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卫家受到教训,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卫家倒霉的样子了。

明家的事是最惨的吗?

不是。

他要让卫老太太这个老太婆在有生之年里,经历第二次巨变,他要让卫老太太不止娘家人死光,这回连婆家人也都要死光。

子子孙孙都一起奔赴地狱。

但是卫老太太这个死老太婆却要留着。

他等着看她怎么用她那副刻薄冷淡的嘴脸,应对全家死光的惨淡局面。

真是有意思啊,光是想一想那个场景,就已经足够让人热血沸腾了呢,彭大老爷满意的牵起了嘴角,催促了彭二老爷一声:“快去!”

已经被人欺负忍让至此,退步已经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何况还不算难,计划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现在不过是提前用了罢了。

王推官看着他们兄弟耳语,在一旁谦恭的弯着腰含着笑意,并不催促。

等到彭大老爷转过头来,他才连忙挺直了腰背,看着彭大老爷,带着殷切的问道:“彭大人,不知道下官是否能带尊夫人走了?”

解决卫家之前,这些难题还是横亘在眼前。

这个案子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沾上了就甩不脱了。

彭大老爷铁青着脸摇头冷笑:“你刚才也说了,信已经被烧了。我怀疑我儿子是被屈打成招,那个下人被收买了才诬陷主人。”

王推官不急不躁的静静的听着,不时的还附和一声是的是的,等到彭大老爷说完了,才含着笑意说道:“正是因为大老爷也有这样的怀疑,这案子更要好好审了。”

他说:“您放心,我们绝不敢冤枉了人。只要尊夫人跟着我们回去,审一审,就清楚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把彭大夫人带回去。

彭大老爷怒极反笑:“王大人!现在顺天府都是这个规矩了吗?!屈打成招吗?!”

他冷笑着看着王推官,瞬间变了脸色:“你都说信已经烧了,既然已经烧了,你们就凭着一个下人的证词,就审问我儿子,逼得我儿子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吗?!”

一下子就把责任推给了顺天府。

彭大老爷如今越看这个王推官越是不对劲,总觉得这个王推官每次来通报消息都是不好的,而且牢里的事他们毕竟不能伸长手去管…

彭采臣在牢里遭受到了什么还未可知。

可是自己的儿子的性格他还是知道的。

这种不是他做的事,要他承认,恐怕真的得把他骨头敲碎他才肯认,肯定是在顺天府吃了达苦头了。

说来说去,顺天府大约肯定有卫家的人。

这个卫家的人…

王推官被骂了也不瑜侧妃的手段原本就厉害,给了她小半年的时间,她就更是充分发挥了她的优势,几乎把当初临江王妃费心思留在府里的那些管事位子的人给连根拔尽了。

等到临江王妃回来了以后,竟然没有人可用了。

而那些踩低捧高的,也一个个的都跟着去溜须拍马,一时竟没有人回来正院伺候。

清霜还有那些临江王妃的人都气的牙根痒痒,觉得这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而瑜侧妃的气焰也太盛了。

可是临江王妃却反而不那么恼怒,原本应该她最生气,可是到头来,反而是她最沉得住气最冷静,她从头到尾,竟连个生气的表情都没有。

清霜她们到底是见识有限,看不出来。

可是她自己却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了。

彭德妃的倒台,跟瑜侧妃脱不了关系,瑜侧妃在其中出了大力,不费一兵一卒,就帮临江王把彭德妃和五皇子扳倒了。

这样还不算,还间接的让隆庆帝大病一场,身体差到了极限。

而楚景谙又争气,在九江这一片,已经没有人知道世子,只知道有楚景谙。

这是什么样的心机和手段,才能慢慢隐忍坚持到如今?

临江王从前或许还带着几分利用的心思,对待瑜侧妃没有那么上心,可是经过这小半年里头瑜侧妃的经营和大放异彩,他早已经把瑜侧妃看的很重要了。

回来了是回来了,可是往后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现在指桑骂槐,让底下的人知道知道,她才是真正的王妃,而且重新回来了,有把瑜侧妃压在底下的本事,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不能再做。

她现在还有一身的泥在身上,再要对上瑜侧妃,在临江王那里讨不到好。

她笑着看了清霜一眼:“好了,不必再说了,再说下去,旁人可就要把你当成凶神恶煞了,以后都怕你,可怎么办?”

清霜便有些羞赧,垂了头,露出雪白的一段脖颈,低声应了一声是。

临江王妃瞧着她,透过她仿佛又是在看旁的人,好一会儿,才笑了笑,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秦嬷嬷见了她出去了,便急忙上前来,下了帘子上前自动的接过了临江王妃手里的梳子,替她将珠宝首饰都给下了,轻声道:“王妃您今天劳累了,待会儿可得好好歇着,否则可要伤了身子,您原本身子便不好,经过这么一闹,身子就更差了,庙里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瑜侧妃办事滴水不漏,明面上照顾得当,可是其实不知道给咱们使了多少绊子,咱们几次险些就活不下去了,”

楚景吾垂着头不说话。

沈琛就叹了一声气,轻声问他:“如果我不去,那这件事让谁去呢?铺垫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今天?何况如今这情形,已经不由得我不去了。你也是明白的,到了这个地步,没有我们选择的余地了。我只能跟你说,我尽量保全自己。”

楚景吾握着拳头,知道沈琛说的有道理,可是却又实在不想沈琛去冒险,一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琛便笑了,用拳头锤了他一下:“你放心,我还没成亲呢,也还没有亲口问清楚卫安的心意,我是舍不得死的。你安心等我回来吧。”

楚景吾只好让了路,等沈琛眼看着要出门了又忍不住出口叫住他:“二哥!”

见沈琛回头,他顿了顿,才又道:“父王跟我都会一直等着你,你可要遵守承诺。”

沈琛点了点头,快步走了。

第1065章 聪明

经验都是吃了无数的亏才能攒的出来的,经过了这么多事,吃一堑长一智的话,那么临江王妃自认为自己恐怕已经长了无数的智了。

至少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会触怒临江王,什么会惹他欢喜,都已经知道的真真切切。

从前是她看不清,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连苛待沈琛,也是在临江王的眼皮子底下,恨不得被天下人都知道她对于沈琛母子的厌恶。

可是这些都过去了,她因为沈琛跟临江王吵的架闹的别扭已经够多,到了现在,她们之间原本就不多的情分,全部都因为沈琛磨没了。

从前她跟临江王的婚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就是普通的寻常夫妻,积累了的感情不是假的。

可是后来,因为瑜侧妃横插一杠子,她对于临江王的芥蒂慢慢的就加深了-----瑜侧妃是临江王在喝醉了之后,从下属官员的宅子里带回来的。

当时听说是因为两人都误入了一个院子,以至于临江王不得不把人带回来,全了彭家的脸面。

可是她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呢,恐怕是神女有心,襄王有梦。

瑜侧妃那妖媚的脸,哪个男人不喜欢?

原本就有了芥蒂的两个人,在因为沈琛来了王府之后,芥蒂便更深。

她那时候正因为瑜侧妃的事心里不舒服,看什么都不顺眼,看沈琛便更加不顺眼,见临江王宝贝沈琛宝贝的厉害,心里不知怎么的就不舒服。

她的确是不动声色的给了沈琛好多次难堪。

那个时候沈琛还小,不过是个小孩子,没有还手的能力。

她专门让人把长乐公主和沈聪的牌位放在了他的房间里,让嬷嬷跟他讲那些志异故事,然后专程在门外听着年纪小的沈琛的哭声。

这么折腾了一段时间,她又示意楚景行欺负他。

沈琛一开始的日子,的确是很难过的,临江王忙的很,忙着替沈聪查明真相,忙着保住自己------那段时间隆庆帝刚刚登基,看谁都不顺眼都觉得是威胁,加上成王虎视眈眈,临江王过的提心吊胆。

她发现临江王顾及不到沈琛之后,就做的越来越过分。

先是言语上的冷淡,纵容楚景行和楚景谙的欺负,而后就慢慢的开始变成含沙射影的苛责。

因为她的不上心,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上心。

沈琛有一次偷偷溜出府去,说是要去找父母亲,而后便失踪了。

她一开始还瞒着,不让临江王知道。

可是后来,在几天都找不到沈琛之后,她终于瞒不住了。

临江王知道以后,勃然大怒,成亲以来头一次因为这个事呵斥了她,还让她回娘家去。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生了孩子以后临江王都没什么时间来顾上她,一直忙着处置沈聪她们的事,把沈琛接来府里。

她心里的怨气就更深,恶意的想沈琛干脆就死在了外头,倒也清静,闹完了一阵子,事情总会过去的。

可是世事总是不如人意,沈琛被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被临江王带了回来。

从此以后她们的关系就彻底的变了味,临江王再也不信任她,不肯把沈琛的事情交给她,连瑜侧妃也管不着沈琛的事,他亲自把沈琛带在身边,给他找了先生,找了伺候的嬷嬷,不肯让她们插手。

她终于知道不能硬着来,无奈的低下头去俯就临江王,试着对沈琛好,心里的怨气却因为儿子被冷落而一点一点加重。

想起这些往事,临江王妃便怒气冲冲,忍不住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轰隆一声响吓得秦嬷嬷差点儿没站稳跌了手里的象牙梳子,她看着临江王妃,便知道她是又想起从前的事了,就劝她:“您也忍耐一些…”

再要是跟从前那样,说的好好的,却做不到,这回事情可没那么轻易结束了,就如同王妃说的这样,临江王对她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了。

她要是再犯什么错的话,那就是直接给瑜侧妃递了刀子了。

瑜侧妃现在可是扶摇直上,越发的被王爷信任,怕就怕临江王妃沉不住气,反而让自己显得更加被动。

临江王妃的怒气瞬间就收敛了,好似真是在佛前想明白了事,整个人都变得通透似地,温和的笑了笑,眼里的煞气消失的干干净净:“你放心,那些蠢事,我不会再做了。薛长史的事,不能去问,这么久没有收到信,不必再抱什么侥幸了,他肯定是出事了。”

不过不必担心,虽然有些可惜,可是她却知道,薛长史不会告发她的。

就算是真的告发,薛长史那边也没什么她的证据------为了以防万一,就连给薛长史回信,她可都是口述给薛长史的心腹的,都是简短的几句话,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何况京城现在没有听说是抓住了薛长史,那就是说如果是出了事,肯定是沈琛和卫安私底下抓住了薛长史。

那更不必担心什么了,她们抓了薛长史,无非就是想看看他身后的主谋是谁,她要是再去问,反而中了她们的计。

还不如让薛长史自生自灭。

反正她之前关在庙里,有什么事能扯得上她呢?

就算是陆元荣不是薛长史能指使得动的,可是,有证据吗?

秦嬷嬷见她果然是冷静下来了,不由自主松了口气,答应了一声,就道:“我知道了,您放心,不会沾上关系的。”

临江王妃满意的点点头。

秦嬷嬷才刚要出去,之前在外头的清霜便喜气盈盈的进来了,笑着望住临江王妃和秦嬷嬷:“王妃,嬷嬷,才刚外头有人传话进来,说是王爷说了,要在咱们这里用午饭。”

愣了一瞬,秦嬷嬷也忍不住笑起来:“是么?这可真是大好事,既然王爷要来,那便…我这便去小厨房吩咐一声,让她们用心准备,也好迎接王爷。”

临江王可已经许久不进这道门了啊,当然要好好的准备。

第1066章 尴尬

临江王妃难得的也笑起来了,温柔的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是这样,如今天气热的很,王爷又要天天往外头奔走,亲自跟官员去看堤坝,去慰问百姓和军中,劳累的很。他向来到了夏天便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多少东西,现在加上劳累了,定是更顾不上了。”她顿了顿,便道:“你吩咐下去,让小厨房备上一碗酸笋鸡皮汤,王爷嗜好酸辣,虽然热了些,可是出了汗发散了,反而便好了。”

临江王妃常年面上难有笑意,更加难得会说这么多关心临江王的话。

说起来,自从之前的事情过后,她们两夫妻之间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了,要么是王爷生气冷落,要么是临江王妃闹别扭不肯低头,两人便渐行渐远。

临江王妃闹来闹去,却把自己的处境闹的越来越差,把沈琛在王爷心中的地位闹的越发的告。而更令人生气的是,连瑜侧妃都借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现在在王爷心中已经成了不可替代的存在。

这可实在不是什么妙事。

她们这些把柄在王妃手中握着的人,又是家生子,是王妃陪嫁带来的,不可能再去投奔瑜侧妃。

要是王妃再有什么事,她们也少不得跟着受苦受累。

当初那庙里清修的苦日子,酸菜萝卜吃到反胃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愿意去过了。

是以现在临江王妃难得的开始配合起来,她便忍不住顺着她的话道:“可不是,王爷向来就喜欢这酸的辣的,说是九江阴冷湿冷,若是不吃点辣椒出汗,早晚过不下去。可是他这些年也吃的少了,总是寻不到好厨子,说起来,还是咱们这里的厨子知道王爷的口味。”

临江王妃微笑不语。

秦嬷嬷便会意的扶着她到了榻上,低声道:“离午时还近的很呢,娘娘既然已经把钗环卸了,不如就休息一会儿?到时候我再进来叫您。”

在庙里的时候,临江王妃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小半年下来,她便显得憔悴苍白了许多,精神也极差,总是动不动便要打瞌睡。

秦嬷嬷知道她的习惯,见她闭眼不语,就知道她是答应了,急忙退了出来。

不一会儿清霜小心的掀了帘子进来添百合香,正打开了鎏金雕麒麟三角香炉,就听见临江王妃轻声问她:“怎么是你亲自做这些事?”

“吵醒您啦?”清霜有些忐忑不安的垂下头去,捏着衣角很紧张:“王妃,我…您待我太好了,什么也不让我做,我…我闲得慌。”

她出生的时候,爹娘都丢了差事,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一家人连吃饭都困难。

而自从娘死了之后,家里的状况就更加雪上加霜------她家原本就是靠着娘在王妃院子里当差,所以才能一家子体面。

后来娘虽然丢了差事,可是总算还有一点指望,可人死了,就什么指望也没了。

爹还好些,到底是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豁的出脸面,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蹭吃蹭喝,总能吃饱肚子。

可是她跟姐姐们就只能缩在家里,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

她曾经以为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要么等到年纪差不多了,能进浆洗处去找个粗重的活儿,要么直接连差事都不必去找,就被父亲几两银子卖给外头走街窜巷的货郎,或是府里没什么出息的下等小厮。

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竟还能有一天被调进王妃的院子。

王妃待她还极好,根本不管她没学过规矩,直接便让她当了大丫头,也不让她做事,平素做事,都是另外三个大丫头去做,她只需要在旁边跟着说说话便是了。

她难免心里有些忐忑。

临江王妃温和的笑了笑,招手让她到了跟前:“傻孩子,你娘当年是我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我总念着她的好,你既是她的女儿,这些便是你应当得的,你不安什么?好了,以后这些事,你便不要做了,这也不是你做的事,自然会有旁人来的。”

清霜更加受宠若惊,心里却隐隐的知道王妃待她是不同的,忍不住轻飘飘了起来:“是,我知道了。”

临江王妃嗯了一声,慈和的看着她:“好了,出去罢,我小憩一会儿。”

清霜小心的掀了帘子出来,有些志得意满,迎面却正好看见了临江王,登时惊得愣住了,急忙跪下行礼。

临江王挥了挥手,见她是个全然陌生的新面孔,也不觉得奇怪,随意的问她:“你是新来的?怎么找这样小的?”

之前因为临江王妃僭越,他特意让人把临江王妃身边的人都给彻底换了,除了诸如秦嬷嬷这几个一直不肯走,跟在临江王妃身边的,其他全都换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看见新面孔,他也只是忍不住觉得底下的人或许真的办事不牢靠,竟给临江王妃找了个年纪这么小的来伺候,这么小,能懂的什么?怎么能照顾人?

清霜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临江王却也不等她答,就径直自己掀了帘子进门。

屋子里静的很,四处的摆设却仍旧跟从前没什么分别,临江王转过了博古架,便看见了在榻上靠着小憩的临江王妃,不由怔了怔。

他知道庙里的日子必然不好过,却没料到临江王妃竟然会憔悴至此,看上去半点生气都没有,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几岁。

他脚步声轻了些,外头清霜却端茶进来了。

临江王妃睁开眼睛,瞧见了临江王,似乎是有些意外,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好一阵才抿了抿唇,起身行礼。

她的头发只是简单的梳拢在脑后,显得跟寻常的妇人没有什么区别,少了平日的雍容富贵,也少了平日的不近人情,比从前惹人喜欢多了。

临江王有些尴尬。

毕竟是有从前的隔阂在的,他不知心里什么感受多些,好半响才胡乱的点头让临江王妃起来。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竟然都觉得没什么话好说。

第1067章 办法

到底还是临江王妃先打破了沉默,她有些拘谨的顺着临江王的话站起身来,抿了抿唇才道:“听说您今天要来用饭,我已经让小厨房准备酸笋鸡皮汤了…”

已经很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了,上一次这么心平气和,还是临江王来让她去庙里清修的时候。

临江王妃笑了笑,又道:“不知道您还喜不喜欢…”

她少见有这样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她不是咄咄逼人,就是极为刻薄,临江王有些不习惯,看了她一眼,就道:“这次家书被扣的事,的确是底下人的失职。”

楚景吾每过一阵子就会往家里送书信,而后临江王妃出了事去庙里清修的时候,的确是停过一阵子,可是到了后来,书信仍旧送去了。

可是到后来才知道,临江王妃竟一封也没收到。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临江王才为了警告瑜侧妃,而让临江王妃收回了一部分管事的权力。

提起这件事,临江王妃的面色便变了,她似乎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摇了摇头:“这也没什么,毕竟…我也原本没料到阿吾还肯送信给我,毕竟我做了那样多的错事…”

人总是会对自己做错的事讳莫如深,这原本便是人的本性。

临江王找临江王妃回来,不是因为原谅了她,也不是因为她委屈,而是因为京城那边下旨让她们回京。

这个时候,不能再出任何的谣言。

如果传出临江王妃戕害沈琛而被软禁的消息,怎么都不是好事,士林之中只怕也会对临江王有微词,觉得他连家事都处置不好。

何况这个时候,做也得做出王府和睦的样子来。

隆庆帝可就是因为处置不好后宫的关系,才会接连做出失了民心的事。

他原本只是想把临江王妃当个摆设的,毕竟楚景吾是世子,也是他最珍爱的孩子,王妃的错处又不能宣告天下,若是不给王妃脸面,世人难免要揣测他的儿子。

可是现在看见临江王妃这个模样,他又忍不住想要叹气了。

是个男人就想自己后院能安安分分的,能和睦相处,他也不例外,若是临江王妃真的能因为这次的事能改过自新,倒也是件好事。

犹豫了一瞬,他还是低低的喊了一声:“不必再说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临江王妃就苦笑:“毕竟是发生过的事,我也知道,您让我回来,也是因为圣上下旨,让我们阖家进京…”

临江王皱了皱眉头。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件麻烦事,他还不能确认隆庆帝的心思究竟是什么样,而且京城现在也不太平,刚刚还出了沈琛和卫安被攀扯的事。

想起这些,他就大有深意的往临江王妃身上扫了一眼,眼里的光慢慢的熄了,声音也重新变得冷淡下来:“你…你知不知道卫安跟阿琛出了事?”

他心里的怀疑还是没有散去。

毕竟当初临江王妃隔着千里之遥都还能派人暗算沈琛,而且又跟晋王身边的人有联系。

这次沈琛被人故意扯进浑水里,京城那边的暗探说是从前成王和楚景行身边的人做的,因为陆元荣是萧家提拔的。

萧家当初可是发誓跟着楚景行,唯楚景行的命是从的,他亲自提拔的人,做到了侍郎的位子,要说楚景行的旧人联系他没有人牵线,他是不信的。

可是毕竟楚景行后来出了事,王府又已经杜绝了从前跟楚景行来往的一切人,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再出手了。

那么,还有谁能牵这条线,还有谁能指使得动陆元荣?

就靠那几个跟随的人?

他们恐怕还不够分量。

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如果真的仍旧是临江王妃,那…那到时候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形,也不能再容忍了。

这样的人,留着才会是更大的祸端,相比较起来,让世人议论,让人寒心,倒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他心里想了许多,就听见临江王妃直接点头说:“这件事,我已经听景吾说了,他写来的信就是问我这件事的。”她顿了顿,满面都是苦涩和心酸:“头一句话就是质问我,问我是不是故技重施,这件事是不是跟我有关。”

她主动提起这件事,还是让临江王忍不住震惊。

震惊过后,他便笑了一声,而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问她:“那,你怎么说?”

临江王妃抬起眼睛,目光真挚诚恳的看着临江王,半点儿隐藏和躲闪也没有,摇摇头坚定的道:“臣妾没有,就不说我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您可以去问问,我在庙里,大部分时间都是病着的,一天里倒有多半天在睡,何况我手里只有秦嬷嬷和几个老妪,我能支使她们做什么?您难道不知道吗?”

她身边伺候的人,的确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只有秦嬷嬷和几个老人,而且都是女的,平时连山门都下不了,要说能去办什么事,的确是个笑话。

而庙里也并不曾有别的人去过。

临江王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背着手站起来,到窗前看着外头开的正好的栀子花,笑了笑就道:“既然没有,那自然是最好了,阿吾他是个爱憎分明的好孩子…但愿他没有为了在你跟阿琛之间取舍,而痛苦的一天。”

取舍?

真是笑话,临江王妃在心里冷笑,什么时候,生母要跟一个表兄放在同等地位了?再说什么取舍,就更加可笑。

她生了儿子,辛辛苦苦的把他带大,可是到头来,他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来伤她的心,来反对自己的兄长。

凭什么?

这一切又都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沈琛?!

可是面上她仍旧是惶恐的垂下了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您放心吧,我已经知道了,从前的事恍若是大梦一场。我是不喜欢阿琛,也的确是还有心结没放下,可是正如您所说的,阿吾是我的亲生儿子,难道我还能对他不利吗?我总是,盼着他好的。”

第1068章 恨意

这些话才是真正说到了点子上,听起来也没有那么令人难以相信。

让临江王相信临江王妃经过在庙里半年伴着青灯古佛就能改了性子,自然是不可能的,一个人的喜恶哪里有那么简单就能改变。

而现在临江王妃并没有撒谎,老老实实的说仍旧还是不喜欢沈琛,只是会因为楚景吾的缘故不再对沈琛做什么恶事,这就让她的话显得可信的多。

临江王淡淡的点了点头,便道:“你既然知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回回京城,没有我们想的那么轻松,稍不注意,便可能满盘皆输。我知道你心中对阿琛仍然有怨恨,可是说句难听的,阿琛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他在京城,不管是多危险的境地,也从未忘记保护阿吾。你不止有一个儿子,阿吾同样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从前儿子们的话题是禁忌,两个人从来就没有把话说开的时候,现在临江王却耐着性子,跟她分说明白。

“从前我对你失望,也是因为你实在是心胸和眼界太过狭窄。你只想着阿琛的不好,为什么不想一想,为什么阿琛跟阿吾能相处的好好的,只跟景行有嫌隙呢?”临江王提起楚景行,眼里有些沉重,连语气也变得更加的沉重和冷淡了:“景行做下的那些事,桩桩件件不仅没有考虑他自己,也没有考虑王府和你之后的处境,他得到那样的下场,怪不得谁。若真的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人都死了,他还要这样的埋汰他。

临江王妃虽然早已经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再因为楚景行的事情跟临江王再起什么争执,既然要报仇,就得耐得下性子。

可是听见临江王语气如此冷淡的提起楚景行,仍旧觉得心痛愤怒。

他没有怀胎十月,没有拼了性命生下孩子,他当然不知道生一个孩子有多艰难,当然不知道养大一个孩子,让他平安健康的长到成亲生子的年纪有多不容易。

他轻飘飘的就说儿子的死是怪他自己。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却不再说什么,只是顺着临江王的话点了点头,就胡乱的抹了抹眼睛:“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您放心吧。我虽然不能喜欢阿琛,可是大不了,日后就如同对待一般子侄对待,这我总能做得到的。您不必担心,就跟您说的,我不顾着我自己,也会顾念阿吾的,我只剩下阿吾一个孩子了。”

一个母亲提起孩子的时候,关心的神情是自然而然便露出来的,临江王看了她一眼,便又道:“这回郑王在回京的路上,在山东失踪了。圣上下旨,让山东官府尽力寻找,可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临江王妃皱了皱眉头:“郑王失踪?若是郑王失踪了,那郡主的婚事…”

“照旧。”临江王一锤定音:“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回了京城,你便是临江王府的王妃,阿琛虽然已经认祖归宗,继承了平西侯的爵位,可…可他终归是没能正经帮他的长辈,他的婚事,自然是要由王府来操办的,你不必费心,我会让人去办这件事,只是到时候,你总得露个面。”

婚事啊。

她可太久没有见过喜事了,只是,卫安和沈琛的婚事,她却真得亲眼见识见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您放心,我心里都清楚。”

知道便好了,临江王又看了她一眼,让她起来,宣了午饭吃了饭便又走了。

秦嬷嬷就忍不住忐忑:“王妃,您怎么也不留王爷小憩?”

“慢慢来。”临江王妃眉头也没有动一下,跟从前已经判若两人:“他现在对我还疑心未消,做的太殷勤了反而显得刻意。你没听见吗?他让我安守本分呢。”

秦嬷嬷应了一声是。

临江王回头再瞧了掩映在香樟树底下的正院一眼,才垂下头面无表情的往瑜侧妃的院子踱步去了。

说到底,他心里仍旧是不相信临江王妃的。

可是正如同幕僚属臣他们所劝的那样,王妃纵然是不贤善妒,可是现在也不是处置的时候,闹大了,实在是费事。

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瑜侧妃的院子,他没让人通传,进门便瞧见瑜侧妃正坐在书桌后头看书,便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