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个是外孙女,一个是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若真论起来,薛老太太当然还是会心疼薛明多一些,要不然她当初怎么打了薛明几下后就再没有提过这事儿了,还有薛霭,周文茵出事后她是再不提婚约。

薛梅对自己的娘当然是了解的,她道:“祖母那边你先不要说,等琴丫头的婚事成了之后我再和她说,她总归是希望你过的好的。”

“娘!”周文茵找到了主心骨扑在薛梅怀里,“娘,我好害怕!”

薛梅抱着周文茵气的在她后背拍了几下,自己忍不住红了眼睛,自己精心养着的娇娇女,到京城来不过半年就被人糟践成这副样子,她刚才一看见周文茵就气的脚后跟都打颤,若非强忍着她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好了,你别哭了。”薛梅松开周文茵,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道,“你这个样子也不好出去多走动,这段时间就给我待在房里,把想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周文茵点着头,“我让半安收拾就好了,我们两个东西都不多。”

“那丫头不用带了。”薛梅不容商议,“你这会儿身边所有服侍的人一个都不要带走,等出了通州我就找人牙子领走,这事儿你别说漏了嘴,免得她们心里没底闹起来。”

“我听娘的。”周文茵应是,薛梅见她答应的爽快面色微霁,周文茵又想起薛明来,“泰哥儿那边怎么办,要怎么和他说。”

薛梅眉头一皱:“和他说什么,难不成要和他道别不成,那孩子就是被他娘给宠坏了,你招呼都不用和他打,他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难不成没有你他还活不成!”

周文茵哦了一声没有再敢提薛明。

母女两人沉默了一刻,薛梅这才问道:“这方幼清小小年纪心眼不小,手段也狠辣的很,你当初写信给我,说你二婶的事我就觉得不简单,如今你也在她手上吃了几次大亏!”

“是,她心机深不可测,女儿…不是她的对手。”周文茵羞愧似的垂了头,又期待的看着薛梅,“娘,您有没有办法,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薛梅就白了周文茵一眼:“怎么着,难不成你要我和你一样用那些手段和她斗个你死我活的?到时候就算我赢了,面子就找回来了?”周文茵语噎,薛梅就道,“她不过一个小丫头,上没父母,下没定亲的,让她无声无息的死容易的很,可人死了多干净了无牵挂的!”

周文茵一瞬间明白她娘的意思:“您是说,在她婚事上做文章?”

“还算不太笨。”薛梅道,“这事儿你别管了,这两日我会让人去各处打听打听。女人这辈子,嫁人是最为重要的一件大事,是她的命脉,嫁的好一生无忧,嫁的不好且比那死了还要不如。”

这个道理周文茵明白,立刻破涕而笑起来,拉着薛梅的手:“还是娘想的周到!”

薛梅叹了口气:“你看你,人不人鬼不鬼,这些日子给我仔细养着,别等回了广东还是这副样子!”

“知道了。”周文茵心里没了压力,又有人替她出头,她顿时轻松了起来,“我一定听娘的话好好养着身体。”

薛梅摸了摸周文茵的脸:“那你好好歇着,我们今晚说的话不要让半安知道。”她见周文茵点头,便站了起来,“你祖母还在等着我,你早些歇着。”

周文茵送薛梅回烟云阁。

幼清穿着月白的中衣,盘腿坐在床上手里端了碗热腾腾的银耳莲子羹,采芩收拾着换下来的衣服:“小姐,您说薛家姑奶奶会不会对咱们…”

“随她好了。”幼清放了碗下地喝了口水漱口,“没什么可怕的,我们也不是死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采芩笑了起来,道:“不过看着薛姑奶奶的样子,到不像那蛮不讲理的。”

幼清挑眉,不置可否。

“先睡觉吧。”幼清躺了下来,“是不是那种人还真是不好说。”话落合上眼睛,采芩摇摇头将帐子放下来熄了灯出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幼清跟着薛思琴以及薛思琪去烟云阁问安,薛老太太正并着薛梅以及薛思画坐着用早膳,见三个人过来薛梅便放了碗笑着道:“怎么来的这么早,可用过饭了,我们也刚吃,不如坐下来一起吃些吧。”说完就喊端秋,“再添三副碗筷。”

“姑母,我们吃过了。”薛思琴笑着道,“您真的不用客气。”

薛梅点点头也不强求,笑道:“那去暖阁坐会儿,我们吃好了就过去说话。”又见薛思画吃完了,“画姐儿吃完了,让她陪着你们说说话。”

“是!”薛思画应是陪着薛思琴和幼清几个人出门进了暖阁。

薛老太太指了指椅子:“你昨晚睡的迟,早上又起的早,一会儿再去补个觉去。”她说着给薛梅添了菜,薛梅笑道,“娘,我又不是孩子,再忍忍到中午的时候不就能歇着了,我没事的,您就放心吧。”

薛老太太无奈的摇摇头,薛梅就低声道:“幼清这孩子生的可真的漂亮,这清汤挂面似的打扮也能盖不住的惊艳,真是没想到,方家舅爷怎么生了个这么标致的孩子。”

“漂亮有什么用。”薛老太太不屑,“女人靠的是手段,还能靠着皮相过一辈子的好日子?按我说,那副长相就是个祸水,将来还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情来呢。”

薛梅朝门口看了一眼:“娘,孩子们都在隔壁呢。”又道,“她比文茵小三岁是吧,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了。”

“她的亲事自有你大嫂操心,我便是闲着也不会去管她死活的。”薛老太太放了碗,“文茵那边你好好劝劝,你看她这段时间瘦的,我瞧一次心里就难受一次。”

薛梅见薛老太太不喜欢方幼清,顿了顿,就劝着道:“总归是大嫂的侄女,更何况大哥早年还得过方子修的帮助,我们能帮就帮一把才是。”

“你啊,就是操心的命!”薛老太太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什么事情都要管一管。我知道了,往后多留意留那丫头便是。”心里却想着这事儿确实是个大事,要不把方幼清的婚事定了,将来指不定方氏就真的把方幼清嫁给季行了。

方幼清的出身怎么也配不上季行。

薛梅见薛老太太若有所思心里就有了底,点到为止便不再说,等吃好饭她扶着薛老太太去暖阁里,几个丫头正在里头说话,薛老太太就和薛思琴道:“请过安就早些回去,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你嫁过去虽不用和别人那样光是给人回礼的鞋袜就要做几箱笼,可事事亲力亲为也不会多闲着,早点把嫁前的事情处理妥当,到时候也能轻松点。”

薛思琴红了脸垂头应是,薛老太太又望着薛思琪:“你也帮着你大姐,别整天闲着没事到处闲逛!”

“知道了。”薛思琪站起来福了福,“那我回去了。”话落转身就走了。

薛老太太指着薛思琪的背影和薛梅道:“你看看她,就跟别人欠她银子似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还小呢。”薛梅笑着,望着幼清,“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帮着你姑母处理家事呢,小小年纪,可真是能干。”

薛梅满脸的关怀,真诚的赞扬,幼清适时的红了脸垂着头道:“不敢当您的夸奖,我没给老太太和姑母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哪里真能帮的上忙。”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薛梅心里想着面上笑道:“这孩子,和我们还谦虚上了。”又道,“听说你给你父亲做了许多衣衫,可真是个孝顺孩子。”

幼清笑着,不说话了。

薛梅眉梢微挑,薛老太太不耐烦听这些话,就截了话道:“都回去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幼清站起来和薛思琴一起告辞,薛思画也跟着起身:“我回楼上去了。”

陶妈妈送她们出去。

薛思琴和幼清边走边道:“姑母那边,你还是小心些为妙…我瞧着她这般和风细雨的,反而心里不踏实。”周文茵发生了这么多事,落的这样的境地,薛梅却一副无事人似的有说有笑,论谁看在眼里都觉得不正常。

幼清低声嗯了一声,薛思琴叹了口气又担心又不安的握着幼清的手:“这会儿又走不开,要不然你出去住些日子也是好的。”

“我能去哪里。”幼清笑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薛思琴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几句:“…等我走了你索性就搬到我房里来住好了,离正院近一点,和二妹也能说说话。”

幼清觉得青岚苑挺好的:“你的房间自是要给你留着,等你以后和姐夫回来还是要歇一歇的。”说完笑了起来,薛思琴不依拧了她的胳膊,“我和你说正事,你却打趣我。”

薛梅来之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和气,就连薛镇世带着薛明过来,她都笑盈盈的坐在一起吃了饭,还叮嘱薛明好好跟着薛镇世做生意,将来虽不能入阁拜相可做个富贵闲人也是旁人几世修不来的福气。

不单薛镇世高兴,就是薛老太太也高兴,那件事就这么轻巧的揭过去,还圆了薛明的心愿,真是在好不过的事了。

转眼到了端午节,因着亲事就在眼前,家里的人随便吃了个饭,薛潋连赛龙舟都没有参加,一门心思的在家里协助方氏准备成亲的事。

五月初六方家敲锣打鼓的把聘礼送来,幼清不好出面,但过后却陪着薛思琴偷偷去看过,前后堆了半个房间,箱笼里头的布料紧的连手指都插不进去,薛思琴笑着拉着幼清跑了出去,求着她后天丑时就要过来陪着她。

幼清答应方氏那天帮忙招待客人,所以初七晚上早早歇了,等过了子时她便起身,换了件湖绿的素面杭绸褙子,梳了双平髻和平时一样两边各栓了根红色的缎带,清清爽爽的透着孩子,既不会喧宾夺主又不会显得太过沉闷。

“小姐,咱们这么早过去,大小姐会不会还没有起身啊?”绿珠提着灯笼,主仆三人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幼清就很肯定的答道,“不会,这会儿全福人应该已经来了,她不是在泡澡便是在梳头!”

“您怎么知道的。”绿珠笑着打趣幼清,幼清则拧了拧她的脸,“我不会打听,还用你来质疑。”

绿珠嘻嘻笑着,几个人到了薛思琴的院子里,果然里头灯火通明,陈老太太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线给薛思琴绞面,细细的线发出咚咚的声音,薛思琴疼的直皱眉,但眼中却止不住的溢出喜色来。

“幼清。”薛思琴一见到幼清就忙握住了她的手,“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再等会儿呢。”

薛思琴手心湿漉漉的,但指尖却是冰凉,幼清知道她紧张,就笑着安慰道:“我可算着时间呢,免得来的早了丫头们又不在您该使唤我做事了。”

薛思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心里的紧张消了不少:“我什么时候把你当丫鬟了。”幼清笑着,回头看了眼正进门的薛思琪,“二表姐。”

“哦。”薛思琪别扭的应了一声,走过去站在薛思琴面前,摸了摸她的脸,“这样绞了脸之后就光滑了许多了呢。”又望着薛思琴,“疼不疼?!”

不等薛思琴说话,陈老太太就道:“这个中滋味感觉,只有等二小姐到成亲的那天才能体会了。”

薛思琪脸红了起来,拽了拽薛思琴的衣袖,嘟哝道:“姐姐以后要常常回来…”

她这么一说,薛思琴也红了眼睛,点头道:“你在家里要乖点,听娘的话,不准胡闹。”又拉着幼清的和薛思琪道,“和妹妹好好相处,往后等你们出嫁了,就是再想吵架都没有机会了。”

薛思琪哭了起来,撇过头去不说话。

陈老太太收了线,接着就拿了雪花膏均匀的抹在薛思琴,扑粉描眉,盘头…方氏和薛梅结伴而来,薛梅握着薛思琴的手赞道:“我们琴姐儿就是漂亮,这样一装扮便是那天仙也要差个几分。”

方氏红了眼笑着哭着。

陆妈妈端了碗饭来,薛思琴舀了吃了一口又吐在帕子上,陆妈妈一分为二,一半稍后交给祝家来的媒人,一半搁在自家的米仓上,又拿了巴掌大小的铜镜出来,揭开布不敢照人贴着薛思琴的胸口挂着脖子上…

早上忙忙乱乱的过去,幼清跟着大家胡乱吃了点东西,方氏就拉着幼清道:“客人都到了,来了好几位小姐,你去照应照应。”

“好。”幼清听着应是,转头去找薛思琪,可看了半天也不见她的人,幼清只好一个人去方氏的宴席室,里头或坐或站已经有四位小姐,年纪约莫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她笑着进去,她一进门里头正说着话的几位小姐纷纷抬起头来,皆是目露惊艳的望着她。

春柳与有荣焉的和大家介绍幼清:“这是我们府里的方表小姐,太太那边忙着,便让方表小姐来陪几位小姐说说话,有什么事几位小姐找我们方表小姐说也是可以的。”

幼清笑盈盈的走上去朝几个人各自行了礼。

“方小姐今年几岁了?”春柳的话一落,就有一位穿着豆绿色比甲,梳着双螺髻的小姑娘上前来,好奇的打量着幼清,幼清笑道,“开年十三了。”春柳就在她身边介绍道,“这位是陈大人家的二小姐,比您小一岁。”又望着陈二小姐身后的另外一位穿着桃红比甲,身量稍高些长的清丽娇美的小姑娘道,“这是陈家大小姐,比您长两岁。”

“陈大小姐。”幼清和陈大小姐行了礼,又望着陈二小姐笑了笑,陈二小姐悄悄退了回去拉着自己姐姐的衣袖,低声道,“大姐,这位方小姐长的好漂亮啊,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陈大小姐做出嘘的样子,低声道:“不要随意评论别人的长相。”却也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幼清。

春柳又扶着幼清介绍另外一位穿着鹅黄褙子梳着牡丹髻,打扮的很富贵的女子道:“这位是夏府的十一小姐,和您同岁!”

夏府的十一小姐,那不就是夏阁老的孙女?幼清笑着和夏小姐行礼,夏小姐很热情的握了幼清的手,“你喊我芷晴就好了。”,又和就和她介绍自己身边的姑娘:“这是吏部岳侍郎的嫡女,岳小姐,她家只有她一个女儿,没有长幼,所以你喊她岳小姐就行了。”

夏芷晴眼睛不大,笑起来上下眯在一起弯弯的非常可爱。

幼清笑着点头,和岳小姐互相打了招呼。

“以前没有见过你。”夏芷晴拉着幼清坐下来,“怎么不见琪姐儿和画姐儿呢。”

幼清笑着道:“二姐姐在大姐跟前帮忙实在走不开,三妹身体不大好实在不敢出来扰了几位姐姐妹妹的兴,便索性在房里没有出来。”笑着把桌子上的茶果推了推,“你们早上出来的早,要不要用些点心,我们府里做的豌豆黄还不错,不甜不腻的垫垫肚子非常不错。”

陈二小姐点着头:“我早上出来就吃了几块点心,现在还真的有些饿了。”她撒娇道,“不过我想吃面条,你能不能让厨房给我做碗鸡汤面?”陈大小姐听着脸一红推了推自己的妹妹。

平时鸡汤面可能要花点功夫,今天厨房别的没有这些荤菜大菜必然少不了的,幼清笑着道:“可以。”又问陈大小姐,“姐姐要吃什么。”

“我不饿,就不用麻烦了。”陈大小姐狼狈的瞪了眼自己的妹妹,有些尴尬的低头喝茶,幼清笑笑又去问夏芷晴和岳小姐,夏芷晴道,“就吃你刚才说的豌豆黄好了。”又指着话不多的岳小姐,“她喜欢吃带点辣的东西。”

“小鱼干吃不吃?”幼清和岳小姐说着话,“前些日子刚晒出来的,没有用油泡只用花椒和辣椒沫淹了几天,不算辣却很爽口。”

没有用油,吃起来不会脏,岳小姐笑着点头:“谢谢!”

幼清一一问好了就吩咐采芩去厨房备好端来。

“你见过祝大人吗?我在家里的时候有次祝大人来给祖母请安,我正好出去远远看了一眼,长的到是很不错。”夏芷晴笑着道,“和琴姐姐郎才女貌呢。”

夏芷晴说的老气横秋的,可她偏又一副很正常的样子,幼清也不好说什么,笑道:“我没有见过,不过姑父和姑母能满意,想必肯定是好的。”

“什么肯定是好的?”忽然,有人自外头插话进来,屋里的人几个人皆是一怔纷纷转目去看,就望见门帘子自外头挑开,一位身量很高的女子大步跨了进来,她穿着件银红色撒花褙子,腰间系着大红的丝绦,垂着块牡丹花开的玉牌和一只柳绿的香囊,脚上穿着大红的绣牡丹花的绣花鞋,脚很大步子也非常的大,几步就跨了进来,站在几个人面前。

幼清忍不住去打量她的脸,长眉入鬓,杏眼如墨,不像普通的女子梳着花式的发髻,她头发像男子一样高高绑着只插了一支翠绿的簪子,面容算不上极为的精致,但整个人却像是会发光似的,往这里一站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目光,而她也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很坦然的受着!

“赵芫!”夏芷晴笑了起来,“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可等了你好久了。”

赵芫?幼清歪头想了想,和薛家走的近的,姓赵的大概就是以前的长兴伯府赵家了吧?她还记得赵子舟似乎和薛明还有薛潋关系不错,经常一起玩闹!

长兴伯是太祖皇帝封的爵位,历经六位继承人后在文德十年被圣上削了爵位贬为庶民,赵家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入泥沼,赵侯爷也在一个月后过世,就在大家都以为赵家要搬离京城时,赵家的新的当家人却突然在昌文巷置办了宅子,自此后赵家嫡枝就搬了过去安定下来。

经过几十年后赵家已经彻底从削爵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赵子舟的父亲还考中了进士,前两年还升任了国子监祭酒,赵家成功的改了头换了面。

原来这位就是赵家大小姐,幼清没有见过,但前世似乎听薛潋说起过,是因为什么事她不记得,但是听到这个名字她还是有印象的。

心思转过她站起来和赵芫打招呼,赵芫也转头过来看她,随即眼睛一亮指着幼清和夏芷晴道:“呀,这个小姑娘是谁,怎么长的这么好看。”话落很自来熟的拉着的手的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

夏芷晴笑了起来和幼清道:“你别和她计较,她一向都是这个样子,大大咧咧的像个男人婆!”

“我怎么像男人了。”赵芫坐了下来依旧望着幼清,“我是实话实说,难不成非要捏着嗓子才行嘛。”说完才像是才看到其他几位小姐似的摆摆手,算作打了招呼。

幼清轻轻笑了起来,觉得赵芫性格直率,非常的有趣。

“新郎官来了。”赵芫和众人道,“我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了,我们出去看看吧,一直待在这里多无趣!”

她的话一落,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有小丫头兴高采烈的嚷着:“接亲的来了,新郎官来了。”

“走!”赵芫腾的站起来望着幼清,“你陪我一起去吧。”

077 爱情

“啊?”幼清微微一愣,顿时笑着道,“赵小姐若是想看,不如去新娘子房里吧,一会儿吉时到了新娘子房里可是最热闹的。”

赵芫不愿意:“一会儿再去看新娘子,我们先去外院看看,他们都怎么拦着门的。”又道,“今儿迎亲的人可多了,差不多集齐了朝中的青年才俊呢,怎么说也不能错过了才是。”

幼清挑眉,祝士林在京中没有亲戚走动,来迎亲大约是要请朝中同僚或是往年的同窗,可即便是同僚或是同窗年纪也不会小的,谈不上青年才俊吧,她笑着,不拒绝,但也不答应。

赵芫像是看出幼清的想法似的,道:“新科状元唐禹,算不算青年才俊?还有行人司的宋大人算不算青年才俊!你们到底去不去,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家里今天人多,幼清不了解赵芫的个性,怕她一会儿或是走错了路,或是遇到了什么人闹出什么事来,姑母让她陪着几位小姐,要出了事就是她的失责了,不等她说话陈二小姐举着手,“我去,我去,我听我父亲说了唐状元八股写的好,宋大人诗词是一绝,今儿他们既然要帮着迎亲,肯定是小露一手,我想看看。”

“不准乱说话。”陈大小姐皱眉,“出来的时候娘是怎么交代你的,女孩子家的,说这些也不知羞!”

陈二小姐委屈的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夏芷晴做和事佬,又劝着赵芫,“这里你又不常来,冒冒失失的要是走丢了还要害的方小姐担心你,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吧,别给人家添麻烦。”

赵芫不干了,不悦道:“我怎么会添麻烦。”她望着幼清挑眉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记路向来最厉害,但凡走过的路就没有我不记得的。”

幼清失笑,见赵芫这样就知道拦不住她,可她若是陪着赵芫出去,这里的四位小姐就没有人陪,她索性道:“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吧,不过不能真的去外院,今天人多又杂,我们可以在我三表哥的院子里坐会儿,若他们进来的话一定会在花厅里歇脚,那边离花厅很近的,有什么事也能让人去打听回来。”

赵芫眼睛一亮,觉得幼清的注意好极了,点头道:“那我们赶紧走。”

陈二小姐兴奋的跟着,夏芷晴拉着岳小姐轻声道:“别怕,薛家本也不大,何况还有方小姐陪着我们,不会有事的。”

岳小姐浅浅笑着点头。

“你找个几乎和陆妈妈打个招呼。”幼清低声吩咐春柳,“一会儿若是还有别的小姐到,我不在的话你就去请二小姐,三小姐也可以,不能让人干坐在这里。”

春柳应是,道:“方表小姐若是带着他们去二少爷的院子,要不要奴婢先差人过去打个招呼收拾一番?”

“我让绿珠去了。”幼清笑着道,“也不进房里,一会儿把院子们锁上,我们就在院子里听着,既不会太失礼,也能满足几位小姐的好奇心。”

春柳轻轻笑了起来,道:“还是您想的周到。”

薛潋作为小舅子,今天事情肯定多,更何况新郎官来了,他和薛霭无论谁都是要喝酒的,不灌祝士林几杯酒怎么也不能让他把薛思琴带走。

绿珠提前过去收拾了一番,等幼清她们到的时候院子里除了几个小丫头外一个人都没有,几个人在院子中间摆着的八仙桌上坐了下来,绿珠带人锁了院子门,又派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守在外面。

“这里好。”赵芫打量着院子,问道,“是薛潋的院子?”

幼清想起来薛潋大概和赵芫是认识的,更何况赵芫也不是那闲得住的人,便道:“是的。”赵芫又指着隔壁,“那边呢,又是谁住的?”

“大表哥。”幼清笑着将茶盅推给几人,赵芫眼睛一亮,但语气却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哦…原来是薛季行住的啊。”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打量着隔在中间的围墙。

幼清没注意赵芫的表情,回着陈二小姐层出不穷的问题:“…花厅里开了酒席,一会儿新郎官进门后就会带着迎亲的人在花厅里吃酒,等快到吉时时媒人会去催嫁,新郎官才会到内院来接新娘,磕头,再一起拜别父母。”幼清笑道,“你说的习惯大概是南方的吧,新郎到了以后发了开门封红,新娘就要出门,不能在娘家停留过一刻钟,否则就会不吉利,连走前还要撒把米是不是?”

“对,对!”陈二小姐笑着点头,“还要撒米的,我都想不通是因为什么。”又问陈大小姐,道,“马大人家是南方的吗?”

陈大小姐想了想点头道:“似乎是常州府人。”

陈二小姐就钦佩的看着幼清,笑道:“你可真厉害,知道这么多风俗。”又道,“你是表妹,一会儿要不要去和姐妹要封红?”

封红当然是要给的,不过她不用出面,祝士林会将封红交给方氏,方氏给她就成了。幼清笑道:“大约是有的吧。”她说完,就听到隔着院门二子回道,“方表小姐,三少爷不给开门,说是祝姑爷诚意不够,要罚姑爷在门口唱一首长调。”

赵芫噗嗤,笑的前仰后合:“我就知道薛潋不会安分,这么损的招数都用出来了。”又道,“要我说,唱什么长调,就照着越剧来段花旦就好了。”

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夏芷晴道:“你就知道胡闹,还说人家不安分。”

“那唱了没有。”赵芫起身隔着门问二子,二子笑着道,“没有,姑爷不肯唱,又丢了两个封红进来,还说若是不够先欠着,等以后把俸禄和家用交给大小姐后,让三少爷去跟大小姐拿。”

赵芫哈哈大笑,道:“还算他机灵。”又道,“拦门的就只有薛潋一个人吗。”

二子不知道隔着门和他说话的是哪家的小姐,但是听对方直呼其名的喊薛潋,顿时就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他笑着道:“回赵小姐的话,拦门的不但有三少爷,大少爷的几个同窗以及赵公子和平山书院的几位同窗都在呢,这会儿门口堵着,里里外外都是人,鞭炮都放了十几串了,封红也塞了十几个。”

“这样啊。”赵芫跃跃欲试,“你去和薛潋说,既然拦着就要出点上得台面的难题才行。”她像是有备而来,道,“比如让新郎官把《女戒》换成男子的立场读一遍。”

里外一阵愕然,赵芫就望着幼清,“你那有女戒吧?找一本出来,现成的给他拿过去。”

幼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虽觉得这样有些胡闹,但也觉得有趣,就对赵芫道:“我让绿珠去拿。”又和绿珠道,“也不用舍近求远回我们房里,去和二小姐房里随便个人说一声,拿一本过来就成了。”

绿珠很兴奋的应是,开了门和二子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那你快点。”二子着急的道,“指不定三少爷就撑不住了。”

绿珠点着头提着裙子飞快的跑走了,过了一会儿气喘吁吁的把《女戒》拿了过来,赵芫隔着院门道:“让他换男子的立场读,不然就失了趣味了。”

“诶,知道了。”二子应了一声,拿着本子就走了。

夏芷晴闭笑闭的脸都红了,指着赵芫道:“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鬼点子。”又道,“可小心了以后你成亲,别人也让你的新郎官读女戒!”

“读就读呗!”赵芫不以为然,“他若连这点苦都受不得,我还不嫁给他了。”

大家哈哈大笑,陈小姐和岳小姐用帕子掩面,满脸通红。

赵芫拨弄着茶盅,望着笑盈盈的幼清:“不是说府上还有位表小姐吗?今儿怎么没有见到?”

“她身体不大舒服。”幼清笑着道,“在房里养着呢,赵小姐可是有事找她。”

赵芫扬眉,昂着头道:“怎么你们府里的小姐不是这里病就是那里病的,真是太娇弱了。”她说这话语气不大好,夏芷晴怕幼清生气,忙扯了扯赵芫打断她的话,笑着道,“方小姐别介意,她就是这个样子,一说话就没个轻重的,其实没有什么真的坏心。”

“我知道。”赵芫这样的心直口快,年纪也不大,是最美好的,幼清一点也不介意,笑着道,“赵小姐这样倒是我们不常见的,却是和我们姐妹不同。”

赵芫一愣就打量着幼清,饱满光洁的额头,清秀的眉毛,大而明亮的凤眼,唇瓣像是落了晨露的樱桃,真的是美艳绝伦,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问幼清道:“你和你大表哥熟吗?为什么带我们来你三表哥的院子里,而不去他的院子呢。”

幼清不过觉得薛潋的院子近点罢了,她笑着道:“一家人有什么熟不熟的。大表哥近日不在家中住,我怕他那边乱了些,所以就带着你们来这里了。”她说的亲切自然,提到薛霭就和说起薛思琴没有多大的分别。

赵芫露出原来如此的样子,望着幼清显得亲切了几分:“他要在翰林院住多久?不是说新入馆编修住个几个月就能搬出来的吗。”一般都是为了表现和展露自己的勤奋刻苦,等过了这段时间,大部分也都陆陆续续的会搬出来。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我也许久没有和大表哥说话了呢。”幼清笑着道示意赵芫喝茶,“赵小姐若是想知道的话,一会儿可以问问我姑母,她肯定是知道的。”

赵芫当然不会去问方氏,闻言哦了一声,如有所思。

幼清也打量着赵芫。

“方小姐。”陈二小姐托着下巴看着她,“听说你以前在福建住过,福建那边好看嘛,和京城有什么不同?”

陈大小姐和岳小姐包括夏芷晴都露出好奇的样子来。

幼清就笑着道:“到也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在房屋的样式上有些不同,还有衣服…”她说起福建的风土人情来,四位小姐听的津津有味,陈二小姐时不时的拍着手,“真的吗,太有趣了,要是我也能去看看就好了。”

这个时候陈大小姐就会在桌子底下扯一扯妹妹的衣袖,陈二小姐如梦初醒似的规规矩矩的听着不说话,可过一会儿又会忍不住…

幼清觉得这两姐妹很有意思,陈大小姐看似稳重些,可也好奇心很重,强压着比妹妹好一些,而陈二小姐呢,大概是在家经常被训斥,对所谓的失态有种一种近乎本能的变脸反应速度。

岳小姐很羞涩,也是最矜持的一个,低头喝着茶觉得有趣的时候就会双眸明亮的盯着一个地方发呆,若觉得无趣她就会重复的做一件事,或揪着帕子或拨着茶托。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去过这么多地方。”夏芷晴很羡慕的样子,“我出生就在京城,最远的地方就只有十渡,还是央求了好久我娘才答应的,要是我也能去福建看看就好了。”

“总是有机会的。”幼清笑着道,“不过我们在京城不觉得这里有趣,可不常来京城的人却这里繁华热闹令人流连忘返呢。”

夏芷晴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没有经历过的地方总会觉得格外美好,反而眼前的美景却往往被我们忽略了。”她说完朝着幼清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性格这么好,可为什么琪姐儿写信和我说你很不好相处呢。”说完想起什么来,“阿芫,你说呢。”话落,才发现刚才在院子里四处溜达的赵芫不见了。

“人呢?!”夏芷晴愣住望着幼清,幼清也没有注意赵芫什么时候走的,她喊绿珠,“刚才赵小姐出去了?”

绿珠摇摇头:“她说她去净房的。”说完指了指后院,“奴婢让一个小丫头引着去了,有什么事吗?”

幼清和夏芷晴对视一眼,幼清感觉不妙,而夏芷晴很了解赵芫,两人同时道:“去后院看看。”说着往后院去,幼清和陈大小姐道,“姐姐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后院看看,你若有什么事就差使我的婢女。”

“你去吧,我们没事的。”陈大小姐站起来,安慰幼清,“院子不大,赵小姐性子虽活泼可不是没有分寸的,你放心好了。”

幼清对陈小姐的印象很好,顿时微微一笑,道:“谢谢!”便跟着夏芷晴去了后院。

净房没有人,后院也不见她踪影,赵芫不在。

就在这时外头一阵敲锣打鼓的鞭炮声传来,随即一阵阵男子高谈阔论说笑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夏芷晴道:“迎亲的进门了。”

幼清倒吸了口气,赵芫不会为了看热闹出去了吧,她回头看看围墙,不算很高若是有人托着的话,大约是能过去的,她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对赵芫大意了,要是她跑出去在府里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向赵家的人交代。

“方小姐。”不等幼清说话,夏芷晴已经焦急的拉着幼清的手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阿芫的娘对她管的很严,若是让被她娘知道了,一顿罚肯定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还要跪祠堂。”她有些哀求似的看着幼清,“我们在这里等等她好不好,要是她等会还不回来,我们再告诉长辈。”

幼清还真的有打算去告诉长辈,毕竟赵芫如何她还不了解,出了事不是她们这些小辈能负责,薛家也不能因此节外生枝惹出什么事来。

她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我让我身边的丫头偷偷去找找吧,等会儿若是她还不回来就只能告诉告诉长辈了。”

夏芷晴松了口气,感激的道:“谢谢。”又和幼清解释,“她一向都是这样,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她娘经常和我娘诉苦。”

人的性格不同幼清一点也不奇怪,颔首道:“那我们去前面等吧。”

几个人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