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茵掩面而笑,点着头道:“我过来时他们还在破冰,大姐劝他们也不听。”又看着薛思琴,“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幼清眉梢微微一挑。

薛思琴走了神,这几天因为春云的事着实头疼的紧,那父女俩像是串通好的什么都不说,钟大还口口声声威胁她,这件事无声无息有个结局也就罢了,若到最后什么都问不出…

要不是她是未出阁的姑娘,打死下人的名声是要不得的,也由不得他们嚣张。

她端着茶盅心不在焉的喝着,那两枚金锞子春银已经拿去银楼打听了,这两日就能出结果,但凡让她查到他们是吃里扒外抑或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定不能留他们。

想到这里她不由朝幼清看过去,幼清端坐在那边悠闲的喝着茶,她不由眉头微拧,心里不快。

转念一想,若非因为幼清要打发春云回家,她也不会知道钟家藏了这么多的秘密,她翻年就要出嫁,母亲又不是个能震慑下人的主子,她若不把这些害群之马清理干净,保不齐将来会再出什么事。

“大姐。”周文茵笑着推了推薛思琴,“王妈妈问我们饭是摆在这里还是换到前头的花厅里去,管事们在外院开了两桌,仆妇都留在二舅母的院子里,左右三妹妹这里都是最清净的。”

薛思琴醒神过来,这才发现二太太身边的王妈妈正笑眯眯的站在房里等着她回话。

“就摆在这里吧。”薛思琴放了茶盅,话说的有些急,“清妹妹和三妹身体都不好,省的再出去吹冷风。”

王妈妈满脸笑容的应了一声是,道:“那奴婢就着人抬桌子进来,劳几位小姐稍等等。”便退了出去。

“您刚才在想什么?”薛思琪推了推薛思琴,“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

薛思琴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显然不愿意多说:“在想别的事情。”便没了话,薛思琪一脸的不高兴,拉着周文茵,“我们去外面看雪吧,我这会儿一点都不饿。”

“等会儿再去。”周文茵笑着道,“你这玩的开心,三妹妹又去不得,岂不是让她着急。”又道,“即是聚会,咱们出去了姐妹们是等我们好还是不等好呢。”

薛思琪唉声叹气的,就好似垫子上有针扎着她似的。

幼清云淡风轻的喝着茶,薛思画望着她好奇的问道:“我瞧着您今儿气色极好,前些日子不是说犯了旧疾,可是痊愈了?”幼清颔首回道,“吃了药好一些,本也是顽疾,只要小心仔细些就成。”

“吃的什么药,是以前的方子,还是遇着哪位好郎中了?”薛思画好奇的望着幼清,明明前些日子见到她时她还和自己一样,脸上灰扑扑的没有什么气色,可今天却觉得她完全不一样了,不但显得面色好,便是精气神也足的很。

若非知道她有旧疾,还当她和薛思琪一样能蹦能跳是个康健的。

“还是以前的方子。”幼清自然不会告诉她是封神医的方子,封神医虽名气大,可行踪不定,闻之大名如雷贯耳,可真正见过他请他看过病的,实在是屈指可数,“我才来京城哪有机会见什么杏林好手,不过是久病成医我自己多加了几味药罢了。”

“是啊,咱们这样的时间长了,倒真成了半个大夫了。”她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撑着下颌,“前几日我去舅舅家,还听舅舅说起封神医,听闻他最近人在广东,也不知什么时候回京城,若是能有缘得他一张药方,大约你我都不用再操心身体了。”

周礼是广东布政使,幼清视线在周文茵面上淡淡的一转。

周文茵正认真的和薛思琪说着话,仿佛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薛思画脸色一黯,端了茶盅没有再提这件事。

半安轻手轻脚的进了门,小声的在周文茵耳边说了句什么,周文茵皱了皱眉望向半安,半安就露出无奈的表情来。

主仆两人打着哑语。

薛思琪好奇的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也不说出来到让我猜了。”她话一落周文茵笑着站起来,“我去一趟净房,你们先吃着。”她说完朝众人笑笑由半安扶着出了门。

王妈妈忙的脚不沾地,吩咐了丫头婆子抬桌子提饭菜,又安排好服侍的人仔细吩咐好了才匆匆回了二太太的院子,前头广厅里仆妇妈妈们说着话推搡着让座,今儿本来请的就是庄子铺子里的管事仆妇,所以招待陪坐的也都是府里几位上头面的妈妈们,她在外头看了看瞧见大太太身边的陆妈妈在里面被人围着起哄,她停都没敢停快步去了正房。

二太太正和大太太说着话,她和秋翠迎面碰上,秋翠急着拉着她道:“找了您半天了。”她急着把秀峰亭的事说了一遍,“奴婢方才让人去寻二少爷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府里人来人往的,也不知二少爷是不是出府去了。”

“先别急。”王妈妈心里头还挂着别的事,“二少爷那边再派人去找,我正有事要和太太说,你进去将太太请出来,咱们两件事拢在一起回了。”秋翠闻言立刻点了头,“那奴婢去请太太出来。”

王妈妈点了头人就站在了屏风侧面,从院子和广厅那边看过来,正好挡住了视线。

她在二太太面前得脸,那些外头来的仆妇向来精明的很,若是叫她们拖过去吃酒,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脱身。

心思转过刘氏由秋翠扶着出来,见着她刘氏凝眉问道:“怎么了?”又朝外头看了看,“人都安排好了?”

“都妥当了。”王妈妈望了秋翠一眼,秋翠飞快的将秀峰亭那边的事说了一遍,刘氏听着冷哼一声,“那丫头也是个惹事的,爷们儿闹腾她去凑什么热闹,就是将她推到水里去也是她活该,随她说不说,便是说了我也有法子让她讨不得好处。”又转头嘱咐秋翠,“你带着人去三小姐院子后头的倒座去看看,他指定在那边呆着的,若是瞧见人了也别出声,让人跟着就成,别惹了他不高兴。”

秋翠心头一颤,她让人找了许多地方,却独独没有想到三小姐的院子,二少爷怎么会在那边?!

几位小姐可都在那边。

“奴婢这就过去。”秋翠匆匆行了礼拐出了门,王妈妈便扶着刘氏朝后头的走了几步,见左右没人王妈妈轻声道,“…没想到大小姐还有些手段,房间冷的渗人也不给烧炉子,钟大老寒腿犯了,这会儿正嚎丧呢,奴婢瞧着只怕是架不住几日功夫了。”

刘氏拧了眉头,若有所思,王妈妈就看着二太太确认似的道:“奴婢还打听过了,那天大小姐还特意去了一趟青岚苑,从春云房里搜了两枚金锞子出来,奴婢让人跟着春银瞧过那东西,寻摸着到有点像去年舅太太让人做的那一批。”

“春云怎么会有大嫂的东西。”刘氏终于觉出古怪来,“你确定是侯府的东西?”

王妈妈先是不大确定想了想终于点头道:“过年的时候奴婢在三小姐房里见过,葫芦样儿的,奴婢还记得舅夫人说过,那样式满京城独一份,是世子爷亲自画的样子。”一顿问刘氏,“这东西会不会是春云从几个小姐手中偷拿出去的。”她想了想又觉得的不对,舅夫人不可能用几枚金锞子打发哪位小姐,至于下人,连她和秋翠几个都没得,旁人更加不可能了。

更何况若是大小姐认识又何必让春银去查,显见是没有见过的。

王妈妈思索了半天,刘氏却已经沉了脸道:“…我记得年后大嫂来府里走动,那一天正好是清丫头从福建上京吧?”

028 关心

“奴婢怎么没想到。”王妈妈心头一清击掌道,“奴婢记起来了,正因为舅夫人没有准备,见着方表小姐时才临时拿了金锞子赏的,事后回去后又让人补送了一对玉簪过来。”

刘氏嘴角紧抿,脸上阴云密布。

“还有件事。”经过刘氏这么一说,王妈妈把一些事串联起来,“胡泉走的时候还特意去一趟怀柔弄了一个瘸子进府当差,那人我打听过一直在怀柔庄子里也没什么根底,和方表小姐也没有接触过…”胡泉一向忠心,无论大小事都会来王妈妈身边说一声,这一次一反常态,就连春云的事他都没有来求她,“胡泉的反常,您看会不会都和方表小姐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方表小姐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简单。

“府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不是她也没有旁人。”刘氏眉头紧拧,面如寒霜,就是不清楚她因为什么事突然这么做,“倒显出几分手段来。”刘氏冷笑了几声,“…不过一个小丫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她的婚事还不是捏在我手里。”方氏不过是姑母,若她想要插手,便是亲生母亲她也有办法让她点头。

王妈妈听着心头一凛,忙朝外头看了看按着刘氏的手:“太太可千万别让人听见。”刘氏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听到又怎么样,那方明晖当初也不可能想到有一日他的女儿会落在我手上。”

王妈妈想到过往的事,心里叹了口气。

“你还是先让钟大闭上嘴吧。”二太太隔着帕子揉了揉额头,“他跟着老爷知道不少事,别让他受不住胡言乱语。”

王妈妈神色一凛,心头飞快的转了转,颔首道:“奴婢晓得了。”

刘氏就拂了拂裙摆转身往房里走,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事来道:“我上次回去时,似乎听大嫂说蔡彰正托人寻亲事,你闲了去打听一下。”

“蔡彰?”王妈妈闻言一愣,“是不是济宁侯的蔡五爷?”和锦乡侯府的徐三爷,舅老爷家的的二少爷并称京城“三浑”,可若说浑也只有徐三爷和舅二少爷能用个浑字,而那蔡彰…王妈妈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刘氏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那又如何!”若真是品相好的,也轮不到她们去打听。

“太太说的对。”王妈妈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来。

方氏这才转身进了门,一进门她朝坐在炕头喝茶的方氏抱歉的笑道:“人多事多,平日里咱们家人少清净惯了,突然多了这么多人竟还觉得闹腾。”

“你快坐着歇会儿。”方氏给二太太续茶,“我这两日过来也算是领教了这些外头管事的本事,家里的那点事实在是不值一提,这些年辛苦你和二叔了。”

刘氏暗自挑眉,面上笑容亲和:“哪里来的辛苦,大嫂管着中馈,这细细碎碎的事才最能磨人,若是叫我选,我还是要躲在大嫂这颗大树后头乘凉,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掩面笑了起来。

方氏也跟着轻轻笑着,牵着刘氏道:“长嫂如母,你只管过好日子。”外头几个丫头鱼贯将饭菜提了进来,方氏和刘氏在桌边坐了下来,她问道,“外院和几个丫头那边可吃上了。”

“外院酒席早就开了,周长贵陪着的,丫头们也都单独摆了一桌,我刚才让人去瞧过,正闹的欢实呢。”刘氏拿了热帕子要亲自给方氏擦手,方氏笑着道,“可受不住我自己来。”妯娌两人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刘氏像个小女儿家似的笑着,“琴丫头这两天我瞧着像是累了,三丫头找了她几次她也没空,今儿总算让她见着姐姐了,可不得好好说说话。”

方氏闻言一愣,薛思琴这两天一直在房里做女红,刘氏怎么会说薛思画找了几次也没见着人?

她心里头狐疑索性没有再说,笑着换了话题,刘氏笑笑两人说起别的事来。

周文茵由半安陪着从外头回来,薛思琪满心好奇的拦着她,叉腰问道:“你不让我去看雪,可是自己偷偷去了?你看你发钗都松了。”便伸手要去帮周文茵扶正。

“不用。”周文茵笑着自己扶了扶,“就房里有点事出去说了几句话。”又歉意的望着众人,“让大家等我了。”

薛思琴没有说话,让人上了午膳,大家安静的用过又上了茶,她有心事话就少了下来,幼清本也不是热络的人,便只有周文茵陪着薛思琪与薛思画闲聊着,这时就听到外头一阵疯跑的声音,随即门帘子唰的一下掀开,薛潋卷着风雪钻了进来,也不看人劈头问道:“大哥二哥来过没有?”

“三弟。”薛思琴迎了过去,凝眉道,“你找大哥和二弟什么事,吃饭了没有?”又看见薛潋头发和肩膀上湿漉漉的,“你衣服湿了,怎么没有打伞,这吹着风是要生病的。”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惹的薛潋的脸顿时苦了下来,不耐烦的道,“没事,没事,你见着二哥了没有。”

“我没看见他。”薛思琴拉着薛潋对着门口就喝道,“二子人呢,你怎么伺候的,这下着雪你也不撑着伞,若是叫他病了我拿你是问。”

里头都是小姐二子也不敢进来,隔着帘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小姐,小人打着伞的,只是…只是…”薛潋跑那么快他哪里能追的上。

趁着说话的空档,薛潋这才和房里的几位姐姐妹妹胡乱的见了礼,他就瞧见幼清正站在桌子边,便想起鱼的事情来,绕过薛思琴和幼清道:“你的方法确实不错,我钓了六条鱼上来,一会儿我们烤着吃,还独留了一条给你,算是我报答你的。”

她要鱼有什么用,幼清哭笑不得,可不得不道谢:“我不过胡说罢了,让三表哥见笑了。”她话音方落,那边薛思琪不高兴的嘟嘴道,“三哥为什么单独给她一条,我的呢?还有你找二哥干什么,烤什么鱼?我也要去。”

“你凑什么热闹。”薛潋嫌弃的摆着手,“我找二哥去,你们女人真麻烦。”话说完他掉头就朝外头走,薛思琴拽着她,“你哪里也不准去,先换了衣裳,若不然会生病的。”又吩咐二子,“给你主子拿件衣服来换。”

二子在门口唉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029 疼爱

“我又不冷,你婆婆妈妈的做甚,比娘管的还多。”薛潋平日最怕见薛思琴,她管的比方氏还要宽,“我要找二哥烤鱼,一会儿赵子舟就到了,二哥还请了孙继慎呢。”

孙继慎?

她只知道孙继慎会和薛明一起参加明年的秋试,两人一起高中,三年后春闱薛明落榜他却中了二甲,虽名次不靠前却在殿试上出了风头点了庶吉士进了翰林院,可尽管如此薛镇扬依旧不太喜爱这个小女婿。

没想到孙继慎很早就在薛府出入,听薛潋的语气似乎和薛明颇为熟捻,她忍不住朝薛思琪看去,薛思琪依旧为刚才薛潋不让去烤鱼生气,根本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

也就是说现在薛思琪还不知道孙继慎。

前世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他们的亲事定下来她才知道孙继慎此人,事后也是听说是薛思琪自己看中了人,两人暗地里书信来往了近一年的时间,薛思琪用情极深哭着闹着非他不嫁,方氏顾念薛思琪的名声没有办法才松了口。

按照时间算起来,两人认识也就在新年前后。

“不用出去找二哥。”薛思画见薛潋一副要发脾气的样子,笑着打圆场,“我知道他在哪里,三哥过来我告诉你。”

不用出去找?难不成薛明在这里?幼清不由隔着窗户望院外瞧了瞧。

薛潋眼睛一亮望着薛思画道:“在哪里,你快告诉我。”立刻跑到薛思画旁边伸了耳朵,薛思画用帕子捂嘴轻轻笑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和他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薛潋眉头一皱,狐疑的道,“怎么会在那边,你没有骗我吧。”

“三哥不信我,可是觉得我身子不好说话也不可信?”薛思画脸色一黯顿时撇过头去红了眼眶,薛潋见她生气忙摆着手解释道,“没…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三妹妹千万别生气,一会儿我烤了鱼让人送来给你吃。”

“我才不稀罕烤鱼,臭死了。”薛思画帕子一甩扭着头看也不看薛潋,薛潋气馁求救似的四周去看最后落在最好说话的周文茵身上,朝着周文茵直打眼色。

周文茵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过去坐在薛思画旁边,柔声道:“他一向是这样说话的,这么久了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再说,他哪是不相信你,显见是被你说的话给惊着了才口没遮拦的,你若觉得气就打他两下,他是哥哥就该被妹妹欺负的。”

薛思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薛潋在一边笑嘻嘻的点头:“对,我就是口没遮拦的。”薛思画垂着头到,“让三哥认错到是我没大没小了,三哥走吧,我不生气。”

“那就好,那就好,我可走了啊”这个三妹妹一向气性大,薛潋暗暗松了一口气,忙一骨碌直起身就朝外头走,薛思琴要追过去再叮嘱几句,可不等她走到门前就已经看不见薛潋的身影了。

“你偷偷和三哥说的什么,二哥到底在哪里?”薛思琪满脸的好奇,“难不成家里还有什么秘密的地方我不知道的?!”

薛思画一脸神秘的道:“确实很神秘,二哥不让我告诉别人。”说完看着周文茵神色暧昧吃吃直笑。

周文茵端茶喝着也不问更不阻止。

薛思琴就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幼清轻笑不置可否。

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二子果然提了条鱼过来,鱼很大鱼鳞也没刮在外头撒了作料,烤的黑乎乎的,看着就让人没有胃口,薛思琴吩咐听安收了,一边问二子:“几个人在那边烤鱼?旁边可有小厮和婆子跟着?这天冷的很别让几位爷冻着。喝酒了没有,三爷可不能喝酒。”

“就赵公子和孙公子过来了,大爷在那边三爷也不敢吃酒,到是二爷吃了不少。”二子一一作答,“大小姐放心吹不着冷风,陆妈妈将秀峰亭四周挂了棉布帘子,里头生了火暖和的很,一点都不冷。”

薛思琴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你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就来回我。”

二子应是一溜烟的跑了。

“大姐就放心吧。”周文茵笑着道,“大表哥向来稳重,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听见周文茵夸薛霭,薛思琴方才的那一点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她笑着道:“那到是,二弟和三弟再胡闹却是怕大哥的,只要他在两个人不顾忌都不行。”她的话还没说完,春银脸色的难看的掀了帘子探了脸进来,“大小姐…”欲言又止。

春银一向进退有度很少有这样小家子气的样子,薛思琴皱了眉头出门,春银就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怎么可能。”薛思琴面色如灰,“上午不还好好的吗?”又压着声音问道,“请大夫了没有?”话落她想起来这个时候请不得大夫,有些慌了神,春银就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奴婢亲自确认过了。”

薛思琴泄了气一般愣了半天,春银问她:“您要不要去看看?”薛思琴眉头紧拧点了点头急匆匆的就要走,春银忙喊问兰取伞取手炉取斗篷,薛思琴却是原地打了转朝垂着的帘子的暖阁看去,像是想起什么来目光一转进了门,“我有点事要先回去。”她对着众人解释了一遍深看了幼清一眼转身而去。,

薛思琴虽面色沉静,但唇角紧抿显得有些紧张,幼清望着她有些错乱的脚步微微一怔。

若是内宅的事肯定是去回方氏,既然是春银来说,那应该就是薛思琴自己的事,她能有什么大事…

电光火石间,幼清想到了钟大。

难道是钟大出了什么事?

可是钟大不过一个下人,即便知道些东西也不该…

幼清面色微变,就朝门口站着的绿珠打了眼色,绿珠心领神会顿时不动声色的出了门。

周文茵也看出薛思琴的异常,朝半安看了一眼。

这时,听安笑着掀了帘子朝着几位小姐道,“大太太和二太太来了。”房里的四个姐妹便依次站了起来迎去门口,随即就看见方氏和刘氏由婆子丫头簇拥着进了院子,不等房里的人出去刘氏已经笑着道,“都别出来了,外头冷的很。”随即两人就进了门。

幼清跟着周文茵依次行礼。

刘氏的视线一转就落在幼清身上,她撇开其他几人当先和幼清道:“雪大的很,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是知道薛明和她起争执的事情了吗?幼清笑的满面纯真:“没什么事,虽下着雪可小径上都铺着粗毯既防滑又干净。”她望着方氏,笑道,“还是姑母想的周到。”

“是你大姐一早吩咐的,还真不是我想的。”方氏笑着望向薛思画问起她的身体来,二太太眉梢微挑,转而笑着招呼众人坐下,这才去和周文茵以及薛思琪说话,“琴丫头怎么不在?”

周文茵不由朝幼清看了一眼,才笑着回刘氏的话:“说是有点事先回去了。”

方氏微微一愣,问道:“可说了什么事?”周文茵笑着摇了摇头,“大姐没有说,走的有些匆忙。”

刘氏没有再接着问,而是和薛思琪笑道:“难为你坐了半天,二婶请你们过来玩,却又忙的没空招待,闷着了吧。”话落吩咐春苓和丛雪,“陪着三小姐和周表小姐去院子外头玩雪去,只管闹腾。”说着一顿,又带着遗憾的看着薛思画和幼清,“不过画儿和清丫头就别出去了,你们比不得她们,可不能冻着凉着。”把幼清和薛思琴摆在一起说,语气既宠溺又怜惜。

有种另眼相看的意思。

周文茵不由深深打量了一眼幼清,又看了看二太太。

“好啊。”幼清乖巧的点着头,“我也正好想和妹妹说说话。”她笑眯眯的和周文茵以及薛思琪道,“周姐姐和二姐姐玩的高兴。”

薛思琪早就坐不住了,对刘氏笑道:“还是婶婶了解我,我正想去玩雪呢。”话落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周文茵要出门,“走吧,走吧。”周文茵心头无奈只得朝众人行了礼:“…到是我们贪玩了。”就被拉着出了门。

幼清望着薛思琪的背影,就想到亭子里的孙继慎…

030 态度

“表姐,我们偷偷去秀峰亭。”薛思琪一出门就挨着周文茵小声说着,“我还没烤过鱼呢,我想去看看。”

周文茵面露为难:“还是别去了。”她轻声细语的道,“烟熏火燎的,再说三弟还请了两位公子来,不方便。”

“大哥也在那边。”薛思琪朝周文茵眨了眨眼睛,“走吧。”

就是因为薛霭在那边,她才更不能去,周文茵很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她回头朝暖阁里看了看,想到二太太方才对幼清的态度以及薛思琴急匆匆的离开,“我想起来房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别贪玩受凉了。”便带着丫头们先走几步。

“表姐。”薛思琪跺了跺脚,可周文茵已经走远她气的嘟嘴道,“真是没义气。”话落拽着春荣就往门口走,“她不去我们自己去,反正也不进去,别人不会发现我的。”

“二小姐。”春荣扯了扯薛思琪,“还…还是算了吧。”

薛思琪回头一瞪眼,春荣瘪了嘴不敢再说,薛思琪像只胖圆的兔子般蹦跳着往秀峰亭跑了过去,方走了几十步的样子,就看见薛明陪着一位穿着枣红直缀的少年信步而来,两人身量相仿又皆年轻俊朗,朝气蓬勃的样子,惹的旁边路过的丫头婆子纷纷驻足偷看。

“哎呀,糟糕!。”薛思琪一猫腰就要往坠着雪的冬青树里钻,吓的春荣一把拉住她,“这钻进去您身上可都得湿了。”

两个人犹豫间,薛明已经带着那少年走近,薛思琪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薛明一愣笑道:“二妹你怎么在这里。”又朝旁边的人道,“这是我二妹。”

旁边的少年视线在薛思琪垂着的脸上一转就移在一边,作揖道:“见过二小姐。”

薛思琪懊恼的想咬掉舌头,她匆匆点了头转身红着脸逃也似的往另一面而去。

“小孩子家的…”薛明摇摇头,拉着少年道,“他们定已经喝起来了,咱们快去。”

两人说说笑笑去了秀峰亭。

知夏院中刘氏怜爱的望着幼清。

“听说大哥说是要给清丫头做几套衣裳?正好我这里有一匹金陵的云锦,那颜色太艳了些我穿不了,画丫头太单薄压不住,我仔细瞧着也就清丫头能穿得,不如给她做衣衫吧。”刘氏和方氏说着又打量着幼清,“做件海棠红的通袖袄子,下头再配件藕荷色的挑线裙子一准儿好看。”又想起什么来喊着秋翠,“我记得我那里还有支珊瑚石白玉簪子也一并取过来。”

一寸云锦半两金,这家里姑娘可不止她一个,给谁不可以,再不济压箱底也成,这东西可不是会变质的。

“这…”对刘氏突如其来的热情,幼清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这云锦金贵,我不常出门,给我做衣裳太糟蹋了。”又望着薛思画和刘氏道。“二婶给妹妹做吧,我今年的衣裳姑母已经给我做了好些了,实在是够穿了。”前一世面子功夫上刘氏做的向来无可挑剔,什么事都将她和薛思画同等相待,比起薛思琴几人来不知好了多少,但似乎也没有如此大方过。

“给三丫头留着吧。”方氏也跟着笑道,“给清丫头做衣裳的料子我还是有的,再说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这会儿做了明年可就穿不得了,云锦有价无市,她一个小丫头穿确实张扬了些。”

刘氏掩面而笑,望着方氏就眨眨眼:“丫头大了,可不能和小时候一样了。”

方氏一愣,当即明白过来,望着幼清虽存着稚嫩但已微绽艳丽的面容,这才想起自己的侄女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正好秋翠捧着布匹和簪子回来了,幼清抬目去看,就瞧见水蓝的布里头包着一匹海棠红素心兰的布料,边角勾着金线张扬富贵又不失精致清雅,她微微一愣刘氏已经将那支簪子拿了过来,道,“这是我陪嫁的东西,有一对的,一支在画儿这里,另外一个就给你吧,正好你们姐妹一人一支。”特意强调了一番。

通透的玉簪打磨的圆润光洁,镂空玉兰花的簪托中嵌着指甲盖大小艳红如火的珊瑚,算不得贵重却胜在精致,确实很漂亮。

“娘真是偏心,这支可要比我那支好看一些。”薛思画接在手里左右看了看,笑望着幼清,“不过正适合清表姐的气质,我帮你戴上。”说着起身不由分说的别在幼清的发髻上。

似乎画龙点睛般,幼清的妆容一下子亮丽了几分。

方氏看着露出会心的笑,她道:“快谢谢你二婶,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了。”

幼清起身顺着方氏的话向刘氏行了礼:“无功不受禄,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她有些羞涩的望着刘氏,“我给二婶做件抹额吧,我女红没有妹妹好还望二婶不要嫌弃。”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刘氏显得很是高兴,“做了正好留着过年用。”

幼清笑着点头。

“娘家的侄儿十一月十四小定。”她笑着和方氏说着,余光却在观察着幼清,“也不知那姑娘有没有咱们清丫头一半漂亮乖巧。”

幼清垂着头脸上微微一红。

方氏却是一愣:“可是刘三公子?”她皱眉想了想,“这都小定了,我竟是刚刚听说,是哪家的小姐?刘二小姐和郑家的婚事可有眉目了?”

“前头还没敲定,所以我就没提。”刘氏掩面一笑,道,“定的是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曾毅曾大人的千金。至于彩玉和郑家的亲事还没定,瞧着大约要等开年后了。”

方氏显然没有听过曾毅的大名,不由露出疑惑的样子。

咦?幼清微微一怔,她如果没有记错,刘三公子是武威侯的庶子,确实是和曾毅的次女结了亲,她还随着方氏去武威侯观礼,只是她清楚的记得两家的小定分明是在开年的三月,当时刘氏还在院子里摆了许多各色名贵花中供人观赏,她痴痴的看了一个上午。

刘家的两门亲事,郑家是先皇后的娘家,曾大人又是东厂总督钱宁的干儿子…武威侯也真是迫不及待啊。

只是奇怪,这一次的时间似乎提前了一些。

“也是双喜临门了。”方氏想到武威侯除了这位刘三公子,似乎还有个公子年岁和薛明一样大的,她不由朝幼清看了看,笑道,“到时候我定要过去讨杯水酒吃。”

方氏点点头,掩面而笑起来。

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幼清跟着方氏告辞出了院子,薛思琪和周文茵早不见了身影,方氏吩咐春杏去找:“亭子里几位少爷在烤鱼,外院酒席还没有撤,你去和两位小姐说一声,嘱咐她们不要乱跑。”

春杏应是撑着伞带着小丫头去找周文茵和薛思琪。

“你大姐什么时候走的。”方氏和幼清并肩走着低声问道,“谁来喊她的?”

幼清如实的回道:“是春银姑娘来喊的,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您和二婶就到了。”方氏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幼清想了想笑问道,“姑母这几日都在二婶这边忙着,听说来了许多管事仆妇,还见了好几位家里的大掌柜,您一定累了吧。”

“可不是。”方氏说的随意,“要不是陆妈妈劝着,我还不知道这些事也能这么辛苦。”她说着叹了口气,却又道,“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收获,我才知道原来咱们外头已经有这么多的产业了,年年账本送过来我也没空细瞧,今年走了个过场,到是弄了个明白。”

果然是陆妈妈和她说的,幼清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氏来有她来的好处,即便是走个过场也是好的,将来一旦分家,至少她和那些铺子里的掌柜们也混过脸熟,不至于对面不相识。

“姑母理着中馈,哪里有空事事亲力亲为。”幼清笑着道,“不过以后您若是想经营,到是可以挑几个机灵的小厮出来培养,往后要用也不用手忙脚乱的去找了。”

方氏闻言一怔停了步子,望了幼清半天,笑着道:“你这孩子,平日没注意,没想到你竟想的这么周全。”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就是不放出去,以后你们出嫁给你们打理铺子也是好的。”

姑母能听进去她已经很高兴了,至于将来嫁人的事…嫁给谁不是过日子,再巧的人也不能把屋顶上过出朵花来,只要父亲能安全回来,她能报答姑母的养育之恩,其它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正如前一世和徐鄂的婚姻,她虽不满意,可日子还是一天一过,女子的选择太少,她唯一能左右的就是自己心。

姑侄两人说着话就到了秀峰亭,远远的幼清就听到里头一阵吆喝的欢声笑语还有阵阵酒香飘散出来,恰好薛霭从亭子里出来,见方氏和幼清便出来打了招呼:“母亲那边散席了?”他换了一件宝蓝色道袍,自暖烘烘的亭子里出来面上微醺,声音微哑,沉沉的盖过簌簌的雪声。

幼清微微福了福,薛霭还了礼。

“散了。”方氏朝里头看了看,嘱咐薛霭,“你们都少吃点酒,管着老三别让他胡闹。”一顿又道,“怎么穿的这么少,快进去别受了凉。”薛家院子小,除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适合他们玩了。

薛霭应是,因里头有外男幼清又无处避不能久留,便又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幼清离开了。

幼清和方氏刚过秀峰亭,远远的就看见薛思琴的乳母赵妈妈几乎是跑着朝这边而来。

赵妈因奶过薛霭和薛思琴,如今身子不好方氏容她回家养着,半个月进府请安一次,赵妈妈在府里待了一辈子,早练的宠荣不惊的本事,很少会有这般毛躁的样子,方氏也不免露出疑惑,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太太。”赵妈妈跑的气喘吁吁,额头上也不知是水还是汗,黏糊糊的在额头上,“您快去外院看看吧,大老爷正要把春银和问兰几人都打死,还要罚大小姐禁闭三个月。”

031 灭口

薛镇扬虽然严厉,可那是对两个儿子,几个女儿他还从来没有惩罚过谁,更遑论一向稳重聪明的薛思琴,方氏当即变了脸色急着问道:“你仔细说,出了什么事,老爷为什么发火。”

赵妈妈心里着急,可还是顾忌的看了幼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