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侧妃立即便惊起了,看见是他,便笑着放下书站起来:“王爷来了?是从正院那头过来吗?”

临江王没有回她,径直走到她刚才坐的地方坐下了,不答反问:“你在做什么?”

“正看书呢。”瑜侧妃自然的回答了,便替他倒了茶放在面前,笑了笑又道:“东西都已经开始收拾了,我闲坐着也是闲坐着,便找些事来做。”

她手里的一些事已经分给了临江王妃,自然比从前清闲很多,临江王看了她一眼:“你手下的那些人办事的确是过分了些,阿吾寄来的信也敢克扣,想来也是欺负王妃去清修了。”

他是不喜欢王妃,也的确因为她所做的事起过废了她的念头,可是说到底,现在他还没有换人做的打算,毕竟瑜侧妃自己有儿子,她若是真的越过了王妃做了正妃,必然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到那时,他的后宫俨然就是另一个隆庆帝的后宫。

没有人希望看见自己的妻妾斗争腥风血雨,看着自己的孩子斗得不可开交。

他虽然不能避免,却也希望这纷争尽量可以少一些。

因此他一直旗帜鲜明,就算是楚景行犯了错,也毫不犹豫的扶着嫡出的小儿子上位,就是为了让后院的侧妃和妾侍们看清楚,他的决心。

瑜侧妃正给他切苹果的手便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才毫不犹豫的承认了下来:“底下的人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见我得势,便顾着讨好我,竟去磋磨王妃,这些事…的确是我的过错,让王妃受了委屈,也让底下的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第1069章 心机

瑜侧妃一直是个顶聪明的人,虽然不想进王府,可是进了以后,她便很务实的开始操心如何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因此她做了很多努力,才能到今天这个位子,才能牢牢的把控王府后院。

就像是现在,她深知临江王不是因为王妃受了委屈而生气,不过是因为竟然有人敢克扣楚景吾的信而发怒。

这在他看来,是不能容忍的,楚景吾是世子,是他的继承人,没有人该小看他,而府里的人却敢私自扣下他给王妃的书信。

这让他觉得,授意底下人这么做的,是她跟楚景谙。

这个时候,否认就落了下乘,因为不管你怎么否认,他心里的疑心仍旧也是在的,仍旧觉得你别有用心。

那就只能反其道而行。

原本就有的事,她便坦坦荡荡的认了下来,见临江王瞬间看了过来,也仍旧将腰背挺得笔直:“这半年来,王妃在庙里清修,谙儿又日渐得您宠爱,底下的人便以为我们母子得势了,借着各种由头想要讨好我们。我就算是不知道,可是这其中的缘故,也是出自我跟谙儿身上,是我的过错。”

她认的这么坦荡,临江王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才道:“正是紧急关头,你也知道,自从彭德妃的事情后,他便只剩下两个儿子了,还有一个是彭德妃的,他是不可能叫彭德妃的儿子得意的。”

彭德妃跟林淑妃已经结下血海深仇,五皇子若是真的登位,头一件事只怕就是让林淑妃和六皇子给彭德妃陪葬。

除非没有选择了,否则隆庆帝是不会这么做的。

瑜侧妃缓慢的点头:“我都明白…您放心,我绝不会学她的。”

彭德妃才是真正的搅屎棍,是她一步一步的,让方皇后的儿子也出了事,后来野心又过度膨胀。

瑜侧妃知道临江王说这些话的目的,她极尽努力的让临江王认为她和楚景谙没什么野心:“嫁进王府的那一刻我便认命了,我也知道,阿吾是您最珍爱的儿子,连当初的世子也不能及。您放心…”

她向来知道临江王最在意的是什么,临江王的确是很宠爱她,可是更看重后院的安宁,更看重嫡庶之分。

她也知道,临江王虽然对每个孩子都很看重,可是却终归不能容忍兄弟倾轧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楚景行才会惹怒他,最后让他动了亲自除去楚景行的心思。

不然的话,以临江王这样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会轻易动自己已经册立的世子的。

现在她绝对不能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她手底下的人故意刻薄临江王妃在庙里的用度是真的,克扣下楚景吾从京城送来的家书也是真的。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否认,否认了反而才真是落了下乘。

而她刚才虽然已经把这件事推给了下人,可是她心里知道,要让临江王完全打消疑心,这样还远远不够。

要取得一个人的信任,不能只说假话,真话跟假话要搀和着说,只有自己都分不清楚真假了,才能骗过想骗的人。

临江王听见她说认命,便又想起了从前的旧事,临江王妃总是不相信,瑜侧妃真不是勾引了他,也不是自愿要嫁进王府来的。

她当初是想做人家的正头娘子,因为误闯了他所小旗的地方,她吓得战战兢兢惨无人色,当场便晕了过去。

而后醒过来便求着他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可是彭家哪里那么简单让她如愿?她们本来就是故意把瑜侧妃送来给他的,估摸着时间,已经把事情闹开了,故意说瑜侧妃不见了,引得人到处去找。

这一找,就在他的卧房里找到了。

他至今也还记得当时瑜侧妃的神情,她两眼放空,跌坐在地,整个人都好像是懵了,绝望的攥着自己的裙子。

他也正是因为看见了她这副样子,才忽然改了心思------他当然知道这是彭家故意献媚讨好,也知道彭家的意思,原本他是最厌恶人如此做的,可是当时他偏巧看见了瑜侧妃的不愿意,他也知道,事情已经闹大了,若是他不让瑜侧妃进府,那瑜侧妃的名声就尽毁了。

她照样不可能再去做人家的正室了。

想起旧事,他看着瑜侧妃的目光便温柔了许多,和缓的叹了口气便让她起来:“算了,这次的事便这样罢,你待王妃恭敬些,彭德妃犯了什么忌讳,不必我说,你心里也清楚…旁的事情我都能忍,可是唯有这一样,我不能容。”

他看着瑜侧妃,轻声道:“嫡庶一旦混淆,便容易出大事。谙儿也是我宠爱的儿子,可是宠爱是不同的,为人父母的,没有不为自己孩子打算的。谙儿的将来,我自然有我的打算,绝不会亏待了他,你放心,也不要为了他去谋夺什么。”

这个警告就已经说的极为明显了,瑜侧妃急忙跪在了地上,仓惶点头:“王爷放心,我若是有这个念头,不得好死!当初我进府之前,便已经发过誓…我不会背誓的…”

临江王便觉得没什么好再说的了,点了点头,便出去书房了,他即将离开藩地,还有许多事得交代清楚。

他一走,楚景谙便从内室出来,看着仍旧还晃动的帘子,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做的太急躁了。”临江王妃蹙眉看着儿子,面上带着不赞同的神色:“为什么要扣下楚景吾寄来的信?”

楚景谙坐在母亲下手,见母亲冷淡着脸,便很自然的认了错:“是儿子不好,是我做的太急躁了。”

在他看来,当时临江王妃已经完全失去了临江王的信任,去了偏院的寺庙里清修,正是最好动手的时候。

要是让她不知不觉的就消失病死了,楚景吾迟早是立不住的-----没有母亲维护的孩子,下场就没几个是好的,因为男人总是薄情,等到临江王真的登位,他还会有许多女人,会生下更多孩子。

第1070章 不对

瑜侧妃纤细白嫩的手抚上自己的护甲,好一会儿才有些无奈:“我早就说过了,她在你父王心里如今还有用处,你太早动手了,反而会引起反作用,你就是不信。”

楚景谙处处都好,就是太沉不住气了。

这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事,临江王妃做了这么多年王妃,哪里真的那么容易下手,要是真的能杀了她,她早就动手了,哪里还会让儿子脏了手。

楚景谙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很快就又收敛干净,换上了认真的神情:“是我小看了王妃了,王妃娘娘借着我这次的失误,成功又回来了,做的真是干脆利落。”

瑜侧妃嗯了一声:“她原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否则的话,为什么沈琛跟卫安两个人这么狡猾,却还是不能真的拿她怎么样?要对付她,不必费那么多功夫。”

她看了儿子一眼,笑了笑,意有所指的提醒他:“何况,现在要对付她可用不着我们出手,这位王妃,她是个极其固执的人,你当她真的会修身养性,把从前楚景行是怎么死的忘干净?也只有男人会信女人说不恨了的鬼话。”

楚景谙若有所思:“母妃是说,她还是会对付沈琛跟卫安,我们只要在旁边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

瑜侧妃挑了挑眉:“是啊,现在我们的地位已经逐渐稳固,你在你父王跟前也好不容易洗刷了之前的过错,别为了她再前功尽弃。”

从前是她自己太急功近利了,觉得尽快除掉了王妃,就能站稳脚跟,自己坐上正宫的位子,让儿子也摆脱庶出的身份。

可是她却忘记了临江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跟隆庆帝不一样,自来就把后院的嫡庶之别看的很是清楚,不容许妻妾斗争。

她为了之前杀沈琛嫁祸王妃的事情,在临江王那里差点儿彻底失宠,若不是因为彭德妃的事情扳回一城,现在王府恐怕已经没有她站的地方了。

有些错犯了一次就够了,再犯第二次,就没什么挽回的余地。

要是再让临江王觉得她们又野心,想要在后院掀起波澜,那么她们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就全都毁了。

她语重心长不厌其烦的劝告儿子:“你听我一句,没有必要这个时候上去硬碰硬,王妃不是个省心的人,我跟她相处了这么多年,最知道她的性子,不是个眼里能容沙子的。她现在不报复不过是在隐忍罢了,我们等着瞧罢。”

楚景谙就默不作声的垂下了头。

他知道自己母亲看人的眼光极准,如果临江王妃真的还会出手对付沈琛,那当然再好也不过了,那她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自己作死,省的他再费心了。

他答应了,就又听见瑜侧妃提起最近时常提起的事:“你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

这个事说的多了,他就觉得烦,不由便蹙眉:“母妃,我现在年纪也不算大,何况父王如今正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候,焉知日后没有更好的等着我?我若是已经奇货可居,又何必担心会没人来迎合我?”

心比天高,瑜侧妃皱了皱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很是不赞同的摇头:“你说的是什么话?婚事难道真的全然只是一笔交易而已?再说了,就算真是抱着功利的目的,你也得想想,又一门得力的姻亲和没有的区别。也不只是你而已,楚景吾难不成就不结亲了?你不成亲,他等你吗?”

如果临江王真的能进一步,那么作为世子,楚景吾越快生下嫡长子就越是有利,到时候就算是他自己有什么事,承继世子位子的,也应当是他的儿子。

这也是有旧例在先的。

当初世祖不就是在死了儿子之后,宁愿亲自教养长孙,也不愿意把帝位交给已经成年,而且素有军功的其他儿子们?

怕就怕爱屋及乌。

子嗣这种东西何其重要。

加上以临江王对楚景吾的爱重,沈琛和卫安跟楚景吾的关系,一定会给他找一门极其好的亲事,这种情形之下,再不好好准备,就更被动了。

楚景谙便没有再说反对的话,看了母亲一眼,似乎有些厌倦:“既然如此,那就任由母妃安排罢。”

从前跟他提起亲事,他没有说过反对的话,而且还跟她商讨过人选,绝不是如今这副态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瑜侧妃敏锐的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紧紧盯着他一瞬,见他很是烦躁不自在,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不对劲,她生的儿子她最清楚,他自从去年开始经历过了许多事之后,就历练的越发的成熟稳重,从来没有这样烦躁焦躁过的时候。

而且还露了痕迹,让人都能看得出他的不满和敷衍。

瑜侧妃是过来人,同时也是他的母亲,自问很明白这样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她蹙眉看了楚景谙一眼,却不再多说了,温柔的笑着再略微提点了几句,就打发他出去:“不是闹着要去你父王那里听差吗?既然有事,便去吧,只是再忙也不许忘了用饭。”

九江夏天水灾的时候,连临江王也时常一忙就是昏天黑地,根本顾不上吃饭,楚景谙当初跟着临江王去各县各地查堤坝,饿出了胃病,总是容易胃痛。

他从前是不耐烦听的,现在一听见瑜侧妃说这些,却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急忙答应了一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母妃放心吧,儿子心里有分寸的。”

临江王妃含笑望着他点了点头,目送他出了门,脸上的笑意便瞬间收敛的干干净净,立即出声喊了心腹嬷嬷到跟前,冷淡的问:“最近跟着三爷的是谁?”

楚景谙身边跟着的小厮都是瑜侧妃安排的,都是可靠忠心信任得过的,每一个她都知道。

嬷嬷顿了顿,便道:“是长寿,最近他最得少爷的心意…少爷进进出出,都是他跟在身边伺候答应的。”

第1071章 审问

楚景谙素来不爱带长寿出门的,长寿是他乳娘的孩子,是他的乳兄,从前他因为讨厌乳娘爱多管闲事,顺带着连乳兄长寿也不喜欢。

他最得意的好像是长丰长路,他们两个生的机灵,做事也很勤快,是他身边的得意人。

为了这个,一开始瑜侧妃还有些担心,因为长丰长路虽然好,可却不是府里老家将的孩子,出身毕竟差了些。

要知道,楚景吾身边跟着的那几个,可都是之前王爷身边亲近家将的儿子。

就连沈琛身边那几个,雪松和汉帛几个,也不是从前平西侯府的,而是王爷亲自训练了给的。

可是日子久了,见儿子用的顺手,她也就没有理会这件事。

现在想想,她便忍不住皱起眉头。

彭嬷嬷小心翼翼的凑上来,见她心情似乎不大好,就轻声劝她:“侧妃,咱们什么都得一步一步来,您不是说了,戒急用忍…王爷他到底是个重情义的人,而且他从前吃过庶出的亏,便总想着嫡庶分别,正了地位,省的府里后院闹的鸡犬不宁的…”

这些道理还是瑜侧妃跟彭嬷嬷说的。

瑜侧妃叹了口气:“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是因为这些就心烦。路要一步一步走,饭得一口一口吃,王妃说到底也就是在深沉的呃事上犯了大错,其他的事上还算得上是小心翼翼,这也是为什么底下的属臣们都再三劝告王爷,让王爷迎回王妃的原因------王爷也总不能把这等阴私家事告诉属臣们,让他们知道王妃做的事。”

“要扳倒她,哪里那么容易。我刚才也是这样劝告谙儿,让他老实些,怎么还会自己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她眼睛酸痛的厉害,不知怎的总觉得没什么精神,晃了晃头才算是好受些,紧紧蹙着眉头,忽而吩咐她:“嬷嬷,你去前头把长丰长路找来。”

彭嬷嬷便吃了一惊:“找他们?”

内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尤其是王府内院,现在毕竟王妃当家了,要是被她抓到什么把柄,借机发挥,那便不是什么好事了。

瑜侧妃没有犹豫,嗯了一声,目光坚决:“谙儿有些不大对劲儿,你去前头把他们找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彭嬷嬷听说楚景谙有些不大对劲,也不敢再说什么,急忙应了一声,去前头趁着楚景谙出门,把长丰长路给叫了进来,就在议事厅旁边的偏厅里见了他们。

他们毕竟是半大小子了,不好往瑜侧妃的院子里领,干脆就去议事厅,这样也可以说是瑜侧妃要吩咐差事,他们又是楚景谙身边的长随,理所当然。

偏厅里燃着瑜侧妃喜欢的薄荷香,提神醒脑,让人一进来便精神一振。

长路跟长丰两个人都提心吊胆,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最近这阵子不知道怎么了,他们渐渐失去了楚景谙的信任,现在楚景谙进出也不带上他们了,总是嫌他们多事。

现在瑜侧妃又要见他们,他们直觉便以为是出了事,现在是来秋后算账来了。

瑜侧妃喝了口茶,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见他们跪得笔直,一脸的惶恐,便低声道:“你们多久没跟着少爷出门了?”

作为长随,跟着出门是必要的功课。

长路舌尖发苦,双手撑在地上不敢不答:“回侧妃娘娘的话…已经…二月有余了…”

两个月了。

这是很不正常的。

府里的少爷们出门,必然身边不能少了人,多的时候不必说,前呼后拥,少的时候,那也该最少有四五个人跟着。

楚景谙身边不是没有得用的人,长丰长路都是后来练过身手的,又一直很得用,忽然之间不必他们跟着了。

而且时间还这么长,那楚景谙身边应该添了新人才对,否则他出门办事就很不方便了。

可是并没有听说楚景谙身边加了新的小厮和长随------为了两边办事方便,楚景谙身边加减人手,瑜侧妃这边按照惯例是会知道的。

她的眉头便不自觉的皱的更紧了一些,又问:“你们犯了什么错事,惹怒了少爷?”

长路吓得不行,立即便趴了下去,见瑜侧妃这么问急忙摇头:“回侧妃娘娘的话,小的们不敢,小的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两个月之前,少爷从抚州那边回来,便不再爱带我们出门了,平时就只让长寿他跟着…”

彭嬷嬷见瑜侧妃脸色不好,便也跟着心里着急。

她的孙儿可也是跟着楚景谙的,若是楚景谙只要长寿跟着,那她的孙儿岂不是也被厌弃了?她便咳嗽了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既没犯错,为什么少爷不愿意旁人跟着?”

“这…”长路转了转眼珠子,似乎是有些为难,看了彭嬷嬷一眼,没有出声。

长丰也不敢开口。

这更加验证了瑜侧妃的猜测,她眼神片刻之间便阴沉下来。

早在刚才,楚景谙不肯跟她谈论婚事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不对-----楚景谙不是这样的性子,他自来很理智很知道审时度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来没有犯错的时候。

可是今天提起婚事,他却一副极为反感的态度,态度敷衍得让人不得不起疑。

她面色沉沉,看着面前跪着的长路和长丰,好一会儿才问他们:“你们这么久不得用了,便不觉得奇怪,便没有去打听?”

这些小厮们中间争宠也没比后院更消停多少,一个个的也都是拼了命去争夺主子的重用的,要知道,他们得用了,往后便或许是主子铺子里的主管,或是哪个地上的庄头,总不会一辈子都呆在身边当个小厮的活计。

长丰和长路从前这么得用,要说没有半点反应,没有去争取过,她是不信的。

长丰和长路吞了口口水,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战战兢兢了好一会子,长路才开了口:“侧妃娘娘,不是我不肯说,只是……”

只是怕日后楚景谙知道了,他们日子难过。

第1072章 私奔

瑜侧妃摆了摆手,她知道这些底下的人都是怎么想的,最怕的当然是被主子彻底厌弃。楚景谙的确是个眼睛里不能容沙子的人,要得他的喜欢,实在是太难了,可是要让他厌恶,那却是很简单就能办到的事。

阳奉阴违、口舌多,桩桩件件都是他的忌讳。

她笑了笑:“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放心,今天的事,出得你们口,入得我耳,绝不会再有旁人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自然是为了你们主子好,你们放心说便是。”

长丰应了一声是,这才将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

原来楚景谙去抚州办差的时候,借住在了当地知府家里,而后跟抚州知府的嫡女认识了…

彭嬷嬷瞪大了眼睛,几乎觉得难以置信。

而瑜侧妃更是再也控制不住,伸手重重的在桌上拍了一下,将桌子上的茶盏都震得啪嗒一声响。

私定终身?!

她有些忍不住了,才刚觉得酸痛的眼睛更加酸痛,看东西几乎都有些模糊了,她气的发颤,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脾气。

临江王最忌讳的便是儿子们控制不住自己犯错,楚景谙怎么还会跟抚州知府搅合在一起,而且还跟他的女儿生出了些首尾?!

如果他真的犯蠢做下这样的丑事,日后怎么办?

还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人家名门望族的姑娘都是有骨气的,难道嫁过来便要当填房继母吗?!

而且私德有亏,到时候在临江王那里也过不去。

瑜侧妃气的额头青筋突突的跳,倚靠在旁边的引枕上,许久回不过神来。

还是长路先反应过来,揪着长丰的袖子晃了晃,鼓足了勇气看向瑜侧妃:“侧妃娘娘,还有一件事…”

瑜侧妃正好还有事想问-----就算是真的在抚州那里看上了知府的女儿,可是这跟回来了之后的事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出门便不再带着长丰跟长路了?

他们两个又并不影响什么。

她觉得还有旁的事是她所不知道的,现在听见长路这么说,就嗯了一声,声音冷淡的说:“还有什么事?”

“还有…”长路吞了口口水,觉得嗓子干的厉害,挣扎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我们觉得,恐怕少爷他…他把人带回来了。”

瑜侧妃便顿时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响,好似有雷电在脑子里炸响了,让她登时整个人都觉得天昏地暗。

她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一手教出来的儿子竟然会如此没有脑子,有一天会做出这样让人伤心的事。

他竟然能做得出这样的蠢事!

而且人选还这样让人难堪和尴尬。

如果不是官身,只是个平民家的女孩子,那还能打发,或是遮掩着,等到日后他娶了正妻,把人抬回来当妾也就罢了。

可现在这个女人是知府家的嫡女!

身份不上不下,尴尬的很。

娶了她,可是瑜侧妃怎么能甘心?

抚州知府已经年过五十,这辈子能混上个四品便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朝中无人,过几年或许就要终老在任上。

这样的人的女儿,能是什么好的?

他有什么本事能教养的出什么都能行,样样都精通的女孩子来?

而要当她的儿媳妇,家世和自身的本事都是要过得了关的,否则的话,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以后要面对的可是楚景吾的妻子和沈琛的妻子。

瑜侧妃眼睛疼的厉害,闭上眼睛缓了好一阵才算是缓了过来,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才冷淡的问:“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事?”

长路有些害怕,瞄了长丰一眼,两个人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声回:“回侧妃,是…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少爷他防的紧,长寿的口风也紧的很,我们,我们怕丢了差事,觉得长寿心怀不轨,所以才偷偷的跟着少爷…而后我们发现了之后,才去探听,才知道的。”

瑜侧妃就冷笑了一声。

探听?

他们肯定不会从楚景谙跟长寿探听,那就是发现了那个女人之后,去那个女人那里探听的消息。

连门户都看不紧,而且还跟人私奔来了九江,是想做什么?

可是这身份…她这么跟了来,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祸事,临江王在江西如今的口碑有口皆碑,一旦发现了儿子做了这样的事,不必说肯定也是要让他把人娶回家的。而后就会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竟然还敢跟来九江!

这样的女人,要么就是小心思极多,心眼极多,要么就是感情用事愚蠢到了极点,而不管是哪一点,敢跟人私奔的,就都不是什么好女人!

她的怒火一点点的平息下来,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就轻描淡写的道:“我知道了,她们现如今住在何处?”

长丰和长路不敢隐瞒:“就住在修水…”

为了隐藏身份,住的倒是远。

这肯定也是楚景谙想出来的。

想起儿子,瑜侧妃眼里便又有些冷意-----不知道分寸,竟在一个女人身上迷失了自己,还做下这等错事,她实在是太失望了。

只是,她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失望归失望,却不能不替他遮掩打算。

既然儿子下不定决心,迟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她,那就一辈子都不要再说了。

她没有迟疑,就吩咐彭嬷嬷:“去,跟修水知县说一声,就说…”

长丰和长路不敢再听,垂下了头战战兢兢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早就知道侧妃娘娘厉害,可是没料到她竟这样杀伐决断,说做决定就做决定,连犹豫都不犹豫一瞬,问也不问楚景谙的意思。

瑜侧妃已经回过头来了,盯着他们看了半响,才道:“今天的事情,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告诉我,是长寿说的,你们明白了?”

长丰跟长路就大喜过望,急忙纳头就拜:“是,侧妃娘娘放心,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件事,也没来过您这儿…”

第1073章 手段

他们疯了才会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瑜侧妃不好惹,可是楚景谙也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主儿。

当初长寿的哥哥是楚景谙身边第一得用的人,楚景谙去哪儿也不忘记带着他,可是就是因为后来出了易二的事情,楚景谙嫌弃他嘴巴不牢,就干脆弃之不用了。

这么多年的情分,他连看也没有多看人家一眼,就径直把他打发了。

他不要了,长寿的哥哥也没地方能去,府里的管事都精明着呢,见楚景谙厌弃了人,可着劲儿的作践,最后把人打发去庄子上干苦力了。

就连长寿也遭到了牵连,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得露脸,还是最近不知怎的就投了楚景谙的意,才能跟在身边伺候。

要不是他幸运不知撞了什么好运,那就是被冷落一辈子的命,跟他哥哥也差不多。

他们知道自己主子的性格,怎么可能敢把事情往身上揽,往外推还来不及呢。

现在瑜侧妃这么说,他们正巴不得,急忙就答应了,片刻也没有犹豫。

瑜侧妃如今看着他们便觉得心烦,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了,便回头看着彭嬷嬷,加重了语气叮嘱她:“这件事尽快去办,不能耽误。”

彭嬷嬷答应了一声,弯下了腰又有些迟疑:“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少爷他…他的性子自来是倔强的厉害,要是您不跟他商量就把人给…怕到时候不好交代啊。”

瑜侧妃就这么一个儿子,自来看的跟眼珠子没什么区别。

楚景谙是绝不能娶一个毫无助力,还给他带来非议的女人的,她冷淡的瞥了一眼彭嬷嬷,说出来的话更加冷淡:“他若是为了一个女人就对生他养他的母亲不孝,那他还能有什么用处?我往后又怎么还能靠得住他?”

彭嬷嬷被她看的心里发凉,不敢再说,急忙答应了。

虽然她觉得楚景谙这回恐怕不是那么好应付,却也不敢违逆瑜侧妃的话,这两母子之间到时候就算有什么争执,那也让他们自己争执去吧。

屋子里没有点灯,彭嬷嬷出去了,瑜侧妃就躺下闭上眼睛,喊了个小丫头进来替她捏肩膀。

今天应付完了临江王,转眼就又得处置儿子的事,她有些疲惫,就连躺下了也还是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虽然才刚斩钉截铁的下了决定,心里却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的,她生的儿子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性格。

楚景谙向来是个最要强不过的人,就为了不输给楚景行和楚景吾,从小到大都一直忍着一口气,拼了命的讨临江王的欢心。

浔阳水灾,他也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头。

现在临江王对他的看重,是他一点一点拼来的,半点没有水分。

可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他竟然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他明知道他的婚事有多重要,却在尚未订亲的时候闹出这种不雅的丑事来,若是被人知道了,他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没有名分,就把人家的女孩子带来安置在了外头,这就算是放在别的官员身上,也是能被参上一本的,何况是放在楚景谙身上?

多少人眼睁睁的正打算寻他的错处?

他却在情字上栽了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