而面前的,却是货真价实的仇人的心腹,他冷笑着咬牙切齿:“少得意,你们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四个字,总是被他们这么轻飘飘的拿来威胁人,什么人的性命在他们眼里都不是性命,除了他们自己。

雪松根本不为这个动怒,他甚至连看也不再看他,拦住了何斌,低声道:“不得好死?我们会不会不得好死你怕是看不见了,可是你那些兄弟,却真正的会不得好死。而他们会这样,都得拜你所赐。”

他观察着薛长史的表情,见他似乎不可置信,就看着他:“暗地里杀人,折磨人,不是只有你们会,也不是只有你们做的出来。”

薛长史就有些怕了,他现在摸不清楚卫安他们的底细,不知道他们究竟打算做到哪一步,就出言试探:“缺了我们,你们那位郡主和郑王爷的罪名洗的干净吗?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想从我嘴里榨出些话来…”

何斌抱着胳膊,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惹人厌恶,不像个正经的读书人,反倒跟街上那些拐子牙子没什么两样,嘴脸都是一样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把人命当成生意,当成跟人谈判的筹码。

他跟雪松不一样,懒得跟这样的蛀虫废话,笑了一声引得薛长史看过来,就道:“你怕是想多了,罪名?什么罪名?郑王爷好端端的,虽然在山东失去了消息,可是圣上已经下令让山东官府尽力寻找了,而我们郡主,那更不必说,刚跟平西侯定下了婚约,婚期临近,礼部正奉旨准备婚礼,何来什么罪名不罪名的说法?”

薛长史冷笑着不肯相信:“如果真的没有,那千里迢迢的来荆西找我们?这么大动干戈,来平西侯的心腹都出动了,啧啧啧,那可真是大手笔啊。”

图什么呢?

来荆西一趟,人力物力不说,银子花费不说,京城的耳目不说,光是荆西这边打点干净,不让消息传出去,就得费去多少力气?

要说什么都不图,怎么可能?

何斌就不屑的露出一个冷笑:“你能为了一个楚景行就费尽心机的布下这么多局,我们便不能奔赴千里来捉拿始作俑者?少自作聪明了,你那点小心思就别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你也别以为我们是为了让你回去脱罪,用不着你,因为我们压根就没有落进圈套里过。你们这样的人,就是阴沟里的臭虫,我们找你们,当然是要把你们弄到太阳底下晒一晒,看看你们这张披着的人皮,是不是爬满了数不清的虱子!”

薛长史被他骂的有些懵,想要后退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住了。

他还不是很怕雪松,却不知道为何,很怕时不时有个笑意的何斌。

何斌这么冷言冷语的一通讥讽,他便觉得不好,警惕的盯着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到底想干什么?

何斌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听你的手下老三说,你们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报仇?都是为了当个忠仆,为了你们那个旧主子楚景行报仇?”

薛长史不说话,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回事?!别人还就算了,可是老三却是个极为精明也极为忠心的人,怎么连他也说了?

如果老三说了,那么,京城那边除了陆元荣的关系呢?

那么…还有那些绝不能让卫安和沈琛知道的秘密呢?

难道他们也说了?!他一时心乱如麻,瞪大了眼睛看着何斌:“你少诈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

何斌哦了一声,轻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是一起从晋王之乱里逃出来的,听说你们受尽了苦难,听说你们一路上相依为命?”

薛长史咬着牙不说话了。

他已经发现,何斌就像是一只正准备戏耍老鼠的猫,正跟他玩文字游戏。

他不愿意陪着他发疯,再这么回答下去,他很可能会顺着何斌的思路走,被他引着说出许多不该说的话来。

不能上他们的当。

何斌啧了一声,拍了拍手掌,悠闲自得的望着薛长史笑起来了:“怎么,怎么不说话了?怕我是在引你说话啊,怕露馅了吗?”

第1062章 上京

“你真是多虑了。”何斌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好像自己的手指甲是这世上他唯一关注的东西,等到看够了,看的薛长史都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如同绷紧了的一张弓,好像随时就能弯折,他才慢慢慢慢的抬起了头:“这回你可猜错了,我是真不想从你嘴巴里听见什么有用的消息,你们这样的人,我知道你们的性子,宁愿死也不会说实话的。”

“梁子既然已经结下了,就该如同你们这样,快刀斩乱麻,一刀下去,不管是仇人还是神恶魔,一刀了结了就全部完了,你说是不是?”何斌脸上带着笑,整个人却显得阴气森森的,在这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更加的渗人:“也不对,我说错了。你们杀人,通常都是要先玩耍一通,把猎物给玩的奄奄一息,玩的再也没有逃跑的能力,才会下手。”

薛长史皱紧了眉头,被何斌这样阴鸷的眼神看的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很能察觉别人的情绪,从而找出令人恐惧的地方并且加以利用,可是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个中高手。

他很能从语言上看出人的软肋,从而加以利用来挑动人的情绪。

他不再说话了,讥诮的看着面前的何斌。

要是真的不想从他嘴巴里听见什么,那么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

说到底,还是觉得他有利用价值,还会留在这里说上这么久的话。

而只要他们还用得着他,他就更不能开口说话,只有不说话,才能活的更久一些,才能得到更多活着的机会。

何斌看着他,似乎已经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雪松在旁边洞若观火,却一直没吭声,直到此刻,才忽然拍了拍手,对何斌道:“好了,不必说那么多了,该让咱们这位贵客知道知道,他那些手下到底怎么样了。”

何斌嗯了一声,眼里露出深深的嘲讽:“对了,我差点儿忘了。”

外头原本寂静的过道里一点一点的传来脚步声响,初时比较轻,而后就渐渐的变得粗重起来,薛长史被这声音激的头皮发麻,加上之前何斌跟雪松的刻意提醒,等到脚步声忽然停了,他就如同受了刺激一般猛地扬起了头,盯着大门一言不发。

门缓缓的从外头被推开,几个他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缓步走了进来,到了何斌跟雪松跟前就站定了脚,先看了他一眼,才面无表情的说:“已经处置完了,就说,说他们是知府的党羽,是关外的鞑靼奸细派来意图劫囚的,那些官兵们没有手软,见他们意图反抗,便用乱箭射死了,剩余两个没死的,只可惜没能撑到牢里,就伤重不治死了。”

薛长史竖起了耳朵,好似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又好像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茫然睁大了眼睛。

何斌哦了一声,转过头来笑吟吟的看着薛长史,挑了挑眉就道:“听清楚了吗薛长史?您的那些从晋王之乱里侥幸逃出来的那些兄弟,都死了,一个不剩,总共加上您是四十三个人对吧?死了四十二个,这可真是…”

他看着薛长史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凝重再变得狰狞,最后变得青白交加,就冷笑道:“真是太便宜他们了,原本该再挑出两个来,亲自交给郡主跟谢公子处置的,只可惜,带着那么多人上路,实在是太显眼了,于是只好便宜他们了。”

何胜处理完了事,看见这个薛长史就气不打一处来,见何斌这么说,便也跟着冷笑:“可不是,真是太可惜了,不然的话,他们落在了谢公子手里,可没那么轻易就能死。”

薛长史打了个冷颤。

他最知道卫安跟沈琛的狡猾和狠心,他们两个人都是这世上少见的,连自己的兄弟继母尚且能毫不犹豫的下手,何况是别人?

他终于忍不住挣扎了几下,一脸不忿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你们别妄想了…”

何斌的耐心已经耗尽,伸手从身后跟着的人手里的托盘里拿出几个东西来,猛地摔到了薛长史面上。

薛长史被他打的脸上作痛,撇开了脸,看着那东西掉在了地上,就又低头去看。

这么一看,才发现那是几个荷包。

这个荷包…他觉得有些眼熟,正要说话,就见何胜动了动脚,踢了那荷包一脚,露出里头的一块玉佩。

玉佩是普通的玉佩,纹样和质地都很简单,可薛长史却一下子就如同被冻僵了一般,完全不能动弹了。

他只觉得所有的血都好像一下子涌到了脑海里,脸红到了脖子,终于克制不住,狰狞着脸声嘶力竭的问他:“这是从哪儿来的?!这是从哪儿来的?!”

“你也会怕吗?”何斌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加重了音量:“因为认出来,这是你孙子的贴身玉佩,所以害怕了吗?真是稀罕事,你算计别人的时候,不管人家一家老幼,也不管人家究竟得罪没得罪你,恨不得人满门俱灭,可是现在,等到事到临头的时候,却又怕成这样,到底该说你能耐,还是该说你整个人可笑?”

薛长史几乎要呕血,听不见他的嘲笑,努力的伸手揪住他的袖子,终于低下了头:“您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您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何斌拂开他的手,笑着看他一眼,淡淡的摇头:“这可做不到,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处置你们,这不是我们分内的事,我们只是负责杀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比如老三他们。而你,你金贵着呢,郡主跟侯爷指明了要我们把你带回京城去的…”

何胜便幸灾乐祸的附和:“可不是,这些我们可做不得主。要知道,这回虽然没被你害的满门抄家,可是却也吃了大亏,我们郡主当然要找回些脸面来,您说是不是?”

第1063章 灰烬

薛长史真的怕了。

可是他连低头的机会都没有,自让他看完玉佩之后,何斌跟何胜就不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直到他被敲昏了带上了船,睁开眼睛一路昏沉沉的终于清醒过来之后,他已经进了通州境界了。

一路上他回想了许多过去的事,从跟随楚景行开始,他便似乎一直都在试图跟卫安跟沈琛对抗,做的事基本上都是跟沈琛和卫安做对。

他一直都在做这件事,可是回想起来,他跟卫安和沈琛到底有什么仇怨呢?

说到底,其实他所做的一切都没什么意义。

他费尽了心机,把一生都耗尽了,可是到头来,并没成功。

这个仇若是报了,还不会这样难受,哪怕真的遭到报复,他也认了,可是现在,他拼尽全力的一击没能把他们怎么样,道士把自己跟家人都赔了进去…

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他却并没有心情欣赏,提心吊胆的担心着自己的下场,也担心着自己的孩子们-----卫安就算了,可是沈琛他却是真真实实的跟过的,跟在楚景行身后这么多年了,他当然知道沈琛是个什么样的人。

平时不惹他还好,可是一旦要是真的碰到他的底线,他向来是比谁都狠的。

可是怕也来不及了,他连想自尽都不成-----何斌何胜看他看的严丝合缝,几乎不错眼的轮番盯着他。

他心里就更加沉重-----卫安手底下有这样言听计从指哪打哪的手下,怪不得事事都能事半功倍。

可是他心里仍旧有些不明白。

卫安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女孩,为什么她能有这等御人的能力?

得了这个卫安当妻子,沈琛那里就更加是铜墙铁壁了,加上楚景吾又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王妃以后可怎么办?

她跟王爷原本就是相敬如宾,没什么感情,有了瑜侧妃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便更是差,而再有了沈琛,两个人的情分就快要磨没了。

到了现在,经过了这么多事,再有楚景行的死横亘在二人中间,是真正一点情分也没有了。

又没有王爷的支持,儿子还是向着敌人的,偏偏敌人还能耐的很,想起这些,薛长史心里就忍不住要长叹一口气,替王妃觉得心累。

想要对付他们,谈何容易?

远在九江的临江王妃忽然打了个哈欠。

旁边伺候的大丫头急忙叉了腰呵斥那些嬷嬷办事不力:“一个个的,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吃的脑满肠肥,却连伺候人都不会!若不是王妃好性儿…”

底下的下人跪了一大片,头也不敢抬的直直的盯着地面不敢吭声。

他们知道这回临江王妃发落他们的缘故,不是因为她们伺候的不好,当然也不是因为她们犯了什么差错,而是因为,当初王妃出府去清修的时候,她们都没跟在身边,而后又仍旧在府里当差,这是临江王妃在借故敲打她们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大丫头清霜就冷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的指桑骂槐:“你们这帮人,平日里逢迎拍马,什么都来得,偏偏伺候人不会了,都忘了自己的本分,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娘娘仁慈,你们便把自己都当回事了…”

众人在心里都偷偷的说了声晦气-----从没听说过去了庙里清修的王妃还能重新回府的,她们当然都各人自己去寻门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王妃得势的时候,她们便跟着王妃,后来王妃走了,她们总不能也不做差事了-----毕竟瑜侧妃开始当家了,她们若是还守着旧主,那不是等着被排挤被清理吗?

可是谁料得到呢,这位王妃去清修不过小半年,现在却又杀回来了。

她这一回来不要紧,王爷却仍旧让她接过瑜侧妃管理中馈的责任,这样一来,府里这些伺候的人却都一个个的开始提心吊胆起来了,生怕王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谁知道王妃果然发作了,而且一回来就生这样大的气,连管事娘子们也都给毫不留情的奚落了。

知道这是王妃在给下马威,大家便愈发的低声下气,什么都不敢说。

好一会儿,临江王妃才在上头笑了一声,让清霜住了嘴:“好了,不过就是些小事,也值得你这样去排喧她们?”

清爽是葛嬷嬷的女儿,当初年纪小并没进府,这回从庙里回来之后,临江王妃自己主动开口让她进府来的。

总是心腹的女儿,虽然未必懂多少规矩,可是难得要紧的是,她忠心。

临江王妃现在可最知道忠心的好处了,一万个心眼子的帮手,都敌不过一个忠心的。

她开了口,清霜就眯缝着眼睛冷哼了一声看着她们:“王妃不知道,就是您这样好说话,她们才越发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个个的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瞎了眼睛,分不清楚凤凰和野鸡了,一个个的上赶着去逢迎…”

她骂了一通,见底下的人越发的屏气敛息,才顺着王妃的话下了台阶,呵斥了一通让她们去各自当差,才让她们散了。

等到她们都散去了,临江王妃就微笑着朝清霜伸出了手,扶着清霜站了起来才道:“他们说的没错,人往高处走嘛,当初都当我回不来了,谁知道我竟回来了,也怪不得她们这样。原本就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苛责的。至于替我出气立威,现在也已经够了,你如今是我身边的亲近人,她们心里自然有一杆秤,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若是有回来替我办事的心思的,自然就知道了,若是没有的,等到日后,也总有法子收拾她们。”

清霜仍旧有些不忿,扶着她去南窗边坐下,看着外头的假山就说道:“都趁着您不在翻了天了,您不知道,当初没有跟您去庙里的,一个个都被瑜侧妃揪出来了…”

当初临江王妃临走的时候,是把很多心腹留下来了,专门把持着王府那些要务上的位子的。

第1064章 失地

卫家当真以为他们是无所不能的吗?踩在他的头顶上拉屎…他盯上卫家这块肥肉的时候,卫家可还没如今的风光呢。

他们竟天真的以为他们能反过来算计到他身上了。

彭二老爷有些吃惊。

找范世琦?

可是范世琦这个棋子已经用过了啊-----匿名上奏折参奏了郭子星的就是范世琦,现在难不成还要再动用范世琦一次?

可是这种事,有一不能有二,用的多了,就容易让人顺藤摸瓜揪出人来,也容易影响他们了。他皱着眉头有些不大愿意,觉得哥哥有些太急了。

急的都没有过脑子,没问一问上头的意思。

彭大老爷却等不得了。

他当然潜意识里也知道自己如今太急躁了有些危险,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