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瑜侧妃那里,听说是当真好当差的…

她心里转过许多个念头,最终还是在等到差事完了之后,转过了一排排的屋子,到了专供下人们居住的长街上。

伺候瑜侧妃的彭嬷嬷住的地方在这一片很显眼,有一座小院子,推开门便看见一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问她是谁。

吟霜站住了脚,笑了一声问她:“彭嬷嬷可在?”

小丫头咬了咬手,歪头往里头喊了一声:“找嬷嬷的!”

彭嬷嬷手底下也有人伺候的,家里更是专门买了三个小丫头分别洗衣服做饭,年纪有大有小,吟霜有些感叹。

她在临江王妃身边,却并没有瞧见谁能有这样好命,连彭嬷嬷,也是胆战心惊的当差的。

彭嬷嬷很快便擦了手出来,瞧见是吟霜,脸上的笑意先是一顿,而后便又重新变得热切起来,急忙上前拉了她在身边问她:“哟,什么风把吟霜姑娘给吹来了?怪道今天听见喜鹊叫,原来是有贵客上门,您怎么得空来了?”

吟霜便忍不住有些在心里忐忑,瑜侧妃身边的老嬷嬷哪里有不精明的?分明是她之前早就已经明示暗示过了,可是现在说起来却又成了她主动投诚了。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打扰嬷嬷了没有?大年下的,想必嬷嬷也忙的很…”

这过年的时候,主子们都是会给假的,彭嬷嬷家里生了个孙子刚好要满月了,瑜侧妃还特意多给了她几天的假。

彭嬷嬷领着她进了屋,让她坐了,又让小丫头们上了茶,这才笑:“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吟霜姑娘贵人事忙,能来我这里便是我的福气了,还说什么打扰?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

吟霜见用的杯子都是成套的,里头的茶水清澈透亮,知道是主子赏下来的,心里感叹,面上便急忙道:“今天有空,特意来请教嬷嬷一件绣样…”

彭嬷嬷哦了一声,果真看着她带来的绣样看了好一阵,像模像样的说了一阵,等到吟霜有些坐不住了,才微笑问道:“怎么了?吟霜姑娘还有旁的事吗?”

吟霜是临江王妃身边伺候的大丫头,若是能笼络起来,不知能套到多少消息。

自从楚景谙被设计以后,瑜侧妃对临江王妃就深恶痛绝,恨不得临江王妃立即就死了,对于临江王妃的事也是事事关心。

她这个当嬷嬷的,当然也得紧着瑜侧妃的心意办事。

吟霜咽了口口水,看了彭嬷嬷一眼,见她面带微笑面容和善,犹豫了片刻就点头道:“的确是有些事…”

说到正题了,彭嬷嬷就抚了抚自己崭新的大袄,看着吟霜笑的很是和善:“我知道,吟霜姑娘家里家境不好。”

这是真的,临江王妃身边伺候的老人儿都因为之前她进庙里清修的事而被王爷打发了或是送走了,她能进去,也是因为身家清白,不能成什么事。

刚进临江王妃屋子的时候,临江王妃对她处处不满意,毕竟不是被调教过的那些大丫头,许多事都不知道,做不好。

就是现在,临江王妃对她也始终隔着一层,什么重要的事都不交给她去办,只让她端茶倒水的,别人房里的大丫头都过的跟个副小姐似地,什么脸面没有?可是她却仍旧只是面子上风光些,内里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而更可气的是,她过的苦哈哈的,可是同样也是新进去,半点根基都没有的清霜,却能过上好日子…

吟霜抿了抿唇,垂下眼睛绞着手里的帕子,期期艾艾的对彭嬷嬷道:“嬷嬷,我…我姐姐快要出嫁了…”

这也是她更对临江王妃心生不满的一点,别人家的主子都会给大丫头一些恩典一些脸面,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做了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可是什么好处都没有见着,除了吃的好些穿的好些,要说什么真正的多的赏赐,那是没有的。

以至于她姐姐成亲,她给的那些珍珠还被那些刻薄的亲戚嘲笑,说是自家在庄子上当差的女儿都能拿得出来这些东西云云。

彭嬷嬷很是明白她的意思,一见她这么说便笑了,从手上取下一只金灿灿的雕花镶珍珠的金手镯来,递到吟霜的手里:“呀,吟霜姑娘的姐姐成亲?这可是大喜事啊,吟霜姑娘怎么也不早说?我这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这只镶了珍珠的叫做步步生花的镯子,还是侧妃娘娘赏下来的,我带着显得有些轻浮了,正好便给了您当成是贺礼了。”

镯子一入手,就显得沉甸甸的,沉手,吟霜吃了一惊,没有料到彭嬷嬷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忍不住愣住了,看了她一眼。

彭嬷嬷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耐心的等着猎物上钩:“对了,听说你们一家子现在还住在胡同里头?跟那些个做粗活的挤在一起?”

府里的下人住的地方都是有限的,吟霜的父母也不是有多体面的差事,自然不可能独门独户的给他们院子叫他们一家人单独住开,这些可都是那些有头有脸的管事才有的脸面,她声若蚊蝇的轻声嗯了一声,拿着镯子有些欲言又止。

第1186章 吐露

彭嬷嬷叹了一声气:“那怎么使得?我听说你家里人口多,加上你,你爹娘总共也有七八个孩子,这么多人,就算你姐姐嫁出去了,那点儿地方呆着也实在是太挤了。”她说着,抚了抚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飘飘的道:“我去跟管事的说说,叫他分大些的屋子给你们。”

她说着又笑:“不过也用不上多久了,你不知道,就像我,我这屋子,也不过是暂时住着罢了,我们侧妃娘娘给了我们好大的恩典,我们连新的宅子都买了。”

彭家当年对瑜侧妃可是下了血本的,瑜侧妃心里又不情愿,他们为了笼住她,当然舍得下血本,瑜侧妃的妆奁极为丰厚。

而且这么些年,临江王对瑜侧妃也算得上是极为宠爱,瑜侧妃自己又争气,又有孩子在侧,加上后来王妃失势她管理后院,就更是有了不知多少体己。

这些话,吟霜是信的。

她迫不及待的瞪大了眼睛,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失态了,急忙整理了表情,才急急的道:“那就太多谢您了,您不知道,我父亲也总是发愁,说是这样太挤了,我们寻常回去,连个房间也没有,都只能跟姐姐们一同挤在一块儿,可就算是这么挤着,都怕不能-----哥哥弟弟们也得娶媳妇儿呢…”

这些家长里短的,彭嬷嬷哪里还能耐得住性子再听她说下去,她嗯了一声打断了吟霜的恶化,便道:“这些都不过小事罢了,话说回来,吟霜姑娘这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吟霜知道她有些不耐烦了,不敢再耽搁,摸了摸自己手里的镯子,一个字一个字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彭嬷嬷,有些紧张的点头:“是…昨晚我听见王妃跟秦妈妈说…说清霜的事儿…”

清霜?彭嬷嬷想了想,忽而想起来自己之前似乎还跟瑜侧妃提起过这件事,不由便蹙眉问:“这个清霜…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似地…”

吟霜见她感兴趣,急忙道:“是,她姐姐之前也是伺候王妃的!之前还为了侯爷得罪了王妃,所以…”

这么一说,彭嬷嬷立即就想起来了,心里诧异,心中一动便问她:“既然她姐姐得罪了王妃,那为什么她还成了大丫头?”

吟霜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谨慎的斟酌了片刻,便道:“我听的模模糊糊的…只模糊的听她们说,说…从前侯爷是认识清霜的姐姐的,当年还曾经因为这事儿跟王妃闹过,后来清霜的姐姐死了,侯爷也是年年祭奠的,清霜家里,侯爷也时常接济,只是后来实在是隔得太远了,清霜爹又重新另外娶了个媳妇儿…”

这么一说乱的很,彭嬷嬷听的皱了皱眉,努力的在这其中分辨寻找出了有用的信息,沉思一会儿才道:“这么说的话,那清霜怎么又忽然不得重用了?”

“听说,听说…”吟霜看着彭嬷嬷,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是想让清霜姑娘在侯爷那里挂上号,叫侯爷以为是因为他的缘故,清霜才被王妃不待见,去做苦工的。”

的确算得上是苦工了,哪里有年纪这么小的小姑娘去浆洗处的,摆明了折腾人。

当初还以为是得罪了临江王妃,现在来看却并不是这样,原来是还有这等缘由。

彭嬷嬷笑了,越发的和颜悦色起来:“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

她循循善诱:“吟霜姑娘这么如花似玉的,往后可不得给自己寻个好去处?否则若是胡乱被配了小子,岂不是这一世也搭进去了?”

这些都说到了吟霜心里,她咬了咬唇,便又道:“还有的,今天,今天听见秦妈妈说,说是宫里请王妃进宫去,郑王妃也进宫去了。”

彭嬷嬷精神一振,哦了一声便道:“这是什么缘故?”

“郑王妃梦见郑王在山东捆住了回不来,上书请见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准了,还请王妃进宫去一同陪着说话。”吟霜一口气说完,看着彭嬷嬷道:“也不知道,这消息有用没用?”

有用,自然是有用的。

彭嬷嬷干脆从头上再拔下一根簪子来,笑着亲自给她插上:“这簪子的样式老气了些,你是不能戴了,不如给你母亲带,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在王妃跟前当差,什么好的东西没有?可别嫌弃。”

这是让她别在当差的时候带,省的被人瞧出来,吟霜这些还是清楚的,急忙站起来道谢。

彭嬷嬷摆了摆手,打发了她,想了想就换过了衣裳进了府里。

瑜侧妃正陪着楚景谙用茶,到了京城,楚景谙便是关在了笼子里的鸟儿,处处都不习惯,许多差事也用不着他,他便时常有空呆在家里。

等见了彭嬷嬷,瑜侧妃便笑了:“你不是在家里带孙子么?怎么这个时候还过来?”

彭嬷嬷亦步亦趋的到了她跟前,见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大丫头,就轻声把吟霜来过了的事说了:“也不枉费我在她身上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处处都小心谨慎,知道她们家最是缺银子…”她说了几句,就把吟霜说的那些事说了:“原来清霜眼熟是这个缘故,咱们总觉得清霜有什么地方不对,原是在这一处。”

楚景谙在旁边听了几句,冷笑了一声有些嘲讽:“原来是留给沈琛的,沈琛这可得走桃花运了啊。”

瑜侧妃也忍不住嘲弄的摇头:“怪不得呢,原先在九江的时候当成是郡主一样的养着,等快回京城了就给抛却了,扔在了外头,原来是这个缘故。”

她要跟沈琛斗,瑜侧妃是乐见其成的,笑了笑没再当回事,问彭嬷嬷:“就说了这些?”

“还有呢。”彭嬷嬷急忙又把郑王妃的事情说了:“王妃好似对这件事上心的很,很是生气,为了这件事,竟然还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

那就是跟这件事有猫腻咯。

按照她的性子,派人去害郑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第1187章 和好

没想到不过觉得吟霜有些意思,所以才使了一点力气,竟然就有了这么大的收获,网了一条这么大的鱼来。

瑜侧妃笑了,这回是志得意满,看了儿子一眼,手里拿着的一颗宝石放回了匣子里,啧了一声就笑:“王妃这可真是玩的够大的啊。”

楚景谙自从江西巡抚的那件事情之后就变得寡言少语,不仅话少了,连带着整个人都好似笼上了一层阴气,跟从前完全判若两人。就算是这个时候,听见瑜侧妃抓住了临江王妃的把柄,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坐在原地挑了挑眉:“王妃的确是想的够周到的,不仅照顾到了卫安,连沈琛他都一起照顾到了。”

他看着瑜侧妃将东西交给了彭嬷嬷叫彭嬷嬷收起来,自己就问:“那现在我们是怎么着,抓她一个正着吗?”

“怎么抓?”瑜侧妃笑着摇头,却已经半点不着急了,对儿子道:“咱们这位王妃可跟从前不同了,再拿从前那一套对付她,是要吃亏的,她既然敢叫人去,那就是准备好了,加上之前她又有经验在,哪里会不防备到时候被王爷发现?至于清霜的事情,那就更没必要了,我们去告发什么?告发她对清霜不好?可清霜本来就是个丫头,还是去告发她对清霜另有安排,是想让清霜给沈琛做妾侍?”

彭嬷嬷也顺着她的话笑了,慈爱的看着楚景谙点头如捣蒜:“是呢,您想想,平西侯虽然不喜欢王妃,跟王妃如今关系紧张,可是跟咱们呢?他也同样不肯靠拢咱们呀!既然如此,何必要阻止这件事?叫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不好么?”

楚景谙没有说话,看了她们一眼,显然是若有所思:“你们女人做事,总喜欢在这样的方面下手。”

这就又是开始翻起旧账来了,只是那件事始终是楚景谙心中的一块疤,瑜侧妃忍了忍,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隔了片刻才道:“你父王是个最精明的,他跟现在的那位可全然不同,那位为什么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无非就是因为…”她不敢再议论天家的事,却隐晦的示意儿子:“那都是他不信任儿子,嫡庶不分,导致现在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你父王却是个脑子再清醒不过的,早就已经警告过我了,叫我不要有那个念头。你自己想想,你现在年纪不小了,等到你父王真的登了位,便是给你挑选媳妇儿,而后便会给你封地,将你远远打发走。你真的甘心么?”

楚景谙没有说话。

他哪里不知道瑜侧妃说的这些道理,可是心里头就是万分的过不去。

彭嬷嬷在旁边悄悄的给他们添茶,看准了时机轻声劝告:“侧妃娘娘说的极是,您也爹替自己想想,当初的事,分明就是王妃给您下的套,您看从那之后,您跟侧妃之间还是生疏了许多,竟影响了母子情分,可是世上哪里有对自己儿子不好的人呢?侧妃娘娘为了您费尽了心机,您可千万别不知娘娘的心啊!”

楚景谙看了母亲一眼,终于嗯了一声,轻声道:“我知道了。”

瑜侧妃偏着头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道:“你最近在家里时常闲着,不如时常跟沈琛亲近亲近,你父王也是乐意看见你跟他亲近的。”

楚景谙从前也跟沈琛套过近乎,可是沈琛这个人油盐不进,根本就不怎么识趣,他皱了皱眉,想了想才又答应下来。

瑜侧妃看出他有些勉强,便心平气和的跟他说:“我知道,你是觉得沈琛没把你跟楚景吾当成一样的兄弟所以心里过不去,因此不肯跟他亲近。可你也要知道,沈琛这个人不是个傻子,他为什么看重楚景吾些?还不是因为楚景吾也同样认他是大哥?”

彭嬷嬷默默地替他们将茶水都换了新的,在旁边恭敬的候着。

瑜侧妃咳嗽了一声,就又继续道:“我们是母子,天底下没有会害自己孩子的母亲,我跟你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沈琛现在眼看着是立下了大功,你父王只有更信任他的,你看着吧,王妃使这些计谋,最后倒霉的还是她自己,不然咱们就走着瞧。”

沈琛早已经历练出来了,不是之前在府邸那个小小的任由人欺凌的小孩子了。

何况人一旦有了家室成了亲有了孩子,那就更是不同了,会更尽力的替自己和妻子打算,到时候沈琛哪里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临江王妃?

挑起他们的矛盾是一方面,能把沈琛收归己用,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瑜侧妃见儿子默默点头,心里稍稍安慰了些,再接再厉的道:“从前的事,虽然王妃是在其中设计了,可是我自己其实也有错在先,如你所说,我太无端了,也从不顾及你的感受,只要求你上进,是我的错。”

楚景谙嘴唇动了动,有些意外母亲竟然会这样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瑜侧妃摸了摸他的头,如同安抚从前还小的孩子,低声道:“可那句俗话还是要说,我绝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往后我也尽量凡事都先跟你商量,不再自作主张…”

一个母亲能做这样的让步,已经很是难得,楚景谙忍不住动容:“母亲,您别这样说,也是我自己有错在先,不该隐瞒您,若是不瞒着您,王妃也就没机会在其中弄鬼,父王也不会因为这个斥责您,我知道,您都是被我牵连了…”

总算是撬开了儿子的嘴巴,听见了他的真心话,瑜侧妃握住他的手忍不住微笑松了口气:“你是我生下来的,说什么牵连不牵连,我们本来就是一道的。你是我的儿子,你做错了事,斥责我是应当的,就如同你若是有了什么荣耀,也同样是我这个母亲沾光。”

彭嬷嬷在旁边便忍不住道:“这可好了,总算是把话说开了,把话说开了就好,只要你们自己好了,凡事都会变好的。”

第1188章 警告

瑜侧妃跟儿子互相剖白心迹,彼此坦诚错误,好不容易安生的睡了个安稳觉,起来便听说临江王妃进宫去了。

她不由便微笑起来。

京城可真是个好地方,才来不久,什么好事都开始来了,凡事都是顺着心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真的特别旺她的缘故。

看出她的心情极好,彭嬷嬷也跟着放松起来,笑着打趣:“人逢喜事精神爽,侧妃今天瞧着格外的娇艳些。”

瑜侧妃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问她:“四少爷呢?”

“出去了。”彭嬷嬷满面堆笑:“您一说话,他立即便听进去了,肯定是找侯爷他们去了,让他们多在一起玩些时候,也不是什么坏事,您说的是,侯爷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咱们四少爷也同样是王爷的亲生儿子呢,等时候长了,总有些感情在的。”

这是实话了,再相处些时候,时间再长一些,总会相处出感情来的,再加上到时候临江王妃的刁难,难道沈琛还能总是圣人一样的容忍吗?

到时候跟那边疏远了,自然就跟这边走近了。

瑜侧妃心情舒畅,看着什么都格外的顺眼,微笑道:“清霜的事…我们今天晚上且看着吧,不必提起,等到过些时候,闹的实在不像了,咱们再告诉郡主一声,让郡主也好早些有些准备。”

卫安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前些天在宫里的时候自己是替她说过好话的,如果这次清霜的事又是自己给她提醒,她肯定知道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的。

临江王妃可真是个好人,一回了京城脑子便坏了。

屋子里的气氛好的很,可是宫里的气氛却全然不同了。

林淑妃坐在上首,看着缓缓进来的临江王妃,先是温和的免了礼叫起,便笑着道:“郑王妃因为做了噩梦怕的很,本宫想着,临江王跟郑王彼此亲厚,你跟郑王妃应当也是同样的,因此就特意叫了你来,也叫你安慰安慰郑王妃。”

郑王妃这次进宫没把孩子带来,却很放心,进宫之前,孩子便由卫安接走带去定北侯府由卫老太太照看了,不怕出什么纰漏,因为卫安在身边,她很有底气,看了临江王妃一眼便垂下了眼睛道:“是啊,娘娘不知道,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心,一闭上眼睛,耳边便是王爷的求救声。”她说着又抬起了头:“王妃,临江王也总是在外征战,您平常是不是也跟我这样担惊受怕的?”

临江王妃语气还算温和,很是诚恳的点头附和:“可不是,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林淑妃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轻轻吹了吹,含笑看着她们。

郑王妃有些激动:“那王妃应当能格外体谅我的心情了,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不知道您肯不肯帮?”

临江王妃眉心忽而一跳,深深的看了卫安一眼,就仍旧温和的看着郑王妃,忍耐着耐心的道:“弟妹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妯娌,原本便是亲人,王爷更是重视郑王安危的,您有什么忙,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那便太好了!”郑王妃形容激动:“听说,听说临江王即将要去山东,他能征善战,威名在外,现在圣上隆恩浩荡,亲自下旨令人四处去找了王爷了,若是临江王也能帮忙,那事情便更有把握了,王妃,求您同王爷说一说…”

这些事哪里还用得着求?

临江王早就已经在昨天就开始下令叫人四处去找郑王了。

临江王妃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冷淡下来,有些意识到这几个女人这回把她特意叫来是为了什么了。

果然,林淑妃紧跟着便道:“郑王妃言重了,临江王夫妇都是极为重情义的人,我听说王妃更是还有亲戚在山东,她的娘家在山东有不少故旧亲朋,王妃肯定是会伸手帮这个忙的,至于王爷就更不必说了,你实在是多虑了。”

这话说的意味已经不对了,临江王妃静静的看着林淑妃,便听见林淑妃紧跟着又道:“临江王已经派了人,王妃自己在山东又颇是有些熟识的人,加上圣上令内阁下旨,山东道的人全力去找,若是郑王还安全的话,总是能找得到。若是找不着,那可就…就真的应了郑王妃的梦境了,或许是真的有人故意在陷害郑王,阻止他回京,那可就得好好的找找这幕后主使的人究竟是谁了,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本事。”

临江王妃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果然是猜对了,什么做梦什么进宫来作陪,都是假的,这些女人根本就是让她来听他们话里话外的警告的,警告她不要再伸手,警告她她们已经找了隆庆帝和临江王他们帮忙。

她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林淑妃看她已经听懂了,就看了郑王妃和卫安一眼,示意她们见好就收,说起了旁的话题。

只是再说什么话题都引起不了临江王妃的兴致了,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根本不参与话题,郑王妃也懒得再跟她答话,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要是她再不知趣,大不了便是个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就是了。

林淑妃见这样,便干脆也不留饭了,等到临江王妃走了,才看着卫安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你这样的罪她,将来可不好相处啊。”

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依照临江王妃的性格,只怕不会咽下这口气,到时候又是一场是非,成了亲可不好过日子。

郑王妃也有些担心。

卫安自己却并没特别担心,她从前也没有得罪过临江王妃,可是临江王妃也没有因为她温顺就放过她,还不是照样因为她跟沈琛的婚事和楚景行的事迁怒她,对她周围的人下手?

既然如此,还忍什么忍?

忍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无数次。

何必过的这么窝囊,什么都要看别人的脸色,什么都要顾及别人的心情?顾着自己才是最要紧的,何况讨好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第1189章 相信

不管怎么样,林淑妃的这次约谈显见的是有些效果在的,山东那边很快雪松就又传来了新的书信,是报平安的。

信这回是沈琛亲自带过来的,他最近忙着跟临江王处理封地上的事,又筹备着去山东,因此很是忙乱。

可是再怎么忙,过了年初二,他也照样雷打不动的来了定北侯府拜年,只是时间紧迫,临江王府因为是新近回京,加上如今大家都看得清楚形势,临江王府忙的很,沈琛在这个时候作为临江王信任的义子,自然该是在家里帮忙的,所以来了是来,之前跟卫安说话的时间却不多。

这回好不容易得了空,他先就来了定北侯府找卫安。

说起来,自从上次出事之前他带着卫安往摘星楼去看了一场雪,已经隔了好一阵子没能好好跟卫安亲近了,一见了卫安,他便忍不住先叹了口气:“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卫安没有理会他,淡淡摇头:“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沈琛原本是不懂哄女孩子的,更不懂分辨女孩子到底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的生气,可是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放在心里了,那很多事就是无师自通的。

他一看就知道卫安是口是心非,就凑过去哦了一声:“当真吗?那为什么这回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

卫安就瞥了他一眼,不无讥讽的问:“说一声?说什么?说我父王出了事,信不敢直接寄给你,寄给了我,说是因为临江王府有内鬼,我只能假借鬼神托梦之名来警告王妃收敛吗?”

她心里是有怨气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连串的抱怨说出口,心里就先酸了起来,眼眶一热便想掉泪。

可是心里的惊怕却先于心酸,她捂着心口,恍惚的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接升到了心里,叫她一时被冻得连说话也不能-----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她竟然会遇见难事在心里抱怨,抱怨沈琛不替她解决!她分明就已经不是表面上这具身体的年龄,更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女孩,她经历的事情何其之多之艰险?明明在沈琛之前,不管遇见什么事,她都是靠自己,什么事都没有想过要靠别人。

她对于沈琛的依赖,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人真是感情动物,不管曾经多么自诩理智,一旦对于某样事物投入过多感情,那便什么都变了,注定无法全然理智的思考问题。

她惊了一跳,竟然没顾得上沈琛的回答,径直便转身想要走开。

沈琛见她神情仓惶便要转身,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手已经飞速的拉住了她,尽量使了巧力将她带进怀里,低声叹气:“什么脾气?我还没有说话,怎么就急匆匆的要走?就算是人家审案子,也没有一言不合就定人死刑给人定罪的罢?”

卫安被他圈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委屈,没有说话,眼睛却忍不住红了。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沈琛的温柔面前,竟毫无用处,她有些不知所措,推了沈琛好几下没推开,便干脆窝着气不动了。

“你生我的气是应当的。”沈琛的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蹭了蹭,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兔子,语气温和带着宠溺:“我最近忙的厉害,雪松有一阵子没寄信来报平安了,我竟然也没有发现,是我的错…明知道你把你父亲看的那么重,还这样疏忽大意…”

卫安闷了半响,见沈琛不肯放手,就瓮声道:“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那就是因为惹麻烦的是王妃?”沈琛的声音放的更低:“我知道郑王妃这个法子定然是你想出来的,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好警告王妃不要胡作非为,做的太过,也是警告她收手的意思。”

卫安没有说话。

她有时候对着沈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这段婚姻,可是当她发现她投入在沈琛身上的心思和感情不能受她自己控制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的觉得害怕了。

不怕得到的跟付出的不对等,只是怕要是将来有一天,沈琛也会变得跟彭采臣一样…那她还能跟上一世狠下心对付彭采臣那样狠下心来对付沈琛吗?

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头痛欲裂,心中不安。

沈琛扶着她的肩将她推出一点距离,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忽然问:“还是你嫌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他说完了便又急忙道:“父王刚刚回来,很多事都需要处置,加上之前蒋子宁的事…蒋子宁毕竟在朝中经营多年,还是有许多尾巴要收拾…”

沈琛见卫安垂着眼睛不说话,忽而又有些明白了,想了想卫安出了事也没来找自己,就皱起眉头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重视你?不重视你的事?所以对我生气?”

要是真的不重视的话,怎么可能会派那么多人去山东找郑王,连自己最信任的雪松都派去了,卫安抿了抿唇,终于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忙,也知道你为什么耽搁了时间来找我,更知道楚景吾当众给徐家姑娘难堪,也是因为你出的主意的缘故,还有陈夫人她们…这些我都知道,又怎么会怪你?”

沈琛认真的看着她,见她这么说,就有些明白了:“既然这些缘故都不是,那么就是因为又在担心了?是不是担心我以后会变?”

卫安没料到沈琛一句话就点出了她的心思,沉默着没有回话。

沈琛就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无奈的苦笑:“安安,我跟你许诺过许多遍了,那些话我不想再说,因为有些事不是靠着嘴巴说的,你迟早知道我的心。我只能告诉你,虽然都说人心易变,可我不会是这样的人。”

他知道女孩子心思细腻,卫安尤其更加敏感,因此就强调似地又道:“你相信我。”

他不会变成跟她梦魇中那样厚颜无耻,薄情寡义的人。

第1190章 颜色

沈琛的确是个极为会说话的人,只要他愿意的时候,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更加体贴,凡事好像就没有他想不周全的。

卫安被他说的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多愁善感了一些,半响才有些自嘲的道:“怪不得他们都说只要成了亲便不同,便是再厉害的女孩子,也迟早要变得跟我们讨厌的那些高高在上却又精明刻薄的妇人一样。”

“你不会的。”沈琛就失笑:“你也不要凡事都往坏处想,多往好处想想,譬如你二伯母三伯母,我看她们便没有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夫君会不会对不住她们,会不会在外头如何啊。可见这世上的夫妻的相处之道有千万种,每人都是不同的。不是每个人都是司马相如之流…”

这些道理,卫安自己也都知道,可是沈琛说出来,她心里总是更安心些。

看来这世上的女人还是都不能免俗,面上不肯低头,心里却始终想着心上人可以放下身段来哄你。

她在心里笑自己的矫情愚蠢,努力的将话题拐到正轨:“这次父王的事,总是叫王妃脸面大失。临江王妃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加上本来就有恩怨在先,恐怕以后她不会轻易放过我,至于你…”

这也是卫安为什么不给临江王妃留脸面的缘故,也根本不必留脸面,留什么呢?临江王妃早就已经把沈琛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多少次都差点要了沈琛的命?

卫安很明白这种复仇者的心态,她们怀抱仇恨,心心念念的都是复仇,目的没有达到根本就不可能罢休的。

要说改了?

骗骗别人还算了,要骗过她的眼睛实在是太难。

她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她说她自己对你已经不甚芥蒂了,你信么?”

会信的恐怕都是傻子。

沈琛知道卫安的意思,坐下来看着卫安就道:“时间来不及了,这件事,我已经跟父王商量过了。”

卫安就挑眉看他。

说实在的,沈琛之前提过的,自己单独分出来,当个普通的闲散侯爷,过自己的富贵日子就罢了的想法,她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了。

因为看临江王妃的架势,根本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而一旦临江王妃真的成了中宫,那以后恐怕有更大的势力和能耐,要对付他们就更简单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跑到哪里?

临江王以后要是真的问鼎皇位,又能把精力持续放在他们身上多久?

妻子无休止的跟义子和儿媳妇闹的不可开交,是偏袒妻子,维护中宫的体面重要些,还是安抚义子,让义子闭嘴受些委屈轻松些?

等到以后,他们就会受无数的不明的暗箭,一开始临江王或许还会给他们出气,可是一旦时间久了,难道真的能一直偏向他们不觉得他们多事吗?

沈琛见卫安这副神情,忍不住就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说她:“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真的跟父王说过这事了,说王妃恐怕还是心里恨意未消…始终对我心怀怨恨,恐怕往后不肯善罢甘休…”

隆庆帝自从下旨让临江王回京,大家心里便心知肚明,临江王以后才是这江山真正的主人了,大家对临江王府的态度自然不必说。

而临江王妃在这些示好的人里头,格外看重徐家,本身就有些不对劲。

想要替楚景吾定下徐家的姑娘当世子妃,甚至是未来的太子妃,实在是太独断了。

连临江王自己也赞同沈琛的说法,觉得临江王妃似乎的确是跟她自己所说的改过自新完全不同。

卫安听到这里,便问他:“那王爷怎么说?”

“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形,形势一片大好,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出什么差错,这个节骨眼上,王妃要是有什么事,总是要引发众人的各种揣测的,不是什么好事。”沈琛替卫安倒了杯茶暖手,轻声道:“不过原本王妃手里就没什么可用的人手了,在之前她算计我过后,父王送她去家庙清修,就把她的那些人手都给清除干净了,一个也没落下。现在能替她办事的,无非也就是她的娘家,或是那些看见了好处想着投机取巧,凑上来的。我已经得了父王的允许,下令去查了,不会让她再有动手的机会。而以后…父王说成了亲,便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封我去别的地方,等到时间再久一些,若是她实在屡教不改,那便叫她慢慢的病…”

临江王看来还是凡事都看的极为明白的,卫安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是恐怕还是有一番折腾。”

沈琛就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她:“不管怎么样,我们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至于其他的,像你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总是跟你一起的。”

另一头的临江王妃正也跟秦妈妈说起进宫的事。

她自从出了宫就没有好脸色,显然是在宫里受了什么气,可惜进宫不能带着服侍的人,秦妈妈全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好猜测着问她:“难道是郑王妃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岂止不中听?”临江王妃冷笑:“就只差拿手指着我的脸说我就是在背后推波助澜,不叫郑王回来的幕后黑手了!实在是…”

她气的狠了,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抿唇道:“就是叫我进宫听他们的冷嘲热讽和警告的,这些人…”

卫安看来是实在是过的太舒服了,所以才能把手伸的这么长。

还想见郑王,还想看着郑王回来?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美梦?

这世上的事都得顺着他们的心意来吗?

真是可笑至极,她阴沉的看了秦妈妈半天,看的秦妈妈都有些不寒而栗了,才冷声道:“你去准备准备,晚上就叫清霜露脸吧,不是说了,今晚阖家一起吃顿饭吗?既然要阖家一起吃饭,沈琛难道能不来?就让他看看清霜在受什么苦!”

第1191章 母子

临江王妃是被气的狠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沉浸在自己的怒火里,秦妈妈知道她的脾气,侯在旁边等她平静了一些,才恭敬的给她倒上一杯茶,轻声道:“您也消消气,要紧的是,怕这些闲言碎语会传到王爷耳朵里去,其他的…倒是能先放一放。”

要是临江王知道临江王妃居然还在从中作梗,那到时候才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临江王妃头痛欲裂,捂着头着急上火,许久才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道:“我从来没有亲自写过只言片语,哪怕就算是抓住了姓曹的本人,你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证据指证我!”

经一事长一智,她早已经学乖了。

秦妈妈给她倒了杯玫瑰花茶,又转身去取了蜂蜜来,轻声道:“我知道…您考虑得周到,可是毕竟,毕竟之前的事还是叫他们对咱们有芥蒂了,不说平西侯和寿宁郡主,便是…便是咱们世子爷,心里头这次只怕也是跟他们一样,认定是您在其中出力了,您是不是要想想法子?”

好不容易才跟楚景吾缓和了一些关系,母子之间有了一段安静的日子了,还以为能修复好关系,可是谁知道一回来楚景吾就对徐家的事表现出了强烈反感,更是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叫人家姑娘家下不来台,让徐家也脸面尽失。

要是再因为这件事也闹起来,那可就好了,这母子间好不容易缓和了的关系就又要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