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大,是个两进四阔的四合院,幼清随意打量了一遍,和周长贵家的道:“劳妈妈带着李升先将院子里收拾一番,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的,大家也不好将就着,缺什么只管上街去买回来。”

周长贵家的应是,拉着眼睛看的发直的高升:“你这鬼小子看什么呢,小心小姐治你的罪!”

“我…我…”李升结结巴巴,“我…这是第一次见到方表小姐。”一直就是听说而已,今儿可总算得见了一会儿真容,比他们说的还要好看。

周长贵家的拧了他的耳朵,拖着李升和几个婆子将车子上的箱笼的等东西搬下来。

幼清这才去看路大勇。

路大勇垂头行礼。

“胡泉。”幼清吩咐道,“你在门口守一会儿,我和路大勇说几句话。”就带着路大勇进了正厅,她低声问道,“人没有走吧?”

路大勇摇着头:“人还在,估摸着一会儿就要出来了。”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怎么来了,小人以为您还要几天呢。”

“你说他收拾东西,又是准备冬衣,我看不但要出远门,只怕是再也不回来了。”幼清凝眉道,“我就怕我来的迟了,失去了这次机会,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有。”

路大勇点头,将对面卢恩充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那边的房子是五月二十八到期,我昨儿和东家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了,他那房子前后租了三年,当时是个中年人来付的钱,一次性给的就是三年的租钱。钱付完后半个月卢状元才住进去,那个中年人又给他买了十来个服侍的人,还填了两房妾室,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卢恩充也自此没有离开过通州。”

中年人付的钱?难道是朝中安置卢恩充的人吗?他的家境并不好,人也没什么挣钱的本事,整日里花天酒地的开销数目不小,她绝对相信有人为了让他不莫名其妙的死,而故意拿钱圈养着。

可是,为什么他又要走了呢,养着他的人不管他了,还是打算重新给他挪个窝呢?!

会是谁?幼清非常的好奇。

她不但希望卢恩充能作证,更希望因次能知道卢恩充背后的人,顺藤摸瓜找到线索从而得利…

“若是将他绑来大概不用费什么力气。”路大勇有些不确定,“就是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他会不会将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招出来。”

“先不着急。”幼清轻声道,“我们先观察两日摸清楚一些再看情况,既然动手就一定要有把握能把他稳住,不但如此我还要有能力确保他的安全,否则我们一番动作必定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不但会将他陷入危险,就连我们也有可能难以脱身。”

路大勇觉得幼清说的有道理,低声道:“小人想过这件事,若是想要打听,大概他房里的妾室是最好的人选,小人可以扮作挑货郎上门去,您看行不行。”

“不可。”幼清摆了摆手,“你是男子,就算能进得院子,只怕对方也不会愿意和你说话,即便开了口一两次的机会也不可能说的深。”她凝目蹙眉垂目想了许久,路大勇低声道,“要不然,让陆妈妈去?”

“倒是是个办法。”幼清道,“你说卢恩充每日天黑出门,这会儿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路大勇看了看怀表,点头道:“差不多就在这个时间前后。”他指了指院门,“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

幼清颔首跟着路大勇去了院子里,胡泉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见幼清出门笑着行礼,幼清摇摇头做出嘘的手势,胡泉当即机灵的闭了嘴,路大勇开了一条半掌宽的门缝,他贴在门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回头望着幼清:“出来了,小姐您看看。”

幼清也顾不得许多,也贴在门上往外头看,隔着约莫一丈宽的巷子,斜对面一间院落的黑漆大门打开,一位约莫四十几岁穿着一件绛红绣祥云纹图案直缀的男子跨了出来,他脚步虚浮面色惨白,眼神滑溜溜的显得有些轻浮的样子…

从他外表完全看不出是位出身不高,饱读诗书曾经名噪一时的状元郎。

“他就是卢恩充。”路大勇介绍道,“他院子里备着轿子,可他不大喜欢坐,而是沿着巷子一路溜达出去,穿过四条巷子到通州最有名的…”他后面不好说,就略了过去,“等他走了,院门就会落锁,直到第二天早晨才会有婆子出来买菜走动。”

幼清盯着卢恩充看,果然如路大勇介绍的一般,他背着手跺着步子,闲适的溜达在巷子里,一直等到他走出视线幼清才关了门,问道:“他家里的两房妾室也不出来走动?”

路大勇摇摇头。

幼清若有所思,低声道:“今天先不妄动,等明天让陆妈妈提着点心一一拜访一下街坊邻居,先去探探卢家的底。”

路大勇点头应是。

幼清让路大勇锁了门,一回头就看到胡泉已经站的远远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站着,她暗暗点头喊胡泉道:“一会儿路大哥会陪着周妈妈去买些吃用的东西,你留在家里守着门,把院子四周看看,也安排一下晚上值夜的事情。路大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院子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胡泉眼睛一亮,望着幼清忙点着头道:“是,小人一定仔细安排。”他心里本还有点担心,生怕方表小姐记着她和二太太的关系,想办法把他也清出去,所以自从他回来以后,就竭尽全力的表现,只要有机会他就巴着讨好,胆战心惊的过着日子,没有想到方表小姐不但没有对他表现出不满,甚至连出门还特意点了他跟随,如今更是将院子里的事全权交由他打理,这是不是说明,方表小姐非但没有防备怀疑他,还对他很欣赏预备重用?

像方表小姐这样的聪慧和相貌,将来的亲事一定不会平庸…现在他得对方看重似乎看不出什么前程来,可是若将来她出嫁,也能点了他做陪嫁,以大太太对她的宠爱必定会应允,到时候他做个管事绝非难事,那他可就真的前途无量了。

想到这里胡泉越发的上了心,忙去安排院子里的事。

幼清回房介绍路大勇给周长贵家的认识。

周长贵家的笑着道:“有几回府里用车,是路兄弟驾的车,见过几面。”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个时候,大家知道也就知道了,幼清也不解释,只道:“在家里也就算了,如今在通州我们人生地不熟,大家就要互相照应,不分里外。”

周长贵家的应是。

不过一个多时辰,大家就有条不紊的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幼清和采芩道:“拿五十两银子给周长贵家的,二十两银子给胡泉,不管住几天用钱的地方不会少。”又和陆妈妈道,“明天一早您辛苦点,做些京里时兴的点心包了盒送些给街坊邻居,若有人问起来,只说我们在通州等人,约莫要住些日子!”

陆妈妈应是下去安排。

幼清带着绿珠和小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前后统共两进,前面六间后面六间,前院带着四间耳房,后面也有两间倒座,厨房在中间,并排的两间,院子的中间种了株桃花,这会儿过了花期,绿油油的叶子坠在枝头,还长了许多小小的桃子。

“这里真僻静。”绿珠笑着道,“不过没有冰,小姐晚上睡觉约莫是要热了。”

幼清不在乎这些,她满心里都惦记着对面的人,她一直想不明白,若是当时卢恩充真的是受人指使,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还活的这么肆意,如果换做是她,大约早就将他灭口了才是,因为只有死人才能让人真正的放心。

到底供养着他的人,是当时收买他的人还是另有其人呢。

可无论是什么人,都有点解释不通。

“小姐。”采芩迎了过来,“房间都收拾妥当了,您要不要先去歇会儿,坐了一天的车。”

幼清确实有些累了,便回了房里。

房间比在薛府的小,摆了一张半旧的衣柜和梳妆台并着榉木的桌椅,还算整洁干净,她梳洗了一番又将大周名士录翻出来看…

晚上大家分了两桌,不分里外的吃了饭,幼清和众人道:“今天一天赶路大家都累了,早点歇了吧,这两天也没什么事,若是你们手中的事情都做完了,可以轮番的出去转转,要是手边没银子使就到采芩这边来取,难得出来一趟虽算不得远路,给家里的人带些东西回去也是个心意。”

本来跟来的人以为幼清真的是去庄子里避暑,可走了一圈不但没有到庄子里去,还跑到通州城里住下了,这宅子小小的莫说避暑恐怕比薛府还要热几分,大家心里就没有底,也猜不透方表小姐到底出来做什么的,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只是出来小住几日的,众人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些,现在幼清又让他们出去逛逛买些东西,大家心里便越发的雀跃起来。

平日难得出门,即便出门也是跟着主子当差,哪有什么机会真正的上街去看看,如今方表小姐开恩,他们当然高兴。

几个跟车的粗使婆子并着李升都高兴的应是。

又说了几句话,幼清便回房歇下,晚上热的睡不着她索性起来打着扇子,陆妈妈听到动静进来笑着接了扇子在手里,道:“这通州虽靠着水,可也不见得比京城凉快,小姐若睡不着,不如搬个软榻支在院子里乘凉,说不定还能稍稍眯一会儿。”

“算了,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还是本分点好了。”幼清笑着道,“让您跟着出来受苦了。”

陆妈妈摇头:“我虽猜不透您要做做什么,可您不是那贪玩的,肯定是要办正经事,更何况老爷和太太都点头了,又相信我让我跟着护着您,我自然要全心全力。再说,这么点路累不着我,难得出来透透气,也觉得舒坦的很。”

幼清笑了起来,拉着陆妈妈轻声道:“您护着姑母一辈子,主仆情谊比那亲姐妹也要胜几分,若我将来身边也有您这样的妈妈,便是少活几年我也愿意的。”当初在锦乡侯府,她将采芩和绿珠嫁了,之后身边的人虽都可以用,却没有一个真正贴心的,如今看着陆妈妈对方氏的忠心,她不免又高兴又羡慕。

“这有什么难的,将来等您出阁后,就留了采芩和绿珠做管事妈妈好了,培养几年不会比我差的。”陆妈妈笑着道,“也没几年了,太太正在托人打听,等把大少爷,三少爷和二小姐的婚事一定,就要想您的了!”

幼清想到自己的婚事,没什么脾气的笑了笑。

她躺在床上,陆妈妈打着扇子,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等第二日一早她醒过来的时候,陆妈妈已经带着人将糕点做好了,笑着来请示她:“…打听过了,左右街坊一共住了四户人家,奴婢顺着过去,等送了两家再去对面,您看怎么样。”

不靠前不落后这样比较自然,幼清点头道:“您带着小瑜去吧,那丫头年纪虽小却机灵的很,有什么事您让她跑腿。”

陆妈妈应是提着点心出了门。

快中午的时候陆妈妈才带着小瑜回来,她一进门放了东西就来和幼清回话:“隔壁的那家人家姓张,家里是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几个下人穿的捉襟见肘的,日子似乎过的不大宽裕,我过去自报了家门,她们到没说什么,连走给我回了两盒茶叶做回礼。”她一一说了三家,最后说起卢家院子里的情况,“见我的是位周姨娘,老家是山东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个子很高长的算不上很标致,但为人处事落落大方,倒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

幼清认真听着,陆妈妈见她听的仔细,接着又道:“还有位姨娘匆匆看了一眼,小巧玲珑的,走起路来跟猫似的,长的比周姨娘漂亮多了,说话轻声细语的,像是南方那边来的。家里连着下人我见着了八个,四个丫头四个婆子,除此之外到没有什么特别的。”

幼清若有所思,小瑜就插了话进来道:“那个姨娘房里挂着宝剑,擦的干干净净的,肯定是经常用!”

小瑜说完,幼清一愣,问道:“你怎么看到她房里挂着宝剑?”陆妈妈没提,就证明她没有看到,小瑜闻言就回道,“奴婢装着好奇四处转了转,要不是那位姨娘瞪了奴婢一眼,奴婢还能蹿到她们房里转一圈呢。”

陆妈妈失笑拍了小瑜一下,却没有指责她,笑道:“就是你机灵,眼睛也好使。”

小瑜嘻嘻笑了起来。

幼清却心里开始没了底,那卢恩充一看就不是有武艺傍身的人,那宝剑只可能是那两位姨娘用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两个人会不会就是对方派来看守卢恩充的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卢家他们只怕不能贸贸然去动。

“小姐,这些可有用?”陆妈妈望着幼清,“要是不行,我明天再过去一趟,装作借些东西再走动走动?”

“暂时不要。”幼清摆摆手,若是那两个姨娘真有问题,她绝对不能再冒失的让陆妈妈过去,“你可以多和其它几家走动走动,看看他们对卢家知道些什么。”住了三年,总会有点了解的吧。

陆妈妈应是。

幼清只好沉了心住下来,连着两天对面都是“按部就班”的,卢恩充晚上出去早上回来,那两位姨娘也从来不出门,他们除了了解对方的作息时间,一无所获。

路大勇道:“要不然把卢恩充抓来审问一番吧,小人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若是他不开口呢,就算他说了,我们有没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带走?”幼清沉声道,“我总觉那两个姨娘不简单,就怕她们有武艺在身,一旦动手反而吃亏。”

“那简单,小人今晚去试探一下。”路大勇道,“有没有功夫一试便知。”

幼清不放心:“那怎么行,她们两个人,要是都有武艺,你一个人岂不是危险。”她坚决不同意,“得想个别的办法,把那两个人支开,我们再将卢恩充绑了一路到怀柔去,那边你熟悉,把他关在那里不怕他不说,等他开了口我们再找个妥当的地方把人养着,等我找到证据时机成熟了再将他带回去。”

路大勇站起来再房里走动了两圈,停下来望着幼清道:“要不然,小人去放把火?”

一旦放火街坊邻居都来了,反而起不到调虎离山的作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助外力,忽然间她想起什么来,吩咐路大勇:“你去衙门的八字墙看看,近些日子可有什么江洋大盗被追击,若是有你就使了钱想办法让你的哪个朋友去举报,就说他们窝藏逃犯,按大周律例但凡有人举报,捕快必定要上门搜查,即便查不到也要将人带去衙门问话,这一来一去几个时辰肯定是要的,我们算准时机把卢恩充带走,等她们回来找不到人也不可能想得到我们。”

“好,小人这就去衙门口看看。”路大勇雷厉风行,转身就出了门,过了一刻他跑回来道,“这些日子江洋大盗倒是没有,但是有几个毛贼正追缉着,小人也联系好了一个朋友,您看什么时间合适?”

幼清想了想,低声道:“衙门办案你可知道多久才会走通手续,我们要等卢恩充出门后才行。”

“这个没关系。”路大勇笑着道,“小姐不和捕快打交道不知道,这些人素来黑的很,只要使钱他们办事比谁都积极,哪怕知道你举报有假,他猜着你可能和对方有仇,也会为了钱上门装模作样的为难一通,反正他们也是按法办事,就算对方去告也有口难辩。”

幼清笑了起来,这些东西她还真的不知道,闻言道:“那成,你去报案,我让陆妈妈先收拾东西,到时候你看准时机带上人就去怀柔,两天后我们在怀柔见面。”她说着又道,“你把胡泉带上,他虽不能打架,但是帮着望风是可以的。”

路大勇不推辞,点头道:“若是办成了,今晚子时会有人往院子里丢块石头。”

“那你一定要小心,即便不成也没关系,我们再想办法。”幼清不放心路大勇,左右叮嘱,路大勇一一应着拿了银子出门。

幼清忐忑不安的在房里等着,时不时掀了门缝朝对面看,先是卢恩充带着小厮出门,紧接着卢家的大门落了栓,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小姐,要不然先用膳吧,时间不早了。”陆妈妈朝对面看了看,幼清知道她这么急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便回房吃饭,刚端了碗李升跑了进来,回道,“小姐,对面来了好多衙差,砰砰的敲着门,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去看看。”幼清提着裙子就跑到了门口,果然看见七八个捕快进了门,院子里的婆子丫头吓的不轻,不过半刻就听到里头呼喝吵闹的声音,紧接着里头的人就被带了出来。

“陆妈妈。”幼清招手喊陆妈妈,“你过来看看,人数对不对。”

陆妈妈凑过来看,数了数,应道:“确实是这些人,两个姨娘,四个丫头,四个婆子,人数没有错。”

走在前头穿着雅青色褙子的身量娇小的姨娘,走路步伐轻盈,脚尖落着地,和路大勇有几分相像,幼清心里砰砰跳了起来,直觉上觉得这位所为的姨娘一定是有功夫的。

按照路大勇说的,她们现在被带走,若是使了银子大约宵禁前就能被放出来,若是没有银子自赎,那会关多久就不知道了。

幼清觉得她们一定会使银子自赎。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离宵禁还有几个时辰,希望路大勇能在这段时间顺利将人带走。

她没了心思吃饭,坐立不安的一直坐到宵禁,果然对面的人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甚至还跟着两个衙差护送,那两个人点头哈腰恭敬不已的一直将他们送进院子里,等院门关上那两个人才转道回去。

怎么会这样,那些捕快在市井走动,最是只看钱不认人还要捧着面子的,就算花了再多的钱,他们也不至于将人给送回来…

卢恩充没有功名,那两个女人也不过是姿色一般的姨娘,那些衙差凭什么送她们回来呢。

幼清想不明白。

“现在什么时间了?”她望着陆妈妈,陆妈妈忙拿了怀表看了看,回道,“亥时一刻!”

幼清又紧张又不安。

时间过的很慢也很快,可一直等到天放了亮,院子里也没有路大勇所说的有人往里头丢石头。

李升很肯定的道:“您说过之后小人就将院子所有的小石块都收拾了起来,检查了好几遍,生怕路大哥从别的方向丢进来我们不知道,可是天一亮小人又去查了一遍,院子里还是没有一块石头。”

也就是说路大勇不但可能没有成功把人带走,还有可能被对方发现了。

可是,卢恩充今天早上也没有回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幼清害怕的坐了下来,紧紧绞着帕子。

“小姐别担心。”陆妈妈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我这就上街去打听一下,如果真的出了事,街上不该一点风声都没有。”

幼清摆着手:“先别出去,如果路大勇真的出了事,对方应该也知道了我们。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他们肯定也会想要知道我们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又是什么立场,必定还会有动作。”她们现在从主动陷入了被动之中,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被套住,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对方的动静,然后她们再想对策!

就算是死在这里,她也决不能无功而返!

就在这时,小瑜提着裙子跑过来,指着院子前头就道,“对面那个卢家的婆子提着两盒点心来了,说她们姨娘请您过去坐坐。”

幼清腾的一下站起来。

------题外话------

周末愉快姑娘们…别忘了抖抖口袋啊。

080 相遇

幼清换了身新做的茜红素面杭绸褙子,下面是京中时兴的十二面澜裙,施施然立在院子里。

与她对面而站的,是陆妈妈所说的那位周姨娘,穿着酱色素面比甲,个子高挑未施脂粉,眉宇间有着英气,非常利落的样子,在她身后的门扉上,则抱臂环胸靠着个身材玲珑姿色姣好的女子,穿着芙蓉色短卦,腰间扎着妃色的汗巾,下身则是纯白的潞绸裹脚裤,一副江湖儿女的打扮。

两个人怎么都不像以色相侍人的妾室。

“方小姐。”周姨娘笑盈盈的指了指院中的石墩,“家中婆子两次来请,您都有要事在身,我们只好冒昧上门叨扰了。”

幼清没有说话,早上对面的婆子来请她过去对面说话,她拒绝了,虽然她们从暗到明陷入被动,却不代表她就要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路大勇到底怎么样她不知道,她不能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若是路大勇真的被对方抓住,那么他们就一定是成竹在胸,等她乱了步伐为了救人自动上门,若相反,路大勇不但没有被她们抓住,甚至卢恩充也走失了,那么该乱阵脚的应该是她们,请她不去她们就会亲自登门!

现在,对面的两位姨娘亲自来了。

幼清转目和陆妈妈对视一眼,陆妈妈眉头微微皱着戒备的看着在门口的两个女儿,忍不住的斜站在幼清的身边,一副护着她的样子。

若对方真有歹意,她们一群妇孺少年根本不是对手,护着防着都没有用,幼清朝陆妈妈笑笑宽慰她,这才转目去看门口的两位女子,微微一笑道:“来者是客,两位里面请坐。”又吩咐玉雪,“上茶!”

领头的周姨娘打量着幼清,目光又在院子四角飞快的一扫,笑着进来,道:“叨扰了。”说着就跟着幼清进了正厅,几个人按主客落座,玉雪带着小瑜上了茶。

周姨娘掀了茶盖闻了闻,“这清茶不错,时间也不算久。”说完喝了一口气,赞扬的道,“泡茶的手法也不错,看来方小姐是爱茶之人。”

是在向她示威吗,清茶产自基隆虽不算价值千金,可也是有价无市,她这般端了茶盅就能报出茶来,可见她平日里生活优渥,寻常人难得一见的茶叶,也视如寻常。

“谬赞了,再好的茶也不过为解渴罢了。”幼清微微一笑,也不问她们来这里的目的,周姨娘望着幼清点头笑道,“小姐所言甚是,倒是我较真了。”话落打量了眼客厅,道,“这房子有人住就是不一样,收拾一番立时就有几分人气了。”

幼清笑着点头,对方就像只是来串门的街坊,品着茶论着家常,根本不提此番来的目的,她也陪着说话,半点不露慌乱。

周姨娘微微一愣,朝那位身材娇小的姨娘看了眼,那身材娇小的姨娘眉头紧锁,面上就露出一丝不耐烦来,周姨娘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出声道:“听说方小姐是在此等亲友的?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带着仆妇丫头独自出门,这胆量可真是不一般!”

“这世上总是好人多的,更何况我们本分待人,不生乱惹事自谈不上胆量不胆量之说。”幼清端坐着,沉稳的道,“姨娘的说话字正腔圆,是本地人?”

周文茵笑着摇头:“我乃宣同人,自小与父母失散辗转到通州,巧遇到我家官人,这才在通州扎根落脚。”她又指着身边的女子,“她姓戴,苏州人士,与我一般都是苦命之人,若非官人收留,只怕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幼清露出同情的样子,道:“二位也是有福气的。”

周姨娘正要开口,坐在她身边的戴姨娘忽然将茶盅叮的一声摆在方几上,不耐烦的道:“她一个毛头小丫头,你和她绕什么弯子。”又盯着幼清,“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来问问你…”她话还没说完,周姨娘忽然断喝,“望舒!”

戴姨娘一愣,哼了一声很暴躁的撇过头去。

她来问她什么,是问她的来历和目的,还是问卢恩充的下落,若是问她的来历和目的,不该如此兴师动众才是,那么会不会是她们也找不到卢恩充了呢?

如此说来,那就是路大勇得手了,只是因为某些不得已,他没有如约让人来通知她?!

幼清心里止不住生出几分高兴来,再望着对面两人,越发的沉着。

周姨娘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压抑着怒火,她端茶喝了半盅面色才勉强恢复如此,但也似乎没了和幼清周旋的耐心,沉默了片刻,她道:“我妹妹心直口快,言语无忌,还望方小姐不要介意。”她见幼清面色淡然,不由皱了皱眉,又笑道,“其实她也只是好奇,方小姐一个人来通州,真的只是为了等家人?”

“自然。”幼清问道,“姨娘所言何意。”

周姨娘眉头锁的更紧,戴姨娘就转目过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周姨娘被她看的不悦,戴姨娘却是冷哼了一声,望着幼清道:“你不要和我们兜圈子,什么等家人不等家人,鬼才信你。”她说着站起来,忽然从袖子一抽,将一截拴着彩珠卷成个圈用牛皮而制的皮鞭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你今天若不老实说,你们一个都休想走出去!”

周姨娘端茶喝着不说话。

这是要先礼后兵吗?幼清越发肯定卢恩充失踪了,就算不被路大勇带走,她们也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人了。

陆妈妈和绿珠几个人惊的纷纷的站在幼清面前,李升也从门口拿了个扫把进来,如临大敌的对阵望着对面两人。

“这是何意?”幼清站了起来,“光天化日,姨娘莫不是要入室打劫?你可想好了,我们虽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总归是人多的,你们但凡动手想必也落不着好处。”

戴姨娘哈哈一笑,道:“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我今儿就告诉你了,就算是府衙的棺差来了我也照打不误!”话落就指着幼清,道,“说,你们到通州来,是不是为了卢…”她说了一顿改了口,“为了我家官人的?你们什么人,把我家官人带人到底什么目的。”

李升端着扫把小腿肚子直打转,陆妈妈和采芩绿珠几个人也骇的不得了,大家平日在内院走动,最凶的主子也不过拖出去打几板子,就算是发卖了,那也都是有迹可循,是内宅常用的手段和遵循的惯例,他们熟悉虽害怕却不惶恐…

可是面前的的两位女子,明显就和她们不是一路的人,说了几句话就把家伙撩了出来,这样的阵仗莫说几个年纪小的,就是陆妈妈也是头一回见!

“你家官人?”自陆妈妈几个人身后走了出来,望着戴姨娘,满面怒容,“姨娘仗着一身武艺打算持强凌弱,我们皆是妇孺无力反抗,你要杀要抢悉随尊便,可若你侮辱我等名节,那断是不能忍的,你方才也说我一个小姑娘独自出门,如今又义正言辞的说我们为了你家官人…”她上前一步,逼视着戴姨娘,“你此话何意,便是你今天不杀我们,我也断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出去。”她说完,对着门外的婆子一声断喝,“把院门锁上,今天我们就是死在这里,也不用怕埋骨异乡,定会有人来给我们收尸!”话落,丝毫不让的望着戴姨娘。

院子里的婆子虽手脚都抖个不停,却依旧利落的把门栓上。

戴姨娘没料到幼清会有这么一番说辞,她知道那些高门小姐向来视名节比性命重要,却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小姑娘会露出这样义愤填膺拼死一搏的架势,一时间她被幼清震住!

“呵!”戴姨娘愣怔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一反手将鞭子捡了起来鞭梢卷在手腕上,长长的约莫三尺长短的鞭尾垂在地上,“少跟我耍横的,我今天还就不怕了!”说完一抖鞭子,呼哨一声!

声音有种刺穿耳膜的尖利。

幼清其实也害怕的很,不管她有多大的手段和机智,可对方若不和你讲理一味的动武,那她们就只有吃亏的份!

“你…你不要乱来。”李升也不过十四五岁,说着话声音抖个不停,艰难的上前来护在幼清身边。

幼清安慰的看他一眼,和戴姨娘道:“你这话说的巧妙,你来我们家中,带着凶器,左一句要我们的命,右一句断我们的路,我倒是不知道谁在这里耍横。”她说着微微一顿又道,“你口口声声要找你的官人,你找便是,凭什么来逼问我们,你们江湖儿女就是这样为人办事的,找不着强的便找弱的撒气,我今儿可真算开了眼界了。”

戴姨娘在口齿上当然不是幼清的对手,又听幼清用讥讽的语气说她们江湖儿女没有规矩,她顿时怒道:“我怎么拿你撒气了,你们一行人莫名其妙的住进来,你们一来我们家官人就失踪了,不是你们还有谁。”

“你们官人是谁,我们为什么要绑他?”幼清质问,“你若有证据是我们绑了你家官人,你大可去衙门告我们,你这样子逼问,和那江洋大盗有什么分别,就是无耻匪类!”

戴姨娘气的不轻,满脸通红的答不上话来。

周姨娘站了起来,笑道:“方小姐说的不错,我们确实不该动粗用武的逼问,不过,冒昧问一句,方小姐真不知我家官人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幼清怒道,“你来质问我一个小姑娘,你居心何在!”

周姨娘一愣,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几丝疑惑,她和戴姨娘对视一眼,又笑着道:“那…可否让我在贵府的院子里四处走走?”没有说搜查一番。

对方已经退了一步,幼清当然不会逞无畏之勇,红了眼睛道:“你们要看便看去,不管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今天必须和我道歉。”话落,竟委屈的伏在陆妈妈的肩头哭了起来,陆妈妈也怒着道,“我们小姐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过来这里小住几日,你们便就这样欺负人!”

周姨娘愕然,刚才这小姑娘还一副毫不退缩盛气凌人的样子,转眼间就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她尴尬的不知所措,道:“方小姐,我们官人不见了,只是着急而已,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幼清抬起头来指着戴姨娘:“那她呢,要打要杀的,不是欺负是什么。”

周姨娘埋怨似的看了眼戴姨娘,笑着道:“她向来性子急躁,误会,误会!”说完就一副要走的样子,“那我们这就告辞了,叨扰之处还望小姐不要生气。”说完,牵着戴姨娘的手拖着她大步朝院子里去,又开了门,两个人径直走了。

一出去戴姨娘就甩开周姨娘的手:“周芳,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那小丫头目的不纯,你为什么不逼问一番,还以礼相待和她道歉,那小丫头精明的很,刚刚还伶牙俐齿的还嘴,转眼就哭的梨花带雨的,肯定有问题。”

“有问题又怎么样,难不成你真要把她们杀了?她什么人,什么来路,为何敢独自一人来通州,又为什么打卢恩充的主意,你知道多少,不弄清底细,你冒失动手这不是给爷找麻烦吗!再者说,那小丫头那个样子,你觉得你能逼问出来?”

戴望舒一阵语结,一拳打在墙上,道:“那怎么办,人不见了,爷也不会饶了我们的。”

“爷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就盯着他们这个院子的动静,一切决定等爷到了再说。”周芳眉头紧锁回头看看已经关上的院门,露出种挫败感来,低声道,“那小丫头好胆色,你甩了鞭子,便是大男人都要胆怯几分,可她却文丝不乱,若是江湖儿女也就罢了,可你看她分明就是大家小姐的作派,连着身边人也都是正经府里的管事妈妈和丫头婆子…”她看不透那个小姑娘,所以越发踌躇。

“她是不知者无畏。”望舒虽这么说,可也觉得周芳说的没错,咕哝了几句,道,“爷什么时候到?”

周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叹了口气推开自家的院子门,戴望舒咬牙切齿的,“卢恩充那个蠢货,我几次警告他不要招摇,他偏不听。爷也真是的,什么事都能算得到,怎么就没有算到他会栽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手里。”

“胡说什么。”周芳喝道,“爷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戴望舒不敢再说话。

幼清呼出口气再椅子上坐下来,院子里的婆子并着李升皆是瘫坐在地上,大家就仿佛大难不死似的心有余悸的喘着气,陆妈妈毕竟年纪大沉着许多,忙给每个人倒了茶,道:“光天化日她们也不敢真的动手,不过是吓唬吓唬我,更何况有小姐在你们怕什么,小姐自有主张!”

李升喝了茶终于缓过劲来,点着头道:“刚才真的吓的胆都快破了,还好小姐镇定,要不然小人…”他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垂着头,“小人真是要吓的尿裤子了。”

“什么浑话都能当着小姐的面说?!”陆妈妈喝着道,“若再叫我听到一次,非打断你的腿。”

李升一惊忙丢了茶盅要磕头认错,幼清摆着手道:“大家一直在府里,太太平平的当差,如今突如其来的遇到这种事,难免会慌神受惊。”她望着陆妈妈,“一会儿您和李升去订个席面回来,给大家压惊!”

那两个人逼问不成肯定会盯着她们的,看来她不能贸然去怀柔,只能伺机再做打算。

陆妈妈应是让大家都下去歇着,幼清回到房里,这才惊觉自己里间的小衣湿漉漉的,她刚才害怕的出了一身汗…不在外面走动,根本不知道凶险,她这才查到卢恩充,焉知将来会不会遇到更多的危险和威胁!

她不能再害怕,更不能像今天这样胆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自乱了阵脚。

“小姐,我们怎么办。”采芩服侍幼清换了衣裳,“路大哥和胡泉都没有消息,那个卢恩充也下落不明,我们要不要去打听一下,总不能这样干等着,保不齐那两个疯女人还会再次上门。”

“我们再住一天,若是路大哥还没有消息,我们就只能先会京城,再想办法打探,现在我们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不管我们做什么她们都看得见,若真的让我们找到路大哥,只会将他暴露出来反而危险。”最好的对策,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绿珠心这会儿还砰砰的跳,道:“要不然我们在通州镖局里找几个镖师护着行不行?”采芩皱眉道,“小姐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找镖师岂不是告诉别人,我们心虚有问题。”

绿珠哦了一声坐着一边拼命的喝茶压惊。

晚上,虽订了席面可大家因为白天的事也没什么胃口,幼清见大家无精打采的,便道:“今晚大家把东西收拾出来,我们明天就启程回京去。”