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茵松了口气,薛明还是那个薛明并未和以往不同,她朝半安颔首,半安不放心的开门出去,周文茵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下午我不是让人给你带信了吗,你只要托镖局的人走一趟就成,不用亲自过来。”

薛明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周文茵身上收回来,也不说话突然转身朝门口走,手臂一勾一方啪嗒一声将门反锁了。

“你做什么。”周文茵大惊飞奔了过去,薛明见她过来怕她撞在哪里伤到自己,忙一把拉住她,“表姐小心。”将周文茵带到自己怀里。

周文茵挣扎着,冷着脸喝道:“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就感觉今天的薛明很反常。

“表姐。”薛明不放手,“今天蔡彰来闹的事我听说了,这样下去你的名声可就真的毫无挽回的余地了,这样的你我看着于心不忍…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离开京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你胡说什么。”周文茵冷声道,“聘者为妻,奔着为妾,你让我跟你走,你可想过我的处境?薛明,你疯了不成,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再者说,我和你大哥是有婚约的,你这样做怎么向他交代。”

“什么婚约,大哥他说要娶你了吗?他根本不会娶你的,不单他不会就是大伯和伯母也不会答应的。”又道,“蔡彰今天求不到圣旨,明天他还可以去求太后娘娘,求皇后娘娘,他有的是逼迫你的办法,难道你真的要嫁给蔡彰吗?”

周文茵摇着头抬手就抽了薛明一巴掌:“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些没边没际的话?你走,现在就走,往后我们老死不要往来,我就当没有认识过你。”说完甩袖转身低声哭了起来。

“表姐。”薛明根本不管脸上的那一巴掌,从后面一把抱住周文茵,“好,好,你不愿意和我走也行,我们一起去求祖母,让她同意我们的婚事,没有人娶你我娶你,我虽没了功名,可我可以做生意,我一样能给你好的生活。”

周文茵哭声一顿,重复道:“你没有功名?你的功名呢?”

薛明惨淡的笑了笑:“被教谕以失德之名除了。”话落他像是怕周文茵替他伤心似的,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真的,不就一个功名吗,天底下多少人能人不曾入过考场,还不是一样功成名就,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大的困难我都不怕。”

周文茵几不可闻的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转眼便哭着道:“你怎么这么傻,我要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我命好不好自有老天安排。”她掰开薛明的手,劝着道,“你走吧,我们今生是没有缘分的。我曾和大哥有婚约,这府里的人都知道,若是我再嫁给你,往后别人会怎么看我们?不管祖母如何,便是我父母亲也断不会答应的。”说完,擦了擦眼角,“我大约也只有死之一条路可走了。”

薛明心痛如绞,喘着粗气道:“不会的,不会的!”他发狠似的将周文茵搂在怀里,“有我呢,没有别人还有我呢!”话落,迷恋似的去吻周文茵的脖颈,脸,又情不自禁的去寻她的嘴唇。

周文茵推着她,可却也随着他的吻落在每一处时,肌肤颤栗般的热了起来,她心智不允和却难以自禁的欲拒还迎,薛明见她不再反抗眼睛都红了,拼命的吻着她…

半安见门打不开,拼命的瞧着门,又见里头没了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害怕起来。

薛明的手转眼就探进了里襟里…呼吸越发的粗重。

周文茵大惊推着他:“不要,你快住手!”薛明哪里肯,只要生米做成熟饭,不管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周文茵也是他的了。

谁都抢不走!

这一生他都会好好爱她,护着她,不让她受别人的欺负,受半分的委屈…他会将方幼清那个贱人撕碎了,为她报仇!

“表姐…”薛明说的断断续续口齿不清,“您给我吧,给了我祖母就无话可说了,谁也阻止不了我们了,就是圣上也不能抢别人的妻子…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

周文茵思绪混乱,想推可又没有力气,只觉得热的难受,可是薛明的手每到一处她立刻就觉得清凉起来,她知道该打住,可又舍贪着凉意舒爽。

半安急的团团转,在耳房搬了个长凳子来,照着门上就砸了下去,方砸了一下忽然就听到院门被人拍的砰砰响,她惊的丢了长凳手手足无措的拍着门:“小姐…小姐…你快开门。”

院门继续响着,好像很不耐烦,过来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院墙外架了个梯子,紧接着端夏爬了进来,又将梯子从墙头翻过来,顺着梯子下到院子里。

半安瞪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端夏开了门,薛老太太怒气极盛的带着陶妈妈冲了进来,她也不管回头继续敲着门,忽然就有人过来一把将她推开,随即两个婆子压住她,薛老太太站在门口冷着脸道:“茵姐儿,我是祖母,你开门!”

里面没有人说话,但是薛老太太却听的变了脸色,她指着陶妈妈道:“把门撞开。”又对端夏道,“去把院门关了,一个人都不许放进来。”

陶妈妈和端秋架着长凳子砸门。

端夏捡了丢在地上的门闩去关院门,不等她合上门,门就被人大力从外头推开,随即就看到方氏带着陆妈妈站在门口。

“关什么门!”陆妈妈冷笑了一声,转身扶着方氏,“太太,老太太在里面。”

方氏紧紧抿着唇,手脚都又些发颤,陆妈妈和她说了,她还觉得幼清胡闹,薛明那孩子她没什么信心,可是周文茵在男女之事上还是有分寸的,她在这里住这么久遇到家里的三个表兄弟都是保持着距离,从来也没有见她有过不安分。

她不相信周文茵会放薛明进房里,幼清那什么香也起不到作用。

这件事后她要好好说说幼清,再要报仇,可也要留一点退路,把周文茵往死路上逼也不是好事。

在来的路上她想好了的,可是随着房门被砸开,她站在门口也止不住目瞪口呆。

昏暗的房内,暧昧不明的气氛,少男少女情难自已的相拥…

方氏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

耳边响起接二连三的耳光,是薛老太太在打薛明。

薛明将惊慌的周文茵拦在身后护着,任由薛老太太狠狠抽了几个耳光,他声音清朗的道:“祖母,事已至此,您就将周表姐许给我吧。”

陆妈妈松开方氏进了门,在众人惊愕愣怔时不动声色的将窗户打开,又将那支燃了大半的香掐灭收在袖子里,又不动神色的站在了方氏的身后。

她现在似乎明白了方表小姐要做什么,可是又猜不透。这样的场面虽不堪可是也逼得大家没了退路,周表小姐也没有了选择,大概只能嫁给二表爷了…这像在帮他们一样。

还是说,方表小姐是为了大少爷,彻底了断了他和周表小姐的婚事?

其实要了断也不会这么麻烦的,但是方表小姐一向是不会做无用功的。

她刚刚应该仔细问一问的。

陆妈妈暗暗打定了主意,回头要去问方表小姐。

周文茵面上的潮红褪去,眼睛渐渐清明起来,她脸色瞬间惨白摇摇欲坠,掩着自己被扯开的衣襟,望着高高在上满脸怒气的外祖母,又看看站在门口失望不已的舅母,在他身前护着他虽面上一副视死如归可眼中却透着笃定的兴高采烈的薛明,还有里里外外满脸的嘲讽丫头婆子。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这样!

刚才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和薛明…

外祖母看到了什么,舅母为什么这么失望,周文茵一瞬间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和薛明相拥,亲吻…画面历历在目。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和薛明。

周文茵万念俱灰的瘫坐地上。

幼清正望着封子寒,他兴致高昂的说着他当初在交趾碰到个事情,说有一位老妇人已经要入葬了,他正好路过想讨碗水喝,对方心底良善不但给了他一碗水还外加两个饼,他心情一好就开了棺材摸了摸那老妇的脉,随后给随手施了几针,那老妇就自己从棺材里爬出来,对着她的长子就骂了一通没良心的,想要活葬自己的亲娘。

尽管他的语气和说的故事有些像话本里的民间演义,可是幼清却是相信的,封子寒这个人虽有时候看着不靠谱,但是却没有因为想要取阅别人而编故事逗人高兴,他很自信,甚至有些自负,他说这些故事时并非想要卖弄自己的医术,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她,那个老妇用交趾话骂人有多有趣。

以为对于他来说,医术根本不需要别人肯定和自己的炫耀,他非常的自信。

“嗯,很有趣。”幼清点着头,视线却时不时落在开着的院门口,她让绿珠去打探消息,绿珠走了一刻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了,若是顺利这会儿薛老太太大概已经去了,不管她如何愤怒,最终肯定会同意薛明的请求。

至于姑母,这事儿只要不传出去,对于长房来说没有坏处,不过,她大约要怪自己手段用的太狠了。

幼清缩了缩脖子,想着怎么和方氏解释这件事。

“小姐。”绿珠蹬蹬跑了回来,“那边的事如您所料,不过也有一点意外。”

幼清一愣,问道:“什么意外?”不会是路大勇没有拦住刘穗儿,薛明真的把事情捅到外院去了吧?

让蔡彰知道,然后就此打消求娶周文茵的念头,毕竟蔡彰要求圣旨也好懿旨也好还真没有人能阻止他。

可是那样一来,周文茵就真的声名狼藉了,往后就算是薛梅也没有脸面在京城住了,甚至连薛老太太…

还有她们几个未出嫁的姑娘的名声,其中也包括他的亲妹妹薛思画。

为了自己的感情救赎,他什么人都不顾了,她就怕他做出这种恶心别人也恶心自己的事,所以才让路大勇防着刘穗儿的。

“方表小姐…撞墙了。”绿珠说完看了眼封神医,“老太太正喊人去请大夫呢。”

周文茵这是以死护清白?那她将薛明置于何地?还是说她是宁死也不肯嫁给薛明。

幼清也忍不住惊讶:“走,我们去看看。”她站了起来想了想又回头望着封神医,“你快回去,免得被人发现。”话落带着绿珠和采芩出了门。

封子寒眼睛一亮,蹑手蹑脚的跟着。

幼清到周文茵院子里时,薛明正笔挺的跪在走廊下,丫头婆子一个个静若寒蝉,院子里静谧到死气沉沉。

幼清和薛思琴以及薛思琪在院子门口碰上,薛思琴皱着眉沉着脸,而薛思琴则是面色古怪,等她看到跪在廊下的薛明时,一句话不说的就冲了过去,照着薛明的胸口就是拳打脚踢:“让你欺负周表姐,让你欺负周表姐。”

薛明心里正难受,表姐也不和他解释就一头撞在墙上…表姐是想留着名声吗,可是都这个时候了,就算是真的撞死了也于事无补,她为什么不和自己一起求祖母呢,他敢肯定祖母一定会答应的。

表姐真是太傻了。

“滚!”薛明不耐烦,一把将薛思琪推开,“什么我欺负她,他马上就要是我娘子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胡言乱语。”

薛思琪跳了起来,对着薛明的脸就啐了一口:“什么你的娘子,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她可是和大哥定的亲事,你能说出这种话来,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猪狗不如的畜生。”

“我的良心被狗吃了?我看是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吧,表姐都这样了,这么多天你们安慰她没有,为什么没有人说要将她和大哥的婚事定下来?你们分明就是在逃避,分明就不打算再重提婚事,好,大哥不娶我娶,他应该感谢我,感谢我给他解决了个大麻烦。还有,你不要把话说的难听,我和表姐是你情我愿,你给我闭嘴!”

薛思琪哈哈笑了起来,指着薛明讽刺道:“你情我愿?表姐怎么会喜欢你,你说你有什么,你哪里比大哥好了。”

薛思琴拖着薛思琪,不让她再说,薛思琪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劝,推开薛思琴她瞪着薛明。

“别吵了。”一声断喝从身后传了过来。

薛思琪一愣,拉着看见薛老太太由陶妈妈扶着出来,薛思琪气红了眼睛道,“祖母,这个时候您还要顾着他吗,他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你怎么还让他跪在这里,怎么不把他绑起来送衙门去,就该千刀万剐了。”

“住口。”薛老太太呵斥薛思琪,“大叫大嚷的成何体统。”

薛思琪被呵斥的呆住,对薛老太太这种息事宁人的做法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等她想明白,薛老太太已经对薛明道:“她醒来了,要见你,你去看看她吧。”

薛明顿时满脸的喜色,箭步进了房里。

薛老太太望着方氏,皱眉道:“你吩咐所有人下人,让他们守口如瓶。等过几日就把两个人的婚事定了,免得夜长梦多!”

方氏点点头。

半安滑坐在地上,目光迷离的望着前面。

“什么意思?”薛思琪不解拉着方氏,“娘,你们是打算把表姐嫁给二哥?”她摇着头,她一直将周文茵当未来大嫂待的…接受不了其它的变故。

方氏点了点头,握了薛思琪的手道:“娘知道你喜欢你周表姐,可是他们两情相悦,我们一家人哪有不成全的。”那个香再厉害若周文茵真的不愿意薛明也强求不了她,方氏虽早没了让周文茵做儿媳的想法,可一个好好的姑娘一步步变成这样,她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方氏望着幼清:“清丫头,你跟我来。”

幼清见方氏难受,有些心虚的哦了一声,上前扶着方氏往外走。

薛思琪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周表姐是喜欢大哥的,她怎么可能和二哥…”说完蹲下来去摇半安,“你说话,说话啊。”

“二小姐。”半安凄厉的笑笑,“这世间的人和事大约也只有您是那最美好干净的了。”

薛思琪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薛思琴忙过去扶她起来:“别闹了,我们回去。”和几个丫头连拖带拽的把薛思琪拉出去。

幼清扶着方氏刚出了院子,身后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们纷纷停了下来回头去看,就望见薛明紧攥了拳头大步朝外头走着,光线明亮他眼角的泪水和决绝看的清晰分明!

薛明像风似的走了过去,一步都没有停顿,大家都惊讶不已,方氏望着幼清道:“他这是怎么了?”

幼清皱了皱眉,抓了方氏的手臂道:“外院的酒席是不是还没有散?”方氏点点头,“还没有散,怎么了?”

幼清回头看了眼周文茵房间,还有站在门口的薛老太太…

低声道:“让人去拦住薛明,他说不定要做傻事。”

------题外话------

周末愉快姑娘们!记得月票哦…。

074 面对

周文茵抱披散着头发,额头包着白凌,拥被而坐目光阴厉,透着股破釜沉舟的意味。

“小姐。”半安害怕的牵着她的手,“二少爷去干什么了,您和他说了什么?”半安绝望,可事已至此,她没有选择,小姐也没有选择,只有认命!

周文茵就冷笑了一声,眼眸不自觉的眯了起来,冷漠的道:“他说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包括死,我当然要成全他!”

半安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能…”

周文茵摇摇头望了眼垂着的帘子,漫不经心的道,“我只是说让他帮我做两件事,我就答应嫁给他,这是条件。”

“什…什么事?”半安牙齿关开始打颤。

周文茵摸了摸额头,轻声道:“杀了蔡彰!”话落微顿,又道,“毁了方幼清!”露出一种迷幻似的期待表情来。

半安有些惊恐不已,浑身开始颤抖起来,杀了蔡彰?杀了蔡彰二少爷还能活着吗,还能全须全尾的娶小姐吗?她哆哆嗦嗦的问道:“那样的话,二表少爷也活不了了吧。”

周文茵轻轻笑了起来,面容近乎扭曲。

半安捂着嘴,满心后悔,当时在法华寺时她就该劝着小姐的,若不是小姐生了害方表小姐之心,又怎么会被对方反手陷入绝境…还有二表少爷,他对小姐的爱慕小姐心里早就知道,应该言辞拒绝才是,却放任不管让他为他们办事,就和现在一样,小姐一句话二表少爷就能豁出命去杀蔡彰,蔡彰什么人,那是看似不过是个纨绔的公子,可是却手段狠辣的人,二表少爷怎么能杀的得他!

“小姐。”半安语无伦次,“我们不管方表小姐了好不好?奴婢去把二表少爷找回来好不好?”半安恳求着,“老太太已经同意了你们的婚事,您嫁给他日子也不会过的很差的。”

周文茵轻轻笑了起来,道:“嫁给他?”她摇着头,“他没有功名,身无长物,你是让我往后和那些街市上的妇人一样抛头露面粗俗不堪吗?”她做不到,也从来没有想过。

半安愕然,她没有想到周文茵根本就没有打算嫁给薛明。

那怎么会。

半安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她是活不成了,就算老太太不把她处死,等夫人一到她也是活不成的。

她不想死!

“你出去吧。”周文茵慢慢的躺了下来,“不用劝我,我不后悔,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算计别人反而被人反将一军。事情不能重来,可就算能我依然会这么做。”她不好过,也不会让方幼清舒服。

是谁让她变成这样的,都是因为方幼清,她的幸福原本唾手可得,现在却成了水中花镜中月。

她怎么能饶过方幼清。

至于薛明,他一厢情愿,以为就这么来一出,她就会低头认命?不可能,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他,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要怎么做,都是他愿意的,与她何干!

薛老太太板着脸坐在外面,不说话,但脸色冷的骇人。

外院中,薛镇扬站在花厅的门外,听着焦安将内院的事一一报与他听,脸色瞬间沉冷了下来,他压着怒低声道:“你和焦平一起去,务必把那个孽子给我绑了!”

“是!”焦安抱拳领命带了焦平往内院而去。

薛镇扬望着黑下来的夜空,各处点亮的灯,心情跌到了谷底,他深吸了几口气压着心头不断蹿起的火,转身面露适宜的笑容进了花厅,蔡彰正托下颌很感兴趣的打量着郑辕和宋九歌。

宋九歌他见了好些次,但因不是同路人,所以即便见面也不过点头之交,但是对对方却有些了解,他不贪圣宠,不趋炎附势走阁老的关系,甚至前些日子赵天官有意伸了橄榄枝,要将家中小女说与他为妻,他也以已有婚约在身这种子虚乌有的借口给婉拒了。

他也有二十三四了吧?若有婚约为何还不成亲,这种鬼话谁会信,可宋九歌却坦荡荡的说了…夏阁老要致仕,他一走内阁就会空缺一位,赵天官入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做阁老的女婿,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他一个八品行人还不放在眼里。

说起圣宠,圣上在西苑,对朝中之事看似漠不关心,可每日都会让钱宁回禀朝事,隔日再和严怀中商量谋断,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会找了宋九歌去对弈,说是对弈可聊的还是朝中的事…

宋九歌明明能在谈笑中左右圣上的决断,可他偏不,每每都是点到为止,或是一句微臣官微资浅不敢擅言,把推回去…

他还递了外放的折子,说是要历练几年,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些事,这样才是他为官的本意。

呸!

你瞧他长的养尊处优的样子,还为百姓做实事,是没见过那些县令推官做的事吧,累死累活不说一旦出事还要做那替罪羊,那才叫官微言轻。到时候他还能这样谈笑风生,又论杏林又谈风月?

啃泥还差不多。

蔡彰心头不屑,可却又觉得看不透宋九歌,人活着不就为名为利,你跟圣人似的无欲无求,当初为什么还要挤破脑袋考科举,还要做这八品行人?回家种田去就成,做个山野乡人,说不定还有名臣三顾茅庐请你出山做师爷!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耳边就听到郑辕似笑非笑的道:“宋大人两袖清风,为官刚正不阿,可是瞧不上我们这等勋贵子弟,也同世人一般觉得我们尸位素餐,膏粱纨绔?”他说着手里的酒盅微微一挑,一滴酒洒了出来,落在他的手指上,酒滴薄透是上好的汾酒,清冽甘甜…

“不敢担。”宋弈闲散的一笑,手指轻轻一勾将酒盅落在两指之间,竹节似的修长有力,“世上皆俗人,道膏粱纨绔者不过拘于世俗的禁锢,羡慕却又自命清高罢了,所谓尸位素餐,我倒觉得这生来富贵也非我等凡人能挑能选,既有随生而得的荣华,难不成非要衣不遮体三餐不继?活着就该如六爷和五爷这般,洒脱不羁,行止随心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话落遥遥一举杯,一饮而尽。

郑辕眉梢高高的扬起,眼中的探究一划而过…

蔡彰就差拍手称快了,他还没听人将这骂人的话解释的这么好听,谁说宋九歌不趋炎附势的,这不是见着郑家人恭维的话就跟流水似的往外倒…他哈哈笑了起来,指着宋九歌道:“你这话说的太好听了,今儿心情好,没有美人陪也高兴,喝!”说完要去敬宋弈的酒。

宋弈却是一转身去敬薛镇扬的酒,笑道:“今儿这酒甚好!”薛镇扬余光撇了眼端着酒盅落了脸的蔡彰,对宋弈道,“九歌客气,你和休德情同手足,我也倚老卖老称你一声贤侄,既是自家人,往后只要得空你便过来,家中虽无肉,酒却不会断,尽兴而归方是大善。”

宋弈含笑点头喝了酒,又拿了筷子夹了根春日上新的山笋,红唇瓷齿吃的极其优雅。

蔡彰脸青一块白一块,一副频临发怒的样子,郑辕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自顾自的喝着杯中酒,心里却转了几转。

捧了他却压了蔡彰,宋弈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这几日大皇子和三皇子又有什么事?可并没有听父亲说起…但是让他想想宋弈没有目的,他又觉得不可信。

难不成是故意要给蔡彰难看,替薛镇扬出头?

祝士林也是微微一愣,看了宋弈一眼,他一向不动声色不透喜好,对谁都是淡淡的谈不上亲疏,就如他刚才对郑辕说的那番话,他敢肯定只要宋弈心情好,对着哪位京中贵公子他都能说出来…可是他却意外的对蔡彰露出这样明显的抗拒,难不成上次他因为曾毅卖了个人情给赖恩后,跟赖恩有了亲近,所以对蔡彰不待见了?

不对啊,宋弈昨天还和钱公公有说有笑,他犯不着对蔡彰这样啊。

真的是为薛家打抱不平?祝士林顿时感动的朝宋弈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的和宋弈碰了碰杯子。

宋弈挑眉,看了眼祝士林,起身道:“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宋某这就告辞了。”

薛镇扬本来也只是请宋弈来喝酒的以表谢意,可是因为蔡彰来了,这谢又不能明说,大家只好各摆在心里,面上胡扯了个由头说喝酒的事,现在宋弈要走他便起身相送,虽称他贤侄,但却没有摆长辈的架子。

“留步,留步!”宋弈朝众人抱拳,面上含笑脚步不稳,像是不甚酒力的样子,郑辕上前微笑道,“我也正欲告辞,不知宋大人是坐轿而来还是马车?”

宋弈笑,含而不露:“步行!”

“既如此,那在下送宋大人回去吧。”话落做出请的手势又和薛镇扬以及祝士林打招呼,“薛大公子高中,又入翰林乃是大喜之事,薛侍郎若广办酒宴庆祝,切记的下帖给在下,届时一定捧场!”

薛镇扬是有这个打算,只是这些日子蔡彰闹的家里鸡群不宁的,他们哪有心思办宴庆祝,所以只道:“犬子不过侥幸荣得圣眷,虽喜可更要奋发用功为朝廷效力,岂敢得意忘形大肆庆办!”

郑辕笑笑,颔首:“薛侍郎之境界乃我等无法企及啊。”话落笑着看了眼蔡彰,道,“五爷稍坐,我将宋大人送回去再返车来接你。”他们来的时候是同乘一车的。

蔡彰心头不悦,无所谓的摆手道:“不用,你只管回去便罢。”话落就想起自己今天好像是被郑辕拉着来的,要不然他才不会早上夸了海口请圣旨,下午又跑来丢人…

但明天若求懿旨,他只怕还要请郑辕帮忙,只得暂忍了这不满。

谁知道宋弈一转身,笑道:“若是蔡五爷不介意,不如我们一道走?”

大家都愣住。

“不用。”蔡彰嘴上说着,心里却止不住的奇怪,望着郑辕和宋弈站在一起,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郑辕既然有龙阳之癖,而宋弈长相又如此俊逸,他们会不会早就…想到这里他思绪一顿,宋弈如今和薛镇扬又是贤侄又是家叔的,那郑辕呢,又是什么态度。

难不成他今天陪自己来薛府根本就另有目的?

这事儿真说不准,圣上在搬去西苑之后就再没有和皇后娘娘同床共寝过,内院之事也都是由钱宁打理,皇后娘娘早就想安插人在西苑,可是西苑防的跟铁桶似的,她走内侍的路子肯定不行,那就只有走朝臣这一路。

郑辕和宋弈要真是一起的,做戏给他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这满朝堂的事,归根结底不就是一个储君之位,太后娘娘身边的二皇子,皇后娘娘手中的大皇子,三皇子,还有后宫中的年纪尚幼的十一皇子,十三皇子。

外戚和近臣勾结!蔡彰看郑辕就留了一道戒备。

似乎又能解释宋弈为何突然一反常态和薛侍郎走的近,为的就是替郑辕拉党扩展势力?!

圣上目前龙体康健,可几位皇子年岁却渐渐大了,皇后娘娘被太后娘娘压制又不得圣心早已经不是秘密,若是郑家有了谋反之心…蔡彰眉头紧锁,他和徐鄂来往是因为钱宁,和郑辕来往却是因为自保,这样一来无论将来谁在圣上百年之后继承大宝,对于济宁侯来说都是无害的。

前程和利益都重要,但他不想陷入这种事情中,至少在现在不会!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思一转笑着道:“我想起和徐三爷在牡丹阁还有约,这等一等到是耽误了我的时间,徐三爷定又要怪我,既然二位不介意,那我就和二位同车同行好了。”

宋弈含笑,郑辕视线微眯露出丝淡淡的笑意。

薛镇扬送宋弈,很亲切的嘱咐他:“夜中风凉,贤侄速速回家,切莫再贪凉意伤了身子。”

“多谢世叔关心,九歌遵命!”宋弈笑眯眯的,长长的眼睫在眼下落着暗影,让人猜不透他是真的高兴还是顺势而为,薛镇扬欣慰的点点头吩咐祝士林,“休德替我送三位。”

祝士林心思也正动着,听了薛镇扬的吩咐点着头,送三位出去。

郑辕和宋弈边走边聊,气氛非常的好,祝士林看着心头越发猜不透,心事重重的到侧门的边,赶车的车夫将脚蹬放下,郑辕朝祝士林抱拳:“祝大人留步!”

祝士林回礼,和宋弈道:“九歌,你可还好?”他还没见宋弈喝醉过了。

“好极。”宋弈含笑拍了拍祝士林的肩膀,目光微微一动,道,“回去吧。”

祝士林放了心,又敷衍的和蔡彰抱了抱拳,蔡彰懒得回礼一脚踏上方凳打算先一步上车,他身边跟着的常随也立刻伸手去掀帘子…

就在这时,忽然自他们身后一道尖高的女声喊道:“小心!”

所有人一怔,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就望见垂花门边有一位穿着茜红色比较,身量纤细的女子,正带着两个小丫头提着裙子朝这里跑过来,蔡彰上车的动作停下来,就在这一停顿一回头的瞬间,车帘子被人掀开,随即他的面前风声一紧,一道寒光就从幽暗的车厢里蹿了出来。

“他妈的!”蔡彰吓的一跳,下意识的就朝后面倒过去,车里那道光紧逼着他再次砍了过来,蔡彰哎呀一声倒在地上,也终于看清从车里跳下来的人,他大怒,喝道,“薛明,你这个狗日的竟然敢杀我!”他倒在地上脚蹬地连连后拖了几步。

薛明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只知道挥刀落锋,刀刀直砍蔡彰的头脸,一副取他性命的架势。

这一切不过只在眨眼之间,一息的功夫!

刀光剑影似的,蔡彰吓的魂不附体。

薛明将他逼到马腿边,举刀,毫不留情的落下来,蔡彰惊叫一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瞬有人捏住了薛明的手腕,不过几个翻手的功夫将薛明的刀夺下来,丢在地上,薛明也发狠似的,抬脚就朝马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